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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抚了抚奕宓的鬓边的碎发,叮嘱她:“去给你未来的额驸引见引见几位嫂嫂,别一味的躲在皇额娘这里 撒娇,日后也要跟你皇嫂和德妃多学学持家的学问,好好的操持公主府,万不可让外人小瞧了我们皇家的金 枝玉叶。”
“儿臣遵命!”奕宓欢喜地走到了杨晟铭的身边,很自然的牵起他的手,一一为他引见,“这位是德妃娘娘 ,大格格雪鸢的生母。”
杨晟铭躬身行礼:“见过德妃娘娘,娘娘吉祥。”
“大人无须多礼,日后咱们便是一家人了。”德妃客气地唤了他起来。
引见了德妃,便是珍妃、锦妃、淳妃、蓉妃,蓉妃本就是贵戚出身,早有耳闻杨晟铭是寒门学子,若是换作 从前的话她必然是不屑一顾的,今日也碍于太后与皇后等人都在的缘故,淡淡道了句:“大人可要好好待本 宫的表妹了,万不可辜负了老佛爷和皇上的厚爱才是。”
“微臣必定谨记娘娘教诲。”杨晟铭极诚恳的说道。
见过了蓉妃等人,奕宓牵者杨晟铭走到沐婉芙的身边,还未等杨晟铭行礼,奕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沐婉芙高 隆的腹部,“皇额娘可时常叨念说要再抱个皇孙了,婉芙姐姐你可得加把劲儿呢。”
太后见奕宓玩心大起,便提醒她:“不可这样胡闹,越大越没规矩了。”
奕宓微微吐舌,才道:“这位便是禧妃娘娘了,忠郡王的新婚福晋便是禧妃的亲妹妹,同样也是蓉妃娘娘的 亲表妹。婉芙姐姐可是我皇兄颇为宠爱的妃子呢。”
沐婉芙屏住呼吸,开口道:“杨大人无须多礼。正如德妃娘娘所说,日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所以大人实在 不必多礼。本宫希望大人好好的疼爱公主,别辜负了公主的一片情意才是。”
虽然二人面上皆含着得体的笑意,然而两人再次相见时形同陌路却是眼下不争的事实。
“微臣记下了。”杨晟铭毕恭毕敬道,又与奕宓走到佟香雪的身边。
在慈宁宫的情形沐婉芙大概已经麻木了,看着曾经许诺要与自己共度今生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他 现在的身份则是敏惠公主的额驸,今科状元。她曾经为他的死深深自责,而如今他却要与另一个女子结为夫 妇,与那个人光明正大的行走于宫中。她为了他在宫中受尽了屈辱,为了生存她不得不狠下心肠与诸多女子 一同周旋她们共同拥有的夫君,为了保住自己的孩子,她不得不学会不择手段的本事借此在宫中为自己和孩 子谋得一席之地。
而今日,维持这所有美梦的一切轰然倒塌,命运再次跟她开了个大大的玩笑。曾经的互托终身的两人再次见 面时:她是她皇兄众多妃子中的一名,他则是新科状元郎、也即将成为太后养女的额驸。当她在乐寿堂独自 承受一切的时候他在哪里?凭什么自己失去了一切在宫中受尽磨难的时候,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轻易的拥有一 切……
“禧妃…禧妃…”出了慈宁宫,锦妃便瞧见沐婉芙精神有些恍惚,接连唤了她几句都没有听见,锦妃不免有 些担心的握了握沐婉芙的手问,“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今日回宫的这条路比平常更长了些,而且越来越陌生了。”沐婉芙似是感慨什么,又转 缓了语气宽慰锦妃:“姐姐放心,我没什么。”
锦妃笑了笑,轻抚了抚沐婉芙的腹部,“妹妹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呢,要好生的保养自己和孩子,别让皇上 和我们为你担心才是。”
沐婉芙点了点头,“劳姐姐放心了。”二人且说且行,渐渐走远了。
第六十五章:旧梦
入夜后,电闪雷鸣取代了先前淅淅沥沥的小雨,暖阁内的烟罗色的帷幔轻灵的舞动着,然而紫檀雕花大床上 熟睡的人却睡的不大安稳,眉心紧锁,痛苦地呢喃着:“阿玛,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求求您放过我们,求求 您呢……”
睡梦中的人彷佛又陷入了从前的噩梦当中:漫天雨帘,他们走投无路,只得握住彼此的手来取暖。康王府的 家丁们手持木棍,挡住了他们所有的退路。天下之大,竟然没有他们两人的容身之地。
“小芙,只要你紧紧抓着我的手就没人能把我们分开,一定要抓紧!!”
