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处不胜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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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不胜寒- 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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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肌秀骨人称羡,不过枯叶矫颜娇。”
  
  这诗即景赋情,又有理趣,算得上是即兴佳作,然司马炎分明感觉到内中藏着一根尖刺,直戳得人难受。于是,他凝视慕容隼,果见慕容隼灰眸一转,就落在嬴湄身上。那会,他如鲠在喉,偏又进退两难:夸不得,也敷衍不得。齐君与楚君却不明底里,倒满口夸赞,连连称好。旁的人眼见晋君垂目,似乎是认同之意,遂忙不迭的溜须拍马,赞声一浪高过一浪。
  
  嬴湄冷眼觑着,心里则冷笑不绝: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慕容隼,你都已经成了帝王,怎的还胡乱拈酸吃醋!你心爱之人就站在眼前,你不敢表白就算了,倒指桑骂槐的归罪于我。可笑,真真可笑!
  
  因此一念,她索性偏开头,迈步就走。
  
  谁想宽大的袖袍下,蒙政紧拽着她的手,不让她走。她诧异的仰起脸,却见他双目冒火,已然动怒。很快,他的腮帮子抽动了一下,倏然现出明朗的笑:“燕君好才情,不愧是在晋国皇宫长大的。只信口拈来,便妙语连珠。寡人不才,也想来凑个趣。”
  
  五国会盟,当数秦国最强,然秦以武立国,素来被鄙夷为蛮荒之邦。故众人听罢蒙政的话,都喜滋滋的等着瞧热闹。
  
  蒙政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周遭的诡异气氛,一脸认真的道:“诗文不是寡人所长,要与燕君应和唱答是不能了。不过,受燕君妙言所触,倒得了个对子。”言说于此,他的目光停在嬴湄脸上,慢声吟道:“早春梨花,花生双华,为显纷飞雪,苞芽屈藏寒冰下。”
  
  众人皆不出声,静等下联,哪知蒙政颦起眉,作冥思苦想状。于是,除司马炎之外的其余国君皆眉飞色舞,嘴角噙笑;麾下臣子,甚而掩上口,“吃吃”出声。在场那么多人,谁都没有慕容隼那般嚣张:他的嘴角高高弯起,灰眸里,□裸全是蔑视。
  
  随侍在旁的顾望悠然一笑,道:“臣不才,愿接陛下的下联。”
  
  蒙政横了他一眼,恼道:“太傅,寡人好容易得了展露才思的机会,你就不要来掠夺寡人的风采。——呀,下联有了!诸位且听好!”旋及,他灿烂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字一顿道:“暮秋梧桐,桐凋叶败,不来斑斓鸟,锦鸡且作凤凰娇。”
  
  众人听罢,原先笑得半裂的口生生合上。谁也不敢冒然接话,目光躲躲闪闪,悄悄汇集于燕帝处。这时,慕容隼额上青筋直暴,灰眸阴森,大有暴风骤雨的趋势。原来,自他夺回大燕皇位后,便在皇宫内遍植梧桐,因着“梧桐栖凤凰”的传说,他最宠幸的兰台公子戏称他为“阿凤”,他欣然受之。自此,六国人广呼其为“凤帝”,尊其为天下第一风流艳君。这会,大秦皇帝居然不将他放在眼里,竟讥诮他不过小人得志,终究难登大雅之堂。
  
  ——想来也怪,适才燕帝含沙射影的骂秦君少年贪色,他都不计较,怎的忽然就翻脸了?
  
  就在众人疑惑间,一个英姿飒爽的年轻秦将迈步出列,笑嘻嘻道:“陛下的对子对仗工整,妙不可言,可惜少了横批。陛下,臣斗胆拟了一个,可否说出?”
  
