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沉在眼底深处的幽光却没有被沾染上半分。
还有五天。原以为他有足够的时间，一切可以慢慢来。如今，却只剩下五天。那之后，凤兮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寻她。而小白的心，现在依旧在凤兮身上。如果让他们再见……
半眯着眼睛，白冉站在窗前沉眉思考许久，薄唇最终抿成一条好看的弧线。他是绝不会再让凤兮有任何机会的。
***
璃央坐在房门口，怀里抱着春柳，仰着脑袋怔怔望着夜幕中闪烁的星辰，还有那弯细长的月牙，思绪依旧控制不住地飘到她不愿触及的地方。然而即便是到了现在，哪怕是一想起就心痛不已，还是忍不住想念，想念那个人。
只要闭上眼睛，璃央就能非常轻易地描绘出他的样子，甚至到每一个细节。他的银发即使是在这样的夜里，也会有一层温润淡雅的萤光，然后披散在火红的衣服上，格外引人注目。他一定是笑着的，眉目流畅舒展，浅棕色的眼瞳里泛着温暖的色泽，目光柔软，神色平和。
凤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低下头，璃央闭眼苦笑。怎么就忘不掉呢？她会努力忘掉的，她说过不会再去打扰。
“喵呜——”璃央已经在这里傻呆呆地坐了一整天，看这样子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停歇的意思，春柳看不下去，张口叫唤了一声。
被唤回神，璃央看了眼夜色，抱着春柳慢吞吞地起身回屋。不知为何，她最近似乎越来越嗜睡。不论睡多久都不嫌多，而且只要一沾上床就能立刻睡死过去。大概是这段日子除了吃喝睡根本没别的事，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璃央这样想着，一边爬上床榻。刚一钻进被窝里，璃央上下眼皮就立即牢牢黏在了一起，没一会就失去了意识，昏昏睡去。
等到确定璃央睡熟，春柳小心翼翼地从她怀里钻了出来。望着那张藏不住忧愁的睡颜，春柳无声地叹了口气。它来到璃央身边这几日，除了有人来的时候，她还正常些。如果没有别人，璃央就会像刚刚那样，傻愣着望天，时而苦笑，时而叹气，甚至流泪。
摇了摇小脑袋，春柳跳下床，伸了个大懒腰。别以为每天被人抱在怀里是件多幸福的事，只有真正经历过，才会了解这是件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舒缓了下筋骨，春柳看了眼半弯的月亮，跳到桌上，准备从窗口溜出去吸收下月之精华。谁知刚钻出个脑袋，就被人给提了起来。
春柳正要开口叫唤，嘴巴已经被人用两根手指狠狠捏了起来，半声猫叫湮灭在空气中。想它堂堂永寂之渊的冥猫，沦落到成为宠物也就算了，如今竟然还被这么虐待！想到这里，春柳一边用力挣扎着，一边抬起头恶狠狠地瞪向手指的主人。
浅淡的月色下，白冉近乎妖冶的绝色面容正似笑非笑地面对着它。春柳一愣，一时间竟也忘记了挣扎，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皎如皓月的脸庞。
白冉扬了扬眉，提着春柳，转瞬间已经离开了山谷，到了元华山山背处的一片密林中。
“看这封印的手法，应该是伏天下的手吧。”手指敲了敲春柳颈前的封印玄珠，白冉看上去像是极有兴趣，轻笑着，“整个仙界能解开伏天封印的也就没几个。”
听到“封印”二字之时，春柳已经回过神来，而白冉意味深长的淡笑也倒映在了它的眼中。这个男人，想要干什么？不知道为什么，面对眼前这张绝色容颜，春柳下意识地觉得危险。
见春柳拎到面前，白冉问道：“想不想解开封印？一直被禁锢着，应该不好受吧？”
春柳眨了眨眼睛，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世上没有白吃的果子，春柳很清楚。它不清楚眼前这个男人想要什么，所以它等着他说出条件。然后，它才能做决定。
“很简单，我只是想你，诱拐她下界。”白冉笑着开口，如墨的眼中流转着几分狡猾。见眼前的小猫并不相信，白冉继续说道：“顺便，在我赶到之前照看她一下。”
就这么简单？春柳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还是不怎么相信。
“如果你不愿意……”
白冉没有继续说下去，微微上翘的凤眸温柔地看着春柳。可就是这么温柔的凝视，让春柳狠狠打了个寒颤。它很肯定，如果不愿意，这个男人不会介意亲自送它一程。这种时候，还有谁会不愿意吗？春柳不清楚，反正它是立刻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了。
白冉满意地点了点头，含笑的目光似乎在说，算你识相。
脖颈上的封印玄珠被解去，春柳轻盈地落到地面，原本娇小的身躯瞬间变大，犹如一头巨狮。下一刻，所有的气息收敛，春柳又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春柳皱眉，突然明白过来，抬头看着眼前仍旧浅笑着的男人，背脊发凉。
