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有些楞,想了一想猜明白吴婶娘送黑豆来是为了哪般。
她忙谢道:“自从吃了陆先生的药之后,我每个月不那么痛了,只是偶尔受了寒,才会痛一痛。”
吴婶娘念道云舒也是个没娘的孩子,怕她不懂这些,就说:“女人家可不能小看这种病,只管听我的法子煮的吃了,这个土方特别灵!”
在古代,人们崇尚白色食品,只有贫者和食不果腹的人才无奈食用黑豆,黑豆主要被用作牲畜饲料,却不知黑豆的营养和药用价值非常高!
吴婶娘想了一想,怕是云舒看不起黑豆这种东西,不愿意吃。又说:“虽是给牲口吃的东西,但是为了姑娘的身子,姑娘少不得要忍一忍!”
云舒自然领了她的好意,若是能根治痛经,她还真是要好好谢吴婶娘一番!
在桑府跟大家热络了几天,云舒准备去金店报到上任了。
桑家在长安的金店叫做“弘金阁”,虽然才开没几年,但却是长安最大的一个金店,里面不仅出售黄金饰品,还有珍珠、玉石等各种珠宝。
弘金阁有大小两位当家,大当家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管事,姓罗,下面的人都尊称他一声罗三爷,二当家是稍年轻的一个人,听说是一位老管事的儿子,名叫李兴。
金店中另有各种手艺师傅二十余人,帮工的伙计、护卫的武士几十人,总共有近百来号人!
云舒从大公子那里了解清楚这些大概的情况之后,这才派大平给弘金阁的罗三爷递了信,约好了上任的时间。
大公子怕云舒因年纪轻、又是女子,而被人欺负,专向刘彻告了一天的假,陪着云舒去弘金阁报到。
弘金阁坐落在长安最繁华的正隆大街上,宽敞的三间铺面十分气派。门前的石板路一早就有人洒水打扫过,十分的干净,云舒踏着青石板走进了弘金阁。
二当家李兴见到了桑弘羊,当即笑着迎上来,说:“大公子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看看?哦,定然是听说了今天有账房总管上任的事情吧。呵呵,也难怪大公子不放心过来看看,我们听说新总管是个只做了五年账的后生,也是担心的很呐!”
大概是做销售做成了习惯,李兴一个人对着大公子说了好多话,中途都不带打盹的,只把云舒看的啧啧称奇。
大公子看了看李兴,说:“嗯,我就是为你们新总管而来的,罗三爷人呢?”
李兴忙不迭的说:“三爷在里面休息,我这就去请他出来!”
不过一会儿,李兴虚扶这一位花白胡子的微胖老者走了出来,老者对大公子行了礼,大公子客气的还了礼。
不待大公子介绍云舒,罗三爷的一双眼睛就放在了云舒的身上。
云舒因今天第一天上任,特地挑了一件比较沉稳的红棕色,边上绣卷云暗纹的曲裾,头发利落的束成一束垂在后背,末端簪了珍珠做装饰,其余首饰,一件没戴。
罗三爷打量了云舒一般,见这姑娘大方而有礼的颔首对他笑,就问:“大公子。这位姑娘难道就是大老爷所说的那位新总管?”
大公子点头道:“对,她就是云舒。”
他转头看向云舒,说:“快来见过罗三爷。”
罗三爷是长者前辈,又是弘金号的大当家,大公子对他都客客气气的,更别说云舒这个新人了。
云舒上前见了礼之后,又向二当家李兴见礼。
李兴脸上十分尴尬,他万万没料到跟着大公子一起来的女子就是新的账房总管!他之前只听说新总管是个新人,但没想到还是个女子!
