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落地铿锵有力,众嫔妃们连忙面带惶恐的起身,齐道:“臣妾不敢!”
皇后见状,也盈盈起身,道:“臣妾管教无方,自请罚俸三个月,以作表率!”
☆、局中局(23)
皇后这话说完,霍太妃才算缓和了一下脸色。她转过脸来,目光在皇后脸上扫了扫,最后落在她微微隆起的腹部,良久,才叹了口气,道:“皇后坐下说话吧,你怀着哀家的孙子,哀家哪能不心疼你?只是这宫规不可违,所以,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
皇后又俯身应了个是,正要再说什么的时候,霍太妃朝下面挥了挥手,道:“好了,开始行刑吧!让大家都看看,这胆大妄为的奴婢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甑蕾盯着静南的一举一动,心想,倒还真是个硬气的丫头,到了这样的时候,居然还一声不吭。
而后就看见太监们抬了那刑具上来,不知道是用完之后没擦干净还是怎么的,上面明显还看见斑斑的血迹,只是时间久了的缘故,红色变成了深褐色,但是仍叫人看了心里发毛。
静南被人押着,将手伸进了那竹签内,甑蕾皱着眉头看着那两个大力太监开始一点一点的拉紧那扣手的手柄,当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响时,她忍不住转过头去闭上了眼,心中直道:太变态了!太变态了!天啊,谁来救救这可怜的小姑娘?
可是在场的人谁也没有吭声,就连那被夹住指关节的静南也是从头到尾都不曾吱过一声的。听着那刑具紧了松,松了又紧的声音,好像已经夹到第二遍了。
甑蕾一直死死的扯着手里的那块丝帕,恨不得直接将其扯出一个大窟窿来。正数着心跳挨时间,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童声,接后是几个宫人们的惊呼声“大公主,您不能进去!待奴婢通报一声,您再……”。
甑蕾睁开眼,而后就看见了一个穿着粉色印花绸缎长裙的小女孩,长的很漂亮很粉嫩的样子,头上堆着两个高高的花朵一般的发髻,颈间佩着一块镶金的玉佩,一蹦一跳的走进来时,慌的众宫人都连忙追随上去。
皇后又惊又怕的上前搂住她,嘴里不住声的说道:“涵儿!你怎么来了?真是胡闹,谁跟着你一块来的?怎么不经通传的就往你皇祖母这里闯?”
甑蕾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就是皇后和皇帝的嫡长女,大公主凌云涵。难怪,也就是只有她这样高贵的身份,才敢直接就往慈安宫里闯。
而且,看霍太妃的样子,还真是又怒又不舍的。瞪着眼睛看了一眼孙女儿之后,最后还是摇着头道:“涵儿!怎么越大越胡闹了!你身边跟着的人呢?不是才给你物色了几个行为举止端庄的陪读吗?怎么一个人都不见跟着你?”
话音刚落,甑蕾就见甑宝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她似乎紧跟其后,此时已经跑出了一身的汗意,进了大殿之后快走几步,在皇帝太妃和皇后面前跪下,脆生生的说道:“甑宝给皇上和太妃娘娘,还有皇后娘娘请安!给诸位主子请安!”
霍太妃这才嗯了一下,看向甑宝,道:“你怎么不跟在公主身边?让她在这暑气蒸蒸的地上跑了这么半天,要是中暑了可怎么是好?”
☆、定罪(1)
甑宝给太妃又磕了个头,这才回道:“回太妃娘娘,我方才的确是一直跟在公主身边的。只是公主之前还念着说要去游湖,没想到走到湖畔,却被许多禁军拦住了,说这几日不可靠近湖边。公主一下子发了脾气,就说要来找皇祖母开恩,让您带她去湖心划船玩。我劝不住公主,还让公主因此而不高兴了,所以公主殿下才把我撇在身后,说…。。说我要是靠近她十步以内,就要罚我回去抄一百遍的金刚经!”
