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颜倚在门边,顺势滑落,她的眼泪滔滔流下,绝望瞬间席卷而来。她看着漫天悲泣般的大雨,忽而心如死灰,起身冲进雨中,仍雨水击打着她早已不堪重荷的身体,冲刷着她流也流不尽的眼泪。
李广利急急跑过来,一把拉过她。
“如颜,你不要做傻事!”
如颜拼了命似的挣脱他,跪在雨地里,大声哀嚎:
“苍天啊,霍去病没了,莫离因我死了,如今,没心没肺也回不来了,达儿也是没得救了,你到底要折磨我到什么地步才满意?到底要看到我有多惨才安心?有本事,你冲着我来啊?你何苦伤害旁的人?你为什么要夺取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来让我苦让我痛?”
如颜声嘶力竭,泣不成声,李广利阵阵心疼,步伐艰难地走到她身边,硬拽着把她拉了起来,然而,她却固执地将他推开。
“李兄,你不要管我,我今日非要问清楚!”言罢,又仰天怒道:“苍天啊,如果这就是我的固执所要承担的后果,我告诉你,我不服,我不服!”
庭院外,主上怔怔地走了进来,身后的春砣看到眼前的情形惊讶不能言语,李延年看到大雨滂沱中的如颜也愣了半晌,三人走进门来,却只见如颜颓然倒地。
“苍天,若是真要惩罚,你就惩罚我吧,让我生让我死我都甘愿,只求求你,求求你,把他们还给我,还给我……”
主上再也忍不住,冲进雨里,蹲身在如颜身旁,将她紧紧拥入怀抱。他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脆弱、凄惨的她,此情此景,犹如有人拿着匕首,直扎他的心脏般疼痛。
如颜早已筋疲力尽,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惊住,慢慢抬头,对上一张模糊的脸,写满心痛,她咧嘴轻笑:“你回来啦?”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离开!”主上愕然,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紧了紧,心底如被车轮碾压过般辗转反侧的疼痛蔓延,无可遏制。
“我知道,我就知道……”如颜激动,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却无力地昏了过去。
“春砣,摆驾回宫!”
主上抱起如颜迈出几步,忽而顿住,头也没回问道:“她的孩子在哪?”
李延年顺手指了指,主上使了个眼色,春砣立马会意地进入屋内,看到宛如死婴的孩子又是一震,急急小心抱过,仔细地带了出来,跟上主上的步伐。
李延年看着主上抱着如颜匆匆离开的背影,那样的惊慌而小心翼翼,忽而让他有一瞬的悲哀。回身,就看见李广利愤恨地看着自己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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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该喝药了。”
如颜正坐在沧池旁看着一池凋零的残荷,听到旁人唤她,接过宫娥手中的药,一饮而尽,那宫娥正拿出酸梅欲给她压压苦意,谁知她早已放下碗盏复又看向沧池,不禁收了手,静静施礼退下,心中疑惑,如此浓郁的药汁,这位娘子当真不怕苦不成?
药再苦,终究不敌心中所苦,想着,如颜顿觉荒凉。来到这未央宫的临池观已经第五日了,她不记得她是如何入的宫了,只知,这一次,恐怕再难出去。
“桃红,什么时辰啦?”
“回娘子,辰时三刻。”一旁的宫娥出声回她。
“哦,还没到巳时吗?”如颜喃喃自语,忽又听宫娥结结巴巴道:“还,还有,婢子,婢子叫红桃。”
如颜一愣,抬头只见那红桃憋红了脸。
“对不住啊,我不是有心错叫的。”
红桃摇了摇头,表示并不在意,见她黯然神伤的模样,便提议道:“时辰尚早,若是娘子无趣,便出临池观走走罢,慢慢儿往椒房殿去,想必,给皇后娘娘请安正当时。”
如颜听说,心想,坐在这儿,越是时辰近了,越是心慌,倒不如早早儿去,便点点头应允了。
她一贯都是巳时往椒房殿去,明说是去给卫子夫请安,实则,是去看霍达。
达儿的病终究是让孙悟德治好了,用的正是那天子专属的九天续命丸,如此一来,她欠他的又何止一点?他救的,可是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人儿呀!可是,在她还在昏睡中时,卫子夫便把孩子夺了去,从此,他不再是她的达儿了,那是霍去病的孩子,卫子夫的侄孙。想来,真是可悲又可笑,自己生的孩子,却要养在别人的宫殿,可是,对此,她却是无能为力。
沿着长长的的甬道徐行,看着青灰一色的长阶和宫墙,翻飞的檐角,高不可及,顿时,如颜感到一种无望的悲凉,此情此景让她觉得,她的余生恐怕就注定被困其中了。若是如此,只要还有达儿,还有达儿陪在她的身边,再凄苦她也甘之如饴。不行,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达儿要回来,一定!
想着,如颜顿觉头痛,心头焦急起来,步伐也跟着紧促起来,抚着额头,匆匆前行。身后的宫娥宦官皆不知为何,只得紧巴巴赶着跟上。
“哎呦,哪个不长眼的!”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公孙 华两相冲
如颜直直往前冲,全然没有注意,甬道尽头,转来的一行人,竟与当头之人撞了个满怀,她身子还未站稳,就听到那人恶狠狠地淬她。
“对不住了……”
“是你!”