“等到我下界找到你们的时候，我自然会解开禁制。”白冉的话印证了春柳心中的猜想。
“你不会抵赖吧？”春柳越来越觉得眼前这男人不可信啊不可信。
白冉挑眉，那倨傲的神色明显是在说，不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最多不超过三日，把她带下界，也不要走漏了行迹，别让任何人发现。
春柳无言以对，只能冷哼一声。
“放心，只要你把事办好，我自然不会抵赖。”
春柳认命地问道：“那你怎么找得到我们？”
白冉浅笑，“这个，我自然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等到春柳离去，白冉唇边的笑容越发扩大开来。项城这次还真是送了个好东西，等到他成亲了，他着实应该送份大礼好好答谢一番才是。
35
35、第三五章 引诱 。。。
晨光才刚崭露出一个头角，屋外的光线看起来有些单薄。院落里清新的草香和娇嫩欲滴的紫色木槿花给这个平静普通的清晨增添了几分生气和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契机。
屋子里，刚才醒来的凤兮神色平静，若不细看绝对没有人会注意他小心掩藏在眼底的忧虑。然而没过多久，凤兮平静自若的神色就被打破，一只小金雀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他的书桌上。看完玉帝的密令之后，凤兮执笔在下面回了几个字后就将纸条放回小金雀脚上的小金罐中。确认凤兮将纸条妥善放回，小金雀朝他眨了眨眼睛，下一刻已经消失在凤兮的视线中。
不愧是专为玉帝传讯的金雀。望着窗外看不到任何影子的院落，凤兮的目光被角落中刚刚绽放的那一簇紫色木槿所吸引。盯着木槿怔怔出神的凤兮，神情略有忧色，交杂着深长的悔恨和痛苦，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揪心，想要抚平他眉间的沟壑。
闭上双眼，意念微沉，凤兮的神识已经连结到了封印之上。须臾，凤兮睁开眼，注视木槿的眸中忧色渐深。比他预料的还要快，不过才几日，封印竟已被魔力侵蚀了一半。按这个速度，莫非荼诸也是打算在婚礼当日破封而出，大肆屠杀？如此一来，还真是巧了。真不愧是曾经当初伴随玉帝数万年的战神，与玉帝真是“不谋而合”。
沉眉凝思了片刻，凤兮看到一个窈窕无双的身影走进了院子。“湮妃”仍是惯有的一身素白，手中捧着一盘鲜嫩红艳的姝果，看样子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
走进屋内，放下手中的果盘，“湮妃”走到凤兮身边，莞尔一笑道：“在想什么？”
“在想今日凤鸣派来的仙婢就要来准备了。”凤兮微微侧了侧脸，面对着“湮妃”，脸上是温润如玉的浅笑，一双凤眸满是温柔，何来方才的半丝忧虑？
在这样深情的注视下，“湮妃”的脸颊蓦地烧了起来，面若桃花，含羞垂眼，就连说话声音也一下子变得更加柔软细嫩，“我摘了些新鲜姝果过来，要不要尝尝？”
“好。”凤兮含笑答应，眼底却是划过几丝不解。
每次她这般的羞涩神情和眼底的期待兴奋，看起来都是如此真实，还有那些不经意间的真情流露，总让他以为她所表现出来的都是真的。究竟是她的演技太好，还是他的直觉出了错？想到这里，凤兮心中不由轻叹，也就是这一点点的真实，才会让他……
发觉凤兮正盯着自己看，“湮妃”放下手中的姝果不解地问道：“怎么了？”
“没事。”凤兮垂下眼，拿起一颗姝果放进了口中。
凤兮这样有些别扭的样子落到“湮妃”眼里还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只是低头浅笑，没有再追问。想到今日要来布置准备的仙婢，“湮妃”眨了眨眼睛，“那些仙婢们何时会到？”
“看这个时候，应该就快到了。”看了眼屋外的天色，凤兮答道，心中的不解更甚。
她对婚礼的每一个细节都倒了近乎苛求的地步，就连一块盖头都修修改改了数次。可若是荼诸计划着婚礼当日破封屠仙，她这样做又何必如此呢？仅仅是为了降低我的戒心？
凤兮没有继续想下去，心头涌现璃央受伤微红的双眼，胸口又是让他窒息的痛。放在桌下的左手紧紧握住，凤兮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快了，只要再过几日就能再见她。到时候不管她是否原谅自己，他都不会再离开她半步。无论百年千年，亦或是万年，他都会守着她。
***
又是一个无聊的日子。
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的璃央折腾了大半个上午，给自己弄了一桌子极其丰盛的吃食，谁知刚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只能托腮望着一桌子美味望“食”兴叹。也不能说只是望“食”兴叹，毕竟她的视线中，桌子的对面，春柳正低着头胡吃海吃。
叹了一口气，璃央不由有些郁闷，为什么没人来看她了呢？
好吧，她爹娘又不知道被玉帝派出去干嘛了，根本不在元华山。
前些日子每天都来她地方报道的项城也无端端不见了踪影。
