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既然是你舅舅亲荐,必是好的。你也知你舅舅与季相交好多年,虽你爹娘不在孤身一人,但若你嫁过去季家必不会薄待了你,你舅舅也嘱了我为你置办嫁妆,定要让你风风光光出门。”
顺和惊呆了,如此?季丞相家?三公子?瞬间手足酸软胸口闷涨。是——那个季三?!
顺和脂粉下的脸灰白一片,心想着终究是人家捏着的物件,想送就送了,人情冷如冰, 哪有暖的时候?我的亲舅舅呵,亲的舅舅,可笑我实在天真,这世上卖儿卖女的都有,又怎会再差一个亲舅舅?
虎威将军,世家子弟娶得贵妇,无沙场之苦却纵横朝堂!舅舅啊,顺和轻如蝼蚁微不足道,难道连这星点薄命你都做了礼要用到十足?
顺和感到痛苦和绝望,谁不知道季相家三公子?丞相绿,这茶可是真尝出滋味了!
那厢刘氏不动声色,又将那黄花梨木小盒拿起,取出一张帖子“阿和啊,这就是三公子的庚贴了,已合了婚,大吉,不日就要过定了。这是大喜事,我与你舅舅膝下无女,只将你做亲身女儿,必要让你嫁得风光”。
顺和好大一会才缓过神来,听这意思是板上钉钉无可更改了,原来是知会我一声呢,这已是将我卖了大价钱了,怎容我去细想翻改?
竟然欺我至此!{炫 &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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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和焦虑愤懑之情也不敢形诸颜色,好容易将那不平压下回到 “既是如此,舅舅、舅母做主便好,想来象这么样的疼我这个没爹没娘的人也是难见的了,我爹娘地下有知定感激不尽!”
刘氏眼中一闪,知她不平,却也不在意,怎么着她也得嫁过去了,那——是季相,叱咤朝堂的权臣!
“阿和,你舅舅是为你好,外面天色不好,你早回歇着吧,婚事我自与你打点妥帖”!
“是,劳烦舅母,顺和告退”。顺和软软起身,神情恍惚着向外间厅室走去。
“阿和啊”!不意料刘氏在身后又唤她:“你舅舅可是在季相跟前提了,说我那外甥女不似那平常世家小姐骄矜、心气高,性子难得的恭顺温柔,必是贤妻。季相不凡,不计较你家世却独最看重这点。你,可要好好记得”。
顺和听了略转身,向刘氏一福,轻轻道“顺和记住了,舅母”。
转过身去,顺和连发尖都已冰凉!
顺和走出刘氏夫人的正房已是脚步虚浮,肢软无力,大湘在门口候着赶忙迎上她,一见她如此是一脸焦急又一脸的惊慌,碍于刘氏夫人的规矩严,却又不敢问,扶住顺和便向外走,刚踏入长廊只见黑幽一片,什么时候天就变了,看样子外面就起大风雪。
刘氏夫人的长廊仿佛是府中光明海一般景致中的一个孤岛,冬天围上的长廊更是一赶上天气不好或是时辰稍晚就伸手不见五指,行在其上的人真是前不见人影后不闻人声,单是胆小的就是提了大灯笼也不敢一个人往里走。
顺和看着那黑黑的廊子仿佛痴了,真象是在做梦啊,要走过去梦就醒了呢!
身后有仆妇急走赶在顺和主仆前将廊柱上镏金的铜灯点燃,一盏接一盏,前方的路一点点明亮,昏黄中人影摇晃,声音从前方飘忽而来,实在是不真切,顺和也被那点点星光照得迷糊起来。大湘扶住了顺和慢慢向前,抬头看那远处,前面仆妇去得远了,四周静下来只听见风呜咽呜咽的忽远忽近,远处传来的光亮一闪一闪仿佛很远,就象穷尽一生都走不到地方,大湘暗里叹到,这廊子太长!
“夫人”!一个仆妇到了刘氏跟前。
“奴婢们已将路表小姐送过去了”。
“恩,将廊灯熄了吧”,“今儿天色不善,各处知会下去小心着点,下去吧”。
“是,夫人”,仆妇径直去了。
刘氏夫人起身,踱步窗前,透着那富丽的窗棱眺向远处,廊灯一盏盏就熄灭得无声息,整个园子又暗了。刘氏喃喃:老爷啊,那孩子是个美人儿,你——也是知道的吧!