如颜连忙道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人惊道,抬头正对上公孙夫人桀骜的眼,趾高气扬地睥睨着她。
是她!丞相平津侯公孙弘的侄孙女,除却皇后和已故王烃娥外,未央宫中位份最高的公孙傛华,最重要的是,她是杀死没心没肺的罪魁祸首!如颜心思颇动,她忘不了这个女人为了博圣上欢喜而使人不顾一切捕获灵性显露的紫貂,不管不顾没肺身中一箭,流血身亡,她当然不会想到,当她满心欢喜打开敬献给皇上的笼子时,看到的是一对死貂,她当然不会想到,没心竟殉情而亡。可是,这些却伤透了如颜的心。
如颜愤恨地瞪着她,公孙夫人被她看得有些发毛,怒道。
“乡野仆妇,竟如此无礼。”言罢,一扬手就要给她一个巴掌。
“仆向公孙夫人请罪,适才娘子无意冲撞,是小人未能及时引路,还望公孙夫人责罚。”忽然,如颜身后冲出一个小宦官,跪在公孙夫人身前。
“哼,哪里来的狗东西?”公孙夫人被他阻挡,火气上涌,一巴掌狠狠打在他的脸上,一声脆响。
“谢夫人责罚,谢夫人手下留情。”那小宦官被打得脸上红肿一片,却不管不顾直直叩首拜谢。
如颜一阵难受,正欲上前理论,忽见对面一个忧郁的美人朝她微微摇头,只见她上前软软朝公孙夫人道:“姐姐,莫要置气了,左不过一个奴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
“这奴仆不懂规矩,做姐姐的自当好好教训。”公孙夫人恢复了一贯的高傲,不软不硬地回她。
“仆罪该重罚。”小官宦听得公孙夫人的意思,一下子醒悟过来,左右手轮流掴着自己的耳光。如颜再也看不下去,冲上前去立时阻止他。
“哟,怎么着?主仆情深呐?更何况,你还不是主吧?”公孙夫人一阵好笑似的咄咄逼问,见如颜看都不看她一眼,又转而似是随意道:“是还要本夫人罚你,连请安大礼都未尝教会你家主子吗?”
小宦官听了一愣,忙俯首跪地,又要求饶,如颜拦住他,小官宦不明就里,只见她委身跪在一旁,叩首俯礼。
“公孙夫人长乐。”
“哼 ̄”公孙夫人轻蔑一笑,却未叫她起来。
小宦官急着团团转,又不敢做声,如颜心中早已愤恨不已,若不是为了这个无辜的太监免受殃及,她才不会在此白白受她的侮辱。
“姐姐,你又何必跟她过不去呢?”一旁的美人再次开口。
“狐媚星子!”公孙夫人淬道。显然对她很是厌恶,不单单因她出落别致,更加为了上次敬献紫貂之事,圣上大怒,原那对死物是她的。更加让人气愤的是,她才入宫五日,这五日,皇上除却临池观,再也未踏入后宫其他宫殿半步。
“你也配居临池观?”
“姐姐,”美人连忙打断她,以防她口没遮拦地说出更加难听的话来,继而赔笑道:“姐姐,您是位比大上造的傛华,她可是一点位份也无的,何必与她计较?”美人一面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一面警醒她勿要失了分寸。
公孙夫人瞪了一眼说话的美人,讽刺道:“李充依,你也知道位份?”
美人低头不再言语,但公孙夫人也不是不通透的人,及时明白了美人话里的意思,气恼地一甩广袖,抬脚离去。
美人望了一眼伏地隐忍不发的如颜,眉头紧蹙,微不可闻地叹息,摇摇头跟着公孙夫人走了。
小官宦一见,立马扶起如颜,她早已跪得腿脚麻痹了,刚一起身,险些跌倒。
“娘子,都怪仆不好,让娘子受委屈了。”
如颜摇摇头,不想多说,眼见耽误了这么多时辰,忙对身后的宫娥道。
“红桃、翠李,扶着我,赶紧往椒房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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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你适才冲撞了公孙傛华?”
如颜仍旧抱着怀中的霍达,痴痴笑着,全然不答皇后卫子夫的话。
此时的椒房殿偏殿里,只有卫子夫和如颜二人,往常也是,但凡如颜来看霍达的时辰,这里不会有旁人在场,好似,她来看亲生儿子,是一件多么见不得人的事。
卫子夫并未因她不答她的话而生气,反而继续说道:“对了,这孩子,我已拟好名字,录入霍家族谱了。”
如颜仍旧没有理会她,不想,这难能可贵的相聚,被她打扰。
“皇上也是准了的,”卫子夫继续状似无意地说着,“本宫赐给他的名,就叫霍嬗!”
