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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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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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五指微微颤抖,有心怜香惜玉,奈何她双唇紧闭,眼眸固执的凝视它处,直叫他心底的火苗倍受狂风摧打,一路飙窜。
  
  忽然,梧桐树后扑出一人。好恰不恰,那人脚步不稳,直冲慕容隼倒去。慕容隼眼也不抬,挥掌便劈。那人一面扭腰闪躲,一面尖叫:“陛下,是我!”
  
  慕容隼一愣,手势稍滞,那人趁机抱头跳往一旁。慕容隼定眼一看,又是那碍手碍脚的神医弟子。他本已满腔怨怒,此刻更难抑制,待要高声喝斥,南山子却对嬴湄道:“嬴姑娘,你还不知道吧?陛下仁慈,他已将别宫赐与你养病,三日后,咱们就要离开这里;还不快快谢过陛下隆恩。”
  
  嬴湄翠眉轻颦,秀目闪烁。她看看满心期盼的慕容隼,又看看瘸着腿从梧桐树后蹒跚而出的无语。再开言时,双颊虽然不曾开得鲜花灿烂,但声音已是轻柔如纱:“陛下,嬴湄莽撞,错会美意,还望陛下不要见怪。陛下圣恩,嬴湄感激零涕,无以回报。”
  
  他没有开言,只直直的盯着她。她倒也不再回避,转眸过来,凝睇相对。她的眸子本是极美,盼顾变化,莫测不定;然此时望着他,似如含情,又似带怨,哪还有从前之冲气,分明闺阁中幽怨自伤的纤纤弱女。
  
  他没想到,她也会这样的望着他,一时间,竟然失了神。
  
  她按下一口气,软软道:“陛下,嬴湄在院子里待得久了,风大吹头,神思颇有恍惚。若是无事,嬴湄想到榻上歇息,还望陛下恩准。”
  
  他俯□,将她拦腰抱起。她大惊,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使出吃奶的劲,却推不动对方半分。她往后一靠,但见无语不但无动于衷,倒以目示意。她想了想,终是放弃挣扎。尽管她竭力以肩相隔,但在他的走动间,头颅多多少少总要擦着他的下巴。他看着她无意中露出的那截极细嫩极莹白的后颈,心肝又酥又麻,全是在男儿身上得不到的愉悦。
  
  他磨磨蹭蹭,只恨路短,不够走到天荒地老。进了殿,他恋恋不舍的将她放于榻上,又蹭蹭磨磨的沿榻而坐。她却早已扯过锦被,合目而睡。
  
  他看着她,或掖掖被,或理理帐,还不时偷偷抚一下她的发。这般忙到日影偏西,寝宫的宦者前来请膳,方依依离去。
  
  行到御花园时,慕容隼嘴角犹然噙笑,不经意抬头,遥遥望见囚禁王璨的隐芳阁。他沉吟片刻,对身旁宦者低低吩咐。宦者的小眼圆而又圆,但在天子的凛冽注视下,忙领旨而去。
  




☆、第七十六章  七夕佳节(二)

  不多时,王璨被引到寝宫。从他跨过门槛,慕容隼便目不交睫。虽然被拘禁了三十余天,他神态依然风流潇洒,只是身板略瘦,以至于襟衫飘飘,颇为空洞。慕容隼的咽喉不由泛起酸涩,还未开口,手已指向身旁椅子。王璨微微躬身,捡了个较远的位次坐下。再抬眼,殿门外鱼贯而入一列女子。他调转目光,静静的望向上位。
  
  慕容隼咳了咳嗓子,笑道:“璨,孤有喜讯欲与尔共享。”
  
  王璨犹不作声,只撑开折扇缓缓摇着。
  
  慕容隼正了色,肃声道:“年前,孤双手敬捧凤印,你拒不肯接,反说一国之君,该当阴阳和谐。如今,孤千挑万选,终于遇着合适人选,自应告诏天下,不久当立皇后。”
  
  王璨嘴角一扯,笑得又轻又浅:“这么说,嬴湄已愿接你的凤印了?”
  
  慕容隼偏过脑袋,灰眸闪烁不停:“怎么,你不开怀么?”
  
