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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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江淮- 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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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成立半年了?弄影突然发现自己以往实在太过忽视这一带的情报,其实不只是她,整个江淮武林也没什么人有兴趣关注这群乌合之众。

“那你们这些过往商人的日子岂不更加难过了?”

“姑娘这可错了。自从两荆帮成立以来,我们的安全反而更有保障,只要缴纳并不算苛刻的过路费,就再也不用担心蟊贼流寇会出来伤人抢货,这是天大的好事啊。两荆地面上少了许多打家劫舍的案子,官府听说也高兴得很呢,所以也就默许了两荆帮的存在。”

弄影的心更是一沉,花费偌大心血整合了群盗,号令分明,属下敬服,而又不贪财图利,此人定有雄才,而且野心不小。这些盗贼武功底子较差,难以作为武林争雄的主力,但如果用来封锁水路,阻断川中和江淮的货船呢?岂不就有了与广运盟之流讨价还价的筹码?弄影不由暗暗开始揣摩两荆帮给武林格局带来的变化。

再问两荆帮的帮主,那商人摇头不知,只说平素有事都是各堂主出面解决。这也是意料之中,不论那人是谁,他显然还没有动用这支力量的时候。

那两名大汉狼吞虎咽地吃完,便起身离开,弄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上去。以其帮主的才略,恐怕不会不防着外人的眼线,自己人生地不熟,又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可不要弄巧成拙了才好。反正自己既然知道了此事,以后慢慢留意打探就是。

也亏得弄影没有在此耽搁,刚回到成都府,她便听说恩师玉泉道长病重的消息,顿如五内俱焚,飞奔蜀山派而去。

第七卷 雕弓写明月

 第一章 归来(上)

    夜间的秦淮河虽然灯火明亮,但比起天上明月,终究也是萤火之光,只照方寸之地。所以初一无月的晚上,多数巷道都是漆黑一片。
偶尔从窗棂间透出的昏暗灯光,对普通人来说绝不足以看清狭窄的道路,不过对于内功深厚的武学高手,已然足够。

一个挺拔的身影轻捷地穿行巷间,足下似乎并不着力,却似踏着蝶舞般的韵律,曼妙而自然。虽然是几日不曾休息,连夜赶到建康,但心中些许的兴奋却让他感不到丝毫疲惫,看看再转两条巷子便是那曾经金碧辉煌的宅院,他的脚步更加快了几分。

猛然间,他的身形戛然而止,双足牢牢钉在地上,心中骤然恢复平静,连呼吸的声音都不可闻,仿佛从来没有一个人经过这条小巷一般。

静静默立了半柱香的时间,他身前三丈处突然响起一个沙哑的声音:“不愧是薛三公子,竟能看穿暗冥派的埋伏。”

“暗冥派?”薛真微微一愕,旋即笑道,“暗冥派的埋伏,绝不会让杀手站在路中央。杨兄好高明的功夫,薛真领教了。”

那人在黑暗中似乎也是一笑,这才缓缓现出身来,收起手中的匕首。虽然刚才他就那么大剌剌地站在路中间,却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犹如与黑夜融为了一体,匕首好像从没有刺出去的打算,只是静静地指着前方,也不带丝毫杀气,若非薛真及时发现,恐怕就要直接把身体撞到匕首的利尖上去。

这也许是一种值得考虑的刺杀方式,却并非暗冥派的风格。能做到与周围环境交融得如此完美,在薛真看来只有一种功夫,那就是两分宗的武功。

恶宗宗主杨奉……所幸在慕容蝶的教导下参透了《圣火光明策》,薛真才感受到了来自杨奉的气息,同源的武功是瞒不过对方的,那根本不需要用眼看,而纯粹是微妙的直觉。

“短短几月,尽得我两分宗武功的精髓,虽说功力不足,自然之意竟已不在我之下……我原本还怪铁玄轻易将圣物交给外人,现在看来,他果然没有看错人,在这一点上,我不及他远甚。”杨奉沙哑的声音带着些赞赏,也有深深的感慨。方才薛真收敛气息站在他面前时,恍惚中竟让他也难觅踪迹,善恶两宗,一尚光明,一尚黑暗,铁玄教不会薛真融于黑夜中的功夫,唯一的可能便是薛真已经悟出了《圣火光明策》的武功,善与恶,光与暗,已存于一体,早出现此人,善恶两宗何必苦苦厮杀多年?

