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阴沉。
琳琅想到这个词的时候,自己没来由地打了个寒战。
阴沉……本来是不该与萧晢这样性格的人联系在一起的。
不管是记忆中还是在今天之前,他总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即使不笑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容易亲近的感觉。
不像是今天,眼中沉沉的,仿佛压着什么,嘴唇轻抿,很是凉薄。
有那么几个瞬间,琳琅觉得自己不认识他了,即使在坐在他的身边,也有一种被冷冷隔开的感觉。
萧晢的目光没什么焦距,他也并不说话,琳琅只能强迫自己把眼光从他的脸上移开,免得再看下去,自己又会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高陵茹今天也是破天荒地居然出了“来仪宫”,与大家一起吃饭,此时她坐在右手边的二席,孙嬷嬷在一旁服侍着。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甚至对食物也没有任何的兴趣,不过她并不看萧晢,她谁也不看,尤其是萧杳。
而萧杳的位置,正在高陵茹的对面,他是一如既往的样子,不过因为萧晢也成了现在这副样子,他们比任何时候看起来都更像是兄弟。
萧杳的右侧,即左侧第一席,坐得是今晚萧晢的大舅子,刘昭睿,荣华公主就坐在他的身边,始终低着头,一副羞怯的样子。
琳琅扫过了这些座位上的熟面孔,总觉得氛围有些诡异,但是又说不出在哪里。
若是说这场宴席上有正常人的话,琳琅觉得除了自己,就是许一凡了。
酒席过半,有礼部的代表上来念了文书,因为刘品馨是公主的缘故,所以这是必要的步骤。
一时刘品馨下去接了册封的文书,就要开始敬酒了。
首先,自然是敬她的夫君,与她夫君的正妻琳琅。
刘品馨还是不敢正眼看萧晢,秀气地给萧晢与琳琅斟完酒,拿着自己的酒杯低声道:
“请皇上皇后饮了吧!”
大婚计中计(3)
萧晢沉默着喝了酒,琳琅也喝了,刘品馨又转而去敬高陵茹。
庆幸萧晢后宫实在贫瘠,统共就两个女人,这让刘品馨的敬酒仪式很快就好了。
她退回座位,就轮到琳琅表现了。
“恭喜皇上得佳人!”
古人就是虚伪啊,其实皇后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的醋坛子都翻天了,却还是不得不违心地恭贺自己的丈夫封了信的妃子。
琳琅倒是淡淡地,给萧晢倒了酒,亲自端到萧晢的面前。
萧晢深深地看了琳琅一眼,这一眼,却让琳琅有些微微的害怕起来。
“好酒!”
一直没出声的他终于在喝完了琳琅的酒后说了一句话,酒杯有些略重地磕在桌上,让琳琅的心跳乱了那么一拍。
不对劲,今天的萧晢绝对是不对劲的。
可是现在这么多人,她连问都不好问。
琳琅敬完了,就轮到高陵茹了。
她面无表情地上前,可是琳琅可以看到她脸上那种刻意的紧绷感,其实影后不是人人可以做的,至少高陵茹就做不了。
“恭贺皇上喜得贤妃!”
她给萧晢敬酒的杯子,是从自己桌上带过来的,酒也是慢慢地一杯,小心翼翼地端来。
琳琅看着那杯还在轻轻晃动着涟漪的酒液,看着看着,仿佛那清澈的酒中就窜出了一条毒蛇一般。
“不要喝!”
她忍不住出声阻止了萧晢要伸手去接的动作,因为琳琅想到了,高陵茹与萧杳的毒杀计划。
琳琅甚至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刚才高陵茹举杯而上时,萧杳眼睛闪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萧晢果然停住了手,有些狐疑地看着琳琅,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而几乎是同时,高陵茹怨毒的目光,就剜到了琳琅的脸上。
早说了,她做不了影后,要不要琳琅才说了这么一句话,她就把那种怨恨与急功近利挂到了脸上?
“皇后这是什么意思?”
光用目光杀人还不够,高陵茹还要说出来,让全场的人都听到。
大婚计中计(4)
其实琳琅阻止萧晢喝高陵茹敬的酒,这个行为在此时是大大地不妥的,因为这意味着,如果萧晢真的不喝,那么高陵茹过了今天,明天就要被打入冷宫了。
这意味着,彻底地失宠,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琳琅缓缓深吸了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个微笑道:“茹妃应该在皇上面前斟酒的!”
高陵茹这个奇怪的动作确实是非常奇怪,没有人敬酒会在自己的座位上倒好,再泼泼洒洒地拿到要敬的人面前。
其实琳琅都可以看出来高陵茹内心是紧张的,因为那杯酒,被泼了不少出来,淋在她的手上。
不等高陵茹回话,萧晢就开口道:“是啊,这杯酒撒了,茹妃再倒一杯吧!”
这似乎是个意外,出乎了高陵茹这个简单脑袋的预期。
她端着酒杯的手还在僵硬着,脸上的表情很难以言说。
琳琅相信,如果不是在他们面前,高陵茹极有可能已经回头像萧杳求助了。
琳琅将一个空酒杯放在高陵茹面前,又指了指桌上的酒壶:“茹妃可以倒酒了!”