  王璨站起身,一边深深作揖,一边慢条斯礼曰:“璨恭喜陛下,贺喜陛下。皇天不负苦心人,这多年来的夙愿,终于心想事成了。”
  
  慕容隼踱到他跟前,伸出双手,稳稳托住他的双臂。王璨倒也干脆,顺势直起腰,与他咫尺相对。还是慕容隼先移了目光,背着手曰:“璨,外边常说我俩是秤不离坨;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如今,孤要纳娶皇后,又岂能让你落了单?”
  
  “哦,陛下给我挑中了哪门哪户的千金作正房夫人呢?”
  
  “孤许你自挑自选,上至公卿王侯,下至平头百姓,直选到你满意为止。”
  
  王璨双眉一飞,笑得无限柔情:“璨谢过陛下。只是,这些姑娘是干什么的?”
  
  慕容隼的手搭上他的肩,双眸则探究他的眼:“璨,前些日子是孤浮躁了,竟不分青红皂白,叫你深受委屈。唉,若没有你鼎力相助,孤便是血染征甲万万回,又何以能在区区四五年内让大燕雄据东北?还是你说得对,燕国若真想取秦而代之,除了国势昌隆,那人伦纲常,亦万不可背离孔孟正轨。如此,孤就依你所言,循周公之礼,纳女子为后;你为孤之重臣,既然能苦口婆心劝得孤回心转意,又怎能不如影随行?然孤得天幸,已将多年来心仪的女子揽入臂弯,你却未必即刻盼得如此彩头。故先赏你二十美姬,开荤去斋,且伴共眠。它日你若求得窈窕淑女,孤定亲为主持,大操大办,举国同欢。”
  
  王璨面上的笑容愈发大张,似已心满意足。然低头的刹那,双眸冰冷,直奔寒冬腊月。偏生笑音泠泠,暖如阳春:“陛下从善如流,真乃燕国之幸也;璨复得圣眷,此生还有何求?好,天作之合,亦从人愿,真真两全其美,我们各得其所。”
  
  慕容隼灰眸一眄,亦笑道:“如此,你且把佳人领回王府吧。”
  
  王璨的眸子溜溜一转,以扇遮住半面,叹道:“陛下,佳人当前,水灵灵、嫩生生,皆是好花盛开。然璨纵是饕餮胃口,也不能一口吞下二十粉黛啊。”
  
  “哦,璨的意思是……”
  王璨踱步来到众女跟前,摇头晃脑,一一赏玩。
  
  “哎哟,这真是燕瘦环肥,各有千秋,看得璨眼飞桃花,哪个都舍弃不下。陛下,不如这样,今日璨只先领一美姬回府,三日后再到宫里另取亲妇。似这般时时迎新,又能旧爱在侧堆欢,左拥右抱,岂不是满室香艳,羡煞人也?”
  
  慕容隼面色微变。但他控制得极好,未等王璨回头,便挨近道:“璨果然是风雅妙人,想得如此深远。不知这一溜儿审核下来,慧眼相中了哪位?”
  
  王璨扇指最末一名女子:“喏,就她了。”
  
  慕容隼顺眼一扫,眉头微蹙:“璨,这排佳人,那一位的姿色乃最为平庸啊。”
  
  王璨抿嘴笑曰:“这不好么?佳人如佳酿,由最次者品到最好者,喜悦一次比一次来得高涨。待得乍然回首,兰台王府已是春色满园,冠甲燕京。”
  
  慕容隼轻轻附掌,叹道:“好,好一个春色满园,冠甲燕京。如此,孤都依你。只盼从今后,咱们君臣携手,摒前嫌、弃旧怨,一切从头来过,早日让大燕越过秦国,一统天下。”
  
  王璨敛了风流轻薄态,一本正经道:“陛下壮志凌云,璨定生死追随。愿我大燕从此后蒸蒸日上,睥睨群雄。”
  
  慕容隼喜笑颜开,又命宦者打开国库,诸般赏赍皆由王璨挑选。王璨却曰良辰佳期,万万不可错过,惟愿早领美姬,还于王府。慕容隼双眉飞斜,爽快许之。于是,王璨施施然出宫去也。待得他乘坐的辇车消失于宫道的拐角,慕容隼的面孔却黑了下来。
  
  随侍的宦者令小心翼翼道:“陛下,可还有什么不遂心的事么?”
  
  慕容隼阴恻恻道:“你瞧清楚那女子的面容没有?”
  
  “回陛下,小的望了一眼,确如陛下所言,果真算不得绝色。”
  
  “那人固然非为绝色,但观其鼻眼,你不觉得面熟么?”
  