薛真面色微红,好在被浓浓夜色掩盖过去。他悟性虽好,却未必强得过铁玄和杨奉,若是没有慕容蝶的天纵之才,恐怕那卷《圣火光明策》仍然天书一样摆在他面前。

不过薛真并不点破,慕容蝶的存在不能为外人所知,况且他也不想杨奉对自己感到失望,他现在肩负着太多人的期许,他所要做的,便是尽力让他们感到欣慰。

杨奉长叹道:“那日一战后,我即刻觅地疗伤,直到日前见到关河,才惊闻铁玄已然辞世,心中深悔不已。我早已遣散了门人,如今只剩两名亲传弟子,薛三公子已是两分宗之主,自然要为公子效命,只是我年事已高,心灰意淡,还望公子准我归隐山林。”

薛真肃然道:“杨兄的意思,薛真自然遵从,如今善恶两宗合而为一,两分宗这个名字,亦将消失……”他从怀中掏出《圣火光明策》和掌门令牌,一并递与杨奉,“这两样东西,不如就留给杨兄保管,万一我有什么不测,身边兄弟也有个依靠,如何?”

杨奉将薛真的手推了回去,笑道:“公子何须如此,还怕我飞了不成?我也不过是想寻个清静之地而已。何况,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杨兄尽管讲。”

“两分宗是从祆教而来,如今祆教早已式微,两分宗也在我和铁玄这一代走至末路,虽然对我未尝不是一种解脱,但始终略有些歉疚。两分宗教义,几十年来已经无人关心了,唯有这作为圣物的一策一牌,各代宗主都极尽崇敬。我不知公子你今后的打算,但无论如何,可否仍以这两样东西为圣物,让两分宗的灵魂可以借之长存?”

薛真低头看那黝黑的令牌,一簇跳跃的火焰浮雕其上,背面则刻有日月星辰。“杨兄的要求我当然可以应允,不但如此,两分宗的武功亦不会埋没,只是我现在尚无开帮立派的打算,杨兄莫要失望才好。至于杨兄的弟子,暂且还是留在杨兄身边吧。”

杨奉笑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如今广运盟和铁剑门两强相争,公子表面上收敛一些正是明智之举,我又怎会失望?我那两个徒儿,就听凭他们自己的意见吧。”

虽然夜色已深,芍药园中却有多处房间还透出灯光。

由原先的广运盟改建而成的芍药园,比起扬州那座宽敞了许多,只是院中仅有寥寥几枝袁玫从扬州带来的芍药,孤单地在晚风中摇晃,有些名不副实。

书僮文墨百无聊赖地坐在亭子里,双手支着下巴发呆。自从关河带着原先善宗弟子随贩马的老陈北上之后,值夜的任务就只能由他和余风两个人轮流完成。虽然嫣然主动要求参与轮班,但从小受惯薛真耳濡目染的文墨怎会同意让一个美貌少女因为缺少睡眠而容颜憔悴呢?

即便辛弃疾调拨了一队官兵以维持治安的名义守卫院外,文墨仍是不敢偷偷休息,开罪广运盟和铁剑门非同小可,若非那两家之间的冲突一触即发,注意力都不在这里,恐怕不会让芍药园有这么长时间的安宁。

东南角暗处传来的轻微响声惊动了怔怔出神的文墨,他不假思索地抓过身边长剑,腾身而起,便向声音的来处刺去。文墨经过一段时日的苦修,身手已大有进步,这一剑气势不凡,竟也带出了些许剑气。

只是这看似去势汹汹的一剑,没入黑暗中后却没了动静,剑身像是定在空中,任凭文墨鼓足内劲,也是纹丝不动。

大惊之下,文墨松手撤剑,一个倒翻出去,一边大叫道:“来人??”

