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为了稳住她的娘家。就连那个还未成形的小生命,也是他亲手扼杀的, 他不能让她顺利的生下孩子,更不会让她的家族有任何威胁自己帝位的筹码。
所以至死,乌雅卉蓉得到的不过是他所有的荣宠罢了,然而荣宠的背后连一丁点的爱意也没有。然而此时此 刻,他分不清最初对卉蓉的感情是为了稳住荣安公主府的势力,抑或是掺杂了不该有的情愫在里面。他只知 道此时此刻,他亏欠了她这样多,甚至连一个孩子也不给她。
他分不清自己的情感。此生,他欠了珑儿的一切也同样的欠了卉蓉,那个曾经天真又任性的表妹。是他亲手 扼杀了她所有的天真与美好,是她的家族让她学会了在宫中如何谋算人心。
权势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而对一个女人来说:只宠却不爱同样也是一种悲哀,或许这样的结果对她来说也 不失为最好的解脱。
梢间里,小眉和迎春惧怕地求神灵保佑,二人皆是应着头皮的慢慢靠近蓉妃的尸身。
杨晟铭见他们二人如此惧怕,便宽慰她们:“二位姑娘不必惧怕,我们这么做也是想帮蓉妃娘娘查出害死她 的真凶,相信蓉妃娘娘泉下有知,定然也不会怪罪我们的。”
听了杨晟铭宽慰的话语,小眉和迎春这才稍稍的安心了,终究是迎春的胆子要大些,她按着杨晟铭的吩咐小 心翼翼地走到蓉妃的尸身旁。放置了一夜的尸身透着一股诡异的气息,迎春的脑海中忽然闪过宫中年长的嬷 嬷们说过的“诈尸”二字,一想到这两二字她便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咚!”沉闷的声音回响在梢间里。
“娘娘,您千万别来找奴婢啊,不关奴婢的事情啊!”迎春吓得花容失色,迅速的跑回了小眉的身边,紧紧 抱着小眉不敢松手。
小眉被她这么一弄也吓得不行,然而迎春所谓的有鬼不过是蓉妃发髻上的一支玛瑙簪子因坠不住发髻才会落 了下来。
陈二喜见她们二人如此,不免呵斥她们:“当着万岁爷的面儿还敢这样一惊一乍的,姑姑们平日是怎么教导 你们当差的,还不快去查看蓉妃娘娘的手里有没有握着什么东西。”
小眉极为不悦地推开了迎春,答应后便壮了壮胆子走到了蓉妃的身边,她咬了咬牙方才托起蓉妃早已冰冷的 双手查看起来,蓉妃的左手空无一物,当小眉掰开蓉妃的右手查看时,不由欣喜道:“回皇上,娘娘的手里 有一块锦缎。”小眉拿着那一小块扯裂的锦缎走到奕渲和杨晟铭的身边欣喜地禀报着。
杨晟铭忙接过了小眉手中的锦缎呈给奕渲查看,奕渲看着手中杏色暗花纹萱草妆花缎,疑惑道:“这是宫中 妃嫔制衣时所用的布料,难道说蓉妃的死的确是后宫中人所为。”
杨晟铭也将衣料拿回手中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才敢下结论,“蓉妃娘娘很有可能是先被凶手用极细密的 蚕丝线活活的缢死,在蓉妃娘娘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扯下了凶手衣服上的一角,而凶手为了掩饰自己的罪行故 而在行凶之后又把蓉妃娘娘的尸身伪装成上吊自缢的假象,借此来转移我们的注意力。这块锦缎就是最好的 证明。”
“宫中何人竟敢如此歹毒,若是让朕查到一定不会轻易地放过她,如此蛇蝎心肠的女子朕如何能容她再在宫 中祸害他人。”
“奴婢记得,这块衣料好像是…好像是…”迎春看着那块杏色的衣料犹犹豫豫地不敢下结论。
陈二喜见她吞吞吐吐的,不免催促她道:“你若知道什么说出来便是了,此事有万岁爷做主了,就算他们知 道了是你说的也不敢对你怎样。”
