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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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落江淮- 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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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行,广运盟无疑就是卧榻边酣睡的猛虎,随时可能跃起来将紫梅山庄在扬州一带的利益吞噬掉,因此一边与薛德虚与委蛇,一边暗助山水行在楚州打下楔子,不失为是上策。

只可惜当密谋不密时,上策就会变成最糟糕的选择。正当拓跋玉寒与山水行风堂堂主邓维在楚州暗中接洽时,突然遭到“血手修罗”乔元与“灵蛇”孙碧、“金鹏”程万里等人的伏击,邓维当场身亡,山水行损失惨重。

拓跋玉寒强压伤势,带领随从向紫梅山庄撤退,哪料大队金兵突然封锁了淮水,令他们不得北渡,而乔元等人又如附骨之蛆般追踪上来,摆出一副不取他性命誓不罢休的架势。为避免全军覆没,拓跋玉寒做出大胆的决定,命高明远沿淮水南岸西行,至盱眙向南,取道真州至建康求援,其他几名随从也各自绕远道向建康汇聚,而自己为了吸引乔元等人的注意,竟掉头回转楚州而去。

“少庄主说,如果侥幸能经过楚州而不死,他将沿运河南下,过宝应城,至高邮隐匿养伤。高邮虽有山庄的秘密据点,可是那里距扬州太近,已是广运盟的势力范围,真是难卜吉凶。当时少庄主所能想到的,也只有建康袁姑娘,没想到薛公子已经回来了,实在太好不过……”

听高明远这么说,薛真反而放心了些,拓跋玉寒一向冷静多智,既然这样安排,必有用意。安慰了一下高明远,薛真令文墨带他去更衣歇息,对一旁沉吟不语的袁玫道:“你守好了芍药园,我这就去高邮一行。”

“你自己去?那怎么行?”袁玫早知他会这么说,一口回绝。

“这样的密谋竟被广运盟伏击个正着,必然是有内应,拓跋定然是想到了此节,才把所有人分开。虽然这高明远不眠不休地赶来建康报讯,也不能排除他是内奸的可能,你如果不留在芍药园监视着他,怎能令我放心?”

“原来你也能想到这一点。”袁玫撇了撇嘴,“如若高明远真是内奸,那么他便是在诱你踏入陷阱,出了建康,你岂不是任由广运盟宰割?我更加不能让你犯险。”

“且不说高明远是否内奸还不能确定,就算真是陷阱,我又如何能够坐视不理?刀山火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那又为何?”

“因为出事的人是拓跋。”薛真拍了拍袁玫的肩头,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如果那人是你,我也是同样的选择,所以你就不要阻我了,好吗?”

袁玫倏地抬起头看着薛真,芳心乱窜,“那我……”

“芍药园需要你的守护,帮我照料好安安。”

薛真回卧房收拾行囊去了,袁玫却还怔怔地站在那里,心里乱极。薛真刚才那一句话,让她有些感动,可将她与拓跋玉寒等同起来,却又似乎并不值得高兴。

臭混蛋,亏你还叫“风月公子”,根本不懂我在想什么……

“袁姑娘,孟公子又有信送来了。”嫣然在后面叫她。

一纸蜀中特产的花笺,带着点竹林特有的清香,递到袁玫手里。孟默谦的狂傲化作了执著,每隔一段日子便会写封书信来,毕竟武林四公子之一,其气度风雅决不输于薛真,却始终无法敲开袁玫的心扉。

“需要他出力的时候,却见不到人影。”袁玫冷冷自语,那未曾启封的花笺,已在手中化为碎屑。她并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已然在蜀中武林刮起,身为孟家的大公子,孟默谦又怎能脱身来助薛真?

“孟公子好像对袁姑娘很痴情呢。”唐安安帮薛真打好包裹,随口道。

“嗯,说起来,孟兄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袁姑娘的心里,已经容不下别人了。”

薛真心中叹了一声,口中却道:“孟兄是个执著的人,一片真心,袁玫总有明了的时候。”

“孟公子……也是公子的挚友么?”

