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和笑岑岑的请大家就坐。众人低头一看,木台上并无椅子,只随意的散着一些或方或圆的软垫。为避免骄阳高照,又以绿绸制成荷叶状的遮阳伞,擎在周围,晃眼一看,倒似真的一般。
蒙学左左右右全瞄了个遍,呐道:“简直是穷奢极欲,糟蹋人力物力。”
嬴湄没有接腔,却想王璨身上:难怪他的举手投足,总是那样的高贵娇气!他就是在这样的香靡雅致中施施成长,便是被岁月泼上层层血腥,也不曾有丝毫改变——那慕容隼的通身妖娆,大约也是被这样熏陶出来的吧?
她的眼,无意识落到慕容隼处,出乎意料的是,他也在看她。想是眼花了,她竟感觉到他的目光有如脉脉流水。她立刻明智的垂下头,坐于蒙学身旁。
王和望着她,捋须笑曰:“远来是客,客为尊者。嬴副使,先头我们已经听过蒙正使的诗作,现下,就请你也赋诗一首,好为今日的赏荷诗会开个头。”
她笑道:“王大人青眼有加,原不该辞。但这盛会上,非我一人远来。且远来之中,当贵者先开尊口,我等方好应和啊。”
慕容隼呷了一口酒,慵慵懒懒道:“嬴副使,当初炎在时,常夸你才情非凡,怎么到了此时,你倒要推三堵四?莫非,你还要看碟下饭?”
数十双目光烁烁的盯着嬴湄,直看得她头皮微麻。她只好直起腰,道:“既然燕君如此说,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便自曲水流觞中,拿起一盏酒,仰头喝尽。
'说明,“于是妖童媛女”一诗,乃为南朝梁元帝萧绎所作《采莲赋》。意为少男少女,心心相印采莲去,船荡心摇且爱情递。'
作者有话要说:碎碎念,碎碎念——做人要厚道,乃们8要霸王偶!
星期六来更新。
☆、第五十三章 莲叶何田田(二)
尔后,她捞起那片漂泊无依的荷叶,缓缓道:
“桂棹兰舟碧水边,新荷戏与娇红颜。
未料一朝别君去,从今相思不相见。
当日花开不知惜,此时梦悔情已迟。
青川远望无崖际,惟有阔步越头前。”
王和率先喝彩,道:“嬴副使果然才情过人,这咏荷的诗篇,从《诗经》算起,也算海了去。然古人千颂万颂,左不过以花比人,以荷之纯美来扬己之高洁。你却跳出这样自哀自怜的窄小天地,放眼高处,甚有激励人心的魅力。”
嬴湄连连谦让,又请其他人随意赋诗。直待诸人纷纷摇头吟哦,她方缓缓归座。蒙学探过头,低曰:“对这些素餐尸位的窝囊家伙,没必要温柔敦厚。”
嬴湄轻“诺”一声,心下却甚为感慨:她和他一般年纪时,不也是这样目中无人么?
似乎是为了竖立榜样,蒙学随即作诗一首,其诗虽然不甚含蓄押韵,却也气冲斗牛。在场的人听出其中的讥嘲味道,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拿酒盏灌他。蒙学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的豪饮。嬴湄深知大秦男儿酒量惊人,且其又在兴头上,估计劝转无效,便捡了块糕点,慢慢嚼着。
先时,众人尚有斯文之态,嘴里蹦出的词句虽良莠不齐,却也不负诗酒风流的美名。随着一杯接一杯的美酒咽下咽喉,诸人熏熏然越来越放浪形骸,一时丑态百出。他们中,有的步履踉跄,撩起衣衫,毫无避忌的解决内急;有的甩掉冠冕,披头散发,且嚎且歌;有的则吞食“五服散”,煞白着脸儿,满地打滚;有的干脆剥下衣衫,裸着全身,搂着荷叶荷花呓语连连——更有甚者,居然扯着婢女的衣襟求欢!
