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听琴这几日屡屡被王妃拒绝跟进内室,不但解手,连沐浴更换内衣都不肯要人服侍,她只当王妃是用惯了秋痕和雪儿,还没习惯她们四个而已,但在王妃的强烈反对下,进内室解手她们就不跟着了。
明珠进了内室,关上镂空雕花门扇,连着放下三道帷帐,爬上最里侧一张柏木描金花宽榻,倚着描画了金边团圆小福字的四角矮桌,一捋左手宽口袖笼就着桌上的灯火,照见小臂上那一点米粒大小的红痣,此时就像通了电的小彩灯一般,闪发出奇异的光亮。
一颗心紧张得咚咚直跳,刚才她沉着脸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并不单单是为了赏画忽然腹痛这件事,从她握着绵玉短笛,吹弄了一曲笛音之后,左小臂上那颗小红痣,就一直隐隐地在涨痛,仿佛那里正有什么东西要冒出来似的。
怎么办?明珠用右手食指轻抚那颗红痣:我要怎样才能开户,那个传说中的通灵宝箱?
小时候看过一个十分好看的儿童舞台剧,里面有一句话:马兰花,马兰花,风吹雨大都不怕,勤劳的人在说话,请你马上就开花!
明珠禁不住笑了一声:好玩是好玩,太罗嗦了点,还是那一句“芝麻开门”简单明白,直截了当!
外边传来阵阵呼唤赏画的声音,想是那丫头痛得受不了了吧,怎么郎中还没来啊?
情急中脱口而出:“玉笛通灵,宝盒开启!”
毫无征兆,一眨眼的功夫,明珠面前的小矮桌上赫然出现一只沉褐色、通身雕刻着奇异花纹、闪耀着暗暗华光、古色古香的木箱子!
这只木箱子上没有锁,明珠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伸手出去,刚一触摸到那枚古老沉实冰冷透骨的玄铁片,就听见卡的一声,箱盖缓缓自动开启,里面一片亮光刺目,明珠闭了眼,好一阵子才敢再睁开,还没细看里面白花花琳琅满目的物件,就听到听琴在外面拍着门喊:
“娘娘!娘娘您怎么啦?要不要奴婢们进去服侍?”
明珠好一阵东遮西盖,想拿宽大的衣裙遮挡住宝箱,想想又自己笑了:怕什么!不经许可,侍女们怎敢进来!
装模作样地喊了一声过去:“就好了,无需进来!”
又赶紧地贴近箱子细细察看,这宝箱却也好看实用,上下共有五层屉子,这一层一层屉子又不像平常人的那样一面抽出,而是可以左右推开的,看了上层,林林总总满满当当的尽是些细瓷瓶子,瓶子上居然用华丽大雅的金文镌刻了里面装的东西,幸亏明珠临过篆书,多少认得些,一晃眼看过去,都是些丹丸药品类,方想起白露仙子说的:其中多有奇珍药品,世间不可多得。此物通灵,又有仙家炼制好不及收藏的仙丹密炼,若蓬机缘,可尽收于此。不过她也说了:若是不用,这些好东西过期也会自动跑掉的!
唉!且不管那么多,外面几个小妖精在候着,赏画在痛着,先收了宝物出去,来日方长,再来研究就是,实在着急半夜也可以爬起来,反正在自己床上,爱看多久看多久嘛!
当下手忙脚乱地捡了几个瓷瓶看,见其中有一只上书“五毒净”,想来是个解毒的,就是它了,拿了放进袖笼中,盖上宝箱,得宝的喜悦之情使她多少有点得意忘形,不自禁地往箱盖上狠狠地印上一记红唇印痕,然后傻傻地想了几秒钟,才以“月黑风高,宝箱闭合”一句速成咒语把通灵宝箱打发走,又抓着自己的左臂,对着那颗小红痣不放心地看了又看,唯恐宝箱走错门,没进入那颗小痣。
明珠神态悠闲,施施然走出内室,却见几个侍女排队守在内室门外,一脸的紧张,而可怜的赏画蜷缩在卧榻上,身边只有秦妈妈陪着。
叹了口气,走去扶起赏画,从袖笼中拿出玉瓷瓶,拔了瓶盖,倒出里面的药丸,却是五六颗碧绿色黄豆大小的丸子,明珠自己吃了一颗,又将一颗喂进赏画嘴里,示意秦妈妈扶起她,慢慢灌进一口茶水。
知书此时也捧了一杯水递在明珠手上,明珠喝了一口,将药丸吞下,但觉唇齿间芳香无比,咽喉内更是一阵清新冰爽。
看着听琴她们略显疑惑的神情,明珠笑了一笑,说道:“可是奇怪我为何在内室耽搁这么久?其实我在找暗格,秋痕这丫头善于藏东西,我记得出嫁之时母亲曾给过我一些瓶子的,里面都是些难得的应急药品,当时交给秋痕收起了,却不曾言明是药物,因此她竟也不懂拿出来喂给我吃,我也是病糊涂了,什么都不记得,方才见了赏画这样,一时急起来,反而想起来!”