片刻之间,宅院中已燃起十数枝火把,照得如同白昼,袁玫、余风、嫣然各各劲装跃出,十二枝明晃晃的钢弩一齐指向院子东南角。这十二个人是辛弃疾从新征入伍,尚未进入官军编制的兵士中挑选出的佼佼者,暗中遣来芍药园的,名义上是接受袁玫的训练,其实时间长了,几乎已经变成了芍药园的护院家丁。这些人都是因家贫参军,只是为了混碗饭吃,芍药园的待遇远远超过军中,他们当然百般乐意。

“不错嘛,比我想象的还要戒备森严。”暗处淡淡的声音在许多人耳中仿佛天籁一般,文墨第一个大叫着冲过去。“少爷??文墨好想你啊……”

薛真的身形从火光照不到的阴影中缓缓出现,文墨已经扑到他身上抽咽起来。文墨毕竟还是孩子,他从来没和薛真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这次真是想得狠了。余风和嫣然肃然施礼,脸上也掩不住喜悦之色,袁玫则是冷冷地瞪着薛真,好一会才道:“装神弄鬼,也不怕我的弩队给你射成刺猬?”

可是双眼中的莹莹泪光,却在瞬间出卖了她的内心。

 第一章 归来(下)

     清晨的温柔阳光悄悄射入雕花窗阑,如情人的细语般将薛真唤醒。微一转头,空枕边尚留有淡淡的幽香,唐安安早已梳洗完毕,准备早点去了。
大半年没有享受过这种温柔了吧……薛真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阵刺痛,从扬州到建康,他的芍药园宽敞了许多,温香软榻,佳人在怀,可为仇所苦、为情所伤的她,现下却飘零何方呢?

如果她此刻出现在我面前,我是否留住她呢?我要对她说什么才好……薛真漫无目的地幻想着可能的场景画面,越发后悔当时自己的绝情。金宋两国交兵多年,是战是和,是攻是守,都是出自上位者的决定,岂是一个小女子应当承担的罪责?就算没有她的诱惑,以邵宏渊心胸之狭隘多妒,符离之战就能取胜么?主副不明,职责不清,用人不当,符离真正的败因,实应归于居高位者的糊涂。以岳飞之善战,在十二道撤兵金牌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大宋之疲弱,何必归咎于前线上的一人一事?

只可惜慕容蝶给他讲明这番道理的时候,归雁已不知身在何处。虽然他总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归雁其实就在不远处默默注视着他,可薛真却没本事将她找到。归雁的易容术已臻化境,也许就是路边端着破碗的乞丐,也许是茶肆中大声吆喝着的店小二,也许是秦淮河上某条画舫上最不起眼的一个歌女,人海茫茫,又能如何?

或者我身濒险境,垂死之际,她就会现身了吧……可惜薛真此时身边还有众多责任,不能主动尝试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只得摇了摇头,把归雁的影子暂时甩掉,穿衣起身。

这芍药园经过余风的一番改建,将原先过多的雕饰去掉,显得自然了许多,内院几处假山竹林之间,隐隐含着九宫阵法,虽不完备,也足以令薛真对余风刮目相看。穿过内院和大厅,便是前院开阔之地,坐在中间的亭子里,就可将整个前院一览无余,文墨和余风便是在这里值夜。此时唐安安和袁玫两女凑在一处,正喁喁细语。

见到薛真出来,唐安安抬头笑道:“公子这么早就醒了?妾身这就拿点心去。”

“不忙,我不饿。”薛真轻轻揽过唐安安柔若无骨的娇躯,臂弯中便有了“楚腰纤细掌中轻”的醉人滋味。唐安安微嗔一声,颊生红晕,却乖巧地靠在薛真肩上,犹如雨后海棠,平添了几分妩媚。

袁玫瞪着薛真道:“练武之人,总起得这么晚,真不知你师父怎么教你的。”

薛真笑道:“我自有我的道理,你若不信,便与我同睡同起试试。”话一出口,便觉有些后悔,明知袁玫是孟默谦的意中人,撩拨她做甚?虽然唐安安隐约透露了袁玫对自己的感情,但以自己现在的情况,实在不宜再多惹是非。

袁玫出奇地没有恼怒,只是脸上微红了一下,这让薛真更加感到不安,忙收敛了嘻笑的表情,正色道:“袁姑娘接下来如何打算?”