从前行商晋国时,嬴湄也曾听说过这样荒唐的事,但今日双眼亲见,犹是惊骇。若说先前她曾有过什么好印象,此刻已荡然无存。在她看来,这些高门子弟的作派,与其说是洒脱风流,不如说是猥亵龌鹾,她恶心得再也坐不下去。蒙学亦羞怒交加,欲高声斥责,偏生肚里憋着满满酒水,只得仓皇起身,且寻个干净去处。
嬴湄本是跟着他一同离开,因见他慌不择路的歪向一边,翻然醒悟,忙转道观莲台。她正想解开小船的缆绳,一干佳人蜂拥而至,将她团团围住。她无心与她们周旋;偏生姑娘们个个俏生生、水灵灵,哪里狠得下脸。正闹的不可开交,一只手及时将她拽了出来。她感激零涕,方欲言谢,一回首,则见慕容隼笑得似偷腥的猫儿。她虽未变色,膝盖处却是禁不住一哆嗦。
他的一双灰眸,贪婪的流连在她的脸上。她越是挣扎,他捏着她的手腕的指头就越发用力,直掐得她肌肤青紫,才笑吟吟道:“孤与嬴副使有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佳人们抿嘴一笑,心领神会的四散退去。嬴湄的眼珠骨辘辘的转着,只盼蒙学快来。
“你怕我?”他将她拖到怀中,贴着她的耳朵缓缓吹气。
“燕君,请放尊重些!”
他右手轻弹,戴在她头上的帽子随即滚落下来。她竭力往后仰时,他一把揪住她的发,也不管她疼是不疼,逼得她只能看着他的眼:“没关系,不会有人到这里来。你也别指望那个正使大人来此搅场,他现在正在温柔乡里快活呢。”
她眼都烧红了,索性闭嘴不言。
他却嗤笑:“你这副贞洁烈女的模样,是要显给谁看?嬴湄,你就是扒光了衣服,也勾不起我的兴趣——乖乖听话,咱们有正事要谈。”
“既然我已经恶心到燕君,那咱们主宾分坐,从容细谈。”
他换了个姿势,仅左手便将她挟持得无法动弹;右手则故意缓缓的摩挲着她细嫩的脸颊。她张口就咬,偏又够不着。看着她愤怒又屈辱的眼神,他的心无比愉悦,右手微一使劲,竟将她的脸按向他敞开的胸膛。他用力之强,迫得她的温暖的双唇只能紧紧的贴在他的肌肤上。感觉到心口处的呼吸已越来越弱,他才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然还未喘上两口气,便稀里哗拉的呕吐起来。她呕得那样厉害,连黄胆水都吐了出来。他勃然大怒,狠狠捏着她的下巴,冷笑道:“你这狂样作给谁看?你当对面站着的人是蒙政小儿么?”
她是想反嘴相讥的,可已吐得双脚绵软,哪里还答得上话来。
看着她面色青灰,嘴唇紫白,他一手扶住她的腰,一手撩起袖袍,细细给她揩拭嘴角。他的声音,渐渐的温柔了:“听好,咱们便是做不成朋友,做桩买卖还是成的。”
她长长的睫毛颤了颤,眸子里分明没什么精神。
“你是蒙政小儿心尖上的肉,你要什么,他都不会拒绝;你干什么,他也绝不起疑。你若能按照我的话做,我便把害死姬玉的人交给你。怎样,不亏吧?”
她的身躯微微颤过,腰竟直了。他忙收手,双臂硬如钢箍,叫她只能在他的臂弯里喘息。
“说,你做是不做?”
她艰难的开了口:“我……凭……什么……信你?”
他眯起灰眸,悠悠道:“至少我不会像炎那样利用你。我要什么,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要;自然,要是有人太不开窍的话,我不介意让她吃点苦头。”
“你……先放开……我。想要……我做事,必得……先给我……甜头……”
他放声大笑,直待笑够了,才阴阳怪调道:“嬴湄,威胁我,觉得好玩么?”说罢,他又一次揪住她的发,磨着牙道:“想跟我耍花样,门都没有!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忽然,他松开双手,在她尚未反应前,双手猛的往她胸前一抓,“嘶”的一声,她的衣襟被扯成两半,连腰带都蹦飞了。她生平从未受过如此轻薄,顿时血气冲脑,被放开的手便不假思索的拍向他的脑门。可惜,经过方才的一翻折腾,她已是气力虚薄,那打在他头上的拳头,便如棉花做的小捶一样。他早将她揽在怀中,以右臂挟人,左手则隔着薄薄亵衣,肆意搓揉她的肩头。她使出全身气力,狠狠的踩他的脚。他一时没有提防,痛得歪嘴龇牙。可他犹不放手,反用腿部的力量,牢固的制住她的双脚。她已无计可施,嘴角竟渗出血丝来。
“再问一遍,你做是不做?”
