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薰听见他轻咳的声音才一晃,把被打断的神思晃回来:“你没事吧?”
“没事。”赫连玦淡淡道。
“哦,那就好……”沈如薰紧张的捂了捂胸口。
还没发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到别处去了……
对了,方才我们讲到哪了?”
赫连玦把唇角一勾:“讲到早饭,是吃饼还是喝粥。”
……
对于沈如薰来说,这真是一个紧张又忙碌的一个早晨,大清早的发现自己蹲在门口睡着了,紧接着是慌乱的进去伺候赫连玦起床。
赫连玦是病秧子,虽说早知道伺候病秧子不容易,但真的伺候起来,还真是让人头痛。
一会儿要喝粥,一会儿皱起了眉头说胃口不好,又放了下来,要她重新去煮一碗……
一会儿喝甜的,又要喝咸的……
此时此刻,沈如薰累得腰酸背痛,好不容易把赫连玦伺候好了,看他病怏怏的睡下了,她才得以歇息,刚体贴的把门带上,耳边就传来了立秋忽然惊叫的声音:“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只见立秋正帮沈如薰收拾嫁妆,还有(www。kanshuba。org)看书吧隔壁的厢房,看见沈如薰坐在门槛上,又吃惊的叫了起来。
“嘘!”沈如薰紧张的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表情,“小声些,夫君睡了。”
“哦哦。”立秋这才傻傻的把声音收起,急忙凑到沈如薰旁边:“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今儿不是要去老夫人那儿奉茶吗?”
“奉茶?”糟糕……沈如薰皱起了眉头,顿然叫了起来!
惨了惨了,她竟然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在苍云国,作为新嫁的女子,成婚的第二天是要早起去给婆婆奉茶的。
沈如薰来到潇湘院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了,一踏进院子,便看到一个黑脸丫鬟站在院门口杵着,一看沈如薰,就闷哼了一声:“哼,沈家小姐好大的架子,现在才来!”
一下子便把沈如薰吓了一跳,沈如薰自知理亏,下意识便想辩解:“不是的,我是因为……”
可惜黑脸丫鬟根本不打算听解释,直接就将沈如薰带进了院落里头:“少夫人无须将这么多,待会再自己去与夫人解释吧!”
☆、吃人不吐骨头的婆婆
沈如薰怔怔的听着……这丫鬟有点凶呀,不想起争执,干脆闭上了嘴巴,默默的跟着。
一路上过树穿花,眼前的景色一变再变,最后等沈如薰缓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赫然出现一座精致的楼宇,琉璃作瓦,飞凤作檐……
气势恢宏,一看便是不简单的地方。
“少夫人跟我来。”
“嗯……”沈如薰胡乱应了一声,匆匆跟上。
一踏入楼宇的那一刹那,一阵香味便扑鼻而来,像是万物回春,大地春暖花开,千万只蝴蝶迎面飞来。
沈如薰一下子便拧起了眉头,为什么婆婆住的地方这么香?
还在诧异,一道带着媚韵的声音已传入了沈如薰的耳中:“你来了?”话语声淡淡的,丝毫没有任何感情。
沈如薰听着,蓦地就打了个颤,顺着话音传来的方向抬头,只见眼前的坐着一个漂亮的妇人,风韵犹存的美得迷乱了她的眼。
沈如薰当下就哆嗦了起来:“婆、婆婆?”
眼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就是她的婆婆?赫连玦的娘亲?
沈如薰不太敢相信,直接怔怔的盯着前方的景象瞧,只见偌大的碧玉鎏金香榻上,斜躺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年纪并不是很老,中年出头,却保养极其得当,光滑无垠的脸庞上一丝皱纹都不见……
沈如薰被吓得不敢再有疏忽,直接就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朝漂亮婆婆行了一个婆媳大礼:“儿媳沈如薰,见过婆婆!”