萧晢也看着高陵茹,高陵茹将手中那半杯酒放在桌上的时候,手颤抖地更加厉害了,以至于拎起酒壶的时候,震得壶身与壶盖“哗啦啦”一片响。
“茹妃这是怎么了?”
萧晢清冷的目光落在高陵茹的手上,轻轻的一句话,却让高陵茹抖得更加厉害了起来。
“臣妾没事!”
高陵茹口中答着,酒却倒得从杯子里满溢出来,清冽的酒液蜿蜒着在桌上逡巡。
萧晢拿起那杯酒,放到唇边,待要喝下,忽然又将目光从酒杯的上方扫向了高陵茹:
“茹妃怎么不喝?”他瞟了眼刚才那杯残酒,“你就把那杯酒喝了吧!”
琳琅诧异地看了一眼萧晢,他眼底满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看起来,他似乎知道些什么,远不是琳琅以为的一无所知。
可是高陵茹的脸色已经白了,她看着那杯酒,嘴唇哆嗦:“皇上要赐酒,怎么也不让臣妾重新倒一杯呢?”
大婚计中计(5)
萧晢冷笑,亲自拿起酒壶将那杯酒续满。
“朕亲自给你倒酒,这样茹妃还不满意吗?”
高陵茹动也不动,煞白的脸上开始出现恐惧,她掩不住,但是她也不想喝,她比谁都清楚,喝下了那杯酒会是什么后果。
“皇上,臣妾身子虚弱,太医说不宜饮酒!”
萧晢不依不饶,饮完手中的酒,将杯子随手掷在桌上,又伸手拿起那杯酒,送到高陵茹面前。
“茹妃,今日朕高兴,你就陪朕喝一杯!不过只是一杯酒,于你身体无碍的!”
高陵茹惊惧地看着那杯酒在自己面前,琳琅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腿都在哆嗦,似乎随时有落荒而逃的可能。
她极力地要避开,似乎怕沾染到一点就立刻毙命一样。
萧晢的手举了一会,见高陵茹完全没有要接过的意思,忽然就松开了手,那个酒杯从他的两指间滑落,直往地上坠去。
高陵茹骇得倒退一步,其实她本能地是想去接住酒杯的,但是速度太快了,连琳琅都没有反应过来,那酒杯已经铿锵落地了。
哗啦一声,震碎了在场好几个人的神经。
可是那酒杯也只是碎了而已,里面的酒液溅射出来,高陵茹早已逃到了一边。
琳琅定神去看,破碎的酒杯与泼洒的酒液在那一声脆响之后都是静悄悄的,并不像在电视里看到的那样,含有剧毒的酒泼在地上会像硫酸一样滋滋作响冒泡。
难道萧杳这么厉害,做出的毒药真的是无色无味,毫无破解之法的?
琳琅正在百思不得其解,却瞥到高陵茹震惊的神色,她在惊讶,而不是在害怕,那……
琳琅再去看萧晢,他平静如初,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那难道刚才那杯酒是无毒的么?
琳琅是彻底地糊涂了,她感觉坐在她身边的萧晢,第一次给她这样神秘莫测的感觉。
猜不透,更加看不透。
高陵茹稍稍镇定了一会,才开口道:“皇上既然要臣妾喝酒,为何又将酒杯砸碎在地上?”
大婚计中计(6)
先不去管它为什么那酒里没毒了,可正是因为这没毒,才让高陵茹有了站在这里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萧晢扬起一个微笑,平时他的微笑迷人温柔,今天地却总透着一股诡异。
“朕只是手滑了一下!茹妃既然身体不适,那还是不要喝吧,你敬的酒,朕已经喝了!你退下吧。”
高陵茹咬了咬下唇,又恨恨地瞪了琳琅一眼,转身回桌。
琳琅有些迟疑地看向萧晢,还没开口,他倒是对她笑了:“皇后看起来很紧张?怎么了!”
“没有什么,臣妾只是觉得皇上今天喝太多酒了!”
萧晢道:“朕只是高兴!”
琳琅就有些讪笑道:“那是自然,荣华公主是个绝代的佳人,皇上高兴是应该的!”
“你说得很对!”
萧晢举杯对琳琅示意一下,仰头一饮而尽。
琳琅愣愣地看着他,她可没觉得自己说得对,萧晢之前不是还说不喜欢荣华公主的吗?
这个男人心里在想些什么,她猜不透。
终于萧杳也开口了:“今天是皇兄的好日子,臣弟敬皇兄一杯!”
他遥遥向萧晢举杯,萧晢回应:“多谢七弟!”
萧晢淡定自若地喝下那杯酒,但是喝完了,却迟迟没有将酒杯放下,他的目光定定地看着前面桌案上的某一点,嘴角冷漠的弧度慢慢上扬。
琳琅本来已经提壶给他斟酒了,但是很明显,萧晢的那个动作与表情,似乎是在等待。
他在等待什么?
