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沐婉芙开口,只听婉华夫人又道:“是说你如何去慈宁宫向德昕密报我的消息呢,还是说你如何将灵 素送去锦妃的宫里暂避风头,亦或是,收买我身边的人为你所用。”
沐婉芙身边的宝娟闻言不由一惊,而沐婉芙则极力的掩饰神色,坦然地看向婉华夫人,“夫人怕是说笑了吧 !素儿的性命此时正握在您的手里,我如何敢乱来,难不成是想拿素儿的性命与夫人玩笑嘛!还望夫人千万 不要被小人所骗。”
沐婉芙虽然不知道暗夜此时是为何事离开了密室,但是直觉告诉她,她一定被人出卖了。那个人要么是从慈 宁宫前来通风报信的小宫女,再不然便是与她连为一线的盟友,婉华夫人的贴身婢女暗夜。
“你最好仔细的想想,你和你的孩子选择何种方式共赴黄泉。”婉华夫人的脸色异常阴寒。
密室的出口处,劲装打扮的丽人抱着一个熟睡的孩童重新出现在了密室里,沐婉芙看后不由惊呼,“素儿! 你们到底想怎样,她还不过是个孩子,你们真的忍心下手吗?”此时,沐婉芙真是恨透了自己的愚蠢,暗夜 与婉华夫人是怎样的情份,怎会如此轻易就背叛了婉华夫人。
婉华夫人不以为然地说道:“早知今日,你又何必藏着置我于死地的心思了。原本我还不敢确定你有那样的 念头,所以才会派暗夜前去试探你,没想到你果然中计了。”
暗夜顾自冷笑,抱着灵素走到了婉华夫人的身边。婉华夫人接过灵素,带着珐琅嵌宝石暗花纹护甲的手指轻 轻抚上灵素白皙细嫩的小脸,“若说我狠心,倒不如说是你这个作额娘的枉顾自己孩子的性命,若你不是那 么冲动的话,你的素儿现在应该还安然无恙的在阿哥所里由乳母哄着入睡呢。”
“想当年您也是显赫一时的宠妃,如今便只会使这样下作的手段要挟别人吗?若论心机手段的话,你果然不 能钮祜禄德昕比肩,所以活该你沦落至此。”
“你以为用激将法便能让我放过你吗?”婉华夫人的手指忽然一顿,狠狠的在灵素的脸上划了一道血痕,“ 我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属下的背叛。”
“素儿!”沐婉芙心痛的呼声让婉华夫人笑得愈加肆意起来。
原本熟睡的灵素忽然放声大哭起来,每一声都让沐婉芙如刀割般煎熬,“额娘……我要额娘……”
灵素的哭声狠狠的撕裂着沐婉芙往日的伤口,宝娟见沐婉芙如此痛苦索性也顾不上自己的生死了,她一心只 想着如何救出灵素,所以便趁着灵素挣扎的瞬间忽然扑向婉华夫人去抢灵素。然而寒光乍现的刹那,有人应 声倒下,灵素的哭声更加撕心裂肺。沐婉芙忽然觉得,所谓的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宝娟……宝娟……”沐婉芙根本就来不及抓住宝娟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倒在自己的眼前,暗夜则厌 恶地将剑端的血渍擦干净。
婉华夫人嗤之以鼻,“想在我的面前耍手段,你还嫩了点。你既然选择背叛对你有恩的主人,如今就应该接 受这些惩罚。”
沐婉芙双眼充满了血丝,她恨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那么做,现在不但置素儿和宝娟于死地,自己亦陷入了万劫 不复的境地。
“夜,你去替我送灵素格格上路。能死在你的手上,也算是这孩子前世修来的福气了。”暗夜毕恭毕敬地接 过啼哭不已的灵素。嘴角的笑意让沐婉芙不寒而栗。
“素儿,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沐婉芙上前死死的抓住暗夜的衣襟,哀求道:“只要你们肯放过素儿,我 是生是死任由你们处置,只求你们能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们…了。”沐婉芙泣不成声的哀求着。
暗夜推开沐婉芙,抱着灵素一步步的向外走去,望着渐渐远去的灵素,沐婉芙绝望地瘫坐在底下,看向婉华 夫人,嘶吼着:“为什么,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的孩子……”
“额娘……额娘……”
密道的尽头,传来血肉与利刃的融合声,她十月怀胎的孩子就这样死了吗?沐婉芙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这 残酷的事实。
沐婉芙的身子不可抑制的颤抖着,眼中满是凄厉的目光,唯一支撑她走下去的支柱轰然倒塌,为了替灵素和 宝娟报仇,她唯有与这个魔鬼同归于尽了。她缓缓从地下站了起来,带着同归于尽的怒火,一步步的逼近婉 华夫人,“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我要偿命,你把素儿还给我……”
原本行动不便的婉华夫人见沐婉芙忽然扑向自己,而暗夜也暂时不在她的身边,她惊慌地唤道,“夜,快救 救我!”
