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在父皇那里用过了,哦,青煜非要闹着过来,说是要看你是不是变胖了呢。”太子偏了身子,微睨了眼看向身后,冷青煜笑嘻嘻地自他身后走上前来,给太子妃行了一礼道:“皇嫂怎么还是如此清丽可人,哎呀呀,臣弟原想着看王嫂大腹便便的模样呢。”
太子妃听了便无奈地瞪他一眼道:“青煜啊,你都十七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顽皮呢,何时才会学着长大?”
冷青煜笑着碘着脸凑了过来道:“青煜不是还想着让皇兄和皇嫂多疼几年么?在皇兄和皇嫂面前,青煜永远也不想长大。”
太子一偏头,看到跪着的上官枚和锦娘,不由笑道:“枚儿快快平身,那一位是?”
太子妃听了忙笑道:“她可是臣妾特地请来的能人呢,殿下,那是小庭媳妇,简亲王的次媳,枚儿的弟媳妇。”
太子听了便宠溺的拍了拍太子妃的手道:“爱妃就是调皮,你只说是小庭的媳妇孤便明白了,还说那么大一串子来,当孤连这些都不明白么?”说着忙又对锦娘道:“平身吧,抬起头来!让孤瞧瞧,小庭可是咱大锦最美的男子呢,不知他媳妇会是什么样子呢。”
锦娘便微抬了头,咋看之下,觉得太子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却又想不起来,太子身材修长伟岸,相貌俊雅,举手投足间,贵气天成,眼神看似温润,却又深遂凝重,眼底隐隐有股威严的霸气,令人既想亲近,却又不敢久视,且,那眼神还具有穿透力,似乎一下便能将人看穿了似的。看来,太子天生便生就一张帝王相,将来即位,定然也是个厉害的帝王。锦娘只是轻略的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睑。
太子也用探究的眼神看着锦娘,此女子长相一般,算不得很美,只是双眼睛极亮,神情也从容淡定得很,见了自己并不慌张,也无欣悦和崇敬,只是很平静淡然的扫了自己一眼,便收了视线,这让太子觉得有趣,他还是第一次遇到面对自己如此泰然女子,平日里所遇到的女子,不是惶恐拘谨,便是或热切,或含情,或拘礼刻板……总之,不会是她这样,既不为自己外表所动,也不为自己的身份所投……
“冷夫人,小庭可还好?”太子微笑地问锦娘,若在平时,他是不愿与一般的臣工之妻闲谈的,不知为何,他今日有了聊上几句的兴趣。
“劳太子殿下挂怀,相公他很好。”锦娘微躬了身子,态度恭谨地回道。
“你……又是来唱歌么?皇嫂,她刚才可是弹唱一曲呢。”冷清煜突然踱到锦娘面前,似笑非笑地看着锦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锦娘听了便皱了眉,微抬眸看了他一眼,便仍低下头去,像不认识冷青煜一样。
冷青煜立即觉得心里窝火得很,这个小娘子,每次看到自己都是这个嘴脸,自己在她眼里便如一颗尘埃一样,微不足道,又像是,一件陈旧的摆设,不值得她的目光多注视片刻,自己……有那么怂吗?
“孤有很久没有见到过小庭了,嗯,说起来,有几年了吧,小庭仍是那样美丽吗?”太子大步走进殿内,随意地问道。
锦娘听他这句话却觉得刺耳得很,冷华庭再是妖孽,他也是个男子,堂堂太子形容一个男子竟然用美丽二字,分明就是在讽刺冷华庭男生女相,那话里,就含有一丝轻佻的意味。
锦娘听着心里很不舒服,她也转过身去,仍是低了头,面对太子道:“回殿下的话,臣妇并没注意过相公外貌如何,只觉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
太子听得微怔,这女子果然厉害,竟随口就将自己的刻意调侃给堵了回来,她是在说,她一个妇人都不曾关心男子的外表,而自己堂堂太子,竟然会拿一个男子相貌说事……嗯,小庭还真娶了个好媳妇呢。
“顶天立地啊,上回本世子在城东遇见华庭兄时,他可还是坐在轮椅上的,顶天是有了的,那立地嘛……哎呀,皇兄,华庭兄的风采,那可是绝世难寻啊,你多年未见他了吧,哪日约了他一同出游,你便可知,那是比九天仙女还要美上几分呢。”冷青煜就是看不得锦娘那副淡定从容的样子,上回在他府里时,她极力克制隐忍,就是对等郡主的无理取闹,她也容忍着,并不反驳,倒是得了个贤淑温婉的好名声,今天对着太子殿下,她倒是针锋相对了起来,他倒想看看,她能如何在太子殿下面前应对自如。
锦娘听了果然大怒,心底里猛地就窜上一股火苗,她抬了眼,冷冷地淡扫了一眼冷青煜,面上努力保持着平静,仍是微躬了身,对太子殿下道:“臣妇所说的顶天立地乃指男子个性方刚,品德端洁,气质雅淡,相公虽身有残疾,但心胸广阔,身残志坚,比之某些四肢健全,头脑简单,游手好闲,充傻装嫩之人自然是要好得多了,太子殿下,您说臣妇可有说错?”
