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玦这才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把眼中幽深沉重的眸光藏了起来,这会儿把手从她的脑袋上放下来,没再揉着她了,而是转身起身,从这床榻上下去。
他一要走,她就急了:“赫连夫君,你要去哪里?”
赫连玦眉宇一挑,又是带姓的称谓,紧抿着唇不理她,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着。
沈如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些难受,心里头好像咯噔了一下,狠狠一抽。
只见赫连玦落寞的背影在摇曳的烛火中格外清晰,就这样又难以磨灭的再留在了她的脑海里。
是不是她让他难过了?
沈如薰扑通跳下了床,直接踩着软鞋就想追上去,心口一瞬间的发疼,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疼些什么,就好像她心里头原本也装着他的,只是她不知道,她忘了而已。
可是……
沈如薰跑了两步,又站在原地:“你真就这样走了啊……”幽幽的话语声传了出去。
赫连玦还没走远,听到这话只在远处停了下来:“等我回来。”
沈如薰只好把嘴巴闭住,不说话了。
不知不觉间,又悄然毫无声息的有什么在她心间蔓延……就好像……失去的什么正渐渐填补回来。
可是沈如薰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真好,但也不好,心思慢慢牵扯在一个人身上了,喜怒哀乐也重新开始因他而有改变。
这样的感觉……她其实并不是太喜欢。
这会儿只静悄悄的杵在原处,站着。
若有所思的样子。
赫连玦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沈如薰站在房中呆呆的样子,蓦地又拧起了眉头。
不过这会儿倒是早把方才的情绪隐藏好了,轻敛着眉头,却再也看不见半分痛楚的神色,只是淡淡的样子,眼里头携了几分邪魅。
看沈如薰发呆,低沉出声:“过来,我替你换纱布。”
径直走到了桌旁。
沈如薰这才回过身来,看到他回来了,开心的样子!
果然啊……方才的失落维持不到半刻钟,这会儿又没心没肺的乐呵呵了起来:“换纱布?”
跟着重复了一遍,而后才缓过神来,看到了赫连玦手上拿着的东西,干净的纱布,三七止血散,愈合药,剪子……原来他方才那一番出去是为了去取换药的纱布。
可他现在要喊她过去,这是要干什么?连连连咬咬。
赶紧抬手捂住自己的脑袋,又要扎那个特别丑的头了么?
“夫君……我觉得……其实现在头上这样挺好的,我能不换吗?”又是雪白雪白的颜色,她觉得单调得很,不喜欢。
赫连玦蓦地只抬眼,看着她一头墨色,幽深的魅眸敛了一下:“不行。”斩钉截铁。
从前不曾这般照顾她,此时却是要把曾经的那些过往都要补回来了。
微微扯了唇:“早些过来,换完去歇息。”15019264
“我不……”扭捏。
“过来。”又是再沉沉的出了声。
沈如薰反抗无效,只能过去给他折腾,娇小的身子一步一步往赫连玦所在的桌前挪,赫连玦蓦地只觉得无奈得很。
修长的手将她一扯,扯了过来……把方才一瞬间阴郁的气氛又消遣掉了。
只是……
替她小心翼翼的拆开纱布,只见伤口虽是逐渐愈合,却仍是触目惊心的样子。
那么长的木屑入脑,九死一生的风险。
也不知道待完全愈合之后,会不会将一切记起。
赫连玦手上的动作未停歇,只是借着灯光帮她换着,被她染脏的纱布搁在了一边,换上了干净的,而后再细心的将她头发梳理了一下这才放开了她。
“时辰不早了,睡吧。”又是略带邪魅低沉的声音。