“接下来……如何打算?”袁玫脸上血色倏然褪去,苍白得怕人。从修整庭院、栽花种柳,到指挥下人、训练弩手,她一心一意地付出无数心血,几乎把自己当成了主人,可真正的主人一回来,便忙不迭地提醒自己不过是个客人而已,一股委屈登时涌上眉间,眼眶一酸,急忙背过身去,就要离开。

唐安安见状,早从薛真怀中脱身出来,拉了拉不知所措的薛真衣袖,指了指袁玫,转身往厨房去了。薛真比方才悔意更甚,拉住袁玫,急道:“我并非赶你走的意思,而是……而是……”

薛真自命风流倜傥,却有一处致命死穴,就是怕见女人流泪,一看到那断了线的珍珠洒落,便期期艾艾的无所适从。而最近这半年,似乎又见得格外多,现在连一向冷漠的袁玫也是如此,令他大感头痛。

袁玫突地回身,狠狠一拳擂在薛真胸前,虽然没有使出内力,但袁玫自身的力气也不算小,疼得薛真咝地抽了一口凉风,不过看到袁玫尚挂着泪珠的俏脸已露出些笑容,他也松了一口气。

“哼,亏安安姑娘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谁知却像木头一样,既不会讲话,又不懂躲闪……”

在安安的心里,我永远都是完美的吧……薛真摇头苦笑,他又想起归雁刚刚与他相识时的神情,就好像见到了多年的至交好友一样,那也是唐安安造就的结果。

最难消受美人恩……薛真方自这样想着,便听袁玫撇嘴道:“安安姑娘怎么还叫你公子?事到如今,你还不给人家一个名分,未免也太薄幸。”

薛真嘴角边露出一个略显感伤的笑容,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真伤心人语也!林雪涵嫁与旁人,从此敌我相隔,归雁断肠而别,不见芳踪,弄影黯然离去,心思难料,而身边的唐安安,自己相劝许久,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正式过门,只愿意以侍妾的身份相伴,也猜不透是存了什么念头……各种曲折内情,就连薛真自己都弄不清楚,亦更不屑开口辩白,只默默接受这薄幸名声便了。

见了薛真的表情,袁玫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便不再追究。其实就算是她,即便薛真开口求娶,也定然不会应允。感情与婚嫁,本就是两回事情,对她来说,宁可一生一世为他看守芍药园,也不愿分享他那已经摊得薄薄的一份感情??何况,自从归雁出现以来,他可以留给其他人分享的,已经变得太少。或许唐安安看似柔弱的躯体里,也藏了一颗如自己般倔强的心呢?

气氛突然间显得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就由于别人的出现而化解了。唐安安刚刚带着两个小婢拿来了早点,辛弃疾也与余风并肩从大门外进了院子。

兄弟重逢,自别有一番喜悦。辛弃疾拍着薛真的肩膀,仔细端详了半晌,赞道:“锐气内敛,发乎自然,这段时间精进了不少啊,以往你我应在伯仲之间,如今大哥我恐怕不是你的对手了。”

薛真知辛弃疾心胸宽广,是真心为他武功长进而高兴,便不客套,笑道:“我偷着跑去练功,把什么事都交给大哥,现在回来坐享其成,大哥可莫要怪我偷懒。”

“维护建康安定,本就是大哥的份内事。”辛弃疾在亭子中坐下,夹起一块点心,“有袁姑娘和余老弟的倾力相助,又可以尝到唐姑娘闻名临安的厨艺,该道谢的是我才对。”

众人尽皆莞尔,于是又叫来嫣然和文墨,大家一起用膳。辛弃疾笑着对薛真道:“唐姑娘这一走,临安可翻了天,虽然各人嘴上都说恨不能当面恭喜唐姑娘除籍,可那酸溜溜的滋味谁都掩饰不了。尤其汪大猷吃了哑巴亏,愤愤不已。好在薛德虽然知情,但毕竟你也曾是薛家人,因而顾虑这群官员不分青红皂白地迁怒到他,所以并没有把你捅出去,你暂时也可以放心了。”

一提此事,薛真突然想起唐安安易容的事来,昨晚倒忘记问了。不过这时人多,也不好开口,便与众人谈起眼下建康城内的形势,余风和嫣然便把最近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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