冷青煜听了差点没有背过气去,锦娘可是正好拿了方才他在太子面前耍无赖的样子来骂他装嫩呢,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还骂他游手好闲,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不是猪么?
他瞪着锦娘,嘴张了半天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被她的话堵了个满心,却又不知道如何回复,那样子,又气又急,额头青筋都暴了起来,看得一旁的上官枚和太子妃捂住嘴拼命忍笑,真是难得啊,向来只有青煜调侃别人的,哪知今天碰到硬茬了,被锦娘顶得说不出话来。太子见了也是想笑,看锦娘的眼神里更添了几份有趣,上官枚看时辰也不早了,而且,太子妃也累了半天,该休息了才是,便向太子和太子妃行礼告辞,锦娘忙也跟着行礼。
太子见太子妃了着实疲累了,便点头允了。
冷青煜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还想刺锦娘两句,偏生她们要走了,他脑子一激凌,便对太子道:“臣弟也回去了,皇嫂好生休息,过些日子再来望皇嫂。”
太子妃倒是觉得好笑,故意说道:“下回青煜换一个借口到皇嫂的内殿里来吧,可不能再装嫩了哦。”
冷青煜刚提起的步子被太子妃说得一顿,背都僵了,气鼓鼓地回了头对太子妃道:“下次我装老成,总可以了吧,皇嫂,你也合着她来编排成臣弟?”
太子妃听了捂嘴猛笑,太子见了便笑道:“唉,反正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之人,装来装去,也不会有什么新意的,爱妃,你还是别存太大希望的好。”
冷青煜见太子夫妻二人同时调笑他,气得一跺脚,返身就走了。
此时,锦娘和上官枚早已走出好远,他一时气愤不平,只想再要教训那让他出了丑的小女子不可,提步便追,一转弯,见了丽嬷嬷正带了锦娘要出前殿,他大步跨了上去,一脚正好踏在锦娘拖地而行的雀展屏式的裙下摆上。
锦娘哪里注意到身后,正好要下殿前石阶,身后突然被扯住,稍一用力,便听得一声清脆的裂帛声,身子也向前一倾,踩住自己的前裙就向前摔去。
冷青煜不过想要恶作剧一下,见她的外衣被自己踩坏,正暗自得意,便看到她小小的身子正向石阶下摔去,心中一紧,也不及多想,便跃向前一大步,伸手及时地抓住了锦娘的后背,将她一把扯进自己的怀里。
一垂眸,看到锦娘吓白的小脸,还有那如小鹿一般惊慌无助的眼神,淡定也好,从容也罢,全都在她眼底消失,此刻只有惊瑰未定,只有茫然失措,莫名的,他心里升起一股疼惜来,好奇怪,他明明就很恼她的,这会子却很想要安抚她,想将她眼底的惊惶和无助会都赶走。
软软娇小的身子半依在他的臂弯里,什么温香软玉,什么娇弱无骨,全不能形容他怀里此刻这个小小的娇躯,他突然很依恋这一刻的美好,很不愿意放开她。
正楞神时,脸上遭了一记响亮的巴掌,锦娘自他怀里挣扎站起,一扬手,便甩了冷青煜一巴掌,小心地向一边移开几步,骂道:“神经病!”
