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平崖原是士丰下削,凸出在峭壁之上,下临千寻,此时足未站稳,那里躲闪得及这阵雄浑无比的掌风?
其实只要稍被扫中,跌落悬岩,怕不粉身碎骨,立成虀粉?
尹稚英身临绝境,后退无路,只好闭上眼睛:暗叫“我命休矣”!
就在这间不容发的当儿,猛觉一股极大的吸力,从斜里把自己身体吸住,向横带出。
“老前辈手下留情,这就是晚辈的妹妹。”声音好熟!他怎地也到这里来了?
踉跄的站住身体,秀目倏地睁开。咦!这不是他,还是谁来?心中好不高兴!
怎么?他脸如白纸,身体摇晃。不好!他方才分明用“擒龙手”把自己从掌风下救出,唉?又强运了真气。
她慌忙一个乳燕投怀,飞身过去,一把把他扶住,急道:“敏哥哥,你……”
她芳心乱跳,一时急得声泪俱下。哇!一大口鲜血,猛的喷呛出来。
突然,从身旁闪出一个须眉皆白的老者,迅疾地伸出一只枯干的手掌,在她敏哥哥后心处要穴上轻轻拍了几下,回头向尹稚英道:“若非岳老弟眼快,老朽差点误伤了姑娘,你快快扶着他坐下憩息,还不碍事,你放心好啦!”
尹稚英依言扶着他坐下,过了一会,敏哥哥睁开眼来,低声说道:“我憩一憩就好,英妹,你快去见过云海樵子老前辈。”
尹稚英这才知道面前这个老头,就是醉仙翁所画双斧记号的人。
不由回头向他背后一瞧,果然交叉插着两把阔大的板斧,一点不错,连忙上前行了一礼。
云海樵子哈哈大笑道:“醉仙翁,人间奇人,老朽当年若非他老人家相救,早成异物,两位千万不要客气,乌风草,此间主人虽视若拱璧,但乞上一二片疗毒治伤,谅无不允。且等过了申时,她坐功完毕,老朽领你们进去好了。”
两人连忙道谢,尹稚英这才问起敏哥哥怎会先来这里?
岳天敏笑着说出一番话来。原来岳天敏自尹稚英舀水去后,调了会气息,渐渐好转,却觉果然有些口干,便站了起来,在山脚下徜徉了一阵,还不见英妹妹回来,难免有些焦急,就站到路口等候。
那知偶而回头,瞥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正向山坡上走去。
岳天敏和英妹妹在偌大的云雾山跑了五天半,不见半点人迹,这时发现有人,那得不喜,连忙追了过去。
就这末一瞬工夫,老头业已上了山腰。抬头一望,那老头后背赫然交叉插着两把板斧,这一映入眼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敢情这老头,就是醉仙翁叫自己来找之人?
岳天敏恐怕他走远了不易找寻,偏偏英妹妹又舀水未回。
心中一急,就在沙地上划了一个箭头,匆匆的向山上追去。
“老前辈,请暂停玉趾。”他一面追,一面叫。
背插双斧的老头,看上去缓缓而行,其实却步履如飞,极为轻快。岳天敏所说的话,他直如充耳不闻,头也不回,不理不睬的依然向前急走。
岳天敏追了一阵,因真气不能运行,自然越来越落后。
渐觉气喘如牛,就在老头身后,大声叫道:“老前辈,请暂留步,容晚辈一言。”话刚说完,猛的坐了下去。
这次老头似乎听到了,骤然停下步来,瞪着眼道:“你这位老弟,咱们素昧平生,怎地苦苦追赶老朽,到底所为何来?”
岳天敏勉强站起身来,打了一躬道:“晚辈岳天敏,因月前中了‘黑眚附骨掌’,蒙醉仙翁老前辈指示,前来云雾山叩谒老前辈,求取乌风草。”
老头闻言,陡的目露精光,喜道:“你是醉仙翁前辈叫你来的?哦!哦!岳老弟,你伤势不轻,且坐下来好说,醉仙翁怎么吩咐来着?”