这不行礼还好,一行礼,柳氏就蹙起了弯弯的柳眉:“我还年轻,别叫我婆婆。”
淡声道:“随着玦儿叫我娘亲就好。”
“是,娘亲……”沈如薰赶忙就重喊了一遍。
柳氏等了沈如薰一两个时辰,原本就不大爽,方才这几声称谓,让她对沈如薰的好感一下便降了下来:“今儿等了你这么久,就是为了喝你一口请安茶,看来还真是不容易。”
语气让人难辨喜怒。
沈如薰听不出其中玄妙,但话里头的意思还是能理解的,直接就低下了头:“娘亲,是我错了……我不是故意这么晚才来的,是夫君他,他……”都是为了要照顾赫连玦。
没想到柳氏听罢,眉梢一弯,直接冷了起来:“嗯?夫君?”将沈如薰对赫连玦的称谓回味了两遍,笑道:“你当我不知道吗?昨夜你并不在喜房中与玦儿一起入睡,何来的‘夫君’?”
沈如薰一懵,似是没料到柳氏会这么说,当下没反应过来:“婆婆?”
发现口误,又急忙一改:“娘亲……”
柳氏还是那不紧不慢的神情,淡淡的笑着,话语里却带着锋利:“玦儿身体不好,新婚之夜你作为夫人,竟然不在房中照顾他,夜宿外头,成何体统?你嫁入我赫连家,便是我赫连家的媳妇,赫连家的规矩怎么都不晓得要学一点?别总这般毫无规矩!”
“娘亲,我……”沈如薰一下子便被骂傻了,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传宗接代
柳氏并不需要她解释,只是淡淡的睨了她一眼,见沈如薰愣呆在那里,知道起了作用,这才眉眼一勾:“起来吧。”
恩威并施继续道:“娘亲也不是怪你,只是你要知道,赫连家是百年来江湖中第一大武林世家,七代单传,其中六代都是武林盟主,莲庄旗下的产业则多不胜数,富可敌国!玦儿的安危有多重要,你知道吗?”
刻意放轻缓了声音:“你虽不是大家族出身,家里的振威镖局也算不得是什么武林正统镖局,但你嫁到莲庄来,便就是我莲庄的少夫人,可要好好照顾玦儿,你知道吗?”
沈如薰被说得心虚,脑袋压得更低:“是,娘亲说的对,都是如薰不好……”
勇于认错,她当时什么都没想,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跳窗逃了,把赫连玦丢在房中,是她的不对……
“娘亲你放心,我以后不会了。”沈如薰怕再被凶,赶紧承诺。
没想到柳氏听罢,脸上不仅没露出高兴的神情,反倒表情怪怪的:“嗯。”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说道:“依你沈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能嫁给玦儿,是你八世修来的福气了,可要记得知恩图报。”
沈如薰低头:“娘亲说的是。”
柳氏见她乖巧,笑了笑:“那你日后可要照顾好玦儿的生活起居,不仅如此,还要……”顿了顿,“尽快帮玦儿生个孩子,好以延续我赫连家珍贵的血脉。”
什么?!
“生、生孩子?”这会儿换沈如薰傻了……
“娘、娘亲……这,这还早吧?”沈如薰忽然就颤抖了起来。
她本以为这场婚事就够仓促的了,昨儿才拜了天地,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呢,更别说什么洞房花烛了……生孩子这事实在是太遥远。
沈如薰藏不住心事,一下子脸上就露出不乐意来。
没想到柳氏看到沈如薰脸上的不愿,原本带笑的脸忽然就冷了下来,淡淡的扯了一声:“怎么了?沈家小姐不愿意?”
对沈如薰的称谓,一下子就变了……
“不、我不是……”沈如薰不知怎么解释,整个人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欸,这个,那个……夫君的身子不是不好,不能同房么?”
对!就是因为赫连玦身子不好,所以她才不乐意,生孩子是两个人的事,总不能让她一个人来吧?
柳氏勾唇看她,仿佛把她的小九九都看进了心里,淡淡道:“那你的意思是……什么传宗接代的事,待到玦儿身体好些了再说?”