杨晟铭见迎春极努力的回忆着,这才敢为那个人说话:“微臣愚见,不如让迎春姑娘仔细的想想。不过有一 点倒是很明确了,那就是禧妃娘娘的确与此事无关。微臣猜测,蓉妃娘娘遇害的时辰应该正是禧妃娘娘在宫 中临盆之时,试问一个正在临盆的产妇如何有机会前来衍庆宫谋害蓉妃娘娘,所以找到这块衣料的主人,便 能找到杀害蓉妃娘娘的凶手。”
“奴婢记得这块料子是当初内务府着人送来的,娘娘说这个料子的颜色太深沉了,所以便赏给了当时也在场 的一位主子。奴婢记得,当时在场的除了静嫔娘娘还有……”迎春想了想,这才肯定地说出了那个人的名字 ,“还有长*宫的月贵人。娘娘说料子的颜色太深沉了,贵人说她很喜欢杏色的衣料,所以娘娘便将料子赏 给了贵人。不久之后,贵人身着杏色料子做的缎袍来给娘娘请安,娘娘说萱草有忘忧的的功效,意在贵人能 忘却从前的不快之事,所以奴婢这才格外的留心记着此事。”
杨晟铭则仔细地看着迎春笃定的眸子,一个人有没有说谎,只要看着她的眼睛便能得到答案,而在迎春说话 期间并没有任何闪躲的神色,“也就是说,只要在长*宫里找到月贵人缺了那一角的袍子,便能确认真凶是 谁。”迎春身边的小眉清晰地说着。
“去长*宫。”还未等杨晟铭做分析,奕渲已带着陈二喜大步流星的去了偏殿。
杨晟铭只觉得这一切似乎在按部就班的进行着,一切都出乎意料的顺利,这让他有些费解。
第七十九章:死无对证
四更天时的紫禁城灯火通明,六宫妃嫔都如往常一般梳洗打扮,准备往慈宁宫给老佛爷请安。衍庆宫出了那 么大档子的事情,众人此时前去慈宁宫无非是想打探消息,也为自己求个安心罢了。
长*宫的东西配殿分别住着月贵人和新晋入宫的韵贵人,除了几年前住在主殿的瑛嫔甄氏被废后,主殿一直 被视为不祥之地。所以这位新晋的韵贵人也跟月贵人一起长久以来被冷落着。东偏殿的暖阁里月贵人叫了起 ,小环带着另一名小宫女端着盥洗的温水轻轻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月贵人将绛紫色的多宝纹帘子用双鱼勾勾 了起来,身着水碧色竹叶青寝衣的月贵人扶着小环的手走到梳妆台前,“知不知道衍庆宫的事情有什么进展 了,找到凶手没有?”
小环用梳篦轻轻地梳理着月贵人秀丽的乌发,答道:“暂时还没有准信儿了,皇上连夜召了杨大人进宫商讨 案情,想必就要有说落实出的那天了。主子也知道,蓉妃娘娘生前树敌不少,宫中怨恨她的又何止福泰宫的 那一个主子。照奴婢看,这事儿远远没有那么简单,荣安公主虽说逼着宫里要人没错,咱们太后老佛爷也承 诺了要给荣安公主一个交待,只不过害死蓉妃娘娘的人正巧是皇上心尖儿上的人,若真要交出凶手的话,皇 上还未必答应呢。”
“你倒是看的透彻。”月贵人正捡着钿盒里一支四喜如意紫晶簪和另一支翠玉素簪子比对着,虽说奕渲这两 年来不怎么来长*宫,然而她日日都很注重自己的仪容举止,只盼望着有朝一日能重新赢回圣宠、光耀门楣 。
小环配了对珍珠耳坠在月贵人的耳边,“这宫里除了福泰宫的那位与蓉妃娘娘结怨颇深,一心想要置她于死 地,不然还会有谁。”
小环听她这么说疑惑地问道:“奴婢还有一点不明白。蓉妃娘娘生前是与禧妃娘娘多有不睦,只是一个即将 临盆的产妇又怎能抽身去衍庆宫行凶了,难不成禧妃娘娘还会什么妖术不成。”
月贵人冷笑,不以为然道:“她在宫中惯熟了拉拢人心的本事,这点小事又怎会要她亲自动手了,自然会有 人替她解决摆平此事的。我好歹也在她身边待了那么久,要是连这些都不知道的话岂不是白活了。”
殿外,有宫女内监慌乱的声音:“奴才(奴婢)们参见皇上,皇上吉祥!!”