  “好哇,建章校尉快说来听听。”
  
  顾翦施了一礼,环视周围,朗朗曰:“依臣看,就叫‘施恩者施善,无耻者无畏’。”
  
  蒙政畅快的舒了口气,点首曰:“好,非(提供下载…87book)常好,甚合寡人心意!”言罢,他瞧向嬴湄,面色随之肃穆:“爱卿,当初大秦国祚危险,幸得你妙计相助,才免于浩劫。连民间不识字的百姓都知道‘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那些受过圣人教诲的风流之辈,就更该知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若仗着位高体尊,轻狂辱人,定是禽兽不如的东西!寡人虽素来顽劣愚钝,却也决然不敢无耻如斯。今日便是拼得‘风流少年’之名,也要亲自伴送爱卿回到下榻之处。”
  
  嬴湄凝视着蒙政,许久都说不出话来。大庭广众之下受辱,这不是第一次;有人替她出气,也不是第一次——可她万万没有想到为她出头之人,居然是她恨之入骨的死对头!一时,心潮起伏,居然分不清该是怨恨,还是感激。待略略平静心胸后,她轻声道:“谢陛下关爱体贴。”
  
  到此时,众人终于了然,猜测凤帝从前受过嬴湄的恩惠,却恩将仇报,竟作诗讽刺她半老徐娘,犹恬不知耻的以色诱人——这可真不是国君该有的度量!于是,但凡还有些良心的,不觉都对慕容隼生了厌弃之心,特别是大秦臣子,直接对其嗤之以鼻。
  
  慕容隼面色涨红,红过之后骤然煞白,他死死的盯着蒙政,又瞟向嬴湄,那眼神则越发阴霾。蒙政偏不看他,携着嬴湄的手,昂首阔步的离开。所过之处,人们自觉退避。
  
  及至上了马车,嬴湄才缓缓道:“陛下,方才大可不必如此。”
  
  蒙政坐直身子,目光熠熠:“哦,湄儿以为应当怎样?”
  
  “人与禽兽不可混同,怎能因走在大街上被狗咬了一口,便反咬回去?在场那么多有识之士,没的叫他们看低了陛下的尊严。”
  
  他静静的注视着她,眼眸温润起来;可不管怎么柔光泛滥,某种东西却始终顽固不化:“湄儿说得很对。但是,寡人身旁的女人,岂能受半分欺辱!”
  
  嬴湄哑然,没来由的,心突突的跳着。最后,她有些狼狈的调转目光,装着欣赏窗外美景。
  
  蒙政没有抓住这个机会,喋喋不休的大表深情,他只是顺着她的目光,忧伤而感慨的看向窗外。所见者,不过是株株树木飞闪后退;所听者,不过阵阵车轮辘辘辗过。——间或,她身上的幽香渺渺飘来,萦绕鼻端,浸入肺腑。
  