“对呀!”沈如薰笑吟吟的答。
这个婆婆挺聪明的!
没想到柳氏轻笑了一声,下一刻就变脸了:“你这是什么话?”
气氛一下子便僵持了下来:“江湖之上,传闻传得沸沸扬扬,如今谁不知道莲庄的庄主是个病秧子?如今玦儿现在的身体状况,你也是有所见的,难道想让我赫连家断了香火吗?”
从同房生孩子的事情扯到了“断子绝孙”上,这事儿就有些严重了……
☆、冤有头债有主
沈如薰整张小脸蓦地变得不自在了起来,显然是被吓的:“不、不是……娘亲,如薰不是这个意思!”
她只是不想生孩子,可没说要他赫连家断了子嗣啊……
脸上的神色分外为难:“娘亲,不是我不愿意,实在是夫君他……”
显然柳氏并不想与沈如薰再多说,直接抬手,打断了沈如薰的话:“罢了,你无需再多说,此事我已决定了。”好看的红唇微微一张:“你以为,我赫连家娶你一个小户人家的小姐进来做什么?”
沈如薰听得心一咯噔:“生……生孩子?”
柳氏对着她冷笑,摆了摆手:“要传接香火,哪家的小姐不行?为什么非要你?罢了……沈家小姐,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也就不再瞒你了,你认为你能够嫁进我莲庄,凭的是什么?”
沈如薰有些不解,此时听着柳氏的话,表情也变得不太好了,既然那么瞧不起小户人家,那还把她弄进来干什么?
他们不想娶,她沈如薰还不想嫁呢!
“娘亲,你说呀。”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沈如薰的语气依旧分明不太好了。
难得柳氏听罢也不怒,只是淡淡的笑了一声,道出真相来:“呵,自然是因为玦儿了。若不是因为玦儿选你,想嫁入我莲庄的名门闺秀都能排到武当山下了,岂会轮得到你?”
柳氏轻哼一声:“如此说来,你明白了么?”
原来是这样……
沈如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硬是让她给憋回去了:“明白了!”
此时的落棠院里。
赫连玦站在窗前,映着从窗口处微微照进来的日光,眼底也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眸光凌厉,像是在等什么人。
只见风动、帘动。
站了没多久,只见房中便出现了一道魅影,鬼魅的黑衣男子从窗外掠了进来,落在了地上:“主子,你找我?”
此时的赫连玦脸上已没了任何病意,颀长的身影站得笔直,一看便是武功高强的身子,轻淡的应了一声:“嗯。”
从昨天成婚开始,一直到今天,他都被琐事缠得无法抽身,直到现在才摆脱了新娶进门的夫人。
想到沈如薰,赫连玦沉了眸,不喜废话,直入了正题:“唤你来是要问你一件事,你可还记得你当初在我选定冲喜之人时,说过什么?”
来人似是没料到赫连玦会这么问,先是一怔,后如实回答:“属下记得,当时属下说:‘这位沈家小姐,寡言少语,善俸老人,若是庄主不嫌太闷,新婚夫人,倒是可以选’。”
赫连玦听罢,收了眸光,有些奇怪:“你再说一遍。”
暗卫只能再重复一次:“沈家小姐,沉默寡言,善俸……”
“可以了。”还没念完,便被赫连玦出声打断了。
他只要证明,当初不是他听错了就行了……
“下去吧。”
“是。”
二人对站房中,赫连玦颀长的身影有些冷,暗卫还没来得及撤,忽然外头就传来了一阵“乒呤乓啷……”的声音。
沈如薰那清脆动听的声音在外头炸响:“赫连玦,你给我出来!”
话语中隐隐带着怒气,连名带姓的喊,连“夫君”的称谓都不唤了。
☆、害惨我了
沈如薰冲到房里的时候,赫连玦已经在床上躺着了,捂着唇的样子,说不出多凄凉,看到沈如薰满脸怒气,一下子便咳了起来。
沈如薰一见到他,直接就朝他扑了过来,大喊了一声:“太好了,你果然在这里,可不用我找了!”
