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种想法,莺儿心里的气便小了几分,能怪谁呢?人家就算当初也不过是个孤女寄人篱下,而如今却是皇上御封的郡主,自己不过是官卖的奴才,刚才真是糊涂脂油蒙了心,才想着仪仗简郡王的势力不把这郡主放在眼里。总归吃了亏才罢了!
嫣红原是贾赦屋里的小老婆,不是贾家家生的奴才,到了贾赦屋里没多久,贾家被抄家,她一起随着那些丫头们被官卖,因有几分姿色,说话行事倒也妥当,李云绵方留在身边办事。自从进了简郡王府,这嫣红却是一路听一起被买进来的莺儿的话,莺儿说什么她便跟着做什么。
探春和五儿被李云绵派到北王府当差的事情莺儿是不知道的,包括她原来的主子宝钗如今在宫里的事情她也不知道,那是简郡王的秘密,像她这种小丫头,是没有机会知道的。若是知道了,她今天又是什么嘴脸还说不定呢。
话说回来,路平看着这莺儿和嫣红在这儿吃茶,又笑道:“两位姑娘稍作,老奴去那边打听一下,看太医是否传进来,别耽误了姑娘的差事。”
“总管请便。“莺儿此时又客气起来,还主动起身给路平福身行礼。
路平暗笑,小蹄子,你才多深的道行?敢跟老子在这儿比心机,老子稍微一动心思,你就晕头转向了。不过是先打一巴掌后给你一个甜枣儿,你就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路平出了二房,哪里还去管莺儿和嫣红两人,随手叫了两个婆子过来,吩咐看住了屋里的两个丫头,自己先去寻了紫鹃问了几句话,便往前院去寻水安。
水安此刻正在前院的正厅里,立在李云绵跟前回话。李云绵因要太医去给黛玉诊脉,水安回说郡主下了车便浑身酸痛,这会子只怕已经睡下。太医就算是进去了,恐怕也不能诊脉。所以要太医在前院等等,等黛玉醒了再去诊脉。
李云绵因要寻黛玉的不是,又听小道消息说黛玉和水溶在南边已经拜了天地,结为了夫妻。这一路行来,一个多月,他又怀疑黛玉有了身孕。所以才在黛玉进城之时向皇上讨了圣旨,要亲自来北静王府迎接黛玉,又献殷勤似的招了太医来给黛玉诊脉。并且派去了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先去监视着黛玉,等太医进去,也好有个内应。只要太医一句话,他便有本事让水溶获罪,甚至让他身败名裂,死无全尸。
除去了水溶,只剩下一个李云绶,那可不再是自己的对手了。
李云绵如意算盘打的不错,甚至今日找来的太医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事成之后灭口。万无一失。
当然,水安和黛玉刚进京,李云绵的如意算盘是猜不透的。但黛玉却已经拿定主意不让李云绵的人碰自己的边,水安也明白,李云绵这个人阴险的很,肚子里不一定揣着什么坏心眼儿,对于他,还是防之又防才是。就算不知道他的打算,他们也不会让李云绵招来的太医去给黛玉诊脉,退一万步,就算是让那太医诊了脉,也不会让黛玉吃他给开的药。
水安和路平等人共事多年,有些事情根本不用商量,只许一个眼神,便能知道对方的意思。所以水安往前面去拖住李云绵,路上早就派人去把华先生悄悄地接进来,先给黛玉诊了脉再说。路平在后面安置好莺儿和嫣红,之后便去寻紫鹃问明白了华先生正在给黛玉诊脉,只稍等了一会儿,知道黛玉的身子无恙,只是旅途劳累,需要静养而已。便放下心来,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前面去寻水安,再见机行事。
路平来到前院正厅,现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看了看外边候着的那些奴才们,察言观色,知道今日简郡王带来的人不少,其中还有几个大内侍卫,应该是皇上准他带来的,也让他这次的迎接多了几分名正言顺的意思。
“水安,你们王爷不在家,郡主是个小姑娘,如今刚回到府上,定然有许多事情摸不着头脑。我作为你们王爷的至交好友,过来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另外皇上也着实记挂着郡主的身体呢!圣命难违,这你也明白。如今你只说郡主睡了,不让太医进去给郡主诊脉,若皇上问起来,你让本王怎么回话呢?太医等着无所谓,我等着也就罢了,难道也让皇上等着?”