萧杳的方向传来“哗啦”一声响,琳琅看过去的时候,只见萧杳一手捂着心口,一手紧紧地按在桌上。
桌上的杯盘碗盏已经被扫落了一地,萧杳的嘴角,渐渐有红色的液体滑下。
琳琅惊得要站起来,但是萧晢已经一把拖住了她的手,洋溢着冷笑的脸转向琳琅,那种神情,有些得意又有些惆怅。
“皇上,逍遥王他……”
琳琅磕磕巴巴地说着,伸手指向明显是中了毒的萧杳,提醒萧晢,现在萧杳的情况。
大婚计中计(7)
萧晢挑眉:“皇后很在意逍遥王吗?”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琳琅微微蹙眉,她跟萧杳势同水火,什么时候表现出过她在意萧杳了?但是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杳就这样死得不明不白吧。
如果萧杳真死了,其实她会开心。
可是说来说去,今天是萧晢的好日子,萧杳中毒死了,难道这件事情不该查一查,而就这样算了么?
除非萧杳是萧晢赐死的……
想到这种可能,琳琅的身上要泛起一股寒意。
萧晢的脸还在微笑着,可是看起来却慢慢地变得狰狞起来。
难道说,萧晢一直就知道萧杳要毒害他?
萧晢并不等待琳琅的回答,因为除了琳琅,其他人都开始惊呼起来,尤其是荣华公主,尖叫一声之后,紧紧地躲在刘昭睿的身后,瑟瑟发抖。
许一凡看着眼前这情形,心里比琳琅要明白几分。
他一边将刘品馨护在身后,一边扭头问萧杳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萧晢坐的纹丝不动,看也不看痛苦地强自支撑的萧杳,只是对刘昭睿道:“太子不必惊慌,朕今天,不过是要清理门户罢了!”
“清理门户?”许一凡拧眉,这萧晢是怎么想的,以前没觉得他是这样的一个人啊,怎么现在越看越变态起来,
“皇上确定今天是个好日子?”
即使不喜欢荣华公主吧,也不必要在封妃的今天搞得这么血腥吧,成何体统呢?
萧晢微微叹了口气:“今天不是清理门户的好日子,可是朕也没办法,因为有些人,已经等不及了!”
许一凡扫了萧杳一眼:“皇上是说的逍遥王?”
萧晢没有回答,他松开了琳琅的手,起身走了下来,边走边对一旁的宫女吩咐道:
“你们先送荣妃回去休息!”
立刻有宫女走到刘品馨身边:“娘娘请吧。”
刘品馨是打心眼里对此地的情景不能适应,可是要她一个人离开,她顿时求助一般地看向刘昭睿。
大婚计中计(8)
许一凡沉吟片刻,柔声对刘品馨道:“馨儿你先离开这里吧!”
得到了自己兄长的话,刘品馨这才安心地跟着宫女逃也般地离开了这里。
萧晢一路都没有停,直到走到了萧杳的面前。
萧杳痛得伏在桌上,压抑着自己,不要痛呼出声,可是他不停地深深喘气,每喘一口,就从口中涌出一大口的鲜血。
那些血顺着桌面流淌,慢慢地滑到桌脚,一滴一滴地滴在地上。
“七弟,这毒的感觉如何?”
萧杳慢慢抬头,看着身前的那身龙袍,慢慢地往上,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萧晢的脸上。
中毒的感觉……
那自然是痛不欲生。
可是萧杳拒绝回答这句话,既然失败了,败也要败得有骨气,绝对不能苟且求饶。
萧晢是知道萧杳的性子的,他问出了这句话,压根就没需要萧杳回答他。
但是看着萧杳这样痛苦难当的样子,萧晢奇异地觉得自己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高兴。
他们兄弟一场,曾经比同母的兄弟还要亲近,但是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一个,希望另一个死。
萧晢的声音低沉,琳琅在这边并不听得清楚,她慢慢地走下来,不忘去看许一凡的脸色。
许一凡凝重地看着萧晢与萧杳,对着琳琅微微使了一个“小心”的眼色。
小心?
小心什么呢?
琳琅走到萧晢身边的时候,萧杳已经摇摇晃晃地想要站起来了,他不要自己伏在那里,而萧晢高高地站着。
他讨厌他高高在上的感觉,恨之入骨。
但是疼痛折磨着他,折磨着他的身体,即使他有再坚强的意志,也是力不从心。
他只站直了一秒钟,就眍䁖下了身子。
“七弟,你可以坐着!坐着听我讲!”
萧杳冷冷地瞥了萧晢一眼,这是他最后的坚持,他不要听,他什么都不要听。
手已经摸到了匕首,可是那把平日里觉得轻巧的匕首今天却这样沉重。
他才刚亮了出来,还没抵到腰间,就被萧晢眼明手快地拍飞了。
大婚计中计(9)
匕首在空中打了个旋,清脆地落在地上,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一口好刃。
萧晢的声音伴随着匕首落地的声音响起:“七弟何必如此心急,我的话还没说完呢!等说完了,你是想要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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