知书说道:“哎呀娘娘,怎不叫上我去寻?我却最喜欢找这些个暗格子密柜的,寻着了就似得了宝一般的高兴呢!”
听琴笑着拍了她一下:“谁不知道你!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躲不过你的眼去!”
明珠笑道:“我已是找着了,内室的你就不用去寻了,等我哪天又找不着什么奇巧物件时,再允你别处去找!”
知书忙应了一声:“是!”
此时赏画忽然喊了一声:“娘娘!”
众人忙围过去,明珠问道:“怎么样?方才喂你吃了一丸药,现在可还痛?”
赏画一骨碌爬了起来,摸摸肚子:“竟是不痛了!娘娘给我吃的不会是灵丹吧,怎的这么快就好了!”
秦妈妈往她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妮子!难道还想痛到死去活来不成?”
明珠伸手替赏画整一整衣领:“是不是很痛很痛?肠子像刀绞一般?”
赏画想了想:“也不是像刀绞,就是一阵一阵地痛,很痛的!”
明珠见没法比较,不免有些怔怔,她新婚夜就是肚子痛得像刀绞,不过她那晚没喝药汤啊,只喝了一杯合衾酒。
酒!对,应该是酒,有些药兑在酒里,比兑在水里药性发扬得更好!
赏画是喝了兑水的汤药,而她喝的是酒。
可是那晚上明明说是吃了不洁的东西,后来又诊出是水土不服,然后好个马太医就开了方子,煎了这种汤药来喝,天天喝,初初喝那两三天肚子还微微痛点,后来是麻木了还是怎样,竟然不痛了,只是人变得奢睡痴懒,不思饭食,深身无力……
明珠不笨,她当然明白秦妈妈为什么阻止她冒然去找林侧妃的麻烦,林侧妃虽为侧室,但她有安王撑腰,自己新来乍到,未得安王宠幸,实际上不及她有实力,为一时出气,以王妃之尊屈下去她芳华院不说,恐怕还会遭到林侧妃反咬一口,到时说不清道不明的,王爷不耐烦起来,对自己这个一进门就病殃殃的正妃更是厌烦,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明珠十分憋闷,前世的她性格大方洒脱,很容易宽恕人,一般不轻易对某个人尤其是女人下判断,说不喜欢或是十分讨厌。一点没想到今生今世,那个林侧妃连面都没见过,就被她讨厌上了,为什么?究其根源,不仅仅是因为她将与自己争一个老公,而是因为直觉里,她是那个害自己受病痛之苦的人!
我愿意的吗?切,不是他皇奶奶乱点鸳鸯谱,姑娘我嫁给庆王一样当王妃,信不信还会被当宝一般地宠!也不用受这一番莫名其妙的痛苦,美男算什么,肯定还会有的,你稀罕,本宫才懒得跟你抢,但是你敢这般无视本宫的尊严,三番两次挑衅,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正文 第四十章 跪院门
先前唤去寻医的人此时回来,报说二门的人出去找不着马太医,竟是空着回府来,明珠惊讶:难道寻不见马太医就不会寻别人 ?'…87book'来去花了这么多时辰,若是急病,出了人命怎么办?
这样想着便看了秦妈妈一眼,秦妈妈走到门口问那廊下的仆妇:“医馆里没有别的太医吗?偏只等一个马太医!”