上官枚和丽嬷嬷被这突如其来的连番变故弄得目瞪口呆,丽嬷嬷心细,一瞥眼,看到地上锦娘被撒扯下的一块衣摆,拾了起来,对冷青煜摇了摇头道:“世子爷,这回奴婢也不帮你了,这样也太失体统了。”
上官枚见了也是对冷青煜道:“煜哥,你如今可真是越发的活回去了,怎么像个孩子似的,怪不得弟妹要说你装嫩了,你就不能沉稳一些么?”
没一个人责怪锦娘打了他,他堂堂一个男子,长这么大,除了娘亲,还从未有女人敢打过他的,他刚才明明是去救她的,她怎么能够打他,还骂他神经病……有这种病症么?
还有,他哪里装嫩了,明明是只是想跟她开个玩笑而已……
冷青煜捂着被锦娘打红的半边脸,楞怔地瞪着锦娘,一瞬不瞬地看着,似要自她脸上看出一丝不一样的情绪来,可是,锦娘自打了他一巴掌,骂了他一句后,便理都不理他,接过丽嬷嬷手里的衣摆,低身福了福,道了谢,好在是冬天,衣服穿得也厚,坏了一件只是有损仪容,却不会太丢丑,一会子四儿和侍书两个自偏殿转了出来,四儿手上拿了大绒外披,见锦娘一身狼狈,在太子府里也不好过问,忙上前来帮她披了,扶着锦娘上了回府的马车。
冷青煜直到锦娘小小的身子消失在前殿的拐角处,他才渐渐地回神,一伸手,意外地看到自己手里竟然抓着一根珍珠项链,好像是她身上戴着的,刚才自己心急,一下抓住她的后襟,不小心将项链的挂扣扯脱了,抓在手里竟不自知。
项链上有淡淡的兰草幽香,是她身上的气味吧,好像是的,方才将她拥进怀里的那一瞬,他好像闻到了……
他急急地抬步,想要将项链还给她,可是又怕再看到她那淡漠的眼神,怕她根本就不将眼光落在自己身上,那感觉,痒痒的,闷闷的,让他有点无所适从,又很空虚,像是心里的某处原就缺了一块,好不容易找到个可以填补的宝石,偏生那块宝石早就被别的摘了去,自己不过是空欢喜欢一场,心便继续地空落着,任凉嗖嗖的风往那空洞里灌……活了十几年了,以前怎么就没这感觉?
是这个女子太过可恶了,自己几次三番地在她面前吃了瘪,所以难受,对,一定是这样,哪天,自己非要找回这场子来不可。
手一甩,将那串项链抛得好高,打算就此将那女子的东西扔了,连着烦恼一起抛了最好。
他向前走了一大步,那串项链就落在他的身后,发出啪的一声响,那是打在石板上的声音,但怎么却又像是落在了心中一样,他的身子一僵,回过头来,怔怔地看着那串项链,一回身,快速地拾了起来,细细地摩娑着每一颗白色的珍珠,拿了帕子小心地包好,塞进了袖袋里。
坐在马车上,锦娘觉得心里烦闷得很,好好的一身衣服竟然被个混蛋给扯坏了,真是倒霉得紧,四儿紧挨她坐着,一抬眼,看到她身上的那串项链不见了,忙问:“少奶奶,早上奴婢看你戴了串项链的呢?怎么不见了,衣服怎么也坏了呢?”