一向口舌灵活的他,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对云舒尴尬的笑了笑。
云舒并未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专心的在罗三爷的带领下,见过店里的各个伙计,听罗三爷介绍起金号的事情。
待云舒在后院单独宽敞的账房里坐定了,大公子才离开弘金号,云舒也开始熟悉新的工作了。
大公子一离去,弘金号的店铺里就炸开了锅,伙计们全都三五扎堆的议论了起来,对这个女总管十分的好奇。
“是女人,还这么年轻,靠得住吗?”
“大公子送她来的,有大公子这个靠山,靠不住也靠得住了!”
“不会少算我们的工钱吧……”
李兴听着伙计们议论,并没有阻止,他心里也是惊奇不已。
竟是个年轻丫头!
他摇头想了想,便尖着脑袋钻进了罗三爷的房间。
“三爷,这女子真的是我们的新总管?账房总管?”
罗三爷脸上微有些松弛的皮肤抖了抖,他沉声说:“嗯,是这个人没错,怎么?你有想法?”
李兴满脸鄙夷的说:“大家都觉得靠不住呢,也不知大公子怎么说服了大老爷,把自己的女人弄到这里来了,这不是坏事吗?”
罗三爷严厉的咳了两声,说:“大胆!大公子是这样的人吗?大老爷是这样的人吗?既是大老爷亲自做的安排,就有他的道理,你莫小看了这姑娘,反倒误了自己的事!”
李兴根本没觉得云舒有什么本事,再看她身边跟来的几个人,也没有一个像是靠得住的。丹秋在李兴眼里是个丫鬟,大平看着像小厮,一直沉默的跟在云舒身后的墨清,一看就是护卫,这样的四个人,能管理账房?
李兴边想边摇摇头,倒为弘金号担忧起来……
云舒虽没听到外面的议论,但这种情况她早已料想到了,她并不在意,只专心翻看以前的账目。
丹秋和大平都是云舒手把手教出来的。他们很能帮云舒做些事情,墨清看着粗犷,但是放下刀剑却能写一手好字,经常帮云舒誊抄东西,正好弥补了云舒、丹秋、大平写不好毛笔字的缺憾。
这样的四个人在账房里忙了一天,中途并没见伙计进来报账,难不成弘金号今天一天都没有生意?
云舒狐疑的来到前堂,见李兴正在柜台前监督伙计做事,就上前问道:“二当家,我今日一天不见伙计到我这里来报账,是弘金号生意不好吗?可我看以往的账簿,以前每天都能做几十笔生意,今天怎会如此?”
李兴看着云舒一脸认真的样子,笑了笑,说:“生意挺好的,我是怕你看不懂账,让伙计们先都报到了我这里,我一笔笔的记下了。”
云舒惊诧的抬了抬眉头,问道:“卖掉首饰得的银子也是二当家收的?”
李兴点头说:“自然,我这里都管着呢。”
云舒一声冷笑,但看周围的伙计都悄悄打量他们,她不想给李兴难堪,便说:“我有些事情不明白,请二当家跟我到罗三爷面前请教一番。”
李兴心道:你个小丫头,不明白的多了!
面上一阵鄙夷,就跟着云舒来到了罗三爷的面前。
罗三爷见他们一起走进来,眼光微闪,就知道出事了。
云舒看李兴的态度,就知道他看不起自己。
这是她第一天做事,若她不纠正李兴对她的态度,只怕以后的工作不好做,于是开门见山的对罗三爷说:“罗三爷,不知是我规矩学的不对,还是二当家坏了规矩,我竟然从不知桑家的管事能够替账房收银子了?”
