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想要参加灯谜会的人。”
“哦,”奴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不用管他们,我们猜我们的便是。”
“不错,我们猜我们的,不用理会他人。”桑维翰笑笑,看着奴兮说,“我猜这题答案是‘芜’。”
奴兮看着桑维翰一笑,又看起别的灯谜,不消多时,奴兮便吩咐兰茵叫来刚才的那个中年男子。男子来到奴兮身前,笑问:“姑娘已猜出三题了吗?”
奴兮笑着点点头,递过手上的红纸条,男子看了看,念说:“浅草遮牛角,疏篱映马蹄,答‘芜’,不错;日暮村西牛影归,答‘桀’;雨,答‘池’,好!”男子看着奴兮和桑维翰赞道,“姑娘、公子好文采!请随我来。”说着,便带着两人穿过灯车往不远处的台上走去。
边走,奴兮边小声问:“维翰,前两个我知道,可是那个‘雨’字的答案为什么是‘池’?”闻言桑维翰轻笑一下,回道:“雨,水也。”
思索片刻,奴兮恍然大悟的笑道:“妙!”中国的汉字文化,确是博大精深!
在台上等了一会儿,便陆续有人被那中年男子带上台来。不久,台上便聚满了人,最后,一个身着花青色的男子款步而来,看样子大概30左右。男子看了看台下的人,又回头看了看台上的人,笑道:“一共八题,礼品为一盏花灯。”说完,便有人拿上灯笼,是一盏很精致的灯笼,四面的框子是红色的细木,雕刻成镂空的花纹,灯笼纸上绘以四时之花,秋冬春夏跃然其上。“各位,开始吧。”
灯笼一上台,奴兮便一下子被吸引住了。生在现代,其实比这好看的灯笼多的就是,但是那些都是机器做出来的,怎么看也显得死板,而这盏灯笼却不一样,手法之细致,完全可以看出做的人的用心,纸上绘以的四时之花更是妙哉!让着灯笼好似充盈着生命。
桑维翰看着奴兮的样子问:“很喜欢吗?”
“恩。”奴兮使劲的点点头,目光仍然停留在灯笼上,半响方才收回。
笑了笑,桑维翰不以为意的说:“等会儿就是你的了。”
闻言,奴兮笑说:“这么有自信?!”可话到嘴边突然想起什么又咽了回去,眼前是桑维翰轮廓分明的侧脸,笼罩着一成薄薄的月华,温润的益发如暖玉一般。
他是桑维翰!奴兮自嘲的笑了笑,终于想起来了,他可是登科进士,未来石敬瑭的掌书记!他自然是有资格自信!原本还一直为石敬瑭收买人心而不快,现在却突然释然,原来,桑维翰从来都不是萧府的人!原来,尘封的历史早已决定。
“为大家准备的是典籍类得得题目,请大家听好。”男子的突然开口打断了奴兮思绪,“第一题——故。”
故?!题目一出,不止奴兮疑惑,所有人都小声嘀咕起来,台下之人交头接耳,台上之人亦是眉头蹙起。奴兮闷闷的看着面带笑容的男子,怎么看怎么欠扁!最讨厌的便是一个字的题目!一点想象的余地都没有!
“史记》,总之不离古文者近是。”温润的声音骤然在奴兮耳边响起,一愣,奴兮转头看向身边的桑维翰,如萧寄月一样温润的气息,嘴边自信的浅笑,在月光下散着淡淡的光华。
男子一愣,看向桑维翰的方向,赞许的点点头,又道:“易之而教之。”
“孟子》,选宾为主。”似乎都不见他思考便脱口而出。
男子又是一愣,笑道:“好!请公子再猜——退席。”
桑维翰笑了笑,刚要开口,便听有人道:“论语》,不在其位。”
男子一笑,继续出题:“莫中美人计。”
桑维翰道:“论语》,戒之在色。”
男子继续出题,桑维翰一一答之。奴兮安静的看着桑维翰,他满眼释放出的光彩,似乎没有任何可以把他难住。半响,奴兮收回视线,总觉得有一道目光注视着自己,于是散漫疑惑的看向身下的人群,目光一一扫过,突然一滞,那样淡漠的神情,不悲不行的面容,永远辨不清的情绪。
他一直看着自己?!奴兮忽然觉得有些别扭,刚想转身下台,却听见熟悉的叫喊:“奴兮小姐~”
循声望去,一身粉色的女子正向着自己跑来。定眼一看,奴兮马上兴奋的跑下台:“衾怡!”