沈如薰方才被他这般温柔的待着,一颗心都砰砰的跳了,又是双颊娇红的模样,听到了他的话回过头看他,刹那间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
只看到赫连玦一双映在烛火中的魅眸。
“噢,好……”乖巧的点点头。
赫连玦走出去得突然,走的时候还替她将门关上了,好似不与她睡一个房间的样子,此刻站在门外,只看着里头的烛光出神,伴着一树盛开的梅花,孤清的很。
☆、开始布局
在这梅树旁站了一会儿,闻着雪中沁凉的清香,赫连玦身姿颀长。
伴随着房中透露出来的烛火,等到沈如薰在里头没了动静,似是睡下了,他才转身离开。
这背影在如水的月色中映得好长,披着一身华贵的大氅,却已是半点贵气不显,内敛得很,又是稍稍疲惫的身影。
这一日要抽身照顾沈如薰,又要抽身处理其它的事宜,此时径自落寞的朝远处走,直离了这个院子,又回到了宿豫厅中。
只见虽是晚了,可宿豫厅中又灯火燎亮,用以照明的十二只鲸油灯全都点燃了,一厅的光辉。
外头的积雪在夜色中仍泛着光亮,而厅中燃着的炭火却是让人暖和得很。
赫连玦一踏进来,东辰就立即上前来,径直般赫连玦将身上的大氅取下来了:“主子。”
这在他赫似。只见偌大的厅堂中,此时又是站满了人,不过此刻并排站着等赫连玦到来的人并不比今晨的人多,但粗略一算也有二三十个,皆是赫连玦最亲近之人。
此刻赫连玦只看了厅中的人一眼,坐了下来:“今夜又要让你们稍晚些睡了。”
低沉的声音,似水般在夜里响起。
生风堂、火舞堂二堂堂主站在下首,而上清宫、飞羽营两个门主则站在一侧,一人阴柔,一人威武,看着甚是搭配,这会儿听到了赫连玦的话,立即回应:“主子你这是什么话,属下自当彻夜不眠伺候,更何况外头正风生水起……”
上清宫之人拿起了一柄扇子,放在唇边,率先表态,低低笑着。
原本就是邪派中人,虽然今儿赫连玦下令要合派,让他们由邪改正,但一时间这怪腔怪调的习惯还转变不过来,说话的语气还是这般。
赫连玦听罢只蓦地轻扯了唇,笑而不语。
顿了半晌,才低沉出声:“那便不浪费时间,开始商讨吧。”
原来方才只是抽了个身回去探望沈如薰而已……所以,也不在房中留宿,只是等她睡下,便又重新赶来了这里。
只见眉宇间携了淡淡的疲惫,而东辰似早有准备,听到了这句话,已经开始有了动作。
此刻在众人面前将一副山峦大图展开,上头群山层叠,还有阡陌之道,蜿蜒而上,是莲庄的地形图,在图上不仅画出了莲庄的格局,还顺便将莲庄山下的天策城地貌也一并画了出来。
除此之外,还标明了除了莲庄主道以外的各上山小道与要道。
“方才三个时辰前,莲庄之中传回了消息,副庄主果然一听闻江湖中各帮派合派的消息便慌了,在潇湘院中发了许大的火,而后便传出了要提前接位的消息。”
“想必是要掌控莲庄,已经等不及了。”
“兴许是怕再不将莲庄彻底掌控在手中,时间晚了,江湖中局势已变,他什么都得不到了。”
东辰低声禀报,将一张大图收入眼中,是与赫连玦说明此刻的情况,也是在与众堂主说明局势。
宿豫厅中,生风堂和火舞堂堂主笑着不语。
而赫连玦此刻听着东辰的话语,幽深的眸子则是微微一凝,顺着他的话语,落在面前这巨幅地势图之上。
方才笑而不语的样子已经不见,换了另一番认真的模样,紧抿着唇,身上倾覆出来的更多是凌人的气势,忽地比方才还可怕……霎时就让厅内的气氛变得严肃了起来。
东辰继续道:“消息传来,副庄主欲在五日后于众人面前接位,所以这几日会莲庄之门大开,欢迎各方游侠,五湖四海各门各派的侠士都前来吊唁。欲在五日后,众人来得最多的时候,直接在灵堂上宣布此事,以此名正言顺的接位。”
有人听罢,冷笑道:“这老头想得倒是美。”
东辰话还没回禀完,于是继续接着道:“就在方才一个时辰前,已经有人看到莲庄的大夫人订制了一台玉棺,缓缓送到莲庄正堂了,此事必定是真的无疑。”
说完看向了赫连玦:“主子,此事要怎么办?”