路平在门外听了这话,心中突突直跳。
简郡王什么意思?皇上也等着听郡主的脉象?皇上如何会这么闲?闲的无聊闲的要死了?堂堂一国之君,无聊到关心一个郡主的脉象来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咱家的这位郡主不过是位官家小姐受皇恩特封的,就是皇上的亲妹妹,他也不会如此关心吧?
他在等什么?是拿着皇上来压制众人,还是另有图谋?
路平越想越不对劲儿,越想越觉得不能让简郡王招来的太医给黛玉诊脉。就算要诊脉,也要多请几个太医来,这不怕一万,害怕万一啊!这太医若是有问题,说上一句半句的假话,郡主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
路平拿定了主意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跛步走出了正房院,出门叫了一个小厮来,吩咐道:“速去太医院请两个知名的太医来!越快越好!耽误了正事,仔细王爷回来要了你的狗头!”
那小厮听了这话,哪敢怠慢,急急忙忙的去马号牵了马,直奔太医院,恰好太医院的医政王大人在,因听说北静王府传太医,王大人不敢怠慢,又选了一个资历深的太医,二人一起坐了马车匆忙赶来。路平没敢离开,一直在正房院门口守着。
李云绵早就等得急了,眼看着跟水安说话已经不客气起来,差一点就开始骂娘了。总算水安是北王府的老人,善于应付,好说歹说,赔礼道歉,就是不许太医去后面给黛玉诊脉。
此时此刻,李云绵甚至可以笃定的认为,黛玉的身体一定是有问题的。不然水安不会这般坚持着不让太医去把脉。而且莺儿和嫣红这两个蹄子到这时候还不过来回话,显然是后面真的有事,估计他们掩藏的比较深,莺儿她们两个要再三确定了才好出来。
李云绵的心里翻来覆去的想着自己的打算,水安也早就沉不住气了。原是跟路平打好眼色的,让他处置了那两个丫头就到前面来,好歹应付着,只要郡主身子没什么病,就算让这太医进去诊脉也不怕。可路平这老东西怎么还不过来呢?
水安站在厅里,恨不得弄个分身法,跑到后面去看看路平到底在搞什么鬼,李云绵却越想越开心,似乎已经看到了自己计划的完美实施,似乎已经看到了龙椅在向他遥遥招手。
“奴才路平,给简王爷请安。”路平不男不女的话从门外响起,把里面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李云绵皱起眉头,路平?路平是谁?听这声音好像是个宫监,难道是宫里来的人?
水安则暗暗地长出一口气,从心里骂道:你这个狗奴才,终于来了。
“咳咳……进来说话。”李云绵见水安不说话,少不得自己稳定了心神,重新坐在椅子上,沉声说道。
路平便躬着身子进了屋门,进门后恭恭敬敬的打了个千儿,给李云绵作揖行礼,恭敬地回道:“回王爷话,太医院医政王大人同张太医一起来给郡主请平安脉。”
“他们怎么来了?”李云绵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太医院的医政来了?还带了来一个太医?娘的,那自己带来的这个太医还有什么用?李云绶啊李云绶,你他妈的还是信不过我!