“不错。”薛真笑道,“在扬州,拓跋和孟兄都让初出茅庐的我获益匪浅,孟兄虽不似拓跋那般热忱,但高傲之下,却有深情,当日为我不惜与蜀山派为敌,足见一斑。可惜他现在回了成都,再见之时,总要多谢他才是。”

“是么?”唐安安睫毛微颤,转开了话题,“公子可记得离开临安之时,也是妾身亲手准备的包袱?”

“自然记得。”薛真就是从那时开始,一头扎入江湖,大半年时间折腾得伤痕累累。

“妾身为公子收拾行囊之时,总是很害怕,怕公子这一去,妾身再也没有机会……”

“别说傻话,我不会有事。我已让袁玫小心戒备,又叫余风知会了大哥,你安心等我回来。”薛真随口道。他的心思已经放在了生死未卜的拓跋玉寒身上,并没留意到背过身去的唐安安落在包袱上的数滴清泪。

高邮地处北面的楚州和南面的扬州之间,广运盟固有的实力大多集中在两浙,尚未腾出手来全面经营淮南,因而尽管高邮紧邻扬州地界,也并未设立分舵。薛真从建康出来,便渡江经六合向北,绕过扬州,从西面抵达高邮,一路之上,竟未遇到半个广运盟的人,算是出奇的顺利,只是比起走水路来,不免显得风尘仆仆,辛苦了许多。

按照高明远事先的指点,薛真很容易地在高邮城北的一条小巷里找到了紫梅山庄的据点。这只是一间普通的民舍,只在角落的隐蔽处刻着不起眼的梅花记号,淮北江湖称霸多年的紫梅山庄,到了淮南也只是低调行事,丝毫不敢大肆声张。

在江湖上求生存,那便是提着脑袋走路的买卖,即使再小心谨慎,也难保一定平安。金兵对淮水的突然封锁,已经可以让薛真联想到不少事情,或许,矗立百多年,历经七代庄主的紫梅山庄,已经被金国当作需要拔去的一根肉刺了。

这间民舍究竟是不是陷阱,对于薛真已经不再重要,至少,他见到了还活着的拓跋玉寒。

“拓跋……”薛真不知如何开口,拓跋玉寒已完全失去了往日容光,面色如灰,眼窝深陷,竟已虚弱得不成样子。从床头勉强抬起身,还要薛真托住他的后背。

“安仁……咳咳……总算还能活着见到你……”拓跋玉寒的一个微笑,依稀露出些仿似美人般的神采。

薛真一摸拓跋玉寒的额头,竟是滚烫,却又不似受了风寒,不由惊道:“拓跋,你这是……”

“这是火毒。”拓跋玉寒苦笑道,“乔元的独门内功……咳咳……与我寒冰内力相克……故而始终不能驱除……”

“原来如此,想不到他的掌力竟然这般刚猛,能够侵入你的经脉,冷热相攻,才将你折磨成这个样子。”薛真微一沉吟,“无妨,阴阳相克,却也相济,《圣火光明策》上的自然之法,实与道家阴阳之说异曲同工,虽然我不懂道家的功夫,但从自然之法出发,让冷热相融,化去你的内伤,应该不难!”

“是吗?”拓跋玉寒不知道《圣火光明策》是什么来历,但不知为何,枕在薛真手臂里,突然领他产生了盲目的信心。

 第三章 刀山(下)

    “先离开这里再说。”薛真刚弯腰欲要背起拓跋玉寒,又无奈地站直了身子,他已听见有人进入了外间,那两名扮作普通民夫的紫梅山庄弟子已然丧命剑下,他们驻守这个据点几年,大概对紫梅山庄最大的功劳,就在于照料了拓跋玉寒这几天。
薛真的善心并不是滥用的,他虽已先一步察觉了危 3ǔωω。cōm险,却没有出手救援外面那两人,因为屋后、房顶都陆续有敌人出现,他必须守护在拓跋玉寒身边。

终究还是陷阱……“拓跋,你想过死么?”薛真笑问。

“说实话,在这次受伤之前,没有。”拓跋玉寒淡淡道。武林四公子,自出道以来都享受着高高在上的骄傲,死这个字,好像永远都是由他们赐予别人的。

“你的乐观到此为止了。”外面一个尖锐的嗓音说道,那声音就好像钝刀划破布帛,甚是难听。“本想先留着你性命,等杜纯老儿入毂的,不想却来了个薛真……”那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算了,将错就错吧!”

