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觉得非常奇怪,她又不是奸细,也不认识那些人,他们为什么要瞪她?
墨清在旁边护住云舒,挡住那些人的眼神,低声跟云舒说:“军中严禁女子进入,你不要露怯,只管把自己当做男儿。”
云舒恍然大悟,古人觉得女子阴气重,进入军营会让他们打败仗,难怪那些人多看她两眼,就不善的瞪她,想来是看出她是女子了。
云舒打起精神,挺直了腰板,走路的步伐更大了些,憋着一股气,跟着聂翁走入了主帐大营。
李广老将军身穿一身铜铠甲,盘坐在桌案后面正在看各种军报,见士兵把云舒等人带进来,便放下手中的竹简,颇为惊奇的看向云舒。
老将军的一双虎目老而不浊,看的云舒十分不自在,于是赶紧向他行礼问好。
李广将军挥挥手说:“姑娘不必多礼,坐下说话。”
待云舒在旁边跪坐下来,他就问到:“云姑娘怎么到这里来了?这里可不太平呐。”
云舒不好意思说她是为了找大公子而来,便直接向李广引荐墨清,说了墨侠想出力之事。
李广早就注意到云舒身边的男子,他身形魁梧,龙行虎步,学武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个男子身怀绝学,定有不凡之处。
待云舒慢慢说出墨清的来历身份和目的,李广将军的神情数变,眼神不断打量着墨清。
云舒见他只是听着、看着,却不说话,心中有些惴惴。
“侠”,在汉朝是个很微妙的存在。有的权高位重之人喜欢结交侠士,更是广招侠士作为门客,向前任丞相窦婴便是如此,他的好友灌夫就是以任侠自认。
但朝廷中也有些人很讨厌侠士,认为他们目无王法,滋生动乱,扰民不安。
却不知李广将军是什么态度?
就在云舒忐忑之时,不料李广突然仰头大笑,笑了好几声之后,说:“没想到老夫到了如此年纪,还能结识墨家矩子,也不曾料到矩子是这般年轻有为的人物,真是英才辈出啊”
李广在武者之中颇有威望,墨清很敬重他,连忙躬身说前辈过奖。
李广本不喜游侠,最是厌恶那些游侠儿自持有些功夫,便横行乡里,与匪类无异。
但是在听云舒介绍的过程中,他却注意到了一点,墨者门下的墨侠们受矩子之令所限,虽然心焦,却没有妄自行动,依然在原地待命。
这一点,说明墨侠们懂分寸,有纪律,让李广觉得十分难得。
而且匈奴接二连三的偷袭让李广很头疼,军队因编制、规模、辎重、粮草等问题,不可能在每个村中驻扎,而墨侠的出现,却能为他解决这个问题,当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让他觉得或可一用。
接下来的事情异常顺利,也用不了云舒插手,墨清在跟李广将军谈起怎么把墨侠分编组队,怎么调派指挥时,头头是道,让李广十分赞赏。
待大致谈妥之后,墨清和云舒告辞离开,回去田庄,具体安排调遣。
云舒注意到,当墨清从主帐中走出时,脚下生风,意气风发,犹如一个找到了自己舞台的演员,格外的惬意。
她看到墨清找到了发挥才干的地方,也为她感到高兴,一面笑谈,一面向军营外走去。
她正甩着宽大的袖子,努力跟上墨清流星一样的快步,忽的看到一个黑影从左眼角处蹿出来,待她要停步时,已经来不及,幸而墨清一把将她拎起,放到了自己身后。
云舒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向墨清身前看去,只见一个年轻人骑在马上,扯着缰绳,令马儿的前踢高高扬起,不断的嘶鸣着。
待马蹄落下时,马背上的男子十分诧异的用马鞭指着从墨清背后探出头来的云舒,说:“真的是你”
云舒看向这个男子,因是从低处向高处看,这男子背着光,又戴着头盔,云舒一时竟认不出是什么人,便傻乎乎的问道:“你是谁?你认得我?”
谁料这句话刚出口,便把马背上的人气个半死,他甩了缰绳跳下马来,伸手向云舒捉去,口中还愤愤的说着:“你竟然不认得我了”
他的手抓到一半,被墨清拦住,原本不好的心情更加糟糕,下意识便伸出另一只手,去推墨清。一来二去,两人竟然交上手了
云舒也不知两人怎么就打上了,急的忙喊道:“别动手别动手,这里是军营,小心犯了军规”
可她的话,丝毫不起作用,两人出手越来越快,云舒被逼到一旁去,等她退了几步,反而看清楚了那个青年的长相,立马喊道:“李敢,快住手,打什么呀”
李敢听到云舒喊出他的名字,心中舒畅了不少,而墨清原本就没有主动攻击,一直在防守,两人便停了下来。
他哼哼唧唧的甩着马鞭走到云舒身前,说:“你还记得我呀,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了”
云舒忙说:“哪能不认识?这不是你刚刚把我吓到了,一时没看清楚嘛”
李敢没好气的看了一眼墨清,问云舒:“你怎么到军营里来了?跟谁来的?这些日子正打仗,你多注意着点。”
说着就要带云舒去他的营帐坐一坐。
两人虽然在感情上有点别扭,但是在此时此地重遇,谁也没往那方面想,云舒也不好做的太明显,便跟着他去了。
墨清自然也跟着云舒过去,谁知李敢指着营帐门口的空地,对墨清说:“我有话跟她说,你在这儿等着”
墨清懒得跟李敢计较,只是看云舒的意思。云舒想来李敢也不会对她怎么样,便让墨清先四处转转,稍等她一会儿。
进了李敢的营帐,李敢从水袋里给云舒倒了一杯白水,而后问道:“来这边有事?”