  宦者令先是一脸纳闷,然苦苦一想,恍然心惊:“是了,那女子的嘴鼻耳目,倒有三分肖似梧桐宫里的嬴姑娘!”言罢,他急切捂住自己的嘴,惶惶看向天子。
  
  天子早已甩开衣袖,跨出殿门。宦者令懊丧至极,只好自打两个耳刮,再轻手蹑脚的尾随而去。
  
  王璨出了宫,直奔府邸。管家开门,见得是他,不禁喜极而泣。王璨淡淡应答几句,吩咐备汤沐浴。谁想他才焕然一新的迈出厅堂,管家又喜滋滋的来讨示下,说是已备好新房秀榻,是不是就请美姬入房服侍。
  
  王璨颦了眉目:“何须如此繁琐。拿些银两,打发她走。”
  
  管家愕然,讷道:“千岁,这女子随您从宫中出来,难道不是陛下的赏赐?依您的脾性,若非心爱,又岂能领回王府?”
  
  王璨哼道:“她不过是略微与故人相似,本王这才肯发发善心,救她出苦海。”
  
  管家张大了嘴,半晌后才点首曰:“是呢,此女确实有几分肖似千岁从前供奉的恩人图像啊。”
  
  王璨眼珠一轮,沉吟道:“你说她肖似嬴湄?”
  
  管家也奇了:“难道不是?”
  
  王璨拍了拍脑门,长叹曰:“怎么会像她?本王明明记得这女子生得像她。瞧那眼珠,溜圆如丸,分明白水银里泡着两丸黑水银也。唉,是本王眼花,还是你已魔障了?”
  
  管家越听越糊涂,闹不明白此“她”与彼“她”有何区分,又不敢详问,只好道:“千岁,不如唤那美姬再来细看,可好?”
  
  “算了,什么大不了的事,何须如此麻烦。赶快叫她走,本王这里绝不留闲杂人等过夜。”
  
  管家走到门边,复又折身,低低曰:“千岁,就这么打发人走,异日陛下问起,可如何是好?”
  
  王璨面向院子,盯着高处摇曳的树枝,冷笑道:“本王尚且不慌,你又胆怯做甚?”
  管家再不敢多嘴,忙拱手告退。随后,婢女捧上膳食,王璨却不动一筷一口,只倚坐廊槛下,遥望天穹而出神。
  
  这时,晚霞映照,红黄琉璃紫交错反射,满天瑰丽,胜似旭日东起。可才眨个眼,暗云奔袭,遮天蔽日,亮澄澄的天空抖然阴沉。看着光芒越缩越小,最终被压得不见一点明媚,王璨昂了头,媚如烟波的眸子,全是讥诮与阴鸷。
  
  不消几日,兰台王重出宫门的消息,又在燕国掀起波涛。于是大街小巷,人人交相顾耳。但不管如何众说纷纭,朝堂上的事已是板上钉钉,错改不得。
  
  往常多由兰台王一力决断的国事,变成了朝臣共商同议,其中最能一锤定音者,恰是先帝国丈耶律秋和大将军厍文春。再且,军中迁调升降,多如旌旗变化,再不似从前一色帜飘。后来,人们又常见到兰台公子沉溺于游猎宴饮,每日介门庭若市,钟鼓箫乐,通宵不绝。于是那些善于钻营之辈重选山头,以期平步青云。
  
  外间的纷扰,无论如何喧天叫闹,仍是骚扰不到嬴湄。打自搬到郊外别宫,南山子悉心调理,又日日泡着温泉,不出半月,她居然站得起身子。慕容隼闻之大喜,隔三差五,总要寻些借口前来探望。嬴湄虽则沉默不语,但已不再避他如虎,有时心绪好,居然也还陪他下得半盘棋子。如此其乐融融,不觉到了七月,嬴湄渐而能行,虽然每每走不了几步则要休憩,但她心情舒畅,便是见了慕容隼,也能和颜悦色,甚而谈天论地。慕容隼大喜过望,索性将纳她为后的主张和盘托出。出乎意料,她居然没有勃然大怒,只是颦了颦眉,将话头移到即将到来的七夕佳节。
  