岳天敏也实在觉得有点吃力,就不再客气,在山石上坐下,说道:“晚辈兄妹两人,动身之前,醉老前辈只画了两柄板斧,说到了这里,自会知道,晚辈适才因见老前辈身后双斧,故此冒昧一问。”
说着就把自己的来历详细说了一遍,并请教老头名号。
老头爽朗的笑道:“老朽人称云海樵子的便走,醉前辈一别数十年,还没有忘记老朽?既是他老人家的吩咐,自当效劳,不过乌风草的主人石姥姥,脾气怪僻,待会见了面,老弟你可得多忍耐一点。”
说完,抬头望了望天色,又道:“这时已是未初,她申时就坐功完毕,此去尚有一段山路,事不宜迟,我们这就走罢。”
岳天敏连连道谢,却迟疑道:“老前辈是否可以稍待,晚辈的妹子打水去,还未回转。”
云海樵子笑道:“你只管先走,目前时间已是不多,令妹只要在这山中,待会老朽再来找她就是。”
岳天敏不好再说,只得跟着他先走,到了温玉岩不久,尹稚英也就赶来。
岳天敏把经过说了大概,便向尹稚英问道:“英妹妹,你如何也会寻到这里来的?”
尹稚英娇笑道:“我舀水回来,找不到你,却误打误撞的碰了一位老前辈。听我们来求乌风草,她说她是此间主人的师妹,为了要炼制解毒药丸,也需要两片乌风草,给了我一枚信物,和一张地图,才寻到这里来呢?”
云海樵子先前只听他两人说话,面露笑容。
这时陡然惊讶的道:“尹姑娘,你碰上毒姑婆,是不是只有一只眼的老婆子?她交给你什么信物?给老朽瞧瞧。”
尹稚英便把橄榄形的信物从怀中取出,递了过去,一面点头道:“老前辈说得不错,正是一只眼的老婆婆。她再三叮嘱晚辈,上了温玉岩,就得把这枚信物,先投入洞中。”
云海樵子接到手中,仔细一瞧,不由脸色骤变,自言自语的道:“碧焰阴雷!这毒婆子从那里弄来的?”
接着猛的抬起头来,问道:“尹姑娘,你和毒姑婆在那里碰上的?”
尹稚英就把自己刚才情形,详细的说了一遍。
云海樵子怒道:“这毒婆子当真狠毒,居然要毒害起大师姐来了!尹姑娘,你差点中了它的阴谋。这那是什么信物?分明是海南碧落真君的独门暗器‘碧焰阴雷’。此物一经投出,遇物即炸,山岩石壁,都能震成赍粉,威力之大,无可比拟。老朽还是当年听先师说起,形状和此物相同,不过碧落真君一生只炼了九粒,除那时在泰山论剑,当着各大门派试爆了一粒之外,就没有用过,碧落真君把它视作异宝,从不轻易示人,又不知毒婆子如何得来!”
岳天敏和尹稚英,听云海樵子提起碧落真君,都不由暗暗吃惊。
这个海内唯一的大魔头,真是闻名久矣!
尹稚英气道:“毒姑婆,瞧她样子就不是好人,不过她为什么要谋害石姥姥呢?”
云海樵子喟然叹道:“毒婆子自已所说是石姥姥的师妹,倒是不错!她数十年前偷了师门的一本‘毒本草’,就到处搜罗各种毒草,种植培养。最近十年中,又被她收炼了此山的毒雾瘴烟,制成一种叫‘小桃红摄魂香’,和另一种一闻即死的‘弹指勾魂散’,厉害无比。因普天之下,只有乌风草是唯一克星,因此她明抢暗夺,费了许多心机,想把此草据为己有,她就能独霸苗疆。近数年来,屡次到温玉岩骚扰,都被石姥姥赶跑,铩羽而回,怨毒越来越深。这次不知她从那里弄来一粒‘碧焰阴雷’,欲假手于你,把大师姐连人带草一齐毁去,永绝后患,居心狠毒,莫此为甚。”
尹稚英听说碧焰阴雷竟有如此厉害。
心中跃跃欲试,偏着头笑道:“晚辈以前曾听师傅说过碧落真君炼成碧焰阴雷,数十年来,还无人能破,瞧不出这么小小一颗东西,竟有如此厉害,老前辈,我们试试可好?”