今日宣布合派,合派此事也已成,部分今晚未来的分堂堂主就是下去奔赴各地准备合并事宜了,而此刻是他们这些常伴赫连玦身边之人一起商讨接令,只要赫连玦一声令下,上刀山下火海他们也在所不辞。
此刻所有人一齐将眸光落到了赫连玦身上,似是想要赫连玦一声吩咐。
只见赫连玦此刻听完东辰的话,还是一言不发的坐着,只是紧抿的唇微微扯着,似一双幽深的墨眸犹如黑曜石般淬着难以察觉的暗光,深不可测的表情……让他们不知道此刻他到底是什么想法。
众人有些怔忪出神,看赫连玦这番样子,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征兆。
又是要开始掀起一番浩劫,翻云覆雨了么?
众人心思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好战心在胸膛间作祟。
见赫连不说话,有人又再出了声:“既然副庄主如此着急,想要功成名就,那我们便给他这个机会……让他一战成名?”
“还是让他这般枭雄,一朝功败垂成,身败名裂,连如意算盘想打都再也打不起来?”
七嘴八舌间,厅中的气氛又变得怪异起来,只见说完笑了,又一齐看着此刻正沉默不语的赫连玦。
只见赫连玦此刻也沉沉的坐着,敛着一双魅眸听着他们的话,沉寂了半晌,忽地轻扯了嘴角,整个宿豫厅便霎时有了肃杀之味。
众人只觉得厅中的气氛倏然降到了冰点,而后只听到了一道魅沉的声音。
“我自是有办法让他从梦中醒来。”
……
赫连玦不说话便罢,一说话便是让众人齐声闭上了嘴。
只见这会儿厅中又霎时安静了起来。
一个“梦”字,已经道尽了所有,这过去十年是一场梦,而赫连啸天惦念着莲庄庄主之位,惦记着武林盟主之位,惦记着名留青史,也是一场梦,既然是梦,就有破灭的一天。
“主子?”东辰似是最先反应过来,讪讪出声。
而后便是听到了赫连玦忽地扯唇轻笑的声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众人的思绪好似还在赫连玦方才的那句话里,此刻见赫连玦站起身来了,直把目光齐齐放在赫连玦的身上,随着他颀长的身影而动。
只见赫连玦说完便不再说话了,好似今夜心情不怎么好,虽说是商讨,但方才听完东辰的话心里似已有了决定。
这会儿只走到了图前,看着眼前偌大的莲庄地势图。
在众人面前伸出了手,忽地一指,似是不偏不倚的落到了图中的某一个点上:“这。”
只轻轻勾起了唇角,低沉了出声。
众人的目光霎时随之也落到了图上。
只见看清赫连玦所指的位置之时,东辰脸上的神情一变,只赫然出声:“主子,莲庄大堂?”
其余各分堂的堂主也似意外,只也一齐忽地出了声:“公子?”14965915
似乎是未料到赫连玦下手轻点的动作这般毫不犹豫,方才那戏谑打趣的声音都不见了,这会儿只怔怔的盯着赫连玦看。
似乎是想从赫连玦此刻冷清的表情上看出点蛛丝马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主子你是想要我等加派兵马,直接在这几日,攻下莲庄大堂?”
图上局势看,莲庄格局极大,内有山湖,背山而建,只有一条主道直通山上,而莲庄大堂则是莲庄最重要的待客之地,除此开来,四周则是分布了十余个院子,一侧是玄武湖,再后一侧则是玄武堂。
要在赫连啸天宣布继位之时攻下莲庄大堂?让他无法继位,杀之而措手不及?