赫连玦听着沈如薰略带怒气的话语,隐着魅色的暗眸只一敛,不知所然道:“咳咳……怎、怎么了?”
沈如薰一看到赫连玦的样子便来气,特别想到方才在潇湘院里的事情,那些训斥,还有黑脸丫鬟的嚣张跋扈,沈如薰满心的委屈,张嘴便对着赫连玦凶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呀?!天下想嫁你的女人那么多,你……为什么非要选我呀?!”
她不解,她满心的委屈!
一切都是拜赫连玦所赐,亏她今儿早上还想着要如何好好照顾她,当他的“三好娘子”好好侍奉他呢……知道真相的时候,顿时觉得这些都变成了一个笑话。
沈如薰整个人心酸得很:“你说呀!”
赫连玦微微凝起了幽深的眸子,不解的看着沈如薰,似是被吼得有些莫名其妙:“说什么?”
他还没有找她麻烦,她倒是先送上门来了?
沈如薰看赫连玦一脸不知所然的样子,更来气了:“赫连玦,你不用装了,我都知道了!你娘亲她都告诉我了,我嫁进莲庄都是因为你,若不是因为你的钦点,这婚事根本就轮不到我!”
所以,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害的……
她与爹爹的分离,她来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都是拜他赫连玦所赐……
沈如薰看着赫连玦,一下便就恼了起来:“你说呀,你看上我哪了?我改呀……”
为什么天底下那么多女人,他偏偏要选她一个?
赫连玦凝眸听着沈如薰的话,俊眸只微微一凝,在听到沈如薰问他看上她哪了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原本就薄而性感的唇微微扬了一下,只低声道:“你都知道了?”
“知道了!”闷闷的哼了一声,只恨不得掐死赫连玦,“你不要转话题,今儿非要你给我个解释不可!”
她明明就可以不用嫁来这个地方,凭什么要过来受委屈?
想到出嫁前与爹爹的那一番争执,她的不甘不愿,沈如薰一下子便心酸委屈得想哭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害惨我了?”
她以前的生活,多快乐……每日早起,就可以听到在镖局操演的声音,那些欢快的声音说不出有多热闹,而现在,人生地不熟不说,在这莲庄里连个丫鬟都不如,随便一个丫鬟都能够对她蹬鼻子上眼,方才在潇湘院受的委屈……
似是想到不好的回忆,沈如薰的小脸都瘪了下来,等着赫连玦的回答:“你说呀,你喜欢我哪里。”她改!
奈何赫连玦只勾起了魅眼微微凝她,不语。
沉了半晌,才问反问道:“你觉得,我会喜欢你哪里?”
眼底弥着淡淡的暗光,问话的样子,像只深不可测的狐一般。
☆、你当然不哭
沈如薰似乎没料想到赫连玦会这么问,一下子便被问怔下来:“喜欢我……”
整个人蔫了下来,是啊,他会喜欢她哪里?
她又有什么可让他喜欢的?
沈如薰整个声音都带了哭意:“是呀,我有什么可让你喜欢的?你选我做什么?!”眼里一下子便被说出了泪花。
赫连玦只是勾了勾唇角,没回答。
他不会告诉沈如薰,他不过是图她省事罢了。
沈如薰心里头纳闷,见赫连玦不回答,只是杵着哭着:“你说呀。”
整个人说不出有多伤心,越想越心酸,越哭越厉害,到了最后竟然停不下来了,满室都是她的抽泣声。
赫连玦这才皱起了眉头,将眸光落实到她脸上,只见一张清水般的小脸顿时皱成了一个“苦”字,眼泪哗哗的流着,跟河堤泄流似的,淌个不停。
“别哭了。”低沉的声音响起。
他原本是在试探她,却没想到倒是先把她打击了一番。
沈如薰跟没听见他的话似的,只是自顾自的哭着:“委屈的人又不是你,你当然不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