“奴兮小姐,我可找到你了。”
“你怎么来了?!”奴兮拉过衾怡,开心的笑道。
“先生,先生他回来了。”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35章 他和她,她和他。
闻言,奴兮静默半响,然后突然转身就跑,边跑边回头笑道:“衾怡你快点啊。”
衾怡也一愣之后追上去:“小姐您小心着点。”白芷和兰茵俱是一愣,然后便抬脚跟上。
胳膊突然被重力拉回,因为跑得太快,奴兮还未反应便被拉住,所以身子一下不稳,一头撞到了身边男子的怀里。奴兮愤怒的抬头刚想开口骂人,却突然愣在了原地,撞进眼帘的是一双冰冷的黑眸,带着太多的情绪,反倒便不清楚。
半响,奴兮想挣脱开手腕,却徒劳,低头道:“放开我,我有急事。”
看着奴兮,石敬瑭沉声问:“什么事?!灯会还没结束。”
闻言,奴兮转头看了看台上,桑维翰正向自己看来,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他唇边原本耀眼的光彩笼上了一层淡淡的落寞。
心里突然一颤,奴兮不耐烦的说:“你放开我!”
石敬瑭刚想开口,便看到了从后面跟上来的衾怡,背脊一僵,手不自觉的没了力度。奴兮用力抽出手腕,不知为何不敢再看石敬瑭,他眼里的情绪太多太重,她承受不起。转身拔腿便又跑开。
衾怡经过石敬瑭身边,似是一愣,福身做了一揖便又跑开。兰茵和白芷也跟了上来,兰茵见到石敬瑭也是一愣,马上福身作揖,白芷却只微滞片刻,然后笑了笑似乎早就应该猜到一样,也福身做了一揖。
兰茵看了看白芷,白芷一笑,看着石敬瑭道:“奴婢先回府上了。”
石敬瑭看着白芷点点头,便转身走开。
见石敬瑭走远,兰茵低声问:“我们不去追奴兮小姐了吗?”
白芷摇摇头:“不必了,我们回去吧。”
“哦,”兰茵应了一声,又道,“那奴兮小姐还会回来吗?”
闻言,白芷看了看兰茵含笑问:“舍不得?”
兰茵一笑,笑靥美如薄雾星光:“小姐她对我很好。”
边说着,两人渐渐的离开了人群,寒意突然袭来,兰茵侧身帮白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白芷一愣,随即笑道:“不用了,我已经不是以前的白芷了。现在我们都是奴兮小姐的婢女,你不用再服侍我。”
兰茵低了头没有说话。
良久,白芷淡淡开口:“她会回来的,只要他想要的,他会不惜一切得到。”
原本只有几天小巷的路今夜却觉得特别的远。
奴兮只觉得路在一直的延伸,没有尽头。似乎用光了身上所有的力气才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可是又一点也不觉得累,心心念念已全然不在自己身上。
跑到萧府的大门外,奴兮直愣愣的便朝里面跑去,却被守门的侍卫拦下。
奴兮又气又急的看着门里对左边的侍卫说:“让我进去,我要找寄月!”
“放肆!”右边的侍卫上前一步喝道:“先生的名讳岂是你可直呼的。”说完便抬手把奴兮往外拽。
“你放开我!放开……”
“不可对奴兮小姐无礼!”正在奴兮和侍卫纠缠的时候,衾怡跟了上来。
侍卫闻言看向声音的方向,见是衾怡马上施了一礼:“衾怡姑娘。”
没有理会两边的侍卫,衾怡快步来到奴兮身边,上下打量一番奴兮后看着侍卫说道:“你们好好看着,这位便是奴兮小姐!不知者无罪,今日就算了,若是有下次先生定不轻饶你们。”
两个侍卫俱是一惊,似乎早已听闻过奴兮的大名,却从未想过眼前这个十多岁的女子便是。半响,两人看向奴兮齐作揖道,“请奴兮小姐见谅。”
奴兮胡乱的点点头,便拔脚往府内跑去。
越来越近了,近到恍惚可以看见印于窗纸上的轻浅的人影。可是就在门前,奴兮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太久没有见了,太久没有回来了,门外都已经换上了新的守卫,想进萧府都需要衾怡在一旁了,太多的变化,奴兮心里猛的压抑的难受。太久太久了,他,会变吗?!