正文 112、扳指(上)
112、扳指(上)
桑家之所以能够成为洛阳第一富商。除了桑家经营有道之外,还跟他们相对先进的用人管理体系有关。
桑家上到各地的大当家,下到跑腿的伙计,桑家的每一个工人都有明确的分工。
在云舒这个现代人看来,分工是再正常不过的做事方式,但是在古人看来,却是难能可贵的一种先进思想。
在生产力落后的古代,各手工行业内部根本没有实行分工,行业之间的分工也是很少的,但桑家却能够做到知人善用、各尽所能。
手工技艺师傅因业专而技术日进,管事和伙计也细分出了许多工种,避免了由一个工种转到另一个工种而带来的损失。
正因如此,桑家定下了许多规矩,账房之事由账房总管统领操作,哪怕是管理具体业务的当家人,也不得直接插手,最多只得查看账簿。
云舒能够理直气壮的站在罗三爷面前质问这两人,也正是因为这一项铁规。
李兴看着突然变了脸色的云舒,心中一下子燃起了怒火。
他能够做到桑家长安金店的二当家,自有他自己的本事和关系渠道,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第一天报道的小姑娘,竟然敢拿规矩来压他!
李兴面笑肉不笑的说:“你这是发的什么脾气?账房缺人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我们总不能因为缺账房就不开张做生意吧?你没来之前的半个月,一直都是我管着银子,你是觉得吩咐我管银子的罗三爷做错了,还是觉得账目在我手上出了问题?”
云舒平静的对李兴笑道:“之前我没来,二当家一人做两人的事,劳苦功高,我怎么会说您和罗三爷做错了?只是上午罗三爷领着我进账房的时候,我分明记得您对罗三爷说,所有账目皆已算清,放在账房等我接手,怎么现在又出现了一笔还没结算转交的款项?若我今天不多嘴问一句,二当家准备何时再把这笔账转给我呢?”
罗三爷脸上无怒无喜,静静的听着李兴和云舒争辩。
他看着面相亲和却说话句句直指李兴要害的云舒,心道这个姑娘不是个善主,李兴不服她,想给她一个下马威,只怕得不到好处。
再看脸上已有了怒色的李兴,他昨晚分明交代了他要把账房的事情交割清楚,怎么现在还是拖泥带水?莫不是经他手的银子真的出了什么差错?
“咳、咳!”罗三爷打断了争论不休的两人,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云总管稍安勿躁,李二当家定然是担心云总管不熟悉这里的情况,一时无法上手,耽误了做生意,这才没有跟你说清楚。云总管这几日先熟悉一下以前的账簿。再等三日,我就让李兴把这几日的账目转交给你。”
云舒对着罗三爷施了一礼,说:“多谢罗三爷关爱,但云舒不敢拖累大家,我今日已把所有账目理清,若再耽误了店里的生意,就是云舒无能。至于账目,不在其位不谋其职,李二当家还是现在就把账簿理清楚交给我吧。”
好个厉害的丫头,不仅一天不到弄清楚了账目和店里的各项运作,还咄咄逼人的让李兴交账簿。
李兴心中有点慌了,嘀咕道:事情莫不是被她看出了破绽?
罗三爷看李兴慌了神,料想到账目肯定出了问题,心中便不高兴起来,沉声道:“既然云总管已能胜任,李兴你快把账簿和银子转交给云总管,核查清楚,别出了篓子。”
李兴不得已,只好点头。
云舒和李兴退出去之后,李兴甩手而去,云舒在他背后笑道:“我在账房等着二当家。账簿今日务必要交给我。”
丹秋见云舒从大当家房里出来,略有些担忧的对云舒说:“云舒姐,刚来第一天就得罪二当家,会不会不太好?”
云舒看着李兴匆匆离去的背影,颇为不屑的说:“中饱私囊、胆大妄为之徒,若不让他吃点苦头,日后只怕会铸成更大的错。”
丹秋想起昨天和云舒一起去市场上的事,也不由的点了点头……
云舒之前从娄烦回长安,为了行走方便,把随身的钱币全部换成了银子,但银锭用起来不方便,所以上街去兑换钱币。
在西汉,铸钱、冶铁、煮盐这类涉及到国家经济命脉的经济活动,依然由民间进行,国家尚没有收回这些权利,所以导致不同种类的铜钱混用,兑换银子的汇率不等诸多问题。
西汉虽然没有钱庄银行,但是有很多兑换钱币的钱铺,云舒在兑换钱币的过程中,因带的银子有点多,使得钱铺的掌柜十分为难。
钱铺的掌柜对她说:“小姐你要兑换的银子太多,小店一时凑不出这么多钱币,不过后街的通宝钱铺一定兑得出来,听说弘金号上月在他们店兑了五百多两钱币呢!”