风声更急了,刘氏也看痴了。
恍惚中听见了有个声音对她说:你忘了吗?你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啊,人常赞你艳如牡丹,姿容绝代,是少有的美人啊。
刘氏怅然地抚上镜子:那,是很久以前了吧,我真要想不起来了,也许真有过,或者是个梦,一个遥远伤心的梦?镜子中,刘氏真是个美人,细眉杏眼,发乌唇红。黑色越来越重,身在这片烛影交缠的华屋,刘氏似乎又回到了二八芳华,多么艳丽的时光……就这样看着镜中的自己,许久不语。
惟有黑暗能片刻掩盖了年华,任时光倒流。
顺和扶着大湘回了修秀院,大湘关闭了红木雕花的门窗,放下了保暖的锦纹布帘子,才不一会,黑云盖顶,雪便开始下了,混合了一片风声,飒飒得砸在屋顶、门窗,屋里冷得让人心慌,顺和的手脚俱凉,眼微红着望着外间弥漫满天的风雪,这一刻风雪好似她今生的风雪,来得那样急切,而前路是怎么也看不见。
大湘燃起一铜盆碳,这才转向死死靠着床椽的顺和,“小姐”, 大湘轻轻问到“这是怎么了?这天冷了,先上床去暖暖再说吧”。 大湘看看窗外的雪下得一阵急过一阵,便往床上展了锦绣牡丹蚕丝被。
“大湘”,“你可知府里有什么新鲜事?”
“啊?”
“呵呵,你还不知道吧,今日舅母说将我许给季丞相家的三公子了!这企不是新鲜事?”说罢不等大湘回答便一径扑在展开的蚕丝被上不管不顾放声哭起来,哭得极伤心,呜呜咽咽,万分悲切,极力地想要将那委屈全哭出去,大滴大滴的眼泪就落在那锦绣牡丹上晕开了去,豪不留情,那娇嫩的花儿仿若感同身受一般,生受了无情灾,一朵朵都失了往日娇态,堪比此刻院中雪下花。
“小姐,那、那可怎么好?”
连大湘都知道那季相三公子是何种人物,不然多少名门闺秀娶不得,就是王侯皇女金玉之姿也是不在话下——但凡要是个好的又怎会落她的小姐头上呢?
顺和怨恨满腔,更觉孤弱无望,那哭声越发凄惨,直哭得声颤泪枯,好不凄凉。混着那风雪低吼远远的听不大真切,象极了冤魂鬼音,一丝一丝含恨泣血在府里空中遣散开来,在这刀戟森森、人鬼莫测的王公宅院实在是——相合得很。
…
路顺和,你做的梦,天一亮就该醒。可是啊,我多想成全你,只因我的梦也还没醒过来。也许很快,连我也要消失了,一切都还没有实现,但那之前,在我绝望前要让他们绝望,在我死亡前要让他们死亡。那么这府里的游戏便从你开始如何?这个游戏叫做:生,或死!
如愿……我自然让你,让你们都如愿!
屋顶上的风很冷,曾经的暖风中我血流如注,如今血冷如行尸走肉却觉得舒服。言若,你也怕冷吧,怕这世间冷冷的风,你必定也怀念过从前的暖风和日,但你终究回不去。而我会拿回血珠,然后带着你一同,回去。
情恨情难{炫 &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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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台搭好了,你们快快上演,或疯癫或痴狂,或放纵你们的欲望与我一起在黑夜里飞翔,命运就在你们翻飞的衣袂下悄悄地变化。
言若,这府邸在你的诅咒中早已人心崩塌,你听那嘈杂地声音,恶念连天的卑劣,你必定希望我将它杀灭。
…………………………………………………
不几日,府中流言愈加如野地蔓草一样疯传,呼啦一下,在最偏僻的角落也抽枝开叶。
“听说了吗?路表小姐要嫁季相的三公子。”
“可不是吗?都飞上枝头了。”
“夫人备得可招人眼的嫁妆呢!”