衾怡一路小跑着更上,原以为奴兮早就进了书房,却不想她竟直愣愣的站在书房的门外良久未推开门。她脸上满是期待又害怕的神情让衾怡攸的愣了一下,走上前,衾怡笑道:“奴兮小姐怎么还不进去啊?!”
静默片刻,奴兮才转头看想衾怡,犹疑的开口:“他…他可好?!……他……”
衾怡一笑,往前轻推了推奴兮,朝着书房努努嘴道:“先生就在里面啊,奴兮小姐有什么问题就自己去问吧。”说完便站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奴兮,唇边挂着如春日暖风的浅笑。
又是半响,深吸一口气,奴兮终是抬脚往前走去,手慢慢的推开了紧合着的门。
衾怡看着奴兮略显单薄的背影轻叹一声,几许的怅然,几许的失落,几许的无奈。
眼前的女子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做事咋咋呼呼的简单的近乎傻的小丫头了。所有的一切都在变,无一例外,无一幸免。时间,真不是个好东西。
推开门的一刹那,奴兮脑海里突然涌进了无数的画面,都是自己平时幻想再次跟萧寄月重逢时的样子,全部在那一瞬间涌进脑海,一一闪过。
可是下一秒,这些充满了美好的幻想全部变成了幼稚和无知。萧寄月坐在书案后仔细的翻阅着文案,眉头紧紧的蹙着,竟一点也没有发觉奴兮的到来。
在门口等了良久,萧寄月终也没有抬头,奴兮委屈的撇撇嘴,自己轻手轻脚的走到一旁的木椅边坐下。
自进屋后奴兮就一直看着萧寄月,其实这样也好,可以让自己有时间并且明目张胆的好好的看看眼前的男子,一年未见,脑海里日日夜夜重复的样貌,如今又再次真实的印在眼帘。
军中的生活应是很累的吧,他下巴上泛起了青青的胡茬,唇紧抿着微微有些干裂,几许的消瘦,看着萧寄月的样子,奴兮心里越发的不是滋味。
但是,无论怎样,他还是他,只是更加的成熟!无论现在看起来有怎样的憔悴,也掩盖不了他周身儒雅的气息,温润的一如暖玉,娴雅的一如月华。
半响,只觉得两道视线紧紧的落在自己身上,萧寄月蹙眉疑惑的抬起了头,视线在落到木椅上女子的时候攸的一滞,眼里瞬间划过惊喜,开心,犹疑,夹杂着莫名的苦涩……最终,沉淀成一张浅浅的笑靥,柔声道:“你来了。”
乱世奴兮 第一卷 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36章 别哭了
原本以为自己早已做好了见到他的准备,但是在听到这简单的三个字的一瞬间,眼眶不受控制的一下子就湿了,好像所有的委屈全都爆发一样,随着眼泪一起泻下。鼻子酸酸的难受。
张嘴想说话,嗓子却干涩的发不出任何声音,只看着萧寄月任由眼泪越来越多。
看着奴兮的样子,萧寄月马上起身走到奴兮身边,疼惜的看了一眼轻轻的把她拥进怀里,轻哄说:“怎么大了反倒还爱哭了,听话,别哭了……”
记得在哪里看过,世界上最容易让人哭的三个字是什么?不是我爱你,不是我想你。而是,别哭了!
萧寄月柔声哄着奴兮:“别哭了……”
别哭了……
眼泪却如断线的玉珠越发的停不下来,怎样也控制不住。
萧寄月轻拥着奴兮,怀里的她略显单薄。心里几番滋味交杂,她终究也还是个孩子,承受的是否太多,太重。
不知过了多久,眼泪终于渐渐的停下,萧寄月身前的一大片衣服已经湿透了。止住了哭,奴兮只一个劲的抽泣,萧寄月宠溺的笑笑,伸手给奴兮倒了杯水递给她。
空气里满是眼泪的咸味,没有人再说话,屋里一下安静了下来。
抽泣渐止,奴兮定定的看着萧寄月问:“你再也不会走了是吗?”
