夫看在你这份孝行上,索性成全你吧。”
杨文华喜道:“老前辈这是答应指点弟子折花手法的来历了?”
“哈哈!”
蓑衣老人仰天大笑道:“小兄弟这点能耐,就算知道了折花手法来历,能替令尊报仇,能为武林除害么?”
杨文华脸上一红,嗫嚅地道:“弟子自知微末之技,决难是仇人的敌手,但父仇不共戴天,弟子纵然不敌,也要和他一拼。”
蓑衣老人看了他一眼,问道:“难道你不想另投名师,学成一身绝世武艺么?”
杨文华道:“弟子想是想,只是少林、武当两大门派听说已经不收门徒了。”
“哈哈!”
蓑衣老人又是一声大笑道:“达摩禅师和张真人快已成道数百年,你还能拜这两个做师父么?既不能拜这两个做师父,还去少林、武当则甚?”
杨文华听得一怔,说道:“除了少林、武当两派,那……”
蓑衣老人双目神光闪动如电,呵呵一笑道:“难道老夫就调教不出比少林、武当两派强的徒弟来么?”
杨文华大喜过望,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骨碌一个翻身,伏在地上,拜了下去道:“老前辈肯收弟子做徒弟,这是弟子的福缘……”
“呵呵,傻孩子!”
蓑衣老人含笑道:“那你还不叫我师父?”
杨文华道:“师父在上,弟子给你叩头。”
说着连连叩头不止。
蓑衣老人把他扶到石榻上,说道:“为师活了一百零九岁,从未收过一个徒弟,一来是你孝心可感,二来为师昔年在上界三峰(罗浮最高峰)绝顶,一座石洞之中,得了一部武学奇书,一直无可传之人,你宅心仁厚,可传我所学,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罗浮的第二代传人了,等你体力恢复之后,为师带你上绝顶去。”
一年时光,晃眼过去,现在已是春回大地的时候!
杨文华在人莫能至的罗浮绝顶,足足住了一年,蓑衣老人才准许他下山。
这一年之中,他不但学成绝艺,也学会了易容术,现在他就是改换了本来的面貌,才下山的。
这是蓑衣老人的意思,江湖上人心险恶,你上山之时,屡次遭人暗算,敌暗我明,如果你仍然是杨文华,仇家依然不会放过你,就是要侦查杀父凶手,人家也早就有了防范。
不如换一个人行走江湖,既可省去许多麻烦,而且还可事半功倍。
因此,杨文华不但改换了面貌,也改换了姓名,现在他是以柳文明的名字重入江湖。
江南二月,草长莺飞!
草长莺飞,认真说可并不足以代表江南春色,能代表江南春色的,大概只有杨柳了!
江南,只要是水边,都有杨柳,从发芽、抽枝,到丝垂满地,成为绿色的波浪,一直有着浓馥的春的气息!
尤其是杭州,春天是否来了?你只要出了涌金门,望一眼就可知道,因为出涌金门不远,就是“柳浪闻莺”(西湖十景之一)。
今天,柳浪闻莺可出了一件大事!
赶来参加灵隐寺会议的六合门掌门人六十五岁的齐古愚,在柳浪闻莺被杀了!
致命的凶器,是五支五寸长的柳条,插入前胸,足有一寸有余,凶手谁都没有看见,当然在伤人之后,早就溜了。
参加灵隐寺会议的,有少林、武当、八卦、六合、形意、九宫、丐帮、唐门和第一堡,一共是九个门派,主要就是为了查究折花杀人公案。
经过一年来的调查,这是第二次集会了,但六合门掌门人齐古愚却在会议前一天,经过柳浪闻莺,竟然遇到暗算!