“不要…不要啊…”沐婉芙紧紧地抓着锦被,光洁的额头密布汗珠,“阿玛,求求你,不要拆散我们,我们 是真心相爱的。”
暖阁的横梁上横坐着一个黑色劲装的身影,一直冷眼旁观者被梦魇缠身的沐婉芙,劲装的人微微叹息,静静 地落在暖阁的床边守着她。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沐婉芙尖叫一声,醒来时仍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
床边有人漫不经心的问道:“那个男人真的这么让你难以释怀?”
沐婉芙的心一惊,愕然地看着眼前冷俊的面容,“你什么时候来的?你都听到了什么?宝娟了,是不是她派 你来的?”
“你不必这么惊慌,我今天过来没有别的意思,不过是想过来看看你罢了。”暗夜语气平和的安抚沐婉芙, “若是今日有人想在慈宁宫可以去抓你的把柄,你以为以你今日的言行举止能逃得过她们的眼睛吗?你不要 忘记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还有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沐婉芙看定眼前的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语毕,沐婉芙极力的掩饰自己。
“什么意思?”暗夜不由冷笑,“你能骗得过任何人,唯独骗不了我。你看见今科状元时的惊讶、不甘心与 不舍我是全看在眼里了。你别忘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你又是什么身份,奕宓是太后的心肝宝贝,你跟她抢男 人你觉得自己有那个本事吗?”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沐婉芙蹙眉、有些赌气地回答着。随即下床试图去叫值夜的宫女进来掌灯。
暗夜用力地抓住了沐婉芙是手腕,质问她:“你会不明白?”片刻之后,暗夜松开了手,“若是来之前我连 那个人是什么来历都摸不清楚的话,你以为我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质问你。”
“你给本宫住嘴!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教训本宫。”沐婉芙紧握双拳,充满血丝的双眼紧盯着暗夜,“我六 岁那年便认识了他,为了能跟他长相厮守、白头偕老,我不在乎什么王府千金的身份,更不介意乌雅氏母女 的挑衅与羞辱。他的死我一直耿耿于怀,可如今他即将成为皇家的乘龙快婿。当我知道他全部的儒雅柔情还 可以给另一个女人的时候,你让我情何以堪?凭什么本宫为那个人几乎付出了所有,到头来却只落得一个为 他人做嫁衣的下场,凭什么他们可以这样轻易的拥有这一切。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沐婉芙怒不可竭的 将案桌上的茶具系数打碎。
“一句不甘心便罢了?”暗夜试探地问。
沐婉芙的身子忽然软了下去,无力道:“不甘心又如何,我与他的缘分早就尽了。本宫现在是福泰宫里的禧 妃娘娘,是素儿的额娘,如今还怀着皇上的骨肉;他是朝中的新贵,皇上必然会对他委以重任,他日后的前 途定也是无可限量的,我还能如何?”沐婉芙的眸子里已含着盈盈泪珠,“我现在的心情你永远都不会明白 ……”
“是吗?”暗夜顾自冷笑,“你又不是我,怎会知道我不明白这样的心情。
一向冷俊的暗夜鲜少有这样的神情,她的思绪似乎停在了遥远的地方,“没遇见婉华夫人以前,我还是城郊 一户猎人的女儿。娘亲和爹爹疼我们、爱我们,我和弟弟每日在家中帮着娘亲料理家务,在日落黄昏时分等 着打猎归来的爹爹给我带回山间里一些新奇的玩意。虽然那时的日子不是很宽裕,但我们一家人也都过得很 充实。直到那一夜……”
“那一夜,不知从哪儿来了一群山贼,他们进村后便开始烧杀抢掠,村子里的老人、妇女和孩子们都还来不 及逃命便死在了那群魔鬼的刀下……”暗夜极其平淡的说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爹爹拿起他平日射猎的 弓箭去村口射杀那些残忍的盗贼,然而才发出三支箭,他便倒在了村口;娘亲为了保护我和年幼的弟弟不顾 自己的安危只身引开了那些山贼,我当时根本来不及拉住娘亲的手,只能任由她那样倒在了山贼的马蹄之下 ,他们残忍的割下了娘亲和爹爹的头、在村子的空地上玩起了蹴鞠。弟弟小小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我带着 弟弟躲在稻草扎的草堆里,静静地看着一切。”
“他们为什么要杀掉村子里的所有人?”沐婉芙看着平静如水的暗夜清晰地问。
暗夜顾自冷笑着,深邃的眸子最终停驻在沐婉芙的身上,“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当我和弟弟相互依偎取暖 的时候,有一个曾山盟海誓说要娶我的男人路过了我们身边,我和弟弟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谁 知……”暗夜狠狠的叫着下唇再也吐不出半个字。
短暂的沉默之后,沐婉芙缓缓道出暗夜不愿说出的事实,“他出卖了你们,对吗?”
