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薰的手一松,好像也极是配合的丢了,啪嗒丢落在地上:“嗯,夫君,我丢了。”
既然留着不高兴,那就彻彻底底的丢了,一点情面也不需留了。
就如同对待柳氏似的,原本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纵然年幼时待他是真的好,可也终究是过去的事情了。
赫连玦略微勾挑了眉,眼底里魅光幽深,仿佛深不见底的湖,沁出了丝丝寒意。
看着沈如薰的动作,仿佛只在心底蓦地窜过些许暖意,再看她此刻认真的表情……丢个东西也像是触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手一伸一缩,只差拧眉与他吐舌头了。
在这番时候不合时宜的调皮,却是让他从心尖暖到了脚底。
沈如薰似还未发觉自己做了什么,只是丢完了以后把手摊开一摆,好像是在告诉他:喏,我丢掉了……夫君你别再不高兴了。
凝神看赫连玦之时,才看到他稍稍勾起的唇角,虽然还是那冷然的样子,就仿佛是刚从络玉阁中|出来的那一般,但脸上的表情已经好很多了。
这会儿只好讪了讪声,眨巴了眼,只低头看着脚下的东西……不再说话。
而另一头,那些离去的丫鬟们似落荒而逃,三三两两作伴,可有人走在前头,也有人是退下得晚的,离开的声音与沈如薰松手丢东西的声音仿佛是一起迸发而出,这声音在这寂静的空庭里头似轻响得很……想听不见都有些难。
于是走在最后的丫鬟似诧异的蓦地回了头,仿佛是诧异似的,只怔怔的望着回处看。
好像是想看看赫连玦与沈如薰……
这会儿没看到什么却只是远远瞧着沈如薰手上好像已经没了东西,而地上却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
眉心紧拧,微微惊诧,少夫人是把东西丢了?
那可是价值千金的药材,丫鬟似是不敢相信,亦是不敢笃定,心下疑惑……或许只是自己眼睛出错,隔得太远,不小心看错了罢了。
好像是不小心发现了什么惊天大事,这丫鬟这会儿也只好加快了步伐,赶紧匆匆忙忙的追随上前头的几个人,赶紧儿一齐走了。唇吗慌这。
完成了柳氏交待的任务,她们可还要回去复命的。
此时此刻,柳氏还在潇湘院中兜兜转转,脚步一刻也不停的在房中走来走去,飞凤作檐的阁楼在风中依旧安静如斯,可柳氏却是似极度不安的样子。
这会儿一张媚脸也多出了几分忐忑的神采,只是时不时的探头朝外看去……
替她送血如意的几个丫鬟已经出去将近两个时辰了,等得她都耐性渐失,只是忍不住一直等着,不知道落棠院里头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
难怪玦儿把那个夷族歌姬弄进来了以后,果真发现了什么?
所以才会出了变故,这些丫鬟去了那么久都不回来?
柳氏此刻看着窗外,越是想到这些不好的可能性,也越是觉得难以接受,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狰狞,一张媚色流连的脸也多了几分难以猜测的晦暗。
就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会儿正等着弥补的结果一般……生怕其中就出了什么变故,功亏一篑。
柳氏在房中走了几圈,似是等着难受,最后干脆站到了这窗前来,正欲喊另外的丫鬟:“出去寻寻她们。”
话音刚落,外头就蓦地出现了一帮急急忙忙赶回来的丫鬟,回来了。
柳氏眼中犹豫纠结的神采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只看着外头的人,好似东西都送出去了,此刻正从门外遥遥的快步走进来复命。
“夫人!”
“怎么样?”柳氏甚至心急得不待她们行礼,直接就开门见山的问。
好似一刻她都等不了了,此刻她就要立刻知道答案。
赫连玦到底收了她的东西没有,又是说了什么?