这是一件轰动江湖的大事,已经到达灵隐寺的少林罗汉堂住持大智禅师,武当清华道长、八卦门封一瓢,第一堡总管陆德高,一起赶到了现场。
(江南第一堡,原只是一个武林世家,当然不能和各大门派并列,但因第一堡堡主铁甲神龙邓锡候也是死在五支花枝之下,所以也应邀参加了会议)时当二月,西湖正是游人如织的季节,何况遇害的江湖上鼎鼎大名的六合门掌门人齐古愚,死因是被五支柳枝儿贯胸而死,自然立时轰动了,许多游人,也纷纷涌了过来,围成了一大圈,整个柳浪闻莺,都挤满了人。
大智禅师等人赶到现场,游人们自然都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第一堡总管陆德高是个五十来岁,中等身材的人,只要看他浓眉、细目,紧闭着嘴唇,一副深沉模样,这人定然是城府极深的人,但也是精明强干的人。
他当先开路,起到齐古愚身边,目光一注,就垂手而立。
齐古愚须发均已花白,胸口还插着五支柳枝,鲜血已经凝结住了。
柳枝细而且柔,即嫩又脆,用五寸长的柳枝为暗器,此人功力之深,手法之奇,就可以想见了!
“阿弥陀佛。”
大智禅师口中低喧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徐徐说道:“老施主,你安息吧,老衲等人会把凶手找出来的。”
武当清华子脸色凝重,徐徐蹲下身去,察看了齐古愚胸前五处伤口,心头也自暗暗震惊不止,站起身,朝八卦门封一瓢道:“此人要暗算齐掌门人,而且又是前胸,必须迎面出手,至少应该在一丈至两丈之间,这五支柳枝插入前胸,少说也有一寸光景,此人内力之强,已然十分可观,而且这五处,全是要害,一发五支,而又认穴奇准,手法当真狠毒得很。”
封一瓢道:“道兄可曾看出他的手法来了?”
清华子道:“贫道觉得……”
他后面的话,似有顾忌,说到一半,便自住口。
大智禅师口中“晤”了一声,就回头朝陆德高合十道:“陆总管,这齐掌门人之事,看来只有麻烦你了。”
陆德高是第一堡的总管,在江南地面上,自是人头熟悉,容易办事。
陆德高连忙恭声道:“大师就是不吩咐,在下也已经准备了人手了。”
“阿弥陀佛。”
大智禅师点头道:“如此就好。”
陆德高转身举手一挥,立即从人丛中闪出四个汉子,其中一个朝陆德高躬身道:“总管有什么交代的?”
陆德高道:“你们把齐掌门人遗体小殓之后,送到灵隐寺去,派个人去六合报信。”
那人应了声是。
这时另有几个人抬着一口高大棺木,已从人丛中进来。看热闹的人纷纷让路之际,突听有人大喝一声:“清华道长小心!”
清华子一楞,闻声转身,封一瓢就站在他右侧,目光一瞥,只见五点绿影朝清华子肩头激射而至,(本来是射向清华子后心的,但他闻声转身,变成射向肩头了)急忙举手一掌,凌空拍出。
五点绿影,来势奇快,封一瓢这一掌终究出手已经慢了一步,掌风扫过,被他震飞了四支,擦着清华子肩头而过,其中一支,却无声无息的钉上肩头。
这真是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有人喝声出口,和封一瓢拍出一掌,以及清华子闻声转身,几乎都是同一时间的事,清华子但觉肩头剧痛,半边身躯突然有麻木之感,急忙注目看去,才看清钉在自己肩头上的赫然是一支五寸来长,嫩芽初吐的柳枝。
不觉脸色剧变,左手把柳枝起下,鲜血如注,他也不管,目光闪电朝人丛中投去,朗喝一声道:“什么人暗算贫道?”陆德高赶忙趋上一步,说道:“道长快先止血要紧。”
他立即伸手入怀,取出金创药,替清华子在伤口上敷好,然后从自己身上撕下长衫,给他包扎好了。
清华子一张白脸上,气得发了黄,一面说道:“多谢陆总管了。”
封一瓢拍出一掌之后,人已一掠而上,朝五支柳枝射来之处觑去。
大智禅师听到了有人喝出“清华道长小心”这句话,也同时发现了五点绿影,但他站在清华子对面,距离在一丈左右,同样目光如电,朝他(清华子)背后人丛中投去。
但看热闹的人发现有人出手向清华子丛袭,就纷纷避开,这一避走,人群中你推我,我推他,就乱成了一片。
只要大家不乱,依然保持原来站立的姿势,这偷袭的人,就可无所遁形;但这一纷乱,他杂在人群之中,哪里还想找得到他?就在人潮汹涌,纷纷避走之际,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随着大家转过身去,挤出人群,目注远方,缓缓行去。
这青衫少年生得面如冠玉,剑眉朗目,而且眉宇之间,还有一股逼人的英气,但他却是一个读书相公一般,显得温文儒雅,一副悠闲模样!