沐婉芙死死地掐住她,愤怒道:“救救你?那谁救救我的孩子呢,你这个毒妇,让你苟活在这个世上已是上 天格外的仁慈了;你下去陪我的孩子吧,你死吧!”沐婉芙的眸中闪过妖冶的光彩。
“夜,……救救我……”婉华夫人枯槁的双手微微的挣扎着,劲装打扮的暗夜重又出现在了密室里,见婉华 夫人向自己求救便提剑缓缓走到沐婉芙的身后。
眼睁睁看着宝娟和灵素惨死在自己的面前,沐婉芙早已存了必死的心志,即便感到身后强烈的杀气,她也不 肯再退让半分,只更加用力的掐着婉华夫人。
然而剑气带着风声洞穿了婉华夫人的胸口,婉华夫人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属下,“你 ……”
沐婉芙忽然松开了手,亦是惊诧地看向身旁的暗夜,“这个女人的阴险狡诈岂是我们所能预料的,若是不动 点真格的,她怎会轻易的相信我们的说辞。”暗夜将剑拔了出来,婉华夫人的眼神愈加迷离起来。
沐婉芙不知道自己此刻是该欢喜还是悲伤,先前倒在地下的宝娟亦缓缓动了动身子,“她没事,只不过暂时 晕过去罢了,你不必担心。”暗夜宽慰沐婉芙道。
密道的里,有人渐渐向密室跑来,甜甜的唤道:“额娘……额娘……”
沐婉芙以为自己是错觉,没想到身着粉色衣缎的灵素却是真真实实的向她跑来,“素儿!”沐婉芙喜极而泣 地拥住了那小小的人儿,片刻后,紧张的查看她是否受了伤。然而除了脸上的伤痕,灵素的身上再也没有任 何的伤痕。
乳母云氏亦出现在了密室中,朝沐婉芙行礼道:“奴婢见过禧妃娘娘,娘娘吉祥。”
沐婉芙看着眼前安然无恙的素儿和乳母,不由疑惑地看向身后的暗夜,“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暗夜扶起了已经醒来的宝娟,淡淡道:“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希望我们之间能配合的天衣无缝,若是让 婉华夫人看出任何破绽来,我们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尽弃了。”
沐婉芙不由深深感激暗夜一番心思,可笑她方才还怀疑过暗夜是否背叛了自己,悔意油然而生,沐婉芙略含 歉意地对暗夜道:“方才,本宫还怀疑过你……”
“额娘,姐姐最好了,姐姐方才还给素儿韵糖果儿吃呢。”小孩子家毕竟心事浅,方才的啼哭已被灿烂的笑 意所取代。
宝娟原本也以为自己是必死无疑了,没想到竟然能够死而复生,沐婉芙关切地看向宝娟:“没事吧?”
宝娟有些无力的摇了摇头,“只是没什么力气,主子不必担心。”
“她只是被我的剑擦伤了,只要多加注意休息便是。”暗夜边说边抚了抚灵素的额发,“婉华夫人毕竟在这 宫里历练了二十多年,她的深沉与老练是我们根本无法预料的。唯有开刀斩乱麻,才能有所斩获。”
今夜的背水一战让沐婉芙有种死里逃生的侥幸,她抱着灵素看向暗夜,“你,今后有何打算?”