锦娘听了也低头查看了一遍,果然不见了那串项链,那还是出门时,冷华庭特意选给她戴的,这会子丢了,只怕等会回去,那厮一定会要扯住问究竟的,真是晕死了,以后,看到冷青煜那个臭小子,离远一点就是,他们两个怕是前世就结了仇的。
“今天遇至一个疯子了,衣服也被他扯坏了,那链子怕也是给他偷去了。”锦娘气呼呼地说道。
上官枚听了就想笑,她原本郁着的心情被锦娘和冷青煜两个弄得大笑了两回,郁气也消散了不少,这会子听锦娘如此说青煜,她便更觉好笑,对四儿道:“对啊,你家少奶奶说得没错,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那不是个疯子就是个大傻子,唉,链子掉了就掉了吧,明儿我再送你家少奶奶一条好的就是。”
四儿被世子妃的话弄得莫名,更是不明白她与少奶奶话里的机锋,不过,看少奶奶脸色很不好,她也没有继续问,心里却是担心着,少奶奶可是去的太子府,身上弄成这个样子回去,不会是在太子府里犯了什么事,被罚成这样了吧。
一会子回去,一定要在少爷面前帮少奶奶回还了才好,
回到王府,已快到了掌灯时分,锦娘使了四儿去王妃屋里报平安,自己直接回了院子。
一进穿堂,秀姑上来便要帮她脱锦披,锦娘微偏头,看到冷华庭歪坐在轮椅里看书,正斜了眼看自己,忙对秀姑道:“你去摆饭吧,我饿了,先进去换身衣了再出来。”
说着,小心走了进去,丰儿见四儿没跟着进来,便自己先进了里屋,帮锦娘打水净面。
进了正堂,锦娘笑笑对冷华庭道:“相公饿了吧,一会子咱们用饭啊。”说着,尽量离着他远一些,想蹭到里屋里,赶紧把这一身给换了。
但还没走几步远,外披便被他扯住,锦娘早有准备,脚下就停了,虽没被他扯倒,但脖子却被锦披的带子勒得生疼,不由哎哟一声,退到他身边来。
冷华庭手一勾,便将她揽到了自己怀里,伸手就扯了她的锦披领扣,手一甩,那锦披便被他甩得老高,秀姑忙上前来接了,冷华庭上下打量了会子锦娘,见她身上并无异样,才将她轻轻推开了,锦娘也顾不得骂他,趁他没发现什么,身子一稳形,便往里屋窜,谁知他手快得很,一下又扯住了她残破的后衣摆,问道:“娘子,衣服怎么破了?”
锦娘抚额,脑子里飞快地乱转着,总不能告诉他是冷青煜踩坏的吧,那他还不火冒三丈了去?保不齐,便会找冷青煜的麻烦呢,那小子就是个无赖加长不大的混帐小孩,大年节下的,为这点子事闹,可不好看呢。
“相公,那个,才我下马车时,不小心挂住车辕了,将衣服扯破了,你看,好冷呢,让我进去换一件吧。”锦娘无奈地求饶道。
冷华庭仔细看了看那后衣摆,看着也像是扯坏的,而且,身上也就撕了这一角,便将信将疑地放开了她,锦娘头上都冒冷汗了,忙进了里屋,丰儿早就打了水等着她,洗过脸后,锦娘将头的发髻也拆了,随便挽了个髻,换了衣,清清爽爽地出来了。
张妈妈张罗着将饭摆好,锦娘挨着冷华庭坐着,又开给他当辛勤的小保姆,帮他布着菜,冷华庭心满意足地吃着她给他夹的菜,不时地自己也夹了块红烧排骨送进锦娘嘴里,吃得眼都眯了。
正吃着,四儿自外面打了帘子进来,见少奶奶换了行头,心里松了一口气,正打算自己也回屋里换一身去,冷华庭叫住了她:“四儿,明儿让阿谦把府里的马车辕给锯了。”
四儿听得一愣,随口便道:“少爷,马车没辕怎么行啊,可锯不得。”
“锯了吧,锯了吧,省得将你的衣服啥的勾缠了,阿谦心里会难受的,还是锯了的好。”冷华庭边吃边漫不经心地对四儿说道。
锦娘心里警玲大起,就知道这厮不好唬弄,忙不停地对四儿眨着眼,冷华庭却偏了头,似笑非笑地看她,她便敛了心神,一本正经地给他夹菜,四儿一时没注意,边往内堂走边嘟囊道:“马车辕怎么会勾缠衣服嘛,少爷又拿奴婢寻开心,奴婢……啊,还是锯了吧,奴婢才还被那车辕挂了一下呢。”
可惜,四儿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冷华庭已经放下筷子,斜睨着锦娘,锦娘讪讪地刚要说什么,他已经将轮椅滑开桌子,顺手一捞,将她打横了放在膝盖着,便往里屋里,四儿吓了一跳,以为他会对锦娘怎么样,跟在后头就要进去,张妈妈及时将她扯住道:“无事的,就是小打小闹会,少爷心疼着呢,哪里就会对少奶奶怎么样了。”
四儿一想也是,少爷可是最宠少奶奶了,这会子肯定是进去检查身体了,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脸红,低了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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