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尽管她依然不熟水性,但倚仗着体内比一年前浑厚十倍的真气,以及疾风术的运用,也勉强能维持一刻钟左右的“水上飘”。
因此,她伐竹做排,备好酒水与灵果,借好风势,驶离小岛,朝北而去。
在海面上漂了大半天,果不期然,在离岛将近十里的地方,她遇上了一股无形无际的力量。那股力量仿佛接天连地,柔中带刚,不论她用何方法也无法穿透。这个结果,她早有预料,只是非要亲身尝试过才能死心。
返回小岛后,她再次取出嬗司留下的那方素帕,看了一遍,心中暗叹天禁之威,实非人力可抗,至少,以她目前的能力是休想撼动半分的。想要离开这片海域,唯一的办法,或许只有勤奋修炼,尽快提高修为,步上苑中四楼,才有希望……
当山中枫林红如火烧云的时候,颜初静将一把磨利的小石刀递给小火,让他帮忙把她那长及臀下,已成累赘的青丝截去大段。
青丝如雨,纷然而落,随风飘散,与深红的枫叶纠缠。
凌空忽现的大火一扬手,散落四方的青丝,一缕一缕,飘至他手中,合成一束。他缓缓曲指,将这束幽亮的柔软紧紧握住。
……
那天夜里,在她就寝前,大火悄然而至,拿起了妆台上的玉梳。
碧绿的玉牙在那如墨的幽滑中穿行。
他的动作,出奇的温柔。
颜初静没有开口问他为何忽然有此雅兴,因为,隔了将近一年,这个神秘妖娆的男人毫无预兆地再次吻了她。
仙质现
那个吻,淡淡的,宛如无脂牛奶拌成的雪糕,未曾加糖,让人尝到最纯粹的香味。
颜初静蓦然有悟,自懂情事以来,从未有人如此吻过她。
虔诚的。
干干净净的渴望。
十指交缠的瞬间,她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而后是衣带散落声。
夜风微凉。
他的唇,在她纤巧白腻的锁骨上留下灼热的印记。莫名地,她的心微微轻颤,只觉得那分灼热仿佛穿透了肌肤血肉,直入骨髓。
她忘了拒绝他的占有。
那真是个令人刻骨铭心的夜。
她第一次在欢潮中失去所有的自主,只能攀附着他,任由他带领自己,几度穿越那如烟花怒放般的极乐殿堂,让灵魂于九天云外悠悠飘曳,逍遥似仙。
彼此灵魂的交缠,犹如水乳,不分你我。
她甚至有种错觉……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
灯火阑珊处。
当整个世界都暗下,惟他体温依在,连汗水的味道也仿佛是甜的。彼此的青丝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她已力竭,懒得动弹,不知不觉地在他怀抱中沉入梦乡。
梦里,风轻云淡,紫花遍野。
隐隐约约,远方有人吟唱无名曲,缠绵悱恻,如杜鹃泣血,伴着长河流水,潺潺无尽头,心碎奈何桥。
恍惚间,景象已变。她看见自己一身深红嫁衣,缓行于天索之上,步步生莲,泪如雨下。目及之处,火光冲天,梵音缭绕,随着万丈金塔法象的破灭,当中一抹修长红影如烟消散。她听见自己无声的哭喊,心如刀剐。
天空,红似血染,日月失色。
吟声再起。
……
次日醒来,枕畔已空,她唇角浅弯,心底的失落一闪而过。而梦中的悲喜,一如隔世,遥不可及,记不清。
全然冷静下来后,颜初静有些懊恼自己昨晚怎么糊里糊涂地就与大火缠到一块去了,但转念一想,一时又想不出拒绝他的理由。
相处日久,他虽不像小火那般与她亲密无间,却也是有求必应,无微不至。然而,除了大哥与二哥这两位至亲,他人的关爱,岂会无原由?更不可能不求回报。她不知道大火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但亦明白一个道理,绝对力量之下,任何心机谋略皆属枉然。她唯一能做的只是多存个心眼,不失警觉罢了。
再者,她心里也有点好奇,这大半年以来,大火为何规规矩矩地,碰都没碰她一下?话说当初可是他带头占她便宜,才把小火教成个小色妖……
思及至此,颜初静突然想起昨夜,小火一直没有出现过。之前,他可是每晚都要抱着她大腿睡觉的……
窗前纱帘半卷,晨光斜照竹案,案上茶梅舒枝展叶,迎风初绽的花骨朵格外羞涩娇艳,宛若偷抹胭脂的少女。
颜初静蜷在暖暖的被子里,懒洋洋地想着心事。
忽而,数声清越鹤鸣遥遥传来。
她微微一愣。
平日里,除了那只小香猴,岛上其他动物都不会接近这片幽林。因此,呆在小苑中,除非是虎熊之类的猛兽吼叫,否则,她一般听不到那些飞禽走兽的声音。这会儿,那鹤声如此清晰,莫非是飞到了林外?
