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一想事,脚步就慢了些,冷华庭一回头,看到她皱了眉,回头就去捏她的下巴,“又胡想些什么,理那些个不相干的人作啥,赶紧的,我饿死了。”
锦娘听了不由气急,饭热了四回你不吃,饿死你个别扭的家伙,脚步却是加快了好多,赶紧推了他进屋,丰儿见了忙去盛汤,锦娘一边接过那碗汤一边对秀姑道:“去帮我请了三老爷进来吧,可别怠慢了就不好了。”
秀姑听了忙打了帘子出去,锦娘端起汤,舀了一匙吹了吹才送到冷华庭的嘴边。
冷华庭笑咪咪地喝了,一旁丰儿看着就怔了眼,少爷还真是会耍无赖,明明自己早就可以吃的,非要让少奶奶回来喂,摇摇头,又去盛了一碗饭,很有眼力地走到一边去侯着了。
一碗汤喝完,锦娘才将饭给他,自己站在一旁给他夹菜,冷华庭吃得眉花眼笑,锦娘看着就气,碎碎念道:“若我哪天出去个三五天,你都不吃饭么?还不得饿晕去,多大的人了,总这么任性着,别的事情还好,这饭可不能不吃,原本就身子不太好……”
“娘子,这个糖醋排骨很好吃,吃一块。”正念着,冷不丁嘴里被塞了一块排骨,锦娘差点卡到,始作甬者一脸期待地看着她,似乎正在等她夸将呢,锦娘嗑巴了几下,将那排骨吞了下去,又要继续念,冷华庭又是一根排骨送了过来。
锦娘总算有了觉悟,闭了嘴,却见他凝了眼,放下碗筷不动了,锦娘不解地看着他,好半响才听他悠悠地说道:“娘子,不要离开我。”
锦娘听了心就便得软软的,就像有一条细细的小蚕宝宝在心房上缓缓蠕动,痒痒酸酸,还有一丝被需要的甜蜜,端起碗,她又变身成为高级保姆,声音变得柔柔的:“吃饭相公,我哪也不去了,就呆家里陪你。”
冷华庭墨玉般的眸子波光流泄,一大口一大口吃着,样子乖巧又可爱,像个刚被大人重礼疼爱的孩子,满足又兴奋。
“哎啊,小庭媳妇,小庭媳妇。”
外面就响起三老爷的大嗓门来,秀姑带着三老爷进了屋。
锦娘忙放下手中的碗去给三老爷行礼,“三叔如今可是大忙人,今儿怎么得了空过来了?”一边让丰儿去沏茶,拿了果品奉上。
三老爷歪头一瞧冷华庭正在吃饭,不解地问:“庭哥儿怎么才吃呢,这都啥时候了,不会是才起的吧,你三叔以前是这样子,懒怠得很,如今咱可是管着一个大铺子,日日里都起得早呢。”
冷华庭因锦娘放碗只顾着招待三老爷去了,一张俊脸便绷得紧紧的,对三老爷的问话充耳不闻,手里筷子敲得叮当作响,一副很不耐烦的样子。
锦娘忙对三老爷道:“不是呢,相公平日里也起得早,只是今儿午饭晚了些……啊,三叔,今儿抽空过来可是有事?”