岳天敏忙道:“英妹不可造次。”
云海樵子向手中瞧了一眼,笑道:“这种歹毒之物,留在身边,也非所宜,尹姑娘既然想见识见识它的威力,把它毁去了也好,两位请随我来。”
尹稚英细看自己三人存身之处,原是峰腰中支出的一片平崖,尽头处,白玉般的峭壁之下,却有一间石室,洞门向阳,上面有丈许大的“温玉岩”三字。
云海樵子领着两人,走向另一头崖岸尽头,翻上一条曲折小径。
走了约有一箭远近,前面从天半挂下一条瀑布,洪涛骇浪,如万马奔腾,直往百丈深渊泻落下去,声若奔雷。
云海樵子回头向两人道:“碧焰阴雷一掷出手,震撼山岳,非同小可,石姥姥静参玄功不好惊动,老朽才引两位到这里来的。”
说着用手一指瀑布对崖一块巨石道:“我们就用那块巨石,来试试碧焰阴雷,到底有多大威力?”
两人依言看去,瀑布那边,果然凸出着一块巨石,嵯峨如鼓,怕不有万来斤重。
只见云海樵子左手微扬,一点小黑影,疾如流星,向对崖巨石激射出去。
这不过一瞬时间,小黑影和石面甫一接触。只听轰然一声巨震,四面山谷同时响应,顿觉山摇地动,隆隆不绝。
那块巨石,被炸得石片乱飞,一大蓬碧焰,随着向四处飞溅,连那光滑滑的石壁上,只要沾上火焰,也立即熊熊燃烧,一时碧焰冲天,中间还夹杂着劈劈拍拍的石块爆烈之声。
三个人隔着一条瀑布,也觉得厉势惊人,不禁咋舌不止!正当这时,猛听来路上一声吆喝,起自平崖。
云海樵子忙道:“不好!前岩来了敌人,我们快回去!”话未说完,双脚一蹬,人已如飞奔去。
岳天敏和尹稚英两人,不明究竟,也跟着向原路跑回。
温玉岩上,传来一阴桀桀怪笑:“老贼婆,今日且饶你不死!”声如流星,说到末一字上,已向下疾坠。
敢情人已去了老远,此人这份功力,已是非同小可!
两人刚一回到平崖,只见石洞前盘膝趺坐着一个白发婆婆,怒容满脸,瞥了云海樵子一眼,说道:“龚师弟,原来是你!帮着贱婢,把乌风草盗去。”
话才说完,一转瞬,倏然向泂内飞入,简直快到看不清楚。
云海樵子愣了半天,才迎着两人,怒匆匆的说道:“乌风草竟教毒婆子盗走了,老朽去迟一步,未能把她拦住。”
“什么?乌风草被毒姑婆盗走了!”尹稚英闻言,直如焦雷轰顶。
自己两人,好不容易找到这里,竟不迟不早的在这时候被人盗走,那得不焦急万状?
回头一瞧敏哥哥脸容憔悴,神色萎靡,忍不住流下泪来,哭道:“老前辈,这可怎么办呢?我们快追!”她心急如焚,转身欲向崖下踪去。
岳天敏见状,连忙一手把她拉住,笑道:“英妹,你别性急,我们把事情弄清楚了,再作道理。”
尹稚英望着云海樵子说道:“老前辈,她怎么把乌风草盗走的,你可知道?真急死人了。”
第十二章 玉露回天滴滴通造化 阴风贯顶寸寸碎侬心
云海樵子摇着头道:“事情是这样,石姥姥早年走火入魔,虽然双腿僵盘,不能行动,但她在石室和这块平崖上,凭着一口真气,还能全身飞起,快捷异常。方才她行功完毕,猛听碧焰阴雷的一声巨震,不知附近发生了什么事故?就飞身出得洞来,正在向四面察看,那知毒婆子早已上岩来了,隐身附近……”
“哦!难怪晚辈上山之时,就似乎身后有一条黑影一闪,极为快速,大概就是毒姑婆了。”尹稚英想起山腰所见情形,不由脱口而出。
“当然,这毒婆子谲诡异常,她把碧落真君视为异宝的碧焰阴雷交给了你,自然要亲自跟来,只怪老朽太大意了些,致有此失。”
雯海樵子接口回答了尹稚英,一面继续说道:“毒婆子隐身附近,一看有机可乘,立即飞入洞内,把乌风草连根掘起,悄悄拖出洞去。石姥姥四十年潜修,功力何等精湛,毒婆子一出洞,就被发现了,但已是迟了一步,草落人手,当时一怒之下,猛的拍出一掌。她不知毒婆子这些年来,武功精进也不可小觑,趁着掌风,乘机直向岩下飞落,老朽闻声赶到,毒婆子已去远了。”
尹稚英急着道:“老前辈,既然毒姑婆把乌风草盗走,她一定返回老巢,我们就趁早赶去,把草夺回来才好。”
云海樵子摇头道:“尹姑娘,这事性急不得,毒婆子若光凭武功,老朽自问也足可对付,但她一身无数毒物,实是防不胜防,如无制她之策,武功再高,去了也是白饶。不如由老朽先带你们见了石姥姥,再定行止罢!”