“我和弟弟视为救命稻草的人竟然带着那群盗贼把我们从藏身的地方抓了出来,我原以为他是个有担当、有 气性的男人,没想到在那样的生死关头,所有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把我和弟弟找了出来,原以为他们会杀了 我……”暗夜的眼角似有晶莹的泪珠溢出,然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他们当着那个人和弟弟面羞辱我,他 们的笑声我永远也忘不掉,弟弟因为不忍看着自己的姐姐受辱,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然夺了一个盗贼手中的 刀朝着那个畜牲砍了过去。艳红色的血喷了我一脸,有弟弟的,有他的、还有些那些盗贼的。不知过了多久 ,他们折磨够了,便将我丢在弟弟的尸身前,弟弟还那么小却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替我出气。那群盗贼走后, 他们放火烧光了所有的房屋、烧掉了所有村民们的尸体。多年以后,我每每还会被这样的噩梦所惊醒,直到 前不久我才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有些人精心布下一场局而已。”
“有人布局害你们,那这个人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一时间沐婉芙听得有些不解,害得暗夜家破 人亡的人费了那么大的力气竟然只是想得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难道是她?”沐婉芙狐疑地看向暗夜,“是她派那些盗贼杀了整个村子里的人?”
“对于一个丧心病狂一心只想着复仇的女人来说,有什么事情是她做不出的。当所有的人都离你而去的时候 ,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肯出手帮你一把的人未必是你的恩人或是日后的盟友,很有可能她才是你真正的仇人。 ”暗夜暗暗提醒沐婉芙不可太轻易信人,她手中的长剑发出幽暗阴寒的凛冽的杀气,“在出事以前,我们村 子上最偏僻的一所茅屋里住着一个被大火灼伤脸的女人。那时候我与娘亲常常带着弟弟去给那个女人送换洗 的衣物和干粮,那个女人每次都会给娘亲一枚浑圆硕大的珠子了表谢意,那时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珍珠而已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只有皇家贵妇才可以用的名贵南珠。出事的那一晚,当我抱着弟弟的尸体哭泣哀嚎的时 候,是那个女人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说让我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她,此生只能全心全意替她办事,当时我 心中只想着替爹娘报仇、根本就没想过她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所有的村民都死了、唯独她可以毫发无 损。”
“人生有时就是一个极大的玩笑,你以为是救命恩人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你的敌人。你一定很好奇,为什么我 知道了真相以后还能继续这样帮她办事。
在漆黑不见五指的暖阁里,沐婉芙摸索着重新坐了下来,“有些事情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就如同我们现在 这样,明明知道是谁害自己成这样,但为了必须活着的理由不得不继续强撑着走下去。你现在不动手不代表 你没有能力除掉婉华夫人,或许你的心里还记得她曾经给予你的恩情,即便她是害死你全家的凶手,但看在 她给你重生的机会、你应该还不会这么快动手解决她的。”
“你既然知道这个道理,那你为什么不能忘记今日见到的这个人?即便你不甘心、不愿意看着自己心爱的男 人另娶他人为妻、那你又可以做什么?你现在是禧妃娘娘,灵素和你腹中的这个孩子都不能没有额娘,你明 白我说的话吗?”