此时哪怕一言一语,一个句点,都能成为她探查的依据,她最怕的事情……到底发生了没有。
丫鬟们看着柳氏这焦急的神情,实在是不知怎么了,今儿夫人怎么这么反常,只好弱了声,唯唯诺诺的答道:“回夫人,庄主将东西收了。”
“当真?”柳氏似是松了一口气,仿佛心中一块大石蓦地坠地的样子。
可是看着眼前这一排丫鬟中,好似有个丫鬟神不守舍的样子。14747816
柳氏的欢喜维持不到一刻,蓦地就垂眸凝落到了此刻最尾处跪着的丫鬟身上:“你起来说,到底是收了没有!”
那丫鬟跪在地上颤手颤脚,原本在从落棠院回来的最后一刻,无意中看到的那一番景象已经吓到她了,这会儿还要勉强的回柳氏的话。
看似柳氏似格外重视今儿的事情,像是生怕意思传达不到位似的,若是让柳氏知道庄主收下东西了,可是转瞬却又是丢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想到了这些,这丫鬟抖得更厉害,缓缓站直了身子。
☆、为了自己
柳氏见眼前的丫鬟只站直了身子,忽地从跪着的一排丫鬟中脱颖而出,却是迟迟慌张的不答她的话,就好像是神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蓦地就历了声,再问了一次:“回话,到底是收还是没收!”
这小丫鬟蓦地脸色都被柳氏给吓得苍白,看柳氏此刻脸上的怒气,似乎有些狰狞。
就仿佛这事儿对她极是重要,若她回答没收,只怕是又要被迁怒了。
这会儿只把头低埋着,像是在瑟瑟发抖的样子,哆嗦了唇:“收……收了。”
柳氏听罢仿佛是不置信的略勾挑了媚眼,把目光落到眼前的丫鬟身上:“嗯?”
话语声一婉转,像是彻底松了一口气,看到这丫鬟的表情还以为途生了变故,只是……再盯着这丫鬟瞧。
丫鬟看到柳氏的表情一变,先是厉声历气的问,而后却也终于放松下来,这会儿终于也跟着缓缓的吐了一口气,好似也放下心来了,不会枪打出头鸟迁怒于她便好。
这一刻站在原地,又有些大灾过后,劫后余生的高兴,但脑子中又蓦地掠过了方才在落棠院前看的那一番景象,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好似少夫人根本就没要那些东西……
目光一下子又变得游离不定起来,仿佛什么都没说,眼中的视线却泄露了出来。
柳氏原本是在高兴,正准备挥手让这些丫鬟下去,却是在最后一瞥,又不小心留意到方才喊出来答话的丫鬟身上,目光鬼鬼祟祟,就好像心中有事,藏了什么。
不过媚眼一变,难不成……
柳氏脸上的笑又彻底收了起来,其中是何缘故想必已经又猜到了五六分。
“下去吧。”这会儿目光也变得悠长起来。被小好底。
看着眼前的丫鬟却又仿佛没在看,只有冷冷勾起的唇角有些吓人……14759400
这小丫鬟本来就害怕呆久了会被柳氏发现蹊跷,只好慌慌张张的随着一群人退下了,只到退下还是那魂不守舍的样子。
柳氏只望着这些丫鬟退下的样子,再出神。
看这反应,确实是收了,但其中也发生了点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
柳氏的脸又蓦地变得有些惶恐起来,就好像身上的某一个痛处又被无情狠狠的戳到了似的,让她疼的不行,也害怕得不行。
到底是怎么回事……玦儿这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欲收未收,收下了却是反常的样子……那么说明玦儿也是反常的,只不过蹊跷难辨,所以丫鬟怕迁罪不敢回禀?
柳氏也是极聪明的人,这会儿站在远处看着窗外寥落的景色,一双手抓在床沿上,慢慢的收拢……一不小心就指节泛白,吓人的很。
若是玦儿真的发现,她该当如何?