  他挨近软椅,笑道:“湄儿,大燕虽是鲜卑治国,然地处孔圣人福泽绵延之地,中原的诸般风俗,大燕照旧样样风行。就说这七夕佳节吧,每年会逢盛典,燕京内外,不管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皆要趁着明月之夜,结伴到郊外的松阳河。他们放花灯,观美景,若遇情投意合者,则留下信物,和和美美配成鸳鸯。其中的繁华热闹,可是一点也不亚于咸阳或建业。”
  
  她的眼珠一动不动,一派专心致志的模样。
  
  他大受鼓舞,又道:“其中最妙处,便是松阳河上花船衔头接尾,一望而不见尽头。且艘艘张灯结彩,各色花灯,务必要出新出巧,但凡引得岸上观者如潮,便可夺得当晚头彩。故而,每年七夕,松阳河上不独燕人如织,亦有各国船队前来争奇斗艳。那时节,花船明灯,五彩缤纷,就是九天仙娥,亦忍不住下得凡来。”
  
  她的身子微微前靠,已然神往:“这么说来,倒该去看看啰。”
  
  他悄悄俯□,双臂一拢,本想借机搂住她的身子,不料她已偏开头,斜过来的眸子似有冷意。他胸间骤然郁闷,但想到此女素性清冷,不得不稍微节制。随后,他挨着椅把,又兴致勃勃道:“湄儿既然想看,孤这就叫人预备龙舟。这‘引凰苑’的西面凿有河渠,逶迤不过二三里,即可与松阳河道相接。且出到河道之后,恰是水面最宽处,常常几舟并发,当夜一看,流光溢彩,足叫人目不暇接。”
  
  浅浅的笑容终于绽放在她的唇瓣:“那就有劳陛下费心了。”
  
  言罢,她明眸微转,一点星波漾成千丝温柔。他看得浑身躁热,手即爬上她的袖边,轻轻抚摸:“好,孤这就去准备,务必叫湄儿开怀为尽。”
  
  “可是,陛下国事沉冗,七夕又短,会不会临期变故,以至于良辰美景全被耽搁?”
  
  “凭它什么事,也大不过七夕赏灯。湄儿放心,便是那日孤被杂事绊住,也会叫龙舟先发,定不会坏了湄儿的好兴致。”
  
  她不再接腔,然襟袖半遮的面,花靥照人,犹如春光乍泄。他的身子挨得更近,大手全不受控制的摸向她的脸。眼看着五指即可饱享艳福,姜瑶中气十足的声音硬生生的插了进来:“湄姐,药熬好了,快快乘热喝下。”
  
  一个青玉雕花碗热腾腾的挡在中间,慕容隼待要接过,捧碗的手却往下一低,恰停在嬴湄手边。嬴湄轻轻一笑,顺势取了。姜瑶又全心全意的聚拢靠前,且从袖管内掏出扇子给嬴湄煽凉,慕容隼只好退开身,讪讪的站到边上。他颇有些怨恨的盯着姜瑶,偏偏此女脑勺不曾生得眼睛,白可惜了那些飞闪而出的白眼。
  
  躲在内殿观望的南山子看得有趣,不住的吃吃低笑。好容易合上嘴,他瞄一眼身后的无语,悄声道:“你说,嬴姑娘是不是早已瞧出端倪?不然,为什么总在有意无意间,事事皆配合得这般默契?是了,定是你背着我私下知会于她。”
  
  因殿内殿外并无闲人,无语极低极快的答上一句:“我与她相识十余载,但得眉目相触,便可通心,又何须事事道明?”
  
  南山子瘪了瘪嘴,欲翻白眼,但见对面黑眸骤然犀利,忙转出青珠。然脑筋一转,思及前事,南山子心头又溅出火星:“哼,你和她的眉来眼去我没兴趣,但是你再怎么护犊心切,也不能时时拿我作花枪使么!”
  
  无语面无表情,双眸早瞟到殿外。
  
  南山子大不甘心,犹喋喋不休:“那日在梧桐宫的梧桐树下,你看不得那人挨近她身,自己不便出头,就把我推出去。推便推了,为何使那么大的劲?也不想想,我若真撞到那人身上,他喜怒无常,万一雷霆发作,岂不是要我小命?哼,果然老话说的不错,重色轻友,见了佳人,甘苦与共的兄弟全成了鞋底的泥!今日你又唆使姜大姐打头阵,可怜哪,又一个作炮灰的苦命人!”
  
  无语忽然迈开步子,临出门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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