她一边想着,一边下床着衣。不料这一动,顿觉有异,不仅全身肌肤变得犹如初生婴儿一般白嫩光滑,而且举手投足轻盈无比,说不出的怪异!
好象……
好象脱胎换骨……
此念一生,她也顾不上整理衣妆,立即趺坐于床,闭目定神。稍顷,真气运行之下,她喜出望外地发现丹田中的气根竟已长出一条莹白色的细枝,枝上有一片指甲大的小圆叶,叶儿柔柔的嫩绿仿佛流转着无尽的生命力。
蜜意经内有言,凝气后期,分枝开叶,脱尘气,辟五谷,仙质初现,身轻如羽,目及百丈,力逾千斤,魅心所向,可动凡魄。
……
良久,良久。
惊喜心情缓然平复下来,颜初静轻叹一声,与突破凝气初期时一样,这次进阶到凝气后期,仍非她一人之功。
而大火在其中扮演着怎样一个角色,不言而喻。
她只是想不明白,他已非初子,怎还能再次助她进阶?难道说,妖不似人,本无初子之分?若然如此,她倒甘愿从今往后与他一道修行,也省得下次突破境界时,又要去祸害个纯洁少男。
这天,她终于如愿步上四楼。
竹制的书柜,矮脚的长案,柔软的竹垫,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一封未具名的素笺与一个式纹古朴的四方小玉盒静静地躺在竹案上,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依然纤尘不染。
她轻轻地打开笺封。
墨香扑鼻。
孩子,你能来此,心中定然藏着许多疑问,却不能说与人知。
一如此刻的我,心有万言,但未能尽诉。
世间万事有因果。
既已来到这片天地,何不欣然享受生命之乐?如有所困,亦当无畏,坚守本心,顶天立地,无愧于自我。
盒中之物,乃取龙筋炼就,名为镇魂绫,绫内封印着玄龙残魂。今赠予你,望以滴血认主之法祭炼,收为己用。镇魂绫可攻可守,攻则锁敌魂,拘敌魄,守则滴水不漏,且令己之元神不受敌扰。其效取决于你的修为深浅,内中之妙,一言难尽,望慎用之。
此岛得天独厚,有天禁所护,实乃修行圣地。你若留下,静心修炼,百年之后,仙体大成,天下任你遨游。然,若急于离岛而去,他日心存隐世之念,亦可归来。
另,赤桑二子性洁心诚,可信之。
目光定在信的末尾。
嬗司。
是那么清冷飘逸的字迹。
颜初静抿着唇,呆呆地看了半晌,不知怎的,心头仿佛被什么压住了似,沉甸甸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楼下,响起小火略带焦急的呼叫声。
她回过神,放下素笺,打开玉盒。
盒开之际,泄出缕缕耀眼霞光,她定睛望去,只见袅袅灵气之中,一条寸许宽,长未及半丈的绫带薄如蝉翼,晶莹似雪,隐隐透着一股苍莽气息。
迟疑片刻,她以右手为刃,指甲用力,在左手尾指上划了道小口。暗香隐含的鲜血随即滴落于莹光流动的镇魂绫上,瞬息之间便没入绫中,无影无踪。
未几,盒中霞光消散,镇魂绫尽敛光芒,化成一条素白无华的绫带,看起来就像女儿家常用来束发的丝带。与此同时,颜初静忽然觉得脑海里似乎有些什么东西微微颤了一下,然后清楚感应到镇魂绫多了一种无比亲切的气息,好象与自己血肉相连,密不可分。
莲足莹莹,如雪花一般悄然绽放于楼梯之间。
小火甫一见她身影,便猛扑过去,紧紧抱住她:“小静你去哪了?干嘛不应我呀?我还以为你不在了!”