“是皇上来了?”小环的声音有些意外的欣喜,“主子,您终于可以翻身了,皇上终于来了。日后终于有咱 们的出头之日了。”
月贵人也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窃喜,吩咐小环:“快取我那件杏色妆花缎的袍子来,难得皇上肯来长*宫,万 不可让那个殿里的丫头占了先机才行。”
“是!”小环忙应了是,这才从柜子里取了月贵人口中的杏色缎袍。
月贵人这边换上了杏色暗花萱草纹缎袍,宝月髻上簪戴着一对翠玉双鱼戏水挑儿,累丝金海棠花钿端端正正 地簪戴在发髻中央。
月贵人这边刚刚换好缎袍,还来不及稍作整理,奕渲那边已经带人闯进了偏殿,月贵人许久不久奕渲,乍一 见奕渲这么匆匆的走了进来,眼中含着期盼已久的欣喜带着小环忙福身行礼道:“臣妾(奴婢)见过皇上, 皇上吉祥。”
陈二喜见月贵人在今日的这种情况下还敢身着杏色的缎袍不由跟着吃了一惊,奕渲见她还敢不知死活的穿着 这件衣裳面圣,便又想起荣安公主和太后逼迫自己的种种,心中更觉愤怒,便问她:“这件缎袍果真是你的 ?”
杨晟铭则细细地打量着月贵人身上的杏色缎袍,果然,袍子的下摆处果然缺了一小块。
月贵人不解地看着自己身上崭新的缎袍,因为是蓉妃当时赏下的料子,所以这件衣裳她一直十分的宝贝着, 只想着等奕渲来她宫里的时候穿给他看。今日终于如愿以偿,然而他却这样问自己,不免有些失望。
“这个料子是蓉妃娘娘生前赏给臣妾的,难道皇上以为有什么不妥吗?”月贵人不知就理的反问奕渲,根本 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偏殿的韵贵人听闻皇上来了,也带着婢女仔细的梳妆打扮了一番才匆匆赶来偏殿给皇上请安。韵贵人自打进 宫后便鲜少有面见圣上的机会,今儿个终于逮着了机会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的了。奕渲这边的怒气正憋着了, 韵贵人这头已经领着婢女进来了,“臣妾(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月贵人见把偏殿的韵贵人也给引了过来,心中不免有些不服气,不冷不热地说了句:“妹妹这上赶子的来凑 什么热闹啊,皇上不过来我这儿说几句体己话罢了,妹妹好歹也是出自世家的名门闺秀,怎么也跟不懂事的 奴才一般这么不知礼数。”
韵贵人听她这么说自然不肯低头服软,不服气地回了句:“月姐姐这是什么话。皇上难得来趟长*宫,妹妹 虽说新入宫不久可好歹也是后宫的嫔妃。皇上驾临长*宫,妹妹自然得守规矩前来给皇上请安才是。”
“够了!!”奕渲震怒的声音回荡在长*宫的偏殿。
月贵人和韵贵人吓得连忙跪下连连请罪道:“臣妾该死,臣妾该死,还望皇上恕罪。”
“月贵人,朕只问你,这块料子是不是你的。整个紫禁城里是不是再也找不着第二件一模一样的衣裳了?” 奕渲亮出了手中与月贵人身上一模一样的衣料,一字一句地逼问她。
月贵人见奕渲一脸震怒,也不敢怠慢,忙回话道:“回皇上的话。蓉妃娘娘当时将这一整匹的料子都赏给了 臣妾,除去裁制这件衣裳用去了大半匹,剩下的臣妾让小环存放了起来。怎么皇上哪儿也有与臣妾一模一样 的料子吗?”
“这得问你呀?”奕渲将那小块衣料狠狠摔在了月贵人的脸上,“这是杨大人在蓉妃的手里找到的衣料,蓉 妃临死的时候手里就是牢牢的抓住这块衣料。朕问你,这代表什么,这代表什么??”
月贵人因惊吓的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下,小环忙上前扶住了她。月贵人听说蓉妃的死跟自己有牵扯, 忙替自己辩解道:“臣妾冤枉,臣妾冤枉啊!!蓉妃娘娘的死怎会跟臣妾就有了联系,臣妾一直在宫里安分 守己的过日子,从未想过与谁争宠。”月贵人跪着挪到了奕渲的身边,,拉着他的臂膀哀求道:“皇上,您 一定得为臣妾做主啊,一定是有人想除掉臣妾,一定是禧妃娘娘。她早就看臣妾不顺眼了,恨不能日日将臣 妾抽筋剥皮,皇上要救救臣妾啊。”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你害死了蓉妃不说,现在还把脏水往禧妃的身上泼。你简直是死不悔改,你若有 什么冤屈还是去慈宁宫跟太后和荣安公主说去吧。”奕渲厌恶地甩开了她的手,吩咐陈二喜:“将月贵人带 去慈宁宫。”
杨晟铭想劝解奕渲一句,却被奕渲拦了下来:“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证据确凿,朕不能容这等狠心毒辣 的女子横行、祸害宫中,朕不许!!”