“这个……奴才也不知道。”路平偷偷地看了李云绵一眼,又低下头,他是太监,听声音就是。原本他一直在北静王府后花园当差,李云绵也不怎么认识他。此时正好利用这层身份,少说几句话,正好挑拨了某人和某人的关系,倒也是一桩美事。反正他们原本就不合。
水安立刻就明白了路平的乌龙阵,这小子还真有两下子。定是料到今儿简郡王带来的太医是必须要给郡主诊脉的。只是这太医是简郡王的人,说的话自然也是向着简郡王的。如今王爷不在家,最好的办法是借着皇上和简郡王不合之事,借力用力,把这一招给化了。
简郡王在厅里来回走了几圈,始终不说话,脸上的气愤已经遮掩不住。水安便冲着路平偷偷的笑了笑。路平自然不肯罢休,忙又磕了个头,再次问道:“王爷,两位太医都在厢房候着,这……”
“嗯,你看,本王不也在这里候着呢吗?水大总管说了,郡主一路劳顿,身体因乏,正在休息。此时不宜诊脉。”
“大总管尽心尽力服侍郡主,奴才也休谅大总管的心情。只是咱们都悄声些,别吵着郡主休息也就是了。这诊脉也并不是非得醒着才好。只跟郡主屋子里的丫头婆子说一声不就好了吗?”路平气定神闲的说话,俨然一副宫里太监的样子。
“嗯,还是公公说的话有道理。”李云绵恨不得给自己俩嘴巴子。这么好的借口,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当然,他就是想到了,水安也有好几个理由拒绝他。此时水安答应的唯一原因,是这话乃是从路平的嘴里说出来的。
于是,李云绵带来的太医和太医院的医政及张太医,三位太医共同随着水安出正房院,沿着甬路去后花园的九霄阁,轮流给黛玉诊脉。而此时黛玉,也根本就没睡觉,却歪在榻上正在看水溶刚叫人送来的书信。水溶北去一切都很顺利,北疆的战事的确有些紧张,但那也是北蕃胡人在同西番回纥人之间的争斗,他们同属于游牧民族,为了争一块水美草肥的草原而起战争也是常事,只是这次要从天朝的边疆行军,皇上没有同意才引起了一系列的矛盾而已。
对于这些事情,水溶自有办法解决。这些黛玉是不用担心的。
水安在外边回话,说太医来给主子请脉。黛玉也不多话,知道事情过了这么长时间,必然是水安等人都安排好了的,于是对紫鹃道:“请太医进来吧,大总管也进来回话。”
三个太医进来,先给郡主请安,然后轮流诊脉。
黛玉这一段时间身休调理的还不错,只是心思重些,一是因为水溶北去,担心军中有大的变故,会使水溶身陷险境,二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回京,想想皇上那个色鬼还有简郡王那个阴险的家伙,心存顾虑;再加上她原本体弱,身体的底子很不好,加上一路颠簸,脉象却有些虚浮,这些都不是什么大的病症,无需药方,只需静养,服人参养荣丸调养便可。
医政王大人和张太医皆是北静王府请来的,自然实话实说,并没有什么顾虑。只是如此一来,李云绵带来的那位太医便不好说假话了。而且太医院出诊都有记录,如今三位太医两位已经确诊,他自己也不好说别的。也就如实说了。
黛玉轻笑一声,道了谢。却没吩咐赏封。只摆摆手,让水安送太医下去。
水安答应着,给了黛玉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带着三位太医下去。黛玉便无奈的笑道:“看来京城里还有不少人盯着咱们。这家门还没进,便有人在门口候着不说,又是丫头,又是太医的,这一大通折腾,若没有一点子收获,只怕他们也不肯罢休吧?”
“主子说的很是。刚才我还瞧见那简郡王使来的两个丫头,其中一个眼熟的很,倒像是原来宝姑娘房里的莺儿。”紫鹃自从看了莺儿一眼之后,心中便一直在想这件事。按说莺儿随着贾府的被抄,薛蟠的案子也定了刑,自然也是官卖了的。凭着莺儿那一张巧嘴和那一脸的娇憨样儿,加上平日里宝姑娘的提点教育,能博得简郡王的欢喜也属正常。怎么刚才她竟然对自己视而不见呢?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不认识自己了呢?
“哦?又是老熟人?”黛玉笑笑,这个李云绵还真能折腾,买去了探春和五儿,还买去了莺儿。如此原来那些姑娘丫头们,能上得了台面的,却都被他给搜罗去了。这般明目张胆,也不怕皇上起疑心?