甑宝说完这话,不但霍太妃笑了,就连坐在一旁的嫔妃们都忍不住纷纷垂下头,呵呵抿嘴直乐。
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十分的温馨有爱,一改之前的灰霾沉重,连皇帝也忍不住盯着女儿多看了几眼。
甑蕾见大公主躺在皇后娘娘连连撒娇的样子,心中正琢磨着如何趁机让太妃下令不再用刑了呢,恍惚间又听大公主开始讲自己这一路上见到的人和事,但霍太妃听着听着就不禁凝肃的面容,问道:“涵儿,你说你刚才走过来的时候,好像看见有个婆子鬼鬼崇崇的跟着你?你可看清楚了?是哪宫的人来着?”
凌云涵娇俏的摇摇头,不以为意的说道:“好像并不是宫里的人,我从没见过宫里的嬷嬷穿青色的裙子的。对了,”说着,她忽然转过头来,指着静南说道:“静南姑姑,我之前见你跟这个婆子说过话来着,就在凤仪宫后面的花园里,你让她快点离开,还说……。还说了什么来着,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不过甑宝当时也看见了,甑宝还让我赶紧回去,甑宝你说是不是?”。
童言无忌,令云涵的话很快就让众人脸上都生出了轩然大波。霍太妃看向皇后,皇后仍勉力笑着,只是笑容里诸多的不自在与焦虑。皇帝则是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然后再看向垂着头双手仍被夹住的静南,忽然,霍太妃对身后的婆子说道:“把大公主带下去洗个脸洗个手,再剥一盘昨日波斯进贡的水晶葡萄给她吃着玩。甑宝,你留下来,哀家有话问你。”
大公主被那盘水晶葡萄引诱着乖乖的跟婆子走了,甑宝怯怯的看了一眼皇后,见对方并不看自己,这才有点害怕的垂下头,老老实实的在太妃面前跪着。
霍太妃命人给静南浇了一瓢冷水下去,然后冷冷的问道:“甑宝,你来说,之前在哪里看见静南姑姑和一个不是宫里的婆子在说话?她们都说了什么?那婆子是谁?你认不认识?”
甑蕾坐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心跳如鼓。不是宫里的婆子,穿着青色裙子,鬼鬼祟祟的跟着大公主……。这个人的形象,在她心里已经昭然若揭。可是她仍想不通,许嬷嬷怎么会和静南私下有往来?之前自己的确带着她进出过凤仪宫,不过也只是一次而已。宫规森严,照说静南这样身份的侍女,没理由会私下跟自己的婆子有来往啊!莫非,这里面又有什么文章?
☆、定罪(2)
“躲在什么地方?”霍太妃一见有门路可以追查,立即揪住不放。同时,还不忘颇具深意的看了甑蕾一眼,又对甑宝说道:“甑宝,你应该知道何为大义大节。甑王妃虽然是你八姐,但是同时她也是皇上的臣民,你也一样,自古忠义不能两全的时候,凡是有大义的人都会舍弃亲情而忠诚于国家。你放心,你实话实说之后,哀家会替你做主的。”
甑宝听到这话,才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抬起头,清脆的说道:“静南姑姑让她躲在凤仪宫后面的假山洞里,还说晚上会去给她送吃的,让她等待几天,等过几天风声没这么紧了,就放她出宫去。”
“好!好个甑宝,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霍太妃眼底浮着笑,转头就对身边的人吩咐道:“拿哀家的令牌令禁军马上搜查凤仪宫!皇后,如果让哀家知道,白秀行的事情有你插手的话,你应该知道后果是怎么样的。”
皇后浑身一震,正要说话,霍太妃又转头对甑蕾说道:“来人,把甑王妃押进天牢!查抄尹家药房,回头哀家再亲自审问!”
“是!”宫人应声之后,就来夹住甑蕾往外走。甑蕾回过头来看了看皇帝,皇帝霍然起身,嘴巴张了张,却是说道:“母妃,定安王现在还未完全脱离危险,不如,就将甑王妃暂时扣押在紫宸宫后殿?朕保证,一定查出事情的真相,让母妃心安!”