“微臣遵旨!”杨晟铭见奕渲如此,而证据确实确凿,也容不得他再多言什么了。只是这一切都太过顺利了 ,月贵人若真是凶手的话又怎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将衣裳穿出来,她不是应该避忌的吗?这其中是谁说了谎? 杨晟铭费解地思忖着一切。
韵贵人也吓得是花容失色,原本想着来东偏殿分些雨露,不想险些给自己惹祸上身,陈二喜唤了殿外的内监 进来,月贵人见状忙挣扎起来,“我是贵人,你们这些奴才算什么东西,你们没资格碰我。滚开!!”
“皇上,臣妾是冤枉的。一切都是禧妃那个贱人搞的鬼,四年前她就恨毒了臣妾,一直想找个机会置臣妾于 死地,然而臣妾这几年来安安分分,从未出过什么差错,所以她才没找到机会。”月贵人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又道:“宫中无人不知禧妃与蓉妃娘娘结怨已久,蓉妃的死定与禧妃有着脱不掉的干系。禧妃心思缜密, 又狡诈多端,像这等小事自然不用她亲自动手,皇上不去福泰宫查出真凶却在这里质问臣妾,臣妾不服。”
“拖下去……”奕渲不耐烦地吩咐陈二喜。
陈二喜对进来的两个内监使了个眼色,那两名内监会意地上前擒住了拼命挣扎的月贵人,“带走,带走,别 再让她惊扰圣驾了。”
“你去衍庆宫把那个叫迎*的宫女带来慈宁宫与她对质,朕要她心甘情愿的认罪,而不是屈打成招。”奕渲 冷漠地吩咐杨晟铭,随即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杨晟铭躬身领命,带人退出了偏殿。
慈宁宫
太后端庄肃穆地高坐在宝座之上,荣安公主琥珀晶瓜瓞绵绵护甲与明黄色龙纹茶盏轻轻触碰后发出好听的叮 咚声响,皇后亦是身着正红色百鸟朝凤缎袍落座于太后的西侧,东侧奕渲身着明黄万寿无疆团福便袍面无表 情地坐着,殿中跪着的正式害死蓉妃的凶手月贵人。
“说,你为什么要缢死蓉妃?”太后面色沉静,冷冷看着殿中跪着的女子。
月贵人衣饰齐整,不卑不亢道:“臣妾没有,一切都是遭奸人所害,臣妾并没有也不是害死蓉妃娘娘的真凶 ,凶手另有其人。”
太后端起手边的茶盏在手中摩挲着:其实她的心中已经有了打算,既然今日已经找到了凶手,依着荣安公主 的性子绝不会这么轻易的就让她给滑过去的。所以只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这件事便能有所了结,而鄂尔济依 旧会一如既往的为朝廷效劳,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二心。
“那你衣服上缺了的衣料又怎么解释,若是你没有去过衍庆宫,蓉妃的手中为什么握的不是别人的衣料,却 偏偏是你月贵人的衣料。”见她低头不语,太后又宽慰她道:“今日有哀家、皇上、荣安公主和皇后在,你 只要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哀家自然会还你一个清白。”
月贵人俯身谢恩:“臣妾谢过老佛爷的恩典。”
“先不要着急谢恩,若是说不清楚的话就算太后和皇上饶你一条贱命,那也得问问我荣安公主会不会饶你一 条狗命。蓉妃是我的爱女,她这就着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我这个做额娘的一定得为她讨个说法才行,不然 怎么对得起我枉死的女儿。”荣安公主看着跪在自己不远处的月贵人,眼里含着轻蔑和敌对的笑意。
“臣妾这件衣裳的料子当初是蓉妃娘娘亲自赏下的,平时臣妾轻易是绝不敢穿的,只想着有朝一日皇上能来 ……”月贵人说到此处咬出了下唇不再说下去。
“哼!”荣安公主轻蔑的冷哼,慢悠悠道:“奴才就是奴才,整日里只想着狐媚货主的本事,想要学人家邀 宠也得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果然是个不要脸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