三老爷一听锦娘这话便笑得合不拢嘴,眯着眼一脸的得意:“哎呀,小庭媳妇,你那大姐可真是个知情知趣的,前儿送了两个好人儿来给你三叔,又请了三叔我痛快地玩了两宿,说是要在城东铺子里掺一股进去呢。”
这事锦娘早就知道,只是不知道三老爷此来是何用意,便笑笑道:“是这样么?唉,谁让三叔您如今掌着实权呢,当然一众的亲戚六眷肯定是要巴结您的,大姐既然送礼给您,您就收着。”半点也不谈那掺股的事情,这事是好是坏,谁也说不准,她可不想掺合进去。
三老爷一听锦娘夸他,笑得更是见牙不见眼,扔了一块点心到嘴里,又喝了一口茶才道:“你三叔我来也是想要知会你们一声的,都是一家亲戚,这钱给别人赚也是赚,何不给了亲戚,你说是吧,只是那铺子里的股份是有定额的,我一时也分不出余股出来……”说着,一双鱼泡眼瞪得溜圆,仔细看着锦娘的反应。
锦娘原也想过,王爷经营铺子时,定是早就将股份分派好了的,占股的大多都是京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这会子芸娘想凭空要掺一脚进去,当然不容易,只是三老爷怕是还有别的意思呢……
“那三叔您就别为难了吧,我大姐也是个晚辈,送您一点小礼也算不得什么,您大可以回了她就是。”锦娘淡笑着对三老爷道。
三老爷一听,眼里就露出失望之色来,他早就有了对策,不过来探探锦娘的口封的,见锦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由收了笑,眯了眼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的,你是小庭的媳妇,三叔总得给你几分面子的,对吧。”
锦娘听他此言果然另有意思,便笑道:“三叔,您可千万别为这事为难,我大姐也不过就是好玩,宁王府您也知道,亲贵着呢,哪就缺了这些银子了。”
三老爷听了便有了气,赫地站起来道:“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自家姐姐不帮,想帮谁?三叔我说有办法就有办法的,今儿也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把你二婶子娘家大舅那份股给退了一成,匀给你大姐去,都是一样的姻亲,总不能厚此薄彼,对吧。”
锦娘听得一怔,二太太娘家大舅也在城东铺子里掺了股么?怪不得二老爷不想要三老爷管城东铺子里的事,以三老爷那混球性子,别说半年,怕是三个月就会把那铺子给折腾败了,那不就会断了二太太娘家一条财路么?
可如今说要把二太太娘家大舅的一成股给芸娘,那二太太那里怕会过不去吧……
“三叔,这样好么?二婶子那儿……不会生了膈应吧。”锦娘担心地说道。
三老爷听了眼里就露出一丝狠色来,冷哼一声道:“她生不生膈应我是管不着的,这么些年,她那大舅在咱们府里也没少得好处,如今只是分出一成来,也算不得什么,她要真要来说你什么事,你尽管装不知道就是,有你三叔给顶着呢,哼,仗着二哥的面子,楞是没当你三叔是盘菜,有事没事的就到铺子里叨叨,烦都烦死他了,什么东西。”
三老爷这样一说,锦娘才明白了其中一些道道,想来二太太的哥哥是知道三老爷的为人的,因着有股份在铺子里头,肯定不会啥事都由着三老爷混来,说叨怕还是小,保不齐早就去二老爷那告过状了,三老爷受了气,所以才会把他的股份匀出一成来给芸娘,这样也好,只要不牵扯到自己就成,这事就装宝算了,等二太太沉不住气时,定然会再来找自己的,不过,倒是可以先在三老爷这里下点功夫,总不能等着让人逼上门来才是。
如此一想,锦娘便装作很婉惜和不平的样子:“三叔,其实当初大哥和二叔都一力反对您当这铺子里的管事,说您办不成什么事,侄媳可不这么看,三叔您只是爱玩儿已,都是老太爷的儿子,王爷和二老爷都智机过人,您当然也不例外,自然也是精明强干的,您呀,只是不干,真要做起大事来,怕还没几个能比得过您呢。”说着,就掩嘴笑,眼睛亮亮的看着三老爷,一点也不似作假敷衍的样子。