“我家乡的亲人早已过世,如今已没有什么必须出宫的理由了。天下之大、四海之内,总归有我落脚的地方 。”暗夜扶着中了剑的婉华夫人与沐婉芙并肩往密室外行去,云氏则上前扶住了同样被擦伤的宝娟跟着他们 的脚部。
除去了心头大患,沐婉芙庆幸日后总算可以安心了,思忖了片刻,她诚恳地道:“不如你留下来给我办事。 经此一事,你我已是最为亲密的盟友了,所以我再次诚心邀请你留在我的身边为我办事,不知你意下如何? ”
“难道你不怕我也会背叛你吗?”暗夜反问沐婉芙,其实心中已打定了主意。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自信自己还有分辨好人与坏人的能力,同时也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沐婉芙笃 定道,怀中的灵素已渐渐睡去,云氏从沐婉芙的手中接过了灵素,待出了乐寿堂后便径往阿哥所方向去了。
暗夜不再言语,沐婉芙亦知道她这已是答应了自己,扶着宝娟缓缓吩咐,“明日我会以挑选侍女为名,让麻 四去辛者库挑人,届时你便会名正言顺的成为本宫身边的人。”
第六十九章:恩怨
迷迷糊糊间似有淡淡在紫檀香气絮绕鼻尖,婉华夫人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密室里的昏暗光线。 昨夜暗夜与沐婉芙联手背叛了自己,难道她此时是在慈宁宫?
清透脆亮的瓷器声似有人在剔着茶沫,沉闷的声音自殿中响起,“本宫昔年的好妹妹,你可是让哀家好等呀 !”
金钗华服打扮的太后端坐于髹金楠木宝座之上,深宫之主的威仪让人不容小觑,“你钮祜禄德昕现在已是高 高在上的皇太后了,何必在此纡尊降贵的与我这个已经死了二十年的人姐妹相称,就不怕辱没了您的身份。 ”婉华夫人冷言冷语的说着。
“去给夫人松绑,再去备上夫人素来喜爱的碧螺春。”太后吩咐着身边伺候的桂嬷嬷,又道:“前几日内务 府送了些新茶过来,难为皇儿一片孝心,特地给哀家留了些今年新采摘的春芽,还希望妹妹喜欢才是呢。”
桂嬷嬷应了是,便走到婉华夫人的身边替她解开了绑着手臂的麻绳。太后的耳边忽然想起了沐婉芙那日的话 语:二十年的那场大火并没有夺去她的性命,只不过烧毁了她的容貌罢了。
一丝痛快和胜利的笑意自太后略微下垂的唇角滑过,“妹妹与哀家可谓是相熟多年的故人,如今又何必不肯 以真面目示人呢。”镂金雕花面具下,婉华夫人瞪视着太后,太后则漫不经心地吩咐桂嬷嬷:“桂枝,你替 哀家取下夫人的面具。哀家二十年都未见过妹妹那脸了,如今忽然很想见呢。”
“奴婢遵命!”桂嬷嬷道了是,便轻轻地取下了镂金雕花面具。
身上的伤口已被止住了血,待面具摘下之后,一张被大火灼伤、并且已经变形的半张脸出现在了太后的眼前 。当年的婉妃是何等风姿绰约、倾城之貌,先帝之所以宠幸她也不过就是拜倒在了那张倾城之貌,现而今倾 城之貌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奇丑无比的面容,这样的下场,对于一个斗败的妃子来说无疑是最 大的羞辱。
“德昕,你看到我现在的这幅尊荣是不是很开心呢?”婉华夫人下意识地抚上自己早已残缺的脸颊,怨毒的 冷笑在不禁意间轻轻扬起:“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呢。若不是你丧心病狂的为求富贵不择手段,我 又怎会葬身于火海之中,幸在只是毁去了容貌,不然我怎会有机会在此见证德昕姐姐今日的荣华富贵了。”
奉上了上等的碧螺春,桂嬷嬷上前扶了婉华夫人坐到了楠木太师椅中。待婉华夫人安坐后,桂嬷嬷将几样素 点一一摆放好,又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说起来,哀家的荣华富贵还不是要仰仗妹妹一番苦心成全才得以成就,若不是妹妹肯在乐寿堂的密室里韬 光养晦、卧薪尝胆,恐怕哀家这个皇太后的位子也未必坐得不安稳呢。”太后扶了扶发髻间的景福长寿簪缓 缓说着,“我们二人再次相见,哀家忽然觉得这世间的世事当真是变化无常,想当年妹妹何等风光无限、更 兼身怀龙裔,前途自是不可限量的。怎奈妹妹生下惠儿后便撒手人寰,哀家每每回想至此都不由暗叹生死无 常呢。”