“我到四楼去了。”感受到他毫无保留的紧张关切,颜初静心中一暖。
“四楼?你上得了四楼啦?!”小火闻言诧道,突然,那双犹带汪汪水汽的眼眸瞪得溜圆,两手抚上她的脸,不可思议地惊嚷,“小静你怎么变样了呀?!”
颜初静顿时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蛋,心道,难道变丑了不成?!
动心么
颜初静顿时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脸蛋,心道,难道变丑了不成?!当下二话不说,直接冲到妆台前。
一照镜,只见双眸明显大了些许,瞳色幽黑如墨,已非原来的黑中带褐。笔挺的鼻梁也似乎变得更加纤巧精致,玲珑动人。而变化最大的便是嘴唇,不仅比原先的丰润,而且色泽粉嫩柔和,浑然天成,宛如春雨过后,泉畔初绽的粉色桃花……
她定定地望着水晶镜里的清艳容颜,恍惚之间,仿佛看见前生的自己,一时间,心潮汹涌,几欲泪下。
终于,泪水模糊了视线。
无声无息,镜中多了一人,手执碧玉梳,缓缓为她绾起一头如瀑青丝。
她的心,随着他的动作,起伏着,莫名的雀跃。
……
“如此,好多了。”略显低沉的声线,配上慵懒的语调,流转出性感惑人的嗓音。柔软无华的镇魂绫在大火修长的手指间穿来缠去,最终在她乌亮的发髻上化成了一朵洁白繁花,垂下两缕长及腰际的花丝。
“谢谢。”颜初静说着,只觉脸上微微发烫。
那止也止不住的红晕,犹如世间最娇艳的胭脂化成了水,流入人心。大火低下头,轻轻地吻上那片泪痕未干的红晕。
颜初静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耳边,彼此的心跳声,分明是诱人沉沦爱海的魔咒。她想破除这个魔咒,却懊恼地发觉自己力不从心……
“嗯,真的好看多了!”小火挨近她,清朗的声音如同醒钟一般,敲散了她与大火之间的暧昧情潮。
大火似笑非笑地睨了小火一眼。
而小火只顾着看她,丝毫未留意到哥哥不同寻常的眼神。
颜初静定了定神,轻声说起离岛一事。
小火早就想出岛去玩了,只是哥哥一直未允。这下子听到颜初静主动提出,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好,然后转过头去,眼巴巴地望着大火,生怕他嘴里又吐出反对的话来。幸好,大火只是迟疑了一下,便点头答应。
午后,前来送灵果的小香猴听说颜初静即将离开小岛,非常不舍,唧唧直叫,两只毛茸茸的小手揪着她的裙摆不放,弄得她头疼不已。结果,还是大火开口,轻声一哼,才把小香猴吓得脚不沾地地溜远了。
到了夕阳落山,晚霞如锦的时分,小香猴又跑来小苑,直拉着颜初静的裙摆往外走。颜初静随它出去一瞧,但见香气扑鼻的灵果、五颜六色的花草、闪闪发光的石头,以及装满果酒的竹筒,一一摆在林外的一片空草地上,堆积得如同一座小宝山。
她目瞪口呆,哭笑不得,问它是不是把族里的宝库都搬空了。
小香猴手舞足蹈,兴奋地比划着。
小火蹲在那堆小宝山前,一边东翻西看,一边翻译说,这些都是小香猴的老爹,香猴族的猴王送的。
真豪爽……
颜初静抱起小香猴,挠它小颈窝,力道不轻不重,颇有几分温柔。
小香猴舒服地眯起两眼,向前一趴。眼看那雪白的小毛手就要顺势按在她丰盈饱满的胸前,未料,颈后一紧,随即被人捏着脖子,扔到了一边。它气呼呼地抬起小脑袋,一看是大火,立即很没骨气地跳到小宝山后面躲起来。
见它识相,大火也懒得浪费眼神杀它,递给颜初静一个半个巴掌大的如意荷包,道:“看上什么,用这装吧。”
颜初静接过荷包。
触手微凉,光滑柔软的纯白料子,像是冰丝织就。口上的系带缠着淡淡银丝,清雅不失贵气。正面绣有碧水红莲,绣工极为细致,逼真如生。而反面只有几行用银丝细绣的古体字,她看不懂,只是觉得这字体与紫玉佩上的那两个字有些相似。
这么小的一个荷包,能装得下什么?