那仆妇低垂着头:“二门那两个值夜的本是要禀明大总管另外寻太医,可是张结管事来了,他原是管咱们芷蘅院外边事的,听说只是王妃身边的赏画姑娘病了,便让先回来,马太医既不在城中,待他另外寻着个郎中派进来。”
明珠听得不耐烦:“这是怎么说的,没有马太医却宁可另外去寻郎中!我只要别个太医,不成吗?干嘛非得等马太医?”
马太医是什么人 ?'…87book'芷蘅院专门承包给他了吗?还非他不行!
仆妇的回答居然印合了明珠的随意猜测:“回娘娘话:方才奴婢也是这么问的,被张管事斥了一通,说侧妃娘娘刚交待了:马太医是王爷指定给芷蘅院的,只除了他,不能另寻别的太医!”
明珠又是一阵憋闷:芷蘅院成了什么?被人家管得严严的,卡得死死的,一点变数都不能有吗?快受不了了,真想大骂一句,又不懂骂什么好,前世她曾有过一个极彪悍的女上司,气质高贵,举止优雅,做事却一惯的雷厉风行,喜欢骂“放他娘的狗屁”,那中气十足的吼骂声回荡在装修豪华的高档写字楼里,雷倒不少人,包括当时的她,今天却真切地觉得,最能直抒胸中郁闷的就是这一句骂!
可看看周围端庄淑雅的侍女,规矩严肃的秦妈妈,她耸一耸肩膀:算了,忍着吧,又不是可以升个职调个位子就能离开的,毕竟做的是王妃,自己不介意,也留些个体面给旁边的人。
对那仆妇说道:“你自去歇了吧,告诉前院守门的妈妈:赏画姑娘好了,若是有郎中来,打发了回去!”
说曹操,曹操到,前院守门妈妈急匆匆地奔来,差一点撞到那位正要离开的仆妇身上。
秦妈妈迎出门,皱了眉:“古妈妈,你这是怎么啦,有急事?”
古妈妈喘着气,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才回答:“秦管事的,您去瞧瞧!且告知王妃娘娘:那林侧妃娘娘来了,跟着张管事的,还带了郎中,说要见王妃娘娘,我只多嘴说了一句,就说夜深了,往日里王妃娘娘这个时候已是吃过药睡下了的,还未劝她回转呢,她就、就扑通一声跪在院门口,哭得像个泪人儿一般,劝也劝不起,吓得我,这就跑回来禀报……王妃娘娘,可是睡了?”
秋夜清凉,古妈妈却跑了一头的汗,想来一半的汗是被吓出来的。
秦妈妈说声:“你等着!”
自己转身回房,走到王妃面前:“娘娘可是听见了?那一位来了!”
明珠转了转眼珠子:“她却唱的哪一出?我这正妃嫁进来这么多天,她不来问安侍候也就罢了,还挑个深夜来访,一来就要见,不见就跪着,秦妈妈你说,这不逼宫吗?”
秦妈妈应着:“娘娘说的是!这林侧妃必是见李妈妈久久不回,咱们芷蘅院的人去了二门唤人寻医,又是张管事在,想是张管事去报说芷蘅院的人吃了王妃娘娘的药受痛了,她……”
“她做贼心虚,着急要来请罪了,还不择时辰,这林侧妃到底有没有脑子?”
明珠有些好奇:林侧妃这么轻易就敢承认汤药有问题?李妈妈可说了,那是她亲手煎熬的啊!
秦妈妈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现在且不知道汤药是怎么回事,林侧妃此来,一为李妈妈,二为想探看赏画的病情,她应是真心的着急呢,王妃若不让她进来,也亲叫她先回去……”
明珠瞪了眼:“妈妈说什么?若不让她进来见我,就要我亲去院门口劝她回去?真正是本末倒置,天地混淆了,敢情我这正妃倒要比她侧妃低贱了去,还有没有天理王法了!”
跟那个心术不正的女人才不讲什么平等公正,她得势,自己就不好过!
秦妈妈急得摆手:“自然是王妃娘娘为尊!老奴说的是,您身边的四位侍女和老奴,都可以代您去传话,她才会信是您亲口言语!”
原来如此,可我为什么要着急劝她回去?又不是我叫她来的,深更半夜弄这一出,我还嫌她惊扰了我呢!明珠怨着。
更漏声传来,已是深夜,侍女们早备了热水香汤进内室,听琴和观棋等着服侍王妃娘娘沐浴,一排儿侍女守候在内室门前,若是此时不洗澡,等水温变凉,她们又得重新换水,再忙活一回,她们的时间精力劳力难道就可以随意浪费的?