知道她不是他的娘亲,若再知道这些年她对他的所作所为,只怕……在劫难逃。
柳氏这会儿越想越不安,直又再房中兜来兜去。
一双微微挑着的媚眼,像是在想什么对策,思绪也仿佛沉沉的再坠入那些陈年往事中了……
那一年她还年少,情窦初开,自知道自己与别人不一样,因为出生于败落的世家,于是有母亲与父亲的美貌继承,骨子里就多了与别人不同的傲气,偏生就是比别人要长得好看,小姐的身躯,丫鬟的命……她自是不甘,也是不愿,别人不敢高攀赫连建天,可她却是觉得自己拥有这样的相貌,为何不能肖想,于是行事便就无所顾忌起来。
从最初的西院刻意出现在他面前,到了后来,她对玦儿分外的好,终于能让他另眼相看,她也知道……她如今能有的一切都是拜玦儿所赐,若她不是他的“娘亲”,她如今还只是一个丫鬟罢了……赫连啸天终究不是她能依靠的人,毕竟那一层血缘关系在,啸天再厉害,也不过是个继子,想要名正言顺当庄主,那还得经过玦儿……所以她纵然再怎么帮衬赫连啸天,却始终替自己留了一线,害怕玦儿知道这些事情……
每每发现玦儿有疏离自己的时候,她就会格外的用心,想要把这一层关系拉拢回来。
赫连建天在世是如此,赫连建天去世后依旧是如此,只不过……一切从真心实意并且带了几分感恩心态对待赫连玦,变成了为了自己不顾一切的想要拉拢赫连玦。
可是……看今儿这样,夷族歌姬出现,玦儿收药反应未明,她无法玦儿见到真颜,唯一能够判断的只有那一个丫鬟诡异的神色……
柳氏心思沉重,千回百转间……神情也变得怪异起来,就好像在心慌害怕。
难以忍受,总得想个法子:“来人!”
丫鬟刚被喊退不久,柳氏又开始神色慌张的急忙将人喊了回来,“快,帮我派人送信过去,就与啸天说我有要事见他!”
柳氏一双媚眼里头都携了几分惊慌的冷光。
人在慌张的时候为了自保……怕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丫鬟们匆匆忙忙上来,这会儿一踏进阁楼便是看到柳氏惊恐的站在窗边,一手掰着窗沿,似是焦急的样子,又与方才吩咐她们下去将血如意和虫草送给赫连玦时候一般,如出一辙的急络。
此刻只好接了令:“是,奴婢们这就去请副庄主回来。”
像是实在看不通透,不明白柳氏这到底是怎么了,一整天慌慌张张像是见鬼一般。
丫鬟再退下,唯有柳氏站在窗口,瑟瑟发抖……她不是玦儿亲生娘亲的事情,决不能让人知道……不能……就在大家以为她就是与赫连建天在外头生产那个女人的时候,她已经再也不用回到过去了,好不容易一切天衣无缝,决不能再一朝功亏一篑……
她不是那个生玦儿的女人,这,是她最大的秘密,就连赫连啸天也不曾知道的秘密。
赫连啸天赶到潇湘院的时候,潇湘院已经被柳氏整得阴云密布了,所有丫鬟都被赶退到了庭院中来,无人进去伺候,赫连啸天走进主院落之时,还未踏进阁楼便拧起了眉头,目光阴鸷得很。
这些天他依旧在外奔波,江湖中那几个帮派越发越难缠,偏生手下的人趾高气扬惯了,此时江湖中已经开始频频出现关于莲庄不好的传言,无非还是直指他赫连啸天管事不力,手下的人是正道却行事更似邪道,若是再多闹些幺蛾子事出来,正派名声堪忧。
其次莲庄手下的产业,好像也莫名开始被一些新兴帮派抢夺生意,虽是小打小闹但还是不胜其烦,大手笔的处理又不成气候,反倒让江湖中人再次传出他赫连啸天喜欢打压弱小的流言,再而说他胸襟狭隘,不堪大任。
又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赫连啸天已是为了这些事好几日没有回到莲庄来。
这会儿柳氏派人修书喊他回来,又是出了什么事。
这肃静的气氛,就好像有人发过一场怒火之后的平静,柳如媚的脾气又犯了?