那个答应说要经常来看自己的慕仪，自从走了之后就再没回来过！想到这里，璃央就有种掀翻桌子的冲动。还说什么等她身体好了要带她去大荒深处走走，现在她身体好了，慕仪连个影子都没有！慕仪，你这个欺骗小孩子的混蛋！
就连，就连白冉那个她不想看到的老混蛋也不来了！
趴在桌子上，璃央目露怨愤。要知道，这日子再这么过下去，她就要憋出毛病来了！
“很无聊？”
“嗯。”听到有人问自己，璃央翻着白眼，有气无力地应道。
下一刻，璃央“霍”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指着正叼着半条鱼的春柳，璃央声音抖动，有着太多不确定，结巴了好久，却还是终于憋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春柳，你会说话？！”
就连火麒麟化身之前都只能“吼吼吼”的吼几声，春柳竟然能说话？！
“嗯哼？”解决掉最后半条鱼，春柳舔了舔嘴角，算是回答。眼见璃央吃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春柳优雅地端坐在饭桌上，静静地望着她，等待她恢复正常。
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璃央很快稳定了心神。坐回桌前，璃央盯着春柳左瞧瞧，右看看，像是要看出个什么所以然来。最后还是春柳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习惯，别开头，有些别扭地开口道：“有什么好看的？这些日子还没看够吗？”
“春柳，你是打哪儿来的？不会真是项城随手捡来的吧？”托着腮，璃央问道。
想到自己不堪回首的那段黑历史，春柳脸色微变。不过幸亏它如今还是维持着现在这副样子，就算脸色再不好也看不出什么变化。冷哼了一声，春柳说道：“想我堂堂永寂之渊的冥猫怎么可能是随手捡来的？我是被一个很厉害的家伙捉住封印了，后来被他讨来……”
下面的事春柳不说璃央也知道，后来它就被项城拿来送给她解闷了。不过话说回来，永寂之渊不是西部蒿原上最危险最神秘的地方吗？想到这里，璃央问道：“那个很厉害的家伙，是不是面无表情，总是冷冷地板着一张脸，话也不怎么说？”
听了璃央的叙述，春柳点点头，“没错，好像谁都欠了他一样。”
现在璃央确定春柳嘴里那个很厉害的家伙是谁了，“那是战神伏天，仙界最厉害的男人。”
春柳斜看了璃央一眼，“要不是他使诈，我能被他抓住？”
“可你还不是被他给抓住了？”璃央毫不留情地打碎了春柳最后强撑的那么一点小面子，“你不是被他封印了么？怎么还能说话？”
“哼，许他封印我，我就不能破了这破封印吗？就他那点能耐，能奈何得了我？”春柳抬着下巴，毫不脸红地说着小谎。怎么说都要挽回点面子不是？
“这样。”璃央饶有所思地摸着下巴，良久才问道，“那你原来就是这样子的？”
春柳尴尬地撇开眼，“咳，不是。我现在还没完全破了封印。”
“哦——”璃央拖着长音，点了点头，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
“咳，别说这个了，你不是嫌无聊嘛？要不我们去玩玩？”想到自己如今的首要任务，春柳眨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开始引诱眼前这个小姑娘。
听到“出去玩玩”四个字，璃央立即来了精神，同样闪着亮闪闪的大眼睛反问道：“我们去哪儿玩？难道去永寂之渊？可是据说那里很危险诶。”
“永寂之渊你可去不了，进去之后肯定被那些家伙当点心给吃了。”春柳摇头晃脑地说道，样子又可爱又好笑，“要不我们下界去玩玩？”
“下界？”璃央皱着眉头，突然想到了某条很不要好的锦鲤。
“对啊，下界，要不要去？”知道璃央就爱吃，春柳继续引诱，“人界有许多好吃的，以前有人给我带过，那滋味，真是让人怀念，比仙界的美食都不逞多让。”
春柳说的时候璃央就有些心动，如今听到人界到处都是美食，更是蠢蠢欲动。可下界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到这里，璃央恹恹地说道：“下界必须有玉帝的旨意，哪有这么容易？”
“哼哼，只要你想去，我自然有办法带你去。”春柳甩了甩尾巴，舔了舔舌头，意犹未尽地说道，“上次吃的那个叫什么西湖醋鱼的，肉质细腻嫩滑，味道鲜嫩酸甜，真是好吃。”
璃央眨巴着眼睛，对这个什么西湖醋鱼突然非常向往。“真有这么好吃？”
“我们下界去吃吃看，你不就知道了？”春柳继续引诱。
“你真有办法下界？要是被抓住了可就不好了。”想到下界入口处的严密防卫，璃央还是心里揣揣，不怎么放心地问道。
“不信拉倒，我去睡觉了，你继续一个人无聊好了。”春柳撇开脑袋，气呼呼地站起身跳下桌子，一边还哼哼唧唧地说道，“哼，好心没好报，不管你了。”
璃央见状，忙上前拦住春柳，将它抱在怀里，讨好道：“我错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这不是从来没下界过么？我的好春柳，你可千万别抛弃我。”
春柳叹了口气，心下惊喜，却还是状似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