婉华夫人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啜一口,“奕宓倒底是从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你我都心知肚明。我只是她名义 上的额娘罢了,再怎么说也比不上你这位抚养她长大的义母来的重要,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才是她的亲生 额娘,内侄女儿终归还是比不上你的亲生女儿。惠妃便是最好的例子,我很好奇皇帝知道了这一切真相后还 会这样孝顺你吗?”婉华夫人挑衅地看向太后,“若是再让奕宓知道了她的身世,我很好奇她是否还会像现 在这样皇额娘、皇额娘的叫你。”
太后笑得十分坦然,平视婉华夫人挑衅的神色:“当一枚棋子失去了她应有的价值,身为棋手的哀家当然会 选择弃之不用,相信若换作妹妹的话,应该也会这么做的吧。不过养狗也得养一条听话并且忠心耿耿的好狗 ,相较之下,妹妹似乎是遇人不淑呢。”
“到了今时今日,我他他拉?柔婉落在了你德昕的手里,要杀要剐你给个痛快便是。不必在此婆婆妈妈的, 虽然我看不到你今后的下场如何凄惨,但我敢肯定应该也不会比我好到哪儿去。”婉华夫人恶毒地说着。
“哈哈哈……”太后的笑声听起来有些琢磨不定,“哀家如今并不急着处置你。若是先帝泉下有知,妹妹你 此刻正落在哀家的手里受苦的话,妹妹猜猜先帝会不会为你而感到心痛了?哀家至今还记得,妹妹当年是如 何宠冠后宫的。”
一盏茶的时分,太后与婉华夫人二人追忆的皆是彼此不堪回首的往事,她们都曾有过刻骨铭心的伤痛。
太后盏中的茶水已经见了底,“哀家今日有些累了。桂枝,你先替哀家请夫人下去歇着吧,叙旧也不在乎这 一时。”
殿外,有内监推了楠木的轮椅走了进来,桂嬷嬷与那内监一起扶了婉华夫人重新坐回了轮椅上,在转身的同 时,婉华夫人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我之间的恩怨早晚会有个了断,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们 钮祜禄一族的荣华富贵未必能永世长存下去。”
轮椅渐渐离开自己的视线,太后忽然觉得所有恩怨在这一刻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了,当她得知柔婉还活着的时 候,她便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再给自己留下这个万一。但如今看来,她并不是那么想她死,或是说她这么做 的原因只是不想再让奕宓卷入这场无休止的仇恨恩怨里。
“太后……”桂嬷嬷长长地唤了一句。
太后略显无力的摆了摆手,“退下吧,哀家想单独待一会儿。”
桂嬷嬷躬身退了出去,殿门被轻轻的带上,寂静的殿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衍庆宫
沉寂了许久的蓉妃终于耐不住性子了,她派人在宫中暗暗的盯着沐婉芙宫里的一举一动,沐婉芙已经育有一 女,此次若再生下个一儿半女的话,她便会彻彻底底的将她踩在脚下,令她永世都不能有翻身的机会。
经过连日的打探,周庆魁终于带回了蓉妃想要的消息。进殿后先给蓉妃请了个双安,周庆魁才将打探到的消 息一一回禀给蓉妃听:“奴才经过多日打探,才知道禧妃娘娘近日很早便就寝了。若是但说就寝的早晚奴才 便也寻不出什么特别的地方来,但有一事很奇怪,按例说宫中值夜调度都是由掌事姑姑直接安排的,然而近 日值夜的却都是那福泰宫的大总管麻四和绣鸾姐妹。若是寻常的值夜,为何非是他们三人不可呢?”语毕, 周庆魁很肯定的下了结论,“所以,奴才以为这其中必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单凭这些小事便料定这其中有蹊跷的话,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也不像是她禧妃一向处事的原则。”然而 周庆魁所怀疑的一切很快便被蓉妃否定了,“禧妃那个贱人已不再是刚进宫时的禧嫔了,如今她有两个孩子 可以依靠,而本宫却什么依靠都没有;若是她再给皇上生个阿哥或是格格的话,她一定会爬到本宫的头上来 作威作福的,本宫怎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