在他不远之处,另有一个锦衣少年却在注意着他,他转身挤出人群,锦衣少年也急急挤了出去。
青衫少年走出一段路,锦衣少年就远远的尾随着他下去。
不大功夫,离开“柳浪闻莺”渐渐远了,青衫少年脚下忽然加快了!
锦衣少年已是按捺不住,一下追了上去,叫道:“前面这位兄台请留步。”
前面青衫少年听到身后有人叫喊,立即脚下一停,转过身来,目光一注,看到锦衣少年,目中神光一动,似有喜色,但随即冷静下来,拱拱手道:“兄台有何见教?”
锦衣少年两道眼神注视着青衫少年,说道:“抱歉,兄弟认错人了。”
青衫少年一笑道:“不要紧,兄弟那就告辞。”
他拱拱手,急欲离去。
锦衣少年道:“在下还想请教,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青衫少年含笑道:“兄弟柳文明,兄台别无见教,兄弟另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柳文明,正是杨文华的化名。
“慢点!”
锦衣少年目光转去,冷声道:“柳兄似乎急着要走,不知有什么贵干?可以见告么?”
杨文华道:“兄弟急事在身,无暇奉告,兄弟要走了。”
锦衣少年冷笑道:“柳兄有事要走,但兄弟也有一件急事,要向柳兄请教。”
杨文华道:“兄台有话,就请快些说了。”
锦衣少年看他目注远方,神色似乎甚急,不觉冷冷一笑道:“方才有人以柳枝暗算武当清华道长,那五支柳枝,好像就是从兄台不远处射出来的,柳兄应该看清楚那是怎么样的入了?”
杨文华道:“兄弟并没看到。”
锦衣少年嘿然道:“柳兄近在咫尺,会不清楚么?”
杨文华攒攒眉道:“兄弟真的没看清楚。”
锦衣少年道:“但兄弟却看清楚了。”
杨文华知道误会了,不觉问道:“兄台既然看清楚了就好,兄弟可要走了。”
锦衣少年突然目露凶光,厉声道:“在下要找的就是你们这帮人,阁下不用走了。”
右手一探,五指如钩,闪电般朝杨文华右手脉腕抓来。
现在杨文华才知道,他是把自己当作了歹徒一党了,急忙右手一推,把他抓来的一记擒拿手,轻轻推开,低声道:“大哥,你把事情给弄砸了。”
锦衣少年一怔,目注杨文华,问道:“你……”
原来这锦衣少年正是陆少游,他闻言身躯猛然一震,双目圆睁,一把抓住杨文华的手(这回是使的擒拿手),急急问道:“你真是……”
杨文华低声道:“大哥别大声叫嚷,小弟易了容,也改换了姓名。”
陆少游大喜过望,仰天吁了口气,说道:“这么说;你没死了……”
“唉!”杨文华叹了口气道:“大哥,你这下截住了小弟,却帮了歹徒的忙了。”
陆少游听得一怔,问道:“愚兄怎么会帮了歹徒的忙?”
杨少华道:“方才出手暗袭清华道长的人,不是大哥拦着小弟不放,他已经被小弟盯上了。”
“你怎不早说?”
陆少游顿足道:“他往哪里去的?我们快追!”
杨文华道:“只怕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脚下加快,一路追到长桥,哪里还有人影?陆少游问道:“贤弟看到的是怎样一个人?”
杨文华道:“这人十分滑溜,小弟看到的也只是一个侧面,好像脸色有些焦黄,身上穿一件青布长袍,中等身材……”
陆少游口中惊啊一声,问道:”年纪大不大?”