还是……有什么其余的想法?
东辰出了声:“只怕到时候五湖四海的侠士都在,若是强攻,麻烦得很。”
赫连玦只幽敛的眸光,视线凝落在图上,指尖下。
冷笑出声:“你们多想了。”
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那……主子?”似是不解的问。
只见赫连玦蓦地勾起了唇笑,这笑容魅惑的人,就像是那从忘川地狱而来的修罗,真正的寒意并非要怒极了才能散发出来,此刻运筹帷幄的样子,也同样让人觉得可怕:“我只是告诉你,五日后,要在这大堂里演一出好戏。”
赫连啸天不是想要在众人来得最齐的时候,继这莲庄庄主之位吗?
那他便就让他继位……
让他在这江湖众人的眼中,荣登极处,再从那高不胜寒之处狠狠坠下。
指尖一挪,修长的指从左往右挪去,依次再点了几个地方:“从今儿起,一直到未来五天之内,你们安排数队人马,守着这些地方,将这些要道牢牢控制起来,我要让所有莲庄之人暂且进得去出不来,第五日子时起,封住整个莲庄。”
“上山主道与天策城中,也派数千人马,蛰伏城中,伺机而动,待令其下,若是有狼火烽烟自莲庄而出,只要见到赫连啸天的人马便格杀勿论。”指尖再朝下一滑,落在了另外几个地方,“这儿,也埋伏数百个人,若是有动静……便也,杀了吧。”
东辰顺着图上点着的地方,只看到了两行小字,潇湘院,玄武堂。
☆、去替你报仇
玄武堂如今已是收归了赫连玦手中,之前赫连啸天的人也已被清理出去了,此时除了那些带出来的,未归的,此刻一同在蕲州山庄内的,在玄武堂间还留了一批人,赫连玦这一次似是要做得周全滴水不漏了,竟然连这一点都算计到了。
若是玄武堂之人有反叛之心,也一并不留。
这一战役,绝容不得半点失败。
他不做便罢,做了便是要必定成事的。
而另一个……潇湘院?
东辰看着自己眼前的潇湘院三个字,这不是大夫人所住的院落么?莲庄各地方牢牢控制住,连潇湘院都要埋伏数百人……可柳氏的身份,不是赫连玦的生母么?
霎时抬眼看赫连玦,只见此时赫连玦嘴角轻抿,脸上的神情冷峻万分,只盯着图上的要道看。
好似对自己方才下的命令没有半分额外的感觉。
东辰这才低头沉默起来,终究没将不该问的话问出来。
赫连玦看了一会,又再把指尖一挪,点到了另外几个要塞,布置了人马,力求无论是如何都不出纰漏,再最后交待了几句这才收了声。
“都听清楚了?”声音有些沉。
东辰在一旁,生风堂、火舞堂二堂堂主最先道:“主子,明白了!”
其余的人也都听明白了,就在方才赫连玦那几句话,手指轻点之间,整个莲庄都布下了他的人马,除此之外,就连山下的天策城都考虑到了,上山的路上与城内,也皆是蛰伏的人手。
但凡要是打起来,赫连啸天只怕会被杀得措手不及。
一来没料到赫连玦没死,二则仓促设灵堂,只顾着接位了,喜不自胜之下,自然是骄兵必败。
“那主子你呢?”有人问。
他们都被安排到了,各司其职,到时候分片儿值守自己的人马便罢了,而赫连玦去了哪里?要做什么?
“我?”只见赫连玦轻拧了眉头,而后是扯唇一笑,肆笑的样子有些邪魅:“我去灵堂中吊唁自己的玉棺。”15019264
“主子?”东辰似是没料到,赫连玦竟然给自己独独安排了这个差事。
“我保护你。”似是不放心,也不想被分到别处去。
只见赫连玦摆了摆手,像是已经决定似的:“你在外头带一批人马,暗中守住莲庄大堂,顺便保护少夫人。”
至于灵堂中的事……
“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