三老爷听得心中一暖,他自小好话儿当然听过,但人家全是嘻哈玩闹,唬弄他的居多,想当初确实是锦娘一力促成他接手这铺子的,如今看锦娘说得诚恳,他便像遇到了伯乐一般,浑身上下都充满了斗志,若非锦娘是个女子,又是他的晚辈儿媳,他一准会给锦娘来个熊抱,感激她睿智的眼力和赏识。
“小庭媳妇儿,你真的这么看三叔我么?”三老爷两眼激动得放光,端茶的手都些不稳了。
“自然是,您可是侄媳一直尊重的长辈呢,侄媳哪能在长辈面前扯白呢,侄媳一直就觉得着您是有那真才实学的人,不像有些人,看着道貌岸然,内里实则不这一团乱絮,草包一个呢,您不过是个真性性的人罢了。”
反正好话也不要钱,只要哄得三老爷开心就成,那铺子里弄得也是越乱越好,不是说有很多亲贵都参了股么,都让三老爷闹到明面上来吧,最好三个月就将那铺子弄破败了,到时,自己的铺子开起来,让富贵叔将那些客户都接过来……王爷看在冷华庭份上只会睁只眼闭只眼,宫里头嘛……得跟刘妃娘娘拉好关系了,那生意……也不怕做不下来的。
“小庭媳妇,你真是太通达贤惠了,比起你那世子妃嫂嫂来,可真不是强了那一点两点呢,哎呀呀,小庭娶了你可真是有福气呢,这事就这么办,一会子我让下面的人去办妥就是,你那姐姐下个月就能分到红利了。”三老爷高兴地说道,一副就要出去大干一场的样子。
锦娘自然又是道谢了几句,不过,说了老半天,三老爷也没个要走的意思,锦娘看冷华庭脸已经很是不耐,不由有些着急,怕惹急了他,他会拿东西砸三老爷,所以,不时地拿眼去睃冷华庭,却见他猛不丁地对她眨着一只眼,那动作迅捷得很,若不是锦娘一直留意着他,定然瞧不见,他的神情太过调皮搞笑,弄得锦娘想笑又碍于三老爷在,一时差点憋出了内伤。
三老爷自己也觉得再坐下去很是无趣,终于还是开口道:“侄媳,其实三叔今儿来,还有一件事想你帮忙呢。”
总算说到正题了,锦娘笑看着三老爷,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才问道:“三叔您千万别说帮不帮忙的话,我和相公可是您的晚辈,您就事尽管吩咐,只要做得来的,我们一定不打推辞。”
三老爷听了心中一安,瞄了眼冷华庭道:“先前我接手时,不是说过府里会派个帐房先生去么?唉,那个老不死的,把个帐管得死死的,三叔我想弄点活乏钱去进些好货都不成,那日子过得太憋屈了,若是……侄媳和小庭能有法子将那老不死的东西换一个人,那三叔我可就是真正能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定然能将那铺子做大几倍来给他们瞧瞧。”
是想在铺子里随便拿钱,但那帐房不肯吧,锦娘在心里冷笑着,在上却显出为难之色来,“三叔,这可真是有些难了,您也知道,相公如今又没什么地位,在府里也说不上什么话……以后掌家的可是大哥大嫂,侄媳说话也是人微言轻,怕是起不得作用呢。”
三老爷一听,面上就露出丝鄙夷之色来,冷哼一声道:“侄媳,你也不肖如此说,原本这世子之位是庭儿的,他说话哪里就管不得用了?不过是……哼,别以为我是傻子,当年那起子事我也是知道一些的,那些人以为一手遮天呢,只是将大哥大嫂瞒得紧罢了。”说着顿了下来,四周看了看,才凑近锦娘,小声道:“三叔也不怕告诉你,庭儿可是别人害的呢,哼,他们是结成一团的,总拿我一个当外人,以为我真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当作不知道,不拘着我快活就成,如今他们是越发的过份了,害了庭儿,又想要管着我……”终是觉着说出来有些不妥,还是没有说下去。
却让冷华庭和锦娘听了同时一震,这是第一次在府里人嘴里听有关冷华庭身残一事的真实信息,以前的一切全是猜度的,锦娘强抑心中的激动,装出十分震惊的样子,眼里立即就升起一团水雾来,突然起身,对着三老爷盈盈下拜,行了个大礼,哽咽道:“三叔,你……你真是个正直又善良的好人,锦娘……锦娘替相公多谢三叔了。”
说着就磕了下去,三老爷吓得差点跳起来,小辈们在他跟前行礼的多了,可他今生还是第一次听人说他是个善良的好人,一时心里有些发木,那感怪怪的,有些不适应,但却……很爽啊,原来,当好人的感觉是这样的么?