霍太妃哼了一声,最后点头道:“就依皇帝所言,将她先扣押在紫宸宫后殿里头。不过哀家有话在先,若是什么人胆敢自作主张放她出去,那哀家就要拿甑府和尹府两家的老小来问话!”
甑蕾见甑宝都临阵倒戈去了太妃那一边,她也不再挣扎了。很明显,这就是一出精心策划的阴谋。这些人做了这么多的手脚,费了这么多的心思,目的就是要搬倒皇后,取而代之。而且,就连甑蕾都不得不佩服这个策划的人,居然能想出这样的连环计,环环相扣而且还不留痕迹。
看样子,就连皇帝现在对皇后都是半信半疑了。毕竟,那么多的人证物证,都明白无误的指向凤仪宫。皇后现在就算有一千张嘴,只怕也说不清自己宫里的侍女为何会跟甑蕾身边失踪的嬷嬷走在一起。而且,最主要的是,这个人还利用甑宝将大公主也诳了进去。
这样一来,就更加增添了皇后作案的可信度。毕竟,母女连心,大公主是不可能会污蔑自己的母亲的,除非是她亲眼看到,亲耳听到的。
当甑蕾被人拿住了双手,从甑宝的身边拖走的时候,她平静的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心机很深的妹妹。
无独有偶,甑宝也平静的看了她一眼。甑蕾从她的眼里读不出任何有价值的内容,只有一抹色彩,她解读的准确无误。
那是一种无声的蔑视,还有一种得意之后的小小嚣张。也许是当着众人的面,甑宝仍然把自己掩饰的很好。她在那对视的一眼过后,就飞快的垂下了眼眸,装出一副十分难过十分内疚的样子。
☆、定罪(3)
甑蕾被关在紫宸宫的后殿里,由四个嬷嬷贴身看着她。很快,天就黑了下来,她怔怔的坐在那里,看着小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进来,点起了烛火,然后又掩上了门,悄然退下去。
她又累又饿,也懒得跟那几个嬷嬷废话,不管她们问自己什么,她都是一言不发。没想到这种态度却激怒了这几个嬷嬷,也不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的,只要甑蕾在椅子上一闭上眼,她们就开始过来拉扯她的手脚。甑蕾被烦了几次,最后只得坐直了身子,对她们冷冷的说道:“我不管你们奉了谁的旨意要来对付我,可我也把话给你们说明白了。只要我一天还没有被废除这定安王妃之名,王爷他就不会放弃我。我知道你们也是奉命行事,可是凡事都有个底线,皇上让你们把我扣押在这里是什么用意,你们只要用用脑子就能想出来。现在我累了,饿了,要休息要吃东西。你们看着办吧!若是谁还敢上来对我动手动脚,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她只管大刺刺的往旁边的塌上一躺,翻身朝里,再不去看那几个面目可憎的老婆子一眼。
没想到这样一来倒是总算清静了,也许是被这番话震骇到了,很快,就有热饭热菜端到了甑蕾的面前。甑蕾睁开眼看了看,心想就是死也要做个饱死鬼呢,管他,先吃饱再说其他。
于是甑蕾就索性慢条斯理的吃了一顿饭,等她放下手里的碗筷,一看时间,已是明月悬空的深夜。算算看,就算皇帝今晚在宫中设宴招待波斯国主和扶桑国太子一行,此时也应该散了宴会了。
甑蕾不知道事情的进度,也不知道皇后到底怎么样了?还有,白玉妆醒来没有?霍青城会怎么看待她?还有,还有她最最挂念在心底的君啸白,这个呆子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温太医说他第一次醒来之后会昏睡十几个时辰,那么他现在应该还在呼呼大睡?
想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此时就睡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可是她却想见而不能见,甑蕾的眼泪终于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在她心底,最令她揪心的无非是太妃必然会派人去查抄尹家药房,不知道这件事情会牵连舅舅多少?外祖母是不是也会怪自己不识时务,站错了队,得罪了太妃?