萧寄月一愣,伸手温柔的揉了揉奴兮的头,含笑道:“夜深了,先去睡吧。”
被就惴惴不安的心猛的一下像坠入万丈寒冰,看着萧寄月带笑的眸子半响,奴兮起身走出书房。罢了,他终是属于着乱世江山的,怎会为自己停留呢?!奢求太多,终会变成绝望。
反反复复的睡的不太安稳。醒来奴兮只觉心里沉闷的难受,有什么,终要失去。
衾怡在房间里收拾,奴兮起身走到小院在树下坐下。今日的天气略显得凉了,身上披着萧寄月给自己带回的红绸披风,手指又无意识的描摹上小木桌上的年轮。
总觉得哪里不对,疑惑良久,奴兮猛的收回右手,怔怔的看着木桌半响说不话。不知何时,竟已经习惯了另一圈的年轮。
“奴兮妹妹。”清亮的声音传来,带着欢快与几丝不悦。
被声音惊醒思绪,奴兮转头看向小院门口的地方,一身深蓝胡服的男子正款步而来,双手背在身后,笑意盈然。
收拾了情绪,奴兮看着刘知远含笑道:“你怎么来了?”
“本来去大哥府上找你,才知道你已经回到二哥府上了,便就过来了。”说着,边随身在奴兮身边的木椅上坐下,看了看身边的奴兮,脸上的笑意突然隐去,生气道,“我邀你去看花灯你说你不去,却反倒自己跟着桑维翰去了。”
奴兮刚想开口说什么,刘知远却突然说道,似是自言自语:“也亏得不是我,昨晚二哥回来,就算是我,奴兮妹妹也会扔下不管的吧。”
心里猛的一颤,奴兮转头看向刘知远,他眼里情绪太多太重,失落,庆幸,妒意,还有自己对自己的劝慰,全都一闪而过,转瞬又是明媚的笑颜,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古琴随口问道:“怎么回来了,都快进宫了。”
看着刘知远半响奴兮才反应过来,笑了笑说:“寄月回来了,我当然要回家了。”说完想起什么,又问,“维翰呢?”
刘知远疑惑的看了看奴兮,不解道:“他?!在大哥府上啊,怎么了?”
果然。奴兮低头一笑,没有说话。历史的轨迹太过深刻,怎能妄想会更改呢?!
看着奴兮的样子,刘知远蹙了蹙眉,从身后拿出一盏花灯放到桌上:“这个是他托我带来给你的。”
奴兮愣了半响没有开口,托知远带来?!他自己竟不愿来萧府了吗?!
看奴兮盯着灯笼很久不说话,刘知远闷声道:“很想他?”
闻言,奴兮抬头看着刘知远片刻,突然咧嘴一笑说:“你成天的想些什么呢?!”撇了一眼刘知远又道,“我只是再看这盏灯而已,很漂亮,尤其是灯纸上的四时花。”
“当然漂亮,”刘知远笑道,“为了与民同乐,这可是李大人亲自找最好的工匠师做的。”
“李从珂?!”
“不是,是李嗣源,李大人。”
奴兮‘哦’了一声点点头。刘知远又道:“这花灯上的四时花可是大哥亲笔画的。”
“什么?!”奴兮猛的大吃一惊,石敬瑭昨晚见到自己很喜欢花灯时浮现在脸上的笑容,还有自己没有拿到花灯就跑开时脸上浮现的怒意突然毫无征兆的涌进脑海,瞬间充斥进的画面让奴兮直愣愣的完全无法反应,只瞪大眼睛看着刘知远问,“他怎么可能画这些东西?”
刘知远淡然一笑,把玩着花灯四角的流苏道:“李大人开了口,他怎么会拒绝了。”
在屋里收拾是就看到刘知远来了,故意出来晚了点,衾怡奉上茶,然后退到奴兮身后。
谁都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又坐了会儿,刘知远起身离开,看着奴兮问:“我现在去找二哥商量事情,等晚上过来,为我弹一曲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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