  少年的心轻轻的荡着,也微微的痛着。他本已伸出手,想握住她的手。可看着她宁静而略带忧郁的脸,探出袖边的手指便缩了回来。
  
  也许,能相安无事的同车而坐,也是一种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历史上的美男花笔乱谈系列:
第一篇:蒙政与嬴政(一)
先时,据说(确实是据说),历史上的始皇陛下似乎只是个身材矮小,相貌怪异的家伙,跟“英俊”完全沾不上边;后来,偶再查资料,又有记载说,始皇陛下身高约一米九六,英姿甚伟——但是,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偶不知信谁。要是你拍着胸口高喊“秦始皇是个丑八怪”,没关系,你喊,我不拦你也不拍你;但是,那些蜂拥而来的穿越写手们,那些梦寐以求要成为始皇陛下绝无仅有的知心红粉的可爱MM们,非把你拍成脑残不可。所以,我们要顺应潮流、顺应民意,坚定不移的承认且深信:“始皇陛下是个帅帅的、拽拽的、酷酷的男人!”——哼哼,男人究竟身价几何,在男色当道的今天,有脸卖脸,没脸卖钱,没钱就卖内涵,如果连内涵都没有——哪凉快你就哪呆去!
本着“花痴有理、八卦无罪”的原则,偶们姑且不谈始皇陛下的历史贡献(那个,应该素由初级或是高级中学历史课本来普及,偶这里就不要抢人家的饭碗鸟),咱们就先从他的感情归属说起。终其一生,这个中国史上身价第一高的帝王都没有立过皇后,依据史实学家们的考证,他之所以不肯立后,原因有二。其一,他母亲与情夫嫪毐(这两个字千万别读成“liao  du”,应读“lao  ai”,偶年轻时不查字典,就出过丑的)的鬼混关系及阴谋等,给他幼小的心理造成了难以愈合的创伤,以至到他走进坟墓的那一刻,他都无法信任任何女子;其二,忙于统一大业,没有时间谈清说爱,故后位长期空悬。
最初,偶对这两种说法推崇备至,但后来看到的资料越多,慢慢的就困惑了。
诚然,他的母亲赵姬,先为吕不伟之爱妾。据此,西汉中期的人吃饱了饭,就坐在大槐树下闲磕,磕来磕去,最后终于磕定他实为老吕的儿子(这个问题以后再谈,现按下不表);后来,他父亲死了,赵姬继续与老吕勾达通奸,但是老吕那时已经位极人臣,再说少年天子虽然才十三岁,但是那种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精明让他不寒而立,为防万一,他忙送了个假太监嫪毐给老情人。于是,赵姬如获至宝,与嫪毐连连生下两个小孩,甚至想害嬴政性命,以私生子中的某一位取而代之。要偶是当时的小政,在这样外交内困,连生身之母都不可信赖的情况下,能不扭曲吗?想想,那时才多大呀!
可怜的娃直拖到21岁才能行冠礼(寻常男子,一般在二十岁时行冠礼,汉武帝刘彻甚至在虚岁十六的时候就行了冠礼),执掌国政,亲妈送给他的成年礼物,便是伙同情夫,武力夺取皇位。亏得嬴政同学韬光养晦,早就作好准备,以三万士兵御之。自然么,政同学胜出,嫪毐被五马分尸,那两个私生的娃娃,被气晕了头的哥哥命士兵装在麻袋里摔死。作为罪魁祸首之一的赵姬,随后被囚禁在雍城皇宫,母子终身不见。偏有些秦臣要上书说什么“母子乃人伦,怎可不见”;甚至有人还追古溯源,扯到了春秋时期的一个著名典故“黄泉下相见”。
这史实说的是一个叫郑国的小国,太后偏爱小儿子,甚至帮着小儿子夺取大儿子的王位,结果大儿子杀了小儿子,然后断绝母子关系,并说出狠话,“不到黄泉不相见”!可是后来禁不住血缘亲情的牵拌;想念母亲了,但拉不下脸皮,以为“君无戏言”,不可出尔反尔。于是,有个所谓的贤人摸准郑公的心思,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郑公大喜过望;即刻下令在国都外的土坡下挖个地道。然后母子俩巴巴儿赶去,于昏天暗地中;果然黄泉下相会了。结局么;自然朝着儒家大典最爱的合家团圆方向收尾——呃,这事要搁在现代,可真够矫情的。
偶们的始皇陛下可不这样,当年血气方刚,好容易当家作主,岂能再受半点委屈!一声令下,凡敢劝他宽恕母亲的大臣,一个不留,“嚓嚓嚓”,全砍了头。二十七个头颅,就那么血淋淋的挂在宫门。偏第二十八个大臣不怕死,还要冒死进谏,禀明厉害关系。最后,始皇陛下终于同意将母亲接来咸阳,可惜赵姬这女人实在无法理喻,居然老性子不改,淫如当初。嬴政丢脸丢到了家,怒火中,再次将母亲赶出皇宫,永久性幽闭偏宫——可怜的娃,枉你千古流芳,却怎么摊上这么个妈?但是,转过身,偶还是很佩服当时的风气的,怎么能那么开放呢?一国太后,一而再、再而三的干下这等无德行、无人伦的丑事,居然还有那么多刚正秉直的大臣为其辩护求情——强,实在是很强!连那后世的强汉盛唐,都远不如这虎狼大秦来得彪悍!所以,热爱穿越运动、且无论如何都要挤到后宫作妃子的妹妹们,整好行礼,穿吧!目标,除了伟大的始皇陛下,绝不作二想!
话扯回来,据说至此后,始皇陛下的后宫红颜花儿朵朵开,可愣没有谁被立为王后。包括他最心爱的儿子扶苏公子的母亲也没盼得这样的彩头。似乎,一切征兆都应征着史学家们的观点:秦始皇,就是个手狠心狠的暴君典型!
但是,就在这些唾沫横飞的口诛笔伐里,乏着黄光的冰冷史书,偏偏散逸出一丝很不协调、很桃花很桃花的暖暖色彩。
(呃,偶累鸟,下回接着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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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写这个美男花评素要花点时间的,也不知大家感兴趣与否,要素不感兴趣,偶还素先把时间都花在写正文上吧。那样,更新可能也会快一点。
忘了预告更新时间,大约在星期四更新。