大火像是看穿了她的疑惑,又道:“此物内有乾坤,除却活物,余者皆可存。”
经他这么一说,颜初静忽而想起玄幻小说里的储物袋,于是试着拿起一些灵果宝石放入荷包,果然装得下,而且内里空间甚是宽广,装下这座小宝山,绰绰有余。取出物什也容易,只要消耗一丁点儿真气即可。
挑挑拣拣,她从中选了些合口的灵果,可作炼药或酿酒之用的药材,几十块饱含灵气的玉石,还有一些奇香宜人的花草,打算用来熏衣……
最后,大火见她已然挑好,便一声令下,小香猴不敢不从,只好唤来伙伴,一脸委屈地搬走小宝山。
这夜,月满如盘,分外皎洁。
一缕低沉幽婉的箫音悠悠拂向湖面,穿过红枫林,飞上青山,没入深谷。
不多时,一只身长三丈,全身毛发雪白无纹的金瞳巨虎缓缓踏出山谷。随之而现的是一股浑雄磅礴的冲天气势。刹时,山中群兽俱默,伏首于地。
箫音渐微,如逝烟水里。
坐在湖畔的大火放下碧玉箫,望着乘风而来,悠哉悠哉的白虎,含笑道:“藏山,明日我与小火一道出去,这里就拜托你和小龟妹妹了。”
他话音甫落,一个柔柔嫩嫩,有如稚童学话的声音即从湖里冒了出来:“不准这样叫我!我有名字!我比你大!”
小火插嘴:“可你长不大,这么可爱,不叫妹妹叫啥呀?”
哗啦——
随着一道水箭激射向小火,灵气氤氲的湖面上浮起了一只四尺来长的玄龟,黑黝黝的龟壳在月色下隐隐透着腾蛇之影,四条短短胖胖的小腿上水光缭绕。
小火迅速闪到大火身后。
大火手指微动,弹出一片红光挡住水箭的攻势。
白虎走到湖边的大树下,摇头摆尾,口吐人言,声如成年男子般低沉:“水火不容……还是娘娘说得好……”
那玄龟哼哼两声,不说话,也不知是在抗议还是同意这说法。
“湖底,如何?”大火正色问道。
玄龟没精打采地回道:“还是老样子啦。”
“我和哥走了,你可别又睡死了哦。”小火探头出来唠叨,“多出来走动走动,别老闷在水里憋傻了。”
玄龟怒了,伸长脖子,瞪他:“要你管!你才别又睡死了!被人卖了都不晓得!”
小火笑嘻嘻地说道:“谁敢买我?我烧死他!”
大火:“……”
白虎:“……”
次日,碧空无云,秋风送爽,颜初静与大小火一同来到海边。海上风平浪静,大火扬手抛出一艘巴掌大的桃木舫。桃木舫迎风猛涨,化成一人多高,长达四丈的画舫,稳稳停在海面上。
上船之后,大火在船的四角放下几块莹光闪闪的灵石,然后打了道法诀启阵。桃木舫随即破浪而去。
颜初静早已从小火口里得知这桃木舫乃是一个飞行法宝,速度快,且刻有防御大阵,不仅可以隔离大自然的恶劣气象,还能抵御修真渡劫期高手的攻击,实用之极。昔年,嬗司娘娘就曾与帝君乘其漂流出海,逍遥了一段时日。
不一会,已接近天禁交接之处。
按着大火昨夜教的法子,颜初静运起阴阳真气,默念口诀。
穿过天禁的霎那,三团强弱不一的紫光分别出现在他们的掌心上,如夜空中盛绽的烟花一般,转瞬即逝。
颜初静回过头。
凤栖岛已遥不可见。
这一刻,她的心里,默默地念着一个名字。
他在哪
离开天禁之后,海上风浪渐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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