还有,如果甑宝一开始就和宋姨娘联手起来对付她的话,那么远弟汤药中的女儿草,必然就是宋姨娘的杰作了。甑蕾不知道,她到底想要怎么样?这面跟自己面和心不合,那面又积极利用女儿上赶着巴结上了太妃。
宋姨娘是想要转正吗?她想做正室,那么就还要除去薛玉凤……。诸多的关节在甑蕾面前一一展开,她支起下巴在烛火下想的出神,忽然惊出一片冷汗……………宋姨娘说不定已经对薛玉凤下手了!好在,自己拜托皇后娘娘派人看住了远弟。可是现在,皇后自己也落难了,远弟,他会怎么样?
☆、定罪(4)
正想的入神,忽然听见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几个嬷嬷本能的就朝门口看去,而后,她们齐齐的躬身下来,对着来人拜下道:“参见皇上!”
皇帝凌靖一脸疲惫之色,朝她们摆了摆手,冷然道:“都出去,没有朕的许可,谁也不准进来。”
甑蕾怔怔的看着他走向自己,她缓缓从榻上站起身,问道:“皇上,皇后娘娘她……”。
皇帝凌靖朝她摇摇头,少卿,却叹了口气,一只手仿佛很自然的就抚上了她的额前,替她将一缕乱发拨到耳后,这才幽幽的说道:“甑蕾,你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怎么就不见你担心一下你自己?”
甑蕾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动作,毕竟,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而且,皇帝这时候的眼神和动作都太暧昧了,太给人以瞎想的空间了。
她对皇帝神马的,本来就具有超强的免疫力,因此当下只笑了笑,干巴巴的说道:“我就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有什么好担心的?之前我就一直在想,这些人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难道就为了对付我,她们这么不惜血本?后来才算搞明白了,原来是为了对付皇后娘娘。”
见皇帝缓缓坐下,并不说话,甑蕾才走近两步,轻声道:“皇上,其实您心里什么都明白的,对不对?这就是个陷阱,就是个精心设好的局!从白姑娘开始,到我舅舅的药房大夫,然后再到皇后娘娘身边的侍女。这些人无非就是想诬陷皇后,您可千万不要上她们的当!皇后她一心为您,在这样的时候,您可一定要支持她啊!”
皇帝撩起眼皮子,轻轻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转开去,少卿,才道:“你说的对,朕都明白。可是朕明白那又怎么样?朕是天子,事情到了现在,不单牵扯到后宫,更关系到前朝。你还不知道吧?汾阳王连夜抵达京城,他借口要为先皇后祭拜,强行闯入了后宫。听说了此事之后,一口咬定是皇后不贤,有失国母风范,要求朕严惩皇后。她们在凤仪宫后面的假山上抓到了你身边的许嬷嬷,她供认,说一切都是受皇后的主使。皇后让你去找女儿草,想要以此来陷害荣昭仪,谁知道荣昭仪却真的怀上了孩子。这时候皇后才不得不亮出自己的底牌,原来皇后早就知道自己怀孕的事实,只是秘而不宣。许嬷嬷还招认,说皇后之所以支持白姑娘嫁入霍府,就是想给太妃添堵,离间她们之间的关系,拉拢霍青城投靠自己。而且,皇后还让你暗中寻访月份差不多的孕妇,说是到时候万一如果生下女孩,就来个狸猫换太子,一定要保证自己生下皇长子……”。
甑蕾越听越觉得心惊,她愣愣的看着皇帝,心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可是却没有哪一个能够抓得到。
最后,只听见皇帝叹了长长的一口气,道:“她们还拿出了许多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你和皇后所为。甑蕾,铁证如山,朕就算是天下,也无法护得住你们的周全啊!”
☆、皇帝的抉择(1)
甑蕾看着皇帝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一点什么。她定定的沉默了片刻,说道:“皇上这么大半夜的跑来,到底想跟我说什么?铁证如山?证明这一切都是我和皇后娘娘所为?那皇上的意思是………………”。
她将最后那几个字抵在舌尖,却隐而不发。或者,只有她自己知道,哪怕就算到了这个时候,其实对皇帝,她都还是抱有一丝希望的。
可是这样的时候,也许,甑蕾注定只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