她咬着唇,一字一顿:“你……弄痛我了……”
他愣了一下,手不自觉的消了劲。她的头,软绵绵的向他的肩处垂去。他慌了,顿时手足无措。谁想,他才想搀扶她,她却忽的恢复气力,竟从他的怀中逃了出去!等他明白过来时,她已在两步之外,正卯足了劲,朝栓船的地方奔去。
他气得面色大变,如发了狂的猛兽,身子一纵,她亵衣的边角便落在他的手中。只听“哧”的一声,绢布撕裂,带累得她前倾的身子亦不由自主的稍稍滞住。就那一下,他长臂狠拽,生生将她拖回怀抱。她黔驴技穷,惟死命推搡。他却纹丝不动,直愣愣的盯着她露出来的鲜艳胸抹,以及胸抹之上的大片肌肤。
红的是那样耀眼,白的是那样柔嫩,衬得线条起伏的双肩又是那样的可爱!
真美!原来,女人的躯体竟可以这样的美!
他忽的腾出手,使劲扒她身上所剩无几的衣衫。她骇呆了,急得乱捶乱抓,甚而将他俊秀而扭曲的脸厐抓出伤痕。他居然没有生气,反是眉开眼笑,硬凑到她颈窝处,伸出舌头轻轻添着:“嬴湄,今日你要好好睁大眼,看看自己是怎么被我驯服的。”
她手脚冰凉,只觉得“思君不见七入梦”的毒性似乎要发作了。
对面的人笑得越发邪魅,手掌竟往她胸抹的深处探去——就在这时,一道白光击中他的手背,疼得他的手指倏的缩了回去。
“哐当”一声,一个小小白瓷酒杯掉到木板上,旋及裂成几片。
慕容隼忍住痛,斜眼一眄,但见一艘小船箭也似的朝观莲台奔来。
船尾之人犹在拼命划船,船头之人则已张开双臂,如大鹏展翅般,直直飞越四五丈宽的水面。只眨眼的功夫,来者的双足便已触到观莲台上的木板,他的足尖微微点地,便又迅速弹起。慕容隼预感不妙,忙下意识的将嬴湄藏于身后。偏生嬴湄不老实,蓄起残余的力气,狠狠的用头撞他,直撞得他脚步趔趄。
只这么一下,他的双手便空空如野!
他愤怒的抬起头,对面却飞来一脚,狠狠踹中他的胸口。栽落水面前,在一个奇(提供下载…87book)怪的角度上,他看到一件翠绿的稠衫遮天避日的罩下来——片刻前还满抱在怀的温香软玉,这会连边角都看不见!恍惚中,似乎有个极高极大的影子,蛮横无理的横亘在他与她之间!
慕容隼本是深谙水性,却因毫无防备,又被踹的肝肺俱伤,故落水后,四肢麻痹,着实狠呛几口。幸得他的护卫并未真的尊其之命远远避开,得以及时赶到,忙七手八脚的将他拖上来。与此同时,王和亦率众赶到,一见此等混乱场面,不禁呆若木鸡。燕国侍卫本欲仗着人多,一气拿下凶犯,现见人众,反不好动手。只得退缩回来,将慕容隼团团护在中央。那会,慕容隼面无人色,全身上下滴滴哒哒的掉着水珠,又兼衣衫零乱,肩胸乳腹一并全露,倒似只被滚水烫过的死鸡。那当时,有人轻笑,有人骇然,他却全然不顾,只扒开众人朝前看。
两丈之外,站着个笔直修长的男子,二十五六的年纪。其人面色苍白,似强还弱,双眸温润,清浅如露;明明全身仅余尴尬的的亵衣亵裤,可微风中衣袂轻卷,整个人倒似才从石头里剥出的羊脂凝玉。慕容隼向来自负,然这一刻,竟鬼使神差的生出几分自惭形秽的心思。——只是,此人怎么有些眼熟?