云舒当时心中就犯了疑,弘金号是桑家的产业,桑家内部的钱从不在外面兑换,何以这次出了意外?
因是她马上要上任的金店,云舒便去通宝钱铺多打听了一些,果然是弘金号的当家拿着钱币兑换走了五百两白银。
云舒昨天以为有人偷了店里的钱。所以今天在对账的时候格外仔细。但她核对半天发现账面非常清楚,过往的账没有错误,若有问题,就只能出在老账房走之后的这段时间了……
在知道李兴接手金店的银钱之事后,云舒立即就明白了问题的所在。
并不是有人偷店里的钱,而是李兴利用店里这些天赚的钱,去钱铺兑换成白银,等市场汇率提高时,再兑换成钱币,赚取中间的差额。
这种事情,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但是云舒没想到李兴胆子特别大,在知道账房总管今天要上任的情况下,也未把这个漏洞补上,是欺负新人?还是自视过高?
不管是哪一样,她都必须回击让他吃点苦头!
回到账房,云舒对墨清说:“墨大哥,跟着李兴,他肯定要去钱铺,帮我查一下他兑换银子的比例是多少。”
墨清沉默的应声而走,待过了半个多时辰,他在李兴的前面回来了,对云舒说:“李兴让两个伙计抬着木箱去了通宝钱庄。用白银换了钱币,五百两白银只换了四十五万铜钱。”
云舒听完噗嗤一笑。
一般情况下,一两银子兑换一千文铜钱,高的时候可以兑到一千五百文。
云舒昨天兑换的时候,因钱币多白银少,一两可以兑一千一百文。云舒当即把身上的白银都给兑了钱币,没想到今天汇率就跌了,一两只能兑九百五十文,也就是说……李兴亏了五万!
她正笑着,李兴就拿着账簿,抬着装钱的箱子敲门进来。
云舒收起笑容。一本正经的跟他对账,钱数对上了,看来李兴用自己的私房钱,把这个空缺补上了,云舒想一想都替他肉疼!
李兴不像云舒自己偷偷做生意,这五万钱,他只怕是很吃不消的!但是吃不消他也得吃,这种亏吃了没处去诉苦,只得哑巴吃黄连!
总算是把账簿都交接完了,云舒也松了一口气,再接下来金店若有买卖,都是伙计拿着货物和客人付的钱到她这里记账,钱付清楚了再发货,工作也走上了正轨。
店里的伙计们都发现二当家最近情绪很低落,脾气很不好,只要他们稍有错误,就会被劈头盖脸的骂一顿,众人少不得战战兢兢。
两个伙计见门口走进一位女客官,正要热情的迎上去,其中一人忽然拉了另外一人,说:“别去,是那个穷丫头!她买不起,就喜欢看来看去!”
被拉住的伙计觉得奇怪,那女客观的穿着打扮,明明像是世家小姐,怎么会是“穷丫头”?
另一伙计见同伴不信,就说:“她前天就来过,在店里选了一套金头面,并一直玉钗,可是待问了价钱,她却放下了东西,说改日再买。我觉得奇怪,跟着她出了店门,怎知在她上车走后,听到她家跟车的仆妇偷偷议论,说那位小姐空有一副尊贵的壳子,其实比谁过的都艰难!”
听完这段话。伙计们都同情的看向那女子,只见她举手投足间,有一身尊贵娴雅的气质,但再想想她囊中羞涩,又纷纷摇起头来。
那女子还记得之前帮她挑选首饰的伙计,就走过来说道:“我是来买前天挑选的那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