话音刚落,屋顶轰然塌下,瓦片纷飞,沙石乱溅,小小的民舍一瞬间被拆得支离破碎,数把泛着刺目寒光的大刀卷着尘土劈下,激起了层层刀气,声势骇人,却是尽数劈在空处。

然而刀手们并没有得到弥补自己失误的机会,他们连人带刀一起仆在地上,瞪大的眼珠充满了惊惧与不可思议,血水从喉间细细的伤痕流出,渗入青砖缝隙间的泥土中。

薛真右手揽住拓跋玉寒,飘然立在一根没有坍塌的房梁上,顺着左手的珠光剑尖滴落的血迹,在剑鞘宝石的映照下,形成一抹妖异的晚霞。

刚才发出那尖锐嗓音的,是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人,身形高瘦,干柴般的双手抓着一对奇异的环状兵刃,目光狠狠地锁紧了薛真。

“子母环?”拓跋玉寒皱了皱眉,“这人我没见过。”

子母环是源自大漠的一种外门兵刃,薛真只是曾听说过,尚是第一次亲眼见到,他也并不知道广运盟中有谁会使用。他看看四周,方才那般的黑衣刀手,围了不下四五十人,除了这高瘦中年人之外,不远处还站着几人,冷冷注视着这边,其中他认得的有程万里和孙碧,那个一脸凶戾的老头,想来便是“血手修罗”乔元了。将拓跋玉寒伤得如此之重,还能好整以暇地站在这里,虽说是占了人多和偷袭的便宜,也算盛名之下无虚士,这样大的阵仗,显然确实是为了杜纯布下的。

“好狠的剑,好重的杀气,倒是小瞧了你薛真了!”中年人握紧了手中的子母环,双环微微震动,产生了一阵嗡嗡地响声。

“嗯?”薛真一愣,自己的剑法广运盟不只一个人见识过,怎么眼前这家伙似乎还很惊讶,难道他并非广运盟中的人?

不及细想,子母环划出的两片寒光已经当胸而至,迅如电闪,远非那些刀手可以比拟。薛真带着拓跋玉寒躲闪不便,只得挥剑硬架。那人冷哼一声,手腕一翻,环上的锯齿在剑脊上带出一溜火花,他心中一惊,连忙翻身向后打了几个旋子,落在残缺不全的墙沿上。

“竟是一把宝剑,否则早在我环下绞碎了。”他一击不成,心中有些懊恼。他方才本应用力夺剑,却害怕薛真右掌来攻,直到后退站稳了身子,才想起薛真还揽着拓跋玉寒,根本空不出右手来,而良机已逝了。

薛真暗叫侥幸,他既没料到对方身法如此迅疾,也不知子母环还有锁拿兵刃的用法,自己没有一个照面就落败,真是老天保佑了。

那中年人桀桀一笑,又猱身扑上,薛真已有准备,剑尖或挑或抹,不与子母环硬碰,而是仗着蝶恋花的绝顶轻功与对方周旋。

以薛真现下武功,应付这中年人本是游刃有余,但多了一个拓跋玉寒,便只能堪堪战个旗鼓相当。那人武功路走偏锋,极是诡异,前后纵跃如同一根大竹竿般,偏又速度奇快,一时与薛真僵持不下。

中年人自视甚高,却始终无法战胜几乎只能发挥出五成功夫的薛真,心下十分焦躁,招式变处,子母环开始不断往拓跋玉寒身上招呼,逼得薛真不得不与其硬拼。同时,周围的刀手渐渐收拢圈子,留给薛真施展轻功的空间越来越小。

“要不要让乌延孙暂缓下来,毕竟盟主现在并不想要薛真的命。”看到中年人渐占上风,程万里满脸笑意地道。

“薛真是自找的。”“灵蛇”孙碧美艳的脸上却都是阴狠的神色,“咱们这么多人苦苦等待数日,满以为可将紫梅山庄的漏网之鱼全部打尽,不料让这小子破坏了计划,盟主恐怕也会觉得他该死吧?死在乌延孙手下算便宜他了,若是落在我手里,哼哼……”