明珠站起身来,拂了拂衣袖:“我困了,沐浴更衣,睡觉!”
“王妃娘娘!”秦妈妈赶紧跟进一步。
明珠边走边说道:“我知道妈妈想的什么,不就是怕王爷因了她怪罪我吗?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吃亏!”
眼见明珠就要进入内室,秦妈妈急道:“娘娘若不让她进来,她就这么跪在露水天里,那侧妃身体弱着呢,一个风吹草动就病倒,到时王爷……”
明珠转过身来,双眼发亮:“病了岂不是好?王爷以后就可以住到芷蘅院来,本王妃今日起却是好了,侍候王爷绰绰有余,妈妈有什么可担心的?”
看着秦妈妈目瞪口呆的样子,明珠哈哈大乐,引得侍女们也抬起衣袖掩唇而笑。
明珠笑过一阵感觉心情大好,才又对秦妈妈说:“你且去劝劝她,就说我病体未好,经不得惊扰,已是睡了,赏画也是不痛了,李妈妈呢,今夜为我守夜,明日自为还回去,让她不要那么小气,离了李妈妈一夜都不成!就这么说,她若走也就走了,不过我想着,她自是不肯走的,巴巴地想见我,等我睡醒再说吧!”
明珠脱了衣裳泡进温水里,周身舒畅通泰,更有观棋一双巧手轻柔地为她揉捏着脖颈肩膀双臂,她简直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却是不能睡着,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压力,没错,是压力!纵使坦然无惧,她还是不能不接受秦妈妈的劝,仔细想一想,那讨厌的林侧妃,敢这样迫她,不分时辰地要来见她,说明她是怎样的自信,那份自信来自于安王的宠爱,王妃可以压制得一个侧妃,却不能违抗王爷,侧妃身后有了王爷,也就可以狐假虎威,对抗王妃。
明珠闭着眼苦笑了一下:这王府后院的管辖权落入侧妃手中,看来要要改变自己的境遇,争取正当权益,过得顺心顺意,还得费一番精气神!
明珠穿了细纺软绢纱衣袍,观棋再往她身上笼一件大红锦绣外袍,怕万一着了凉,听琴接了出来,扶着到妆台坐下,轻轻梳顺那一头乌黑油亮的秀发,从镜子里就见秦妈妈几步走了上来。
“又是什么事?”明珠看秦妈妈那脸色就知道。
果不其然,秦妈妈凑上一步:“娘娘,张大总管、阮妈妈也来了,都候在院门外呢!”
“都跪着?”
秦妈妈看了看镜子里的王妃:“就想请王妃娘娘见一见侧妃娘娘,夜深露重,她快不行了,跪着都要倒下了!”
“啪!”一声响,房内各人都吓了一跳,听琴眼见明珠右掌拍在妆台上,腕上一只翡翠玉镯应声而断,惊得脸色大变,拂袖提裙,跪了下去:
“王妃娘娘息怒!王妃娘娘今儿才刚好了些,千万不能又气坏了啊!”
满屋的人都跪下了,秦妈妈流着泪:“娘娘!娘娘若是气坏了身子,老奴就是大罪了!”
听琴指着她骂道:“妈妈你何止大罪?看看你做的事!你是想气死娘娘啊!”
秦妈妈叩了个头:“老奴也是为娘娘着想啊,娘娘年轻,许多事情,若是不隐忍一二,后面的路就难走下去啊!”
明珠深呼吸,长吐口气,平息了自己,放上一个笑脸:“都起来吧!我不生气了!也不怪妈妈,我知道妈妈的心思,妈妈的做法也是对的,我毕竟年轻,尚不懂得隐忍,琴棋书画四人与我年纪相当,大家心性都不是一般的高,一合了脾性,少不得处事就只顾了自己的意愿,不思后果,有了妈妈适当的压制教导,才是合情合理。只是今夜,妈妈听我的,不管谁来,都不必理会,也不用禀报,关门睡觉!”
制造舆论,逼迫她开门迎接侧妃,想得美!那张大总管和阮妈妈也不是个东西,自己病得整日歪在床上怎不见他们出现,这一个才跪了一时半会他们就来了,帮着劝架?我这边根本还没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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