在李敢面前,云舒的说辞又不同了:“我有批货要运到这边来卖,正好有战事,想过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李敢也不笨,自然不会相信她的这个说辞,直截了当的问:“你是来找桑弘羊的吧?”
云舒被他这样直截了当的戳穿,脸色微微有些红,说:“嗯……顺便……一直没他的消息,所以过来看看。”
李敢神情莫测的看了云舒两眼,对于桑弘羊和云舒之间的事,他早就清楚,只是没想到云舒一个女子,竟然敢到战地来找他,心中实在是酸的厉害。
压下心头的酸意,李敢说:“他快回来了,韩嫣已经带人去接应他了,就是这两三天的事。”
“真的”
虽然之前从聂壹那里知道大公子办事快回来,但是一直不知道具体的时间,现在听得李敢这么说,云舒心中说不出的高兴。
高兴之际,李敢冷不丁的说了句:“怎么晒这么黑?”
云舒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在外行走,不比在家里,难免的……”
李敢却说:“那也不见得,有的人就是晒不黑,不信等桑弘羊跟陈芷珊回来了,你看看他们俩,从京城到这里,我就没见他们晒黑一星半点。”
陈芷珊……这是个女人的名字吧?
仿佛看出云舒心中的疑惑,李敢解释道:“哦,你还不知道陈芷珊吧?她是皇后的堂妹,这次奉命去接公主回来。”
又似是解释的说:“因事关公主,男人们多有不便,少不得要带个女人过去。”
可云舒想的完全不是这个……
皇后陈**的堂妹,是名门侯府出身,却不像娇养的小姐,竟然能够上战场,进入匈奴执行这样危险的任务必定是个十分与众不同的女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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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2、燥意
222、燥意
见云舒脸上的神情变幻莫测,李敢心中不由的有些窃喜。
“陈芷珊那个女人,真是让人看不透啊,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恶女人,也是我见过功夫最好的女人打起架来,几个男人也打不过她。”他一面观察云舒的神情,一面说:“可她唯独败在过桑弘羊手下,也不知道为什么,桑弘羊的拳脚功夫明明连我也不如的……”
云舒压下心头的一些不顺畅,笑着说:“胜败乃常事,说不定陈小姐一时不慎,让大公子占了个便宜才赢得她。”
李敢“嘿嘿”笑了,说:“也是,女人心不在焉的时候,打架肯定输了。”
云舒察觉出李敢故意把她的想法往一个方向引导,心中略有不快,便起身说:“天色不早了,路上不好走,我先回去了。”
李敢连忙起身送她出帐,又说:“你现在住在哪?等桑弘羊回来那天,我带你去关外接他”
云舒停步看了李敢一眼,因心中实在想早点见到大公子,便说:“我住在聂翁城外的田庄上,就在三岔沟那边。”
李敢记下了,说:“成,我到时候得了信过去接你。”
自打从李敢的营帐里出来,云舒的表情就有些阴晴莫测,墨清跟她并肩骑马,十分担心她会不慎从马背上掉下来。
看她分心分的实在严重,墨清开口问道:“出了什么事?李敢对你做了什么?”
说着,似是要调转马头回去找李敢算账。
云舒回过神来,强笑着说:“没有,只是听说大公子这两天就回来了,也不知他现在是什么样子,想这个事情,想的有些出神。”
墨清半信半疑的点点头,云舒策马加速,他不做它想,急忙从后面跟上。
也不知为什么,“陈芷珊”这个名字像个桩子一般,牢牢的在云舒心底扎了根。她虽然知道李敢有些话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不可多想,但是心里任然有些不受控,一股一股的烦躁之意如同浪潮一般向她袭来。
出身好,长得好,功夫也好……云舒想着那个尚未谋面的女子,叹了口气,真是让人羡慕呢。
云舒不知怎的,突然觉得自己配不上大公子,要出身没出身,相貌也就那个样子,功夫更谈不上,还处处要受人保护。
“不行、不行,不能胡思乱想,我跟大公子七年的感情,岂是别人能比?”
是啊,从大公子把他从河塘里救起来,眨眼就七年了。
她陪他进长安打拼,一起经营,一起努力,看着彼此渐渐长大,渐渐变强,渐渐打拼出自己的一片天地,这种情分,何人能敌?
可是……陈芷珊跟大公子一起进匈奴,这算不算同生共死,并肩作战?
摇摇头,云舒挥去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咬着牙又想:“大公子身边出现过各种条件好的女子,他丝毫都没有动心,我要对他有信心,这乱七八糟的在担心什么?”