如颜惊愕抬头,正对上卫子夫挑衅的双眸。
霍嬗!她终于知道,这个她一直不喜的名字的由来了,竟是卫子夫“赐”的。“嬗”者,变也,这是卫子夫在讽刺她违背了当日她们约定的誓言,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却要跟随她的孩子一世一生。
“娘娘,时辰到了。”门外传来宫娥的提醒,卫子夫朝如颜笑笑,“请吧。”
如颜紧紧拥着孩子,依依不舍地将他放在摇床里,心疼地慢慢走出这间屋子,每一日她都要受这样分离的煎熬。
不,我一定要夺回孩子,不管怎样,我都要夺回我的孩子。我该怎么办?怎样才能把达儿夺回来?
“娘子,你瞧瞧。”
如颜回头,见翠李的手中捧着一大束荷,不禁惊奇。
“高乐(yue)见娘子望着沧池发了一下午呆,想着娘子莫不是可惜未能看到荷花,带着高启几个摸入荷地,采了这么一束还未凋落的来。”
如颜更加惊奇了,接过翠李手中的荷,嗅嗅,忽而心头一阵酸意,难为临池观的人,都惦念着她,又想起,今天因她受委屈的小宦官,更是难受。
“把他叫来。”
“诺。”翠李出去,不一会便唤了高乐进来,竟就是今日帮她解围的那个小宦官。
“是你?你叫什么?”如颜有些惊喜。
“回娘子,仆名作高乐(le)”
“扑哧~”
如颜还未出声,一旁的翠李先笑了起来,见她望过来,忙跪下请罪。
“你们都起来吧。”如颜最受不了的,就是宫里的人动不动就要下跪。
“翠李,你笑什么?”
“婢子笑高乐(le)。”翠李憋着笑回。
“仆有何好笑的?”高乐一脸疑惑,如颜也是好奇。
“娘子有所不知,高乐的名儿是内侍省的师傅给取的,偏他不识字,当初得了红纸上的名儿,只知同一批进攻侍奉的皆行高字,而后一个字嘛,他单独拿去问了旁人,那人告诉他是乐(le),后来有一回遇上内侍省取名儿的师傅,说是没有这个名儿,一查才知,原来是高乐(yue)。他呢,偏偏认准了,硬说自个儿是高乐(le),娘子莫被他误了去。”
“去去去,仆就叫高乐(le),高高兴兴,欢欢乐乐,有什么不好的。”那高乐红了脸,忙阻止翠李,一副甚不乐意的模样。
如颜看着他们笑了起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但却看得面前几人都是惊讶,惊为天人,原是如此。
“公孙夫人,公孙夫人,婢子立马给你通传,你不能进去啊!”
这边众人正愣神,屋外传来红桃的惊呼,还没弄清楚状况,就只见公孙傛华带着一行人闯了进来。入内扫视了众人一眼,盯着如颜,颐指气使道:
“给我搜!”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栽赃嫁祸琉璃灯
“你要搜什么?”如颜皱眉问,不知为何,看到这个骄傲如孔雀般的公孙傛华,总是觉得头疼,且厌烦。
“哼,等会儿你就知道了!”公孙夫人咬牙切齿道。
“夫人,搜到了,从那屋搜出来的。”
不一会,一个宫娥从如颜的屋子里出来,手中拿着一盏精致的琉璃小宫灯,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如颜心下了然,她是故意来找她的麻烦,这种栽赃嫁祸的把戏,必是里应外合,转眼望向伺候自己的几人。
“哼,人赃并获,”公孙夫人显然早有准备,立时唤人,“来人啦,把这屋子的主人给我带回去。”
“诺。”言罢便有几个体型颇壮的宦官上前。
“公孙夫人,这,这一定有所误会,娘子,娘子每日除却去椒房殿,半步都未曾踏出过临池观呀。”红桃一听公孙夫人吩咐人带走如颜,连忙跪地解释。
公孙夫人又哪里会理会她,只是朝几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人上前欲抓住如颜。
“你们干什么?谁敢动娘子?她可是皇上请来的人。”翠李也急了,扑到如颜身前,拦住众人,气愤道。
谁知,这句话竟惹怒了公孙夫人,她二话不说,一把掀开翠李。
“都是聋子吗?本宫让你们把人带回去!”
“诺。”几人得令,再次前进,狠狠拽过如颜,手脚不清,甚至有人偷偷捏了她几把。
“公孙夫人,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样绝吗?闹下去,你也不会有好下场。”如颜想要挣脱那几人,却是无法,转而朝公孙夫人警告道。
公孙夫人冷哼一声,凑到如颜跟前,尖锐道:“我倒要看看,你我到底谁的下场更惨!”
“给我带走!”公孙夫人刚吩咐完,那几个凶恶的宦官便拉扯着如颜往外走。忽听“扑通”一声,转眼望去,只见高乐跪倒在地。
“夫人,那宫灯是仆偷的!”
“什么?”众人皆惊,公孙夫人更是不敢相信。
“是仆见财眼开,是仆趁着适才去沧池采荷的空当去偷的。”高乐见众人停了下来,连忙抢着说道。
公孙夫人脸色有些难看,气愤这个奴仆三番两次坏她的事,左一想,除掉一块绊脚石也未尝不可,能拖她下水更是好,便问道:“即是你,何以在她的屋子里。”
“回夫人,仆偷了东西怕让人瞧见,只娘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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