杨文华攒攒眉道:“这个小弟倒没有注意,因为那时正在游人拥挤着,小弟只瞥了一眼,他就杂在游人中走了。”
陆少游道:“你为什么不逮住他呢?”
杨文华道:“此人也许不是一个主要人物,小弟想要从他身上找线索,所以不好打草惊蛇,只是远远的盯着他。”
“晤,对了!”
陆少游一拍巴掌,说道:“他们的人,大概都是脸色焦黄,身穿青布长袍,这就容易辨认了!”
杨文华道:“何以见得呢?”
陆少陆道:“贤弟,快近晌午了,咱们一年多不见了,先吃饭去,慢慢地谈。”
两人回到涌金门外,(那时因有满清驻防旗营,将杭州城与西湖阻隔,游湖的人,必须出涌金门,故涌金门外,乃为游艇停泊的码头,市场也集中于此)找了一家叫做天香楼的菜馆,登上楼梯。
早有酒保迎了上来,招呼着道:“二位公子爷请!”
陆少游目光一动,看到全楼已经坐满了八成客人,空位已是不多,想到自己二人,要谈的话,不能让人听到,不觉迟疑地道:“还有座位么?”
那酒保道:“有、有,二位公子爷请随小的来。”
两人随着他走去,果然在一处转角处,还有一张靠壁的空桌。
那酒保为两位拉开凳子,赔笑道:“二位公子爷,这地方还可以吧?”
陆少游、杨文华对面坐下。
酒保立即去端了两盏龙井茶送上,一面问道:“二位公子要些什么?”
陆少游道:“两角花雕,菜拣你们大司务拿手的做来就好了。”
酒保连连应“是”,退了下去。
杨文华道:“大哥,你方才说,要告诉我什么?”
陆少游哦了一声,笑道:“我要说的是咱们的别后情形,贤弟还记得你在愚兄庄上分别之时,照说,愚兄是应该陪你去的。”
他取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
杨文华也喝了口茶道:“大哥,人之相知,贵在知心,小弟的事,何敢劳动大哥……”
“我知道你决不肯要我陪你去的。”
陆少游笑了笑道:“何况愚兄也知道有人想在暗中向你下手,所以愚兄就暗暗跟在你后面……”
杨文华一怔道:“大哥跟在小弟身后,小弟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呢?”
陆少游笑道:“事情还多着呢!”
他就把自己跟踪了一个假扮蓑衣老人的人……刚说到这里,杨文华也道:“小弟也遇上了一个假扮师父的人。”
陆少游奇道:“贤弟拜在蓑衣老人门下了?”
杨文华道:“是的,当时……”
“你慢点说。”
陆少游一摆手道:“先听愚兄把话说完了。”
酒保送来酒菜,杨文华取过酒壶,在两人面前斟满了酒。
陆少游一举酒杯,说道:“贤弟喝酒。”
两人对干了一杯。
陆少游等酒保去远,才接着把那蓑衣老人故意把自己和一个穿青衫的少年引开,一直到下午申牌时光……杨文华问道:“大哥,那穿青衫的少年是谁呢?”
陆少游奇道:“贤弟也不认识他?他好像也是跟着贤弟去的……”
他就把那青衫少年的相貌,详细描述了一个轮廓。
杨文华还是摇着头道:“小弟并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这样一个朋友。”
“这就奇了。”
陆少游接下去,把那假蓑衣老人在一处石上,脱下蓑衣,取下假须,要待离去,自己和青衫少年如何掠出,追问下落,他说出是受一个身穿青布长袍,脸色焦黄的人所指使。要他待你过后,就走和你向背的山路,以及青衫少年听完之后,就跃身飞掠而起,轻功之佳,几乎已到了飞行绝迹的境界……杨文华越听越奇,说道:“这会是谁呢”?陆少游接着又把自己追到傍晚时分,是那青衫少年先逮住了一个身穿青衫,脸色焦黄的老者,把他废去了武功,自己追到之时,青衫少年刚走,自己追问他贤弟下落,他才说出是他假扮蓑衣老人,给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