“巴结?巴结她,还不知道是……”
“亏了有几分姿色,就她也想做凤凰,谁不知道……”
“呦,那可真……”
“说不定人家自己可受用……”
风言风语喧嚣尘上,没一刻清闲的。
大夫人连续差管家婆子送了好些东西,穿的丝帛锦缎纱衣罗裙、戴钗环宝石碧玉、用的金银器皿、名贵的香料香炉,样样是比照着丞相家用度从库房里拣的,甚至连早起穿绣花鞋的花梨木踏脚凳子、放掉落头发的乌木镶宝盒子和暖床的长柄银汤壶都没落下。
还有两个大丫鬟,清秀机灵,妥帖周到。送来看住顺和。
冬日里难得有的好天气,见着了太阳,一府人心情才舒畅。顺和用了午膳,靠了床上的盖了厚棉垫的紫檀木螺钿靠架上休息,身边只大湘一个。
“大湘,时辰到了?”
大湘看了看滴漏点点头:“是,小姐,该是时候了!”
“出去看看还有人没人?”
“小心着点,带上花剪子,遇人了就说给我摘花呢。”
大湘提了剪子来回走了两圈,只从剪了两枝上好的庭梅,没见着有下人晃荡。午膳后最是清闲,再勤快的人也该想着歇歇了。顺和急急扶了大湘出了偏门,轻巧迅速,顾不得那闺阁行止有度,哪怕是再无可更改的结局她仍要一试,只要一次便好。
顺和主仆走的是花圆中的泥土荒径,府中太大,自然也有背人的地方,就好象这条土径,自然是乏人知晓。顺和走得急,她从未觉出这路竟是如此这般长,多希望一个转角处便是那地、那人!每个转角处都是失望,花枝、树枝划破了她的裙装。
顺和总算远远看见了那幽静处立着的人,心忽地雀跃一下,嘱咐了大湘一旁望看,一边自理了衣裙发簪,顿了顿便向那人走过去。
一个男子,温润如暖玉,神貌出尘,正是顺和所念——表哥于巯正。
“表哥!”
巯正眼中泛着温柔怜惜,“接了信我就来了。”
“往日表哥外出回府定要来看我,为何此次回府五日了也不见来,可是讨厌我了?”说完便呜呜哭了起来。
“我道是何事,原来是嫌我没给你带礼物了!”
“瞧瞧,这可哭红眼睛了。”巯正忙拿了她手中绢子擦了泪。
顺和收了泪望着他,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再想舅母——为何如此温柔明亮的表哥却是舅母的孩子!
巯正见她神色恍惚却也一叹“阿和,你……已是许了婆家的人了,嫁入丞相家更是要守礼,表哥我也再不好到你那里随意走动的,传扬出去有损你妇德。”说完也是难过得低头无语。
“不!”顺和再忍不住上前牵住巯正的袖子“表哥你知道的,你都知道的,我,我是一直等着你的!”
巯正楞住,“阿和……”,撇过脸去似不忍心,顺和见他如此一下了然,身上刹那凉了,松了手幽幽道“莫非表哥也希望我嫁给那三公子?”
“阿和,你莫要多想,如今婚事已定……想来季相家门也极好的……阿和的情意……等来生吧……”顺和扶着大湘往回走,浑噩中回想着表哥所说。眼泪无声长流,顺和将手中所握一个上好的辉蓝玉双鲤戏珠佩狠狠一握,那是临走时表哥放到她手中的“阿和,留着,辉蓝玉能保平安的。”
平安,平安,没有你要什么平安啊!
叭!{炫 &书&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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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梳头的丫鬟被吓得住了手,地上碎了一个粉盒,泼洒了贵重的香粉。
“路顺和去见了表哥?”“还是偷偷的?”“哼,都许了人家了,还这么着不要脸,丢人的贱人!”
钟溪兰也是巯正的表妹,是刘夫人的表妹之女。刘夫人的表妹出身官宦大家,嫁了世族钟家,女儿自然也娇贵。如今钟溪兰父亲出京外任,母亲是多年前过身了,她父去前因两家住得近,刘夫人与表妹又是幼年亲近便请托代为照顾。
实在不过是溪兰早对巯正情意暗藏,想法子接近罢了。巯正素来有美名,难得的贵公子。
两年来,巯正对她也是谦和有礼,然而对顺和却格外看顾,早让她心有怨恨,往日里见了顺和也要刺上几句,天生傲慢娇纵难相与。
“不能饶了她!”