慕容隼的眉目拧作一处,冷冷哼道:“是你伤了孤么?”
对方理都不理,只一面将已穿上他衣衫的嬴湄挡在身后,一面对着王和施礼,淡淡道:“世翁,小侄虽是第一次到晋国,但小侄常听家兄说,凡琅琊王氏所办之宴,无一不高,无一不雅。更兼来宾雅正清音,足可光盖日月——怎的也有这等不堪入目的肮脏东西混入席上?”
慕容隼怒得青筋直暴,待欲怒喝,王和则曰:“敢问公子何人,又缘何到此?”
青年自亵衣袖内掏出一封信,双手奉上。王和匆匆阅毕,且喜且惊的抬起头,颤声道:“原来是歧山姬氏的公子光临蔽地,恕老夫眼拙,竟不认识。贤侄,请入席。”
想是太过激动,王和竟然忘了向诸人引荐,偏生周围那些年事稍长的高门士族耳朵尖,一听就明白,皆自觉聚拢过来,兴奋曰:“怪道公子贵不可言,原来出自歧山姬氏。我等何其有幸,竟得再见姬氏后人。”
“是啊,十年前,姬氏的玉公子作为魏国的使臣,曾出使我国。其风姿、其谈吐、其见识,纵是过了十年,犹在我等眼前。今日公子大驾光临,必令我们的赏荷盛宴更添光彩。只不知公子尊名,可否赐之?”
王和一拍脑门,笑道:“看老夫糊涂的!诸位,此乃玉公子的兄弟,姬冰公子是也。”
那会,嬴湄紧紧的靠着姬冰的脊背,身子不停的哆嗦。她这才意识到,冰已经在无可奈何中,被迫以真实身份示人——这可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8素偶变态,要砸就砸隼隼!
——乃们要素砸偶,偶8和乃们玩!叫偶家叶猫和东鼠咬乃们!
星期四来更新。
☆、第五十三章 莲叶何田田(三)
她和他贴的那样近,他岂能不知?他一面温文尔雅的与众周旋,一面半侧着身子,故意让她看见他的脸。这一照面,她突跳的心儿终于缓缓恢复常律,但目光却禁不住忧伤起来。原来,冰易过容,其形貌虽未大改,但若不是极熟稔之辈,一时半刻里,要联想到他现在的身份恐也不易。皆因他巧妙的将额上的标志性伤痕抹平,就连贯常黝黑的肌肤,亦被调成玉般腻白——如果这些表皮上的东西可以轻而易举的改头换面,那么,与心相接的冰冷眸子,要怎样做,才能变得水般温润?
嬴湄想不下去了,心底千起百回,惟睁着水濛濛的眼,固执的看着他。
她的百感交集,但看在慕容隼眼里,只叫他愈发窝火。他的目光,就逡巡在她和姬冰的身上,连婢女恳请更衣,亦恍若未闻;满脑子翻腾的,全是当年被扣留在晋国时听到的传闻。
歧山姬氏,相传为西周周公旦的后裔。不管华夏大地如何改朝换代,这一家族的族谱却从未断绝。有时,他们顺应潮流,为官作宰;有时,他们洁身自好,避入民间。然不论出仕还是归隐,这个人丁不旺的家族,代代都出非凡人物:或笑傲李斯,或笔压青莲,或比肩陶朱,或邀月吴道,总是稗官野史里说不尽的传奇。连向来目中无人的琅琊王氏亦口称赞,主动示好魏国,频与姬氏互通有无。当年姬玉出使晋国,他慕容隼并未有机会亲见其面;然其走后,建业的高门贵族足足谈论了一个月。假如其人真如眼前这伙人说的那样,与乃弟肖似,那就难怪她要死心踏地的守节不移了……
思及如此,慕容隼的面色是越来越阴鸷,王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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