☆、第四十二章  投石问路(一)

  是夜,嬴湄本欲作男子打扮,可蒙政早早派人送来女子衣衫。她原是看也不看,然思来想去,倒底还是穿上。等她打扮停当,回首欲唤姬冰,却发现蒙政杵在门旁。
  
  他不知来了多久,正静静的看着她。夜风徐徐吹过,灯烛摇曳,那些投射到他脸上的光晦暗不明。他素来明亮的眸子,此刻暗影僮僮,迷离而幽深;连轮廓分明的俊颜,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
  
  嬴湄先是一愣,随即局促的站起身,急急行礼问安。心底里,她不得不责怪自己:真是太大意了,居然连身后有人都无法察觉!
  
  才这么想着,他已跨过门槛,几步走到她跟前。本来,他是想捧起她的脸蛋,可看到她眸子里飞速闪过的戒备,才抬起的手就改变了方向,探向她垂下的袖袍。这一回,她大大方方的让他握着,面上似笑非笑。
  
  他喜出望外,禁不住要黏过来。
  
  她瞅着他,嘴角一弯,浅笑道:“风大,有些冷呢。”
  
  他翻然醒悟,忙将狐皮大毡取过来,飞快的给她披好。然后又绕到她跟前,笨拙的系带子。
  
  虽说这是她预期中的结果,可看着对面那张极认真的稚气面孔,不由心虚得紧,脸儿终于憋红了。他恰恰抬头,瞧着她脸蛋嫣红,犹还要竭力坦然,心里顿时跟喝了蜜水一般。末了,他嘴角含笑,眉目生辉,牵着她的手,高高兴兴的出门。
  
  到达目的地时,无论院落还是大堂,皆明烛高燃,亮如白昼。秦帝昂首阔步,领着他的信臣精将直走入内。因着鲜亮衣衫,嬴湄无可避免的成为众所注目的中心——这屋里屋外,能以宾客身份出席夜宴的女子,唯她一人尔。
  
  自进到暖暖的厅堂,她便脱了狐皮大毡,在赞礼官的引导下,尾随蒙政,款款朝坐位走去。
  
  居于帝王席上的司马炎下意识的挺直腰。他一动,旁边的慕容隼,以及在下手席的王璨自然也跟着偏头。这一看,三人都有些愕然。——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女装示人的她。
  
  她梳着高髻,髻上的金步摇随着袅袅步态,闪闪招摇。她上穿桔红缎袍,下着鹅黄罗裙。缎袍上用嫩嫩的黄线绣着大朵的牡丹,下裙则散落着与裙色相近的暗纹;加上镶嵌珍珠的腰带,叮当的玉佩,这套衣饰极尽华丽富贵,惟穿在那等容颜绝美的女子身上才不会喧宾夺主!偏偏的,徐娘半老的她,就撑得起这身行头!
  
  或许,她还是太瘦了,抹的胭脂也不够浓,连早年璀灿如日的青春活力也荡然无存;但在她的举手投足间,无不散发着岁月赋予她的独特气韵——那是他们从没见过的清冷与高贵。仿如一派绚烂的花海里,她是那支高高擎起的青竹;又如一片迷朦的晨曦中,她是那道唤醒眼眸的清风。
  
  那时,慕容隼酒盏里的酒水都洒将出来,他却浑然不觉。及至转头,看到司马炎和王璨的脸上均残留着惊艳的表情,不由得大为光火。然白天里自取其辱的经历犹然在眼,故他并没有立刻出语讥讽,只斜着眼,冷冷瞧着蒙政。
  
  蒙政已经入席,正与旁边的楚君寒暄。
  
  眼见五国国君俱已到齐,司马炎便笑着端起酒盏,环顾左右:“多谢秦君、燕君、楚君、齐君赏光,今日的夜饮才得以与明月争辉。来,请诸位满饮此杯,以为共贺。”
  
  闻言,诸君举酒,群臣响应:大家笑脸相向,一饮而尽。惟嬴湄心有疙瘩,只是略微抿了一抿,就将酒盏放下。好在她的位次被安排在第二排的角落,故也没人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一巡酒毕,司马炎又道:“今夜朕算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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