“卉珍,去,给我打听清楚,夫人今日可得闲?”
梳头的丫鬟叫卉珍,是溪兰的心腹,“小姐,今日里可不巧,夫人到千灵寺去进香祈福去了。”卉珍知道夫人没事不爱见人,小姐也不常见,只是照应不少,小姐定是要去夫人跟前给那路顺和捅刀子。
“小姐,听说夫人去千灵寺给那边的穷丫头祈福去了,怕是还指望她巴结季相公子呢!只怕……”
“哼!只怕什么?”
“小姐,那穷丫头虽是高攀了季相公子,可要她嫁过去不也正和小姐意吗?只怕现在去说了,事情传了出去,季相那边毁亲,可不要将穷丫头再留府里吗?”
哗啦!溪兰将首饰一股脑扫了“如此便宜她了!”卉珍暗自冷笑,这样的头脑,企不知暗地里的才叫真厉害!
“小姐,无需如此,没有夫人咱们照样整治她……”丫鬟秀叶捧着盆热水进来突然感到一阵寒气。
卉珍捧着一个雕花锦鸡黄桐木长盒站到了修秀院前,深吸口气,挺直腰背,走小步迈进修秀院门,里间有早有仆妇出来探看,见了是她便要招呼去通报,“不必烦劳大娘,我家小姐差我给路小姐送些个小玩意,没甚大事,我自个进去就是了。”卉珍微微向那仆妇抬起一只手阻了,细声慢调地说了来意。顺和孤弱,仆妇虽是面上齐全,难免心中看轻,见卉珍这样一说竟也真由了她去,乐得躲懒。
好容易天放晴,难得还有了太阳,顺和主仆正在铺了貂皮的回廊边上透气。远远听那架子上鸟儿欢鸣,卉珍心想怎的这位还真心里舒坦?近了却见顺和蹙眉,眼也不知道看在哪里,浑身没一丝神采。卉珍仔细看她虽是神伤憔悴损了容颜,但这会儿弱质柔柳哀切婉约,加之容貌也是好的,竟也如画般看不厌。好个美人!卉珍脚下恨得一顿,含了口气直冲进二门。
“卉珍请路小姐安。”主仆二人才见是她俱一愣,互看一眼,心下疑虑,“你来作甚?”大湘气不顺,从前她也没少跟着受气,那钟小姐可真不消停。
卉珍倒也不客气,挺直了腰直说来意:“我们小姐得知路小姐得了良配,将来必要夫妻和美尽享荣华。我家小姐说了既在这府里也算与路小姐有缘,如此喜事也该恭贺恭贺,特嘱我将这小姐亲备的贺礼送与路小姐添喜,祝小姐与夫婿白头到老,早生贵子。”
大湘早听白了脸,早知就没安好心,一口一句良配、夫婿,谁不知道那季三他是何人。可偷看顺和却没半分动容“回你们小姐,谢她的大礼,她有心!”
“ 大湘还不快收下。”
“有劳,恕不远送。”
夜深了,屋中只有顺和一人,披散了发,素色曲裾在灯光下班驳。夜是如此难熬,睡与醒都是刀削一样痛苦,今夜更盛。一想到表哥可能娶的是那钟溪兰,顺和的心突然就绞痛,克制不住的焦躁膨胀,随时想要将她炸个粉碎,为什么是她?
她的手抚过那只雕花锦鸡黄桐木长盒,是样正经的东西,那锦鸡极精细传神。可那钟溪兰又能送她什么好东西,那里面赫然放着一把孔雀毛,艳丽夺目,闪着幽暗诡异的蓝绿光,分明是美丽的,却看着如此丑陋。
啪的一声,顺和关上盒子。
钟溪兰也曾恼怒表哥冷待,径直冲来修秀院将顺和好一顿羞辱:从前统帅鸟儿的凤凰病了,掉了毛,秃毛的凤凰可难看,又黑又丑,可人家还是鸟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