沐婉芙轻轻抚上高隆的腹部,看定眼前的盟友,“我何尝不知道一切都已是前尘旧梦,只是当我看到他们可 以这么轻易的就拥有一切我不甘心,凭什么我得不到的东西她可以这么轻易的就拥有,只是因为她是钮胡禄 德昕的女儿……”
“今夜,我的话似乎说的太多了,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从前有多么的刻骨铭心,但是现在你们再也不可能了, 你是当今的禧妃娘娘,你的手上握着那么多人的性命,倘若你觉得那个男人真的值得你为他牺牲那么多人的 姓名,那你大可以放手去做。”暗夜稍停了停,又提醒沐婉芙,“今日慈宁宫的事情我禀报给了婉华夫人, 最晚不出明日,她应该会让我来找你;所以你还有时间考虑。”
暗夜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暖阁里只有沐婉芙一人的微微起伏的呼吸声:既然是旧梦那也该醒一醒了。奕宓 是太后的女儿,如今她有了指婚的夫婿相信婉华夫人是没这么容易放过她的,婉华接下来的一举一动暗夜应 该都会提前告知自己,所以也只得看她的意思了。
第六十六章:投诚
日间,沐婉芙以身子不适为由谢绝了一切访客,唯有乳母云氏将灵素抱来时,沐婉芙一一细问了灵素近日的 饮食起居、又与她玩了好一会儿才让乳母将灵素抱走。灵素似乎知道了即将多一个弟弟一同玩耍,所以近段 日子也格外的听话。
灵素走后,沐婉芙屏退了在暖阁里伺候的丫头,独里了宝娟在殿里,外间也是由绣鸾秀凤和麻四守着。果然 不出未时,暗夜再次造访的同时还带来了婉华夫人的口信,约见的地点仍旧在乐寿堂的密室里。
沐婉芙长舒了一口气,大抵也猜出了婉华夫人召见她的目的。将口信转达以后,暗夜轻灵的身形掠上横梁, 然后消失在了宝娟和沐婉芙的视线里。
该来的任你怎么躲都躲不过去,沐婉芙拨弄着袍子上的同心结纽扣,吩咐宝娟:“午膳过后,不管发生什么 事都不用叫醒本宫,若是皇上过来向你问起本宫的情况,你只要告诉皇上本宫近来一直这样嗜睡,不到晚膳 前是绝不会醒的。”
“奴婢遵命!”四目交汇的刹那,宝娟垂首应是。
果不然,午膳过后,奕渲照例来福泰宫看望沐婉芙,宝娟奉上茶点,细心的将沐婉芙近来的情况一一禀报给 奕渲听。
见沐婉芙仍然熟睡,奕渲也不忍心搅了她的美梦,只吩咐了宝娟要好好的照料沐婉芙的饮食起居,饮了盏茶 便带着陈二喜离开了。
一切似乎都在沐婉芙的掌握之中,沐婉芙忽然觉得自己今日的心情既紧张又莫名的兴奋。夜,很快便笼罩在 紫禁城的上空,晚膳过后沐婉芙早早的便吩咐就寝了,而沐婉芙吩咐留下守夜的心腹则是绣鸾姐妹和麻四三 人。
福泰宫的侧门,宝娟带着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容的人离开侧门,往乐寿堂急急去了。
依旧料梢的春风在耳边呼啸,而沐婉芙只记得昨夜仍然驱逐不去的噩梦。当沐婉芙与宝娟赶到乐寿堂外时, 暗夜已如约在哪里等候她们,在进入密道时,暗夜暗暗提醒了沐婉芙一句,“今日她找你多半是为了奕宓的 事情,所以你要有万全的对策才行,否则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会白费。”简短的提醒到此为止,暗夜又 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带着沐婉芙小心翼翼的走进了那条她再熟悉不过的密道,向婉华夫人的所在走去。
进了密室,沐婉芙便嗅到了淡淡的紫檀香,那个端坐在楠木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