岳天敏忙道:“老前辈说得极是,英妹,我们还是先拜谒石老前辈后再说。”
尹稚英心中只是急着把乌风草夺回,见敏哥哥如此一说,就勉强的点着头,跟了过去。
石室约有三四丈方圆,四面都是莹洁如玉的石壁,在壁下,潺湲有声,大概是培养乌风草的温泉了。
石室正中,横放一张玉榻,榻上盘膝趺坐着一个白发婆婆,脸色铁青,见三人进来,依然动都不动,视若无睹。
“龚师弟,你身后两个娃儿是谁?我温玉岩不准闲人上来,你应该知道?”
石姥姥声音冷漠,真像一块石头,又冷又硬。
云海樵子对这个老太婆极为恭敬,闻言笑道:“大师姐的规定,小弟那得不知?只是……”
“你既然知道,那就是了。”她截住云海樵子的话头,双目一闭,不理不睬,简直摒人于千里之外!
云海樵子陪笑道:“如果是外人小弟斗胆也不敢随便带上来,他们两位是奉醉仙翁指示而来……”
“什么?”石姥姥倏的睁开双目,直若两道冷剑,瞥了岳尹两人一眼,怀疑的眼光盯着云海樵子。
这老婆子好性急,又戳住了他的话,问道:“醉仙翁前辈打发这两个娃儿千里迢迢的找我老婆子,为什么来着?”
岳天敏、尹稚英两人连忙上前一步,就要拜了下去。那知石姥姥一挥手…发出一股罡气,将两人挡住,不令下跪,冷冷的道:“且慢!我老婆子当不得你们两位贵客的大礼。”这一下可把两人弄得极为尴尬。
云海樵子一向知道她的脾气,恐怕两个年轻人下不了台,连忙笑着说道:“事情是这样,这位岳老弟因中了黑眚丝毒,天下只有……”
石姥姥是个火爆脾气,没等云海樵子说完,愤愤的道:“天下只有乌风草能够治疗,这才远远的到云雾山来,是不是?乌风草,乌风草,谁都看了我老婆子眼红,现在乌风草连我也没有了,大家都可称心啦!”
云海樵子眼看这位大师姐,太过不可理喻,不由摇着头道:“大师姐,你上了年纪,这脾气可也得改改,岳老弟两位,是醉仙翁前辈介绍来的,你不看僧面看佛面,有事好好的谈不好吗?”
石姥姥铁青的脸色,稍为动容,沉吟了一下,又愤然的道:“醉前辈的大德,我老婆子有生之年,不敢或忘。但乌风草已被贱婢盗去,以后谁都用不着再来找我,也是好事。我走火入魔,自顾无暇,那能替人疗伤?擅入温玉岩,瞧在醉前辈面上,我也不和他们计较,你快带他们走!”
尹稚英见她如此乖张自大,心中难免有气,若不是为着敏哥哥伤势,和浮玉居士的再三叮嘱,早就出言顶撞了。
岳天敏听说石姥姥是走火入魔,心中一动。
想起自己身上所带的“天府玄真”,据天柱纪事上所载,不但起死回生,修道人服之,可抵百年玄功,走火入魔不过真气误入歧途,不能运转,致水火失调,玄关阻塞罢了,天府玄真自可治疗。
眼看云海樵子甚感为难,当下躬身说道:“晚辈兄妹,不知老前辈规定,冒昧晋谒,致干禁忌,实深罪戾,幸蒙老前辈宽宥,尤为感滶。晚辈身中黑眚丝,生死有命,本非所惧,只因适才听龚老前辈说起乌风草被人盗去,晚辈不自量力,叩谒老前辈,原想略效棉薄,以供差遣罢了。再者,晚辈随身带有先师遗留的灵丹,对修复真元,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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