他连忙去扶锦娘,锦娘却跪在地上不肯起来,好不容易在三老爷嘴里套了些话出来,怎么能就此放过,当然要深挖下去了,“三叔,相公他……他原本也如三叔一般,是个翩翩佳公子,可如今您看他……他只能终日坐于轮椅之上,再也不能起来走路,每日里还要受府里那些小人的白眼,他究竟犯了什么错?要忍受这样的痛苦,难道就因为他有了继承爵位的资格,那些人就要害他?当初你也是老太爷的儿子,您就坦荡光明,没有耍过阴谋诡计,没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没去害过自己的亲兄弟,对吧。”
三老爷听着锦娘的话也觉得动容,他确实胸无大志,当年二老爷与王爷也没少为世子之位争过,只是王爷原就是嫡长子,身份摆在那,别人就是想争也争不过来,他更是没那心思去争,只是在一旁看着好玩,后来,冷华庭的世子之位也有人抢,他也知道一些,也是冷眼旁观着,别人都拿他当回事,他却过得自在又逍遥。
但听锦娘口口声声说他光明坦荡,他的自尊心第一次无限地膨胀了起来,胸腔里充斥着一种称之为正义的气魄,但他不是傻子,有些事能说,有些事是不能说的,先前他也不过是点一点,让锦娘明白,府里也只有他是没存什么特别的害人心思,想让她帮下自己而已,可看着锦娘泫然欲滴的样子,又觉得有些愧疚……
“侄媳,你且先起来,地上冷呢。”三老爷有些受不了锦娘那悲切哀伤的样子,一力想要扶起锦娘,锦娘却是又磕了个头,对他道:“三叔,侄媳也知道您为难,都是亲人,您也不想得罪哪个,但您总要让锦娘和相公知道该防着哪些人,不然,那些人怕是还会不停地陷害相公呢,您就真的能忍心我们被害么?”
三老爷听了便叹了口气道:“不会了,不会再害了吧……小庭都这样了,只要小庭的腿不会好……那人是不会再害小庭的,他……其实不想小庭死啊。”三老爷自己都不是很确定,只是当年有一幕他是看到了的,就是自那以后,小庭就发了一次高烧,性情也变得古怪了起来……这些年三老爷每每想到,都有些发寒碜。
果真是怕相公的腿会变好呢,哼,那就让他们一直看着相公坐轮椅吧,不想他死?相公死了他不是更加放心了么?没有了嫡子的王府庶长子,便是名正言顺的爵位继承者,不过,三老爷口里说的那个他们,除了已经得到了世子之位的冷华堂还有是谁呢?刘姨娘?她当时可还不是侧妃呢,在府里不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那是二太太……很有可能,但她帮冷华堂又是为何呢?毕竟冷华堂也不是她的儿子,就算冷华庭没了世子之位对她的好处也不大……
转而一想,冷华庭当年被害时才十二岁,而冷华堂不过比他大上两岁,也就是只有十四,一个十四岁的少年真有那样深沉的心机和手段么?就算有,没有强大的人力物力帮助怕也难以达成吧,二太太就算有本事,但毕竟是妇道人家,行为受到礼教拘束,想要成事还是不太可能,那么……那个“他们”里必定还有另一个更强的人,会是谁呢?
“不会再害相公了么?他们就真的想要相公一辈子坐轮椅么?太残忍了,真是狼子野心啊,三叔,以后您一定要帮助侄媳和相公,您如此睿智机警,又仗义正直,一定能保护相公一二的。”锦娘仰起泪眼,崇拜地看着三老爷,眼里含着殷殷的期盼,似乎三老爷就是一位救世的英雄。
三老爷更加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心里也是满满的的斗志,扶起锦娘道:“好,三老爷我一辈子也没怎么做过一件大事,以后,但凡你们小两口有什么困难的尽管来找三叔,三叔会想法子帮助你们的。”
得了三老爷这话,锦娘转涕为笑,起了身,拉过冷华庭的手对三老爷道:“那我和相公一起感谢三叔了,三叔才跟侄媳说的那事,侄媳会想想法子的,能不能成不一定,但侄媳定是会尽力而为,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对吧,三叔。”
三老爷一听,心里更加感动,还是小庭媳妇明事理啊,又最懂他,脑子一热,三老爷附近了冷华庭耳朵边说道:“小庭,多年前那天的事,你或者不记得了,但三叔是亲眼看到了的,当是,你被人迷晕……以后,小心些东府里的人吧,三叔也不知道你如今清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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