“应该是她,只是不知因何她见了奴婢却装作不认识。”
“她心里有事存着,自然看不见你是谁。既然这样,你去叫人把她们叫过来,我倒是要见见这丫头。”黛玉如有所思,不待紫鹃出去,又补了一句,“使人到前面去跟水安说,就说简郡王的这两个丫头我瞧着很喜欢,要留几天在身边说说话儿。让他好好儿的跟王爷说说,少不得请王爷忍痛害爱吧。”
紫鹃答应一声,出去吩咐。不多时果然带了莺儿和嫣红进来。
此时莺儿和嫣红二人因被黛玉召见,又重新熟悉过,脸上的淤青虽然还在,但比刚打完的时候好了些,嘴角的血迹早就没有了。发髻也重新梳过,衣衫也换过。
二人进北静王府后,先挨了一顿杀威棒,然后又被恭敬地当做客人一般,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这位郡主唱的是哪一出戏。所以进门后也不敢抬头,只低眉顺眼的转过屏风,在小丫头的示意下,给黛玉行万福之礼,请安问好。
黛玉细细的看了看这两个人,见其中一个果然是莺儿,只是越发的出挑了,眉眼之间越发的精明伶俐,比原来在荣国府住着的时候,少了那份娇憨。另一个也有些眼熟,许是曾经见过面,但终究不知是谁。
“你们两个起来吧。原来还是旧相识,早知道是你,却省下了多少麻烦?”黛玉说话的时候,微微的笑着,声音无尽的柔和,软绵绵的,像是棉花糖一般。
莺儿心头一震,忙抬起头来看时,一时又呆住了一一怎么是她?她不是死了吗?难道是起死回生?还是妖孽还魂?
黛玉满意的看着莺儿的惊讶之色,暗想看来李云绵并没有把自己的身份说给这些奴才们。想必在李云绵的心里,她们不过都是奴才而已,主子让做什么便去做什么,更多的事情无需知晓。只是想不到,今天的事情巧之又巧,却提前给自己留了许多余地。
“莺儿?”黛玉又轻轻地叫了一声,待莺儿回神后,接着问道:“你们宝姑娘现在可好?”
“林姑娘,真的是你?!”莺儿又不相信的问了一句,却换来一边碧落的训斥:
“大胆刁奴,郡主面前,如何敢这般放肆?!”
“奴婢知罪。”莺儿猛然胆怯,想起刚才挨的一顿嘴巴子,忙又跪下去。
“你如今是简王爷跟前的红人了,在我面前,自然不用自称奴婢了。说不定那一天王爷高兴了,你就是王妃了呢。到时候,只怕我还要叫你一声嫂子。”黛玉轻笑着,像原来住在一起的时候一般,打趣着莺儿。
这样的笑靥和恭维,让莺儿有几分飘飘然,但还不敢放肆,只低着头,轻声回道:“奴婢不敢,郡主面前,哪有奴婢放肆的道理。”
“哦?看来莺儿比原来更懂道理了。”黛玉敛了笑容,淡淡的看了一边的嫣红一眼,转了话题,“你来的正好,我已经使人跟王爷说去了,留你在这儿住几日。一会儿再教你见一个人。你必然喜欢的。这会儿我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莺儿一听黛玉留下了自己,又说还要见一个人,还必然是喜欢的。一时间心里又迷茫起来,林姑娘说的是谁呢?紫鹃?刚才见过了呀,她们主仆能在一起,原也没什么可非议的。当时听说紫鹃碰头而死,便觉得是个巧宗儿。不想果然被她占了好事去。可见当初潇湘馆里的人,个个儿都留着后手的。再看这位林姑娘,如今已经成了郡主。若她肯拉扯一下众人,贾家也不至于这么惨,贾家保住了,说不定薛家也能保住。自己也不至于受那么多苦。
得陇望蜀乃是人之本性,人一旦贪婪起来,便会爆发出可怕的力量,甚至连无耻二字都忘了是怎么写的。那种不择手段,是令人发指的。此时此刻,莺儿身休内的贪婪便被黛玉郡主的身份给激发出来,从小到大受的熏陶教育告诉她,权势富贵乃人生最重要的东西,有了它,便可以为所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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