“薛真死不了,你们有空多替乌延孙担心吧!”乔元冷冷道,他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眼光自然高出一筹。薛真的生死和他无关,但拓跋玉寒的寒冰真气让他花了三天时间才完全康复,使他自觉丢了颜面,深恨不已。要不是还要留着拓跋玉寒作诱饵,他早就用火毒将其吞噬干净了。

程万里与孙碧一愣,正要开口,只见薛真脚步突变,一改蝶恋花的优美步法,竟比乌延孙更是诡异凌厉,乌延孙大惊,想要退避,却因方才攻得过猛,收势不及,一时有些自乱阵脚。

乌延孙极是悍勇,见势不妙,便咬咬牙,提聚全身功力,将双环舞得密不透风,拼命向薛真削去,竟是两败俱伤的一招。乌延孙深信自己这一式既出,就算泰山在前,也能削去一截,哪知面前只剩下子母双环互相反射着耀眼的光芒,薛真却仿佛消失了一般。

乌延孙大骇,定睛看去,薛真仍是牢牢站在房梁上,仅仅是向右偏转了半尺,让子母环擦身而过,而他的身子犹如与房梁成为一体,成为残垣断壁间极其协调的一部分,才使乌延孙有了他消失的错觉。

珠光剑破空而至,势不可挡,乌延孙下意识地举环架去,但胆气已泄,如何接得下薛真的蓄势一击?“啊”地惨叫声中,高瘦身躯笔直向后飞出,口中鲜血与子母环一齐飞上半空。

众刀手见状,悍不畏死地踏着断壁蜂拥上来,大刀没头没脑地乱砍,虽然破绽百出,但人多势众,薛真处身高处,腾挪不便,又怕伤了拓跋玉寒,一时竟冲不出去。

但他此时也不敢腾空向外纵跃,乔元三人在乌延孙败象方显时便已围拢而至,占据了旁边屋顶上的有利位置。别的不论,孙碧手中的“蛇信针”细似牛毛,毒胜蛇蝎,乃是暗器一绝,薛真便没把握带着拓跋玉寒安然无恙地闯过去。

无奈之下,薛真双足发力,“喇喳”踏断房梁,带着半截断木轰然砸向地面,珠光剑光芒到处,一片残肢断臂,鲜血喷涌,数名刀手捧着断手断脚大声号叫,令人汗毛毕竖。这般凶暴残忍的打法,本非薛真所喜,但他此刻力求收到震慑之威,也顾不了许多。

众刀手果然心生寒意,举刀踟蹰不前,不怕死的人虽多,但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与身体分离的那种恐怖,却可让人生不如死。这些刀手当此情景,还能保持包围圈,紧盯着薛真不放,已属训练有素,令薛真不由刮目相看。

正自相持,“血手修罗”乔元分开包围,走到薛真面前。

 第四章 血海(上)

 “你武功不在老夫之下,单打独斗,老夫未必胜得过你。”乔元缓缓道,“可惜老夫今日必须将拓跋玉寒留下,故而不会讲什么江湖规矩,老夫只给你这一个离开的机会,可要考虑清楚。”
薛真心中冷哼,乔元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怎会突然要放他一马?分明是欲擒故纵,削弱自己的斗志,这老儿固然老谋深算,却也将自己瞧得太简单了。

乔元见薛真冷笑不语,反而面带讥诮,不由大怒,气运双掌,登时将双手染成赤红的血色。正是这“血火掌”中蕴含的火毒,每日发作,将拓跋玉寒折磨得不成人形。

薛真也是怒火中烧,但他并未有所动作,只是揽着拓跋玉寒的右臂紧了一紧,安抚着身躯微微颤抖的拓跋。

自打前次于杜纯的寒冰掌下险死还生,薛真时常反省自己的交手习惯,或许是受慕容蝶的影响太深,或许是受天生傲骨的左右,只要不是以少敌多,他都无视功力上的差距,而选择与对手正面硬拼。然而无可否认的是,慕容蝶是不满三十岁便可挑战当世第一高手曲鹤峰,完全颠覆武学常理的一代奇才,而他薛真却并非如此。

武学高低,通常取决于两方面,一为内力,二为招式。招式者,无论如何极尽精妙,也是枝叶花果,真正使得绝妙招式得以发挥威力的,是内力构筑的根干。只要内力精深,便如一棵无法撼动的巨树,先能立于不败之地。

通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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