“怎么了,急急忙忙喊人叫我回来是怎么回事?!”人未到声先到,赫连啸天还没彻底踏进楼里的时候就出了声。
这声音阴沉得很,一下子就略带了几分不悦,传入到柳氏的耳中。
“啸天!”柳氏站在窗口一动不动,整个人都是魂不守舍的样子,一听到赫连啸天的问话,晦暗惶恐不安的眸子一子就亮了起来。
而后便是堪堪一隐,把能给赫连啸天看见的放出来,其余心底的事情压抑了下去。
赫连啸天一拐角,把装饰的帘子一掀便到了柳氏身边来,一睨历眸就看到了柳氏魂不守舍的样子,不由得历眸一变。
“出了什么事。”
“啸天……”柳氏拉长了声音,一下便扑到了赫连啸天的怀中。
娇弱春花的身子紧紧挨在赫连啸天的胸膛内,根本就不似一个将近四十岁的妇人,她保养得宜,哪怕是哭起来也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感觉,更何况原本就长得媚人……这会儿只是媚眸掠过了几分不安,声音有些发颤:“是出事了,关于玦儿的事情……”
“玦儿什么事情?”赫连啸天一下子便站直了身子,魁梧的胸膛犹如一堵墙。
柳氏的手稍稍一握,攀着赫连啸天的臂弯:“玦儿他……好像……”
柳氏欲言又止,让赫连啸天的耐性更是降到了极点:“有什么便说!”
看柳氏这个模样,好似真是出了什么大事似的,赫连啸天不由得冷凝了一双隼眸,这几日他没空回来,听府中的人说莲庄内盛世太平,没有什么可疑的动静,就连赫连玦也果真是好好在落棠院里头养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寻常平日里伺候的丫鬟也因为嫌碍事,厌嘈杂而被清了出来,派到了别处先去干活。
正是一副要死不死,生怕别人搅了他与沈如薰双宿双栖陪伴最后一段时日的样子。
玄武堂中虽然接手,可人事也变换不大,就好像是暂且接管着以示惩罚晚宴之事,他都已放了戒心。
这会儿凝了历眸看柳氏:“说!”再冷了声。
柳氏支支吾吾,媚眸里闪过几分因惧的慌意,支支吾吾:“玦儿他……听下人来报,他好像是假病。”
眼底竟是连自己都悄然未觉的杀意。
☆、做戏给谁看
赫连啸天见柳氏这娇弱置气的样子,原本还以为是莲庄中又后院起火出了什么幺蛾子,可是竟没想到是这样一件事儿。
“你说什么!”顺势就气势变得阴沉了起来。
赫连啸天像是听到了什么足以令人掀起滔天巨怒的事情似的,抱着柳氏的手劲也加大,柳氏还想在他胸膛里头窝一会儿,装作哭哭啼啼惊怕的样子,这会儿看到赫连啸天的动作,把自己愣是往怀中一带,不由得吓了一跳,轻抽了一口气,详装淡定的样子……
可这淡定的神情中又有着说不出的惊恐:“啸天……我说,玦儿他好像是在装病。”
这话语声略带了媚音,说得极小声,就像是在和赫连啸天在床上私语呢喃之时那样,可压低的声音中又带了几分惧意。
就好像这事儿是真的,她也是刚知道,并且还被吓了一跳……
这般事情如此慎重,她怎么能不压低了声音说?而且涉及的事情如此之广……若是玦儿真是在装病,那么一直以来他们便就是低估他了,那还等什么病发身亡?只怕等不到这一天,他们就要一齐被送进棺材里头了。
柳氏倒是还好,赫连玦的生母,可是赫连啸天就绝对不可能再高枕无忧。
“你说的,可是真的?”赫连啸天的声音仿佛是从冰窟里头传出一般,阴沉得渗人,就好像低沉的声线里带了几分不可置信。
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怎么会……十年来,赫连玦病发难愈是他一手造成,这么多年的观察,还有晚宴之上赫连玦的晕倒,最后堪堪测出来的结果……乃至他移交玄武堂之后,赫连玦的闭门养病。
这些若都一齐是假的,那这个少年的城府到底是有多深?
他还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