云舒有点不懂自己,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患得患失。
当初皇帝要给大公子赐婚的临江翁主,还有桑家极力主张的丞相府田小姐,条件不可谓不好,可大公子丝毫不在意她们,云舒也从来没有担心大公子会喜欢她们。怎么现在只是听李敢说了两句,就对这个陈芷珊如此忧虑?
是因为两人分别太久,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的眼皮下,所以没信心吗?
不行不行,两人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信任,她不可这样胡思乱想
窗外田蛙的叫声传到屋内,“呱呱”的惹人心烦,云舒起身关了窗,又觉得气闷,又把窗重新推开。
这番折腾把睡在小床上的云默吵醒了,他在黑夜里看着云舒在屋内徘徊的黑影,轻声喊了一句:“娘……”
云舒回过神,走到云默床边,歉意的说:“把你吵醒了吗?”
云默问道:“娘是在为师父要去前线的事情担忧吗?”
从军营回来之后,墨清就招来一批墨侠,将去边村抗击匈奴的事情安排了下去,众人情绪十分激昂,云默也知道了。
云舒不便对云默说自己心中的那些纠结事儿,就顺着云默的话说:“是啊,担心他受伤。”
云默的眼睛在黑夜中格外晶亮,他左右提溜转了一下,突然促狭的说:“娘,师父在你身边好多年了吧?他是不是喜欢你呀?”
“咚”的一下,云舒挥手给了云默一个爆栗子,“这话可不能乱说你师父是有原则的人,因为要偿还当年的恩情,所以一直在我身边,并不是什么儿女私情。”
云默捂着头,想狡辩什么,却又不敢多说。换做平时,云舒顶多拍拍他,捏捏他,今晚她直接给他一个爆栗子,说明心情不好啊……
“快睡吧”
云舒把云默按到床上之后,自己也回床上躺下。
可是一闭眼,就想起很多当年的事情。
重生之时,大公子把她从水中救起,他伤了脚,坐在马车里,安静祥和的跟她交谈,将走投无路的她收下;后来在长安重新见到卓成,因为害怕,吓的半夜做噩梦哭起来,是大公子宽慰她,跟她说“有我在”,使得她能够安下心;再后来她被卓成捉去,是大公子带人将她救出,把卓成判了罪丢进大牢……
因为变故,她去了娄烦,战火中遇见了墨清,重情重义的他固执的要偿还“十七条命”,从此追随在她身边……
在梦里,云舒还看到了桑家老太太、桑老爷和二夫人,刘彻、刘陵、平阳公主等人也轮番出现,等她早晨被阳光刺醒的时候,恍惚间竟然不知是在梦里还是醒了过来。
云默要练功,起的比她早,自己乖乖练习去了。墨清忙着调派墨侠,也没有在她身边。她百无聊赖的在院子里乱逛,不禁又想起昨晚的梦。
“好生奇怪……”云舒心里怪怪的,都说将死之人才会回忆往事,她好端端的,却尽胡思乱想去了。
到了下午,天阴沉沉的,云舒觉得气闷,看了眼灰蒙蒙的天,唠叨道:“这雨要下却不下,这样闷人……”
她将屋内的窗户全部推开,就听见“咚、咚、咚”的有人敲门。若是云默回来,会直接喊门,若是墨清,敲门就两下,极有规律,断不会是这种杂乱的狂敲一阵。
“是谁?”她扬声喊道。
“是我,李敢,快开门”
云舒三两步跑出去,将木门打开:“轻些,门就要被敲破了。什么事这样急?”
李敢眉头一提,说:“快准备马,跟我出关,他们回来了”
云舒呆愣了一下,问道:“谁?”
下一刻,反应道:“大公子回来了?”
“是的是的,他们接南宫公主回来了,信兵说再两个时辰就抵达关前了,我爹和马邑县令正在准备人马去接他们,你快跟我来。”
云舒连忙进屋换了一双马靴,她看了下披在身上的男式青袍,来不及换,随意扎上腰带,再把头发挽在头顶,就牵马跟李敢出去了。
两人翻身上马背,云舒刚准备走,忽然喊道:“等等,我去跟墨大哥说一声”
李敢催促道:“跟他说什么?快些,不然就来不及跟他们出关了。”
云舒在催促中彷徨了一下,又觉得跟李敢在一块,没什么危险,而且墨清现在指不定没空跟她说话。想了想,就调转马头,跟上了李敢的脚步。
两人一路策马狂奔,好不容易在马邑城内赶上了去接驾的人马。他们要贯穿整个马邑,继续往北走二十余里地,直抵雁门关下,在那里等候南宫公主回朝的人马。
待追上李广将军等人之后,就不用跑的那样急。
因为骑马,云舒的头发本就是随意挽的,现在全都披散了,男士青袍也皱皱的,一点也不好看。
云舒这才有点后悔,这么久没有见到大公子,今天重逢后的第一眼,难道就要以这种样子相见么……
“早知道该梳洗一番的。”
她一面在马上重新弄头发,一面对旁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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