甑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威严的说道:“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三丫头脾性胎里带的暴躁是不假,可八丫头也过于娇惯,前面他们两个打架是各有过错。但是,”
说到这里,甑老太太顿了一下,盯着甑蕾说道:“但是,你们姐妹往日里小打小闹,那也是人之常情,我和你父亲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太出格也就算了。但今日,你居然置骨肉亲情于不顾,遇上歹人自己先跑了,反而把自己的亲姐姐仍在一旁不管,这就是其心当诛,不得不罚了!“
甑蕾立即分辩道:“我没有将她推过去,是她将我推了过去,让那歹人打劫我就好。这件事情,根本就不是她所说的那样!”
“是吗?那为何,三丫头回来之后身无长物,而你却毫发无损?”
老太太目光犀利的盯着甑蕾的眼睛,步步紧逼的质问道。
甑蕾已然明白自己这回就是再说也是无益,她惨然一笑摊摊手道:“祖母,难道您就不能看看,平日里我是怎么个穿戴,她又是怎么个穿戴吗?我这样走出去,比咱们府里的丫鬟也强不了多少。难道说,没有东西可供歹人打劫,也是我的错吗?”
此话一出,大堂中为之悄然一静。
众人的心里明白,这八小姐其实才是这甑府嫡出的正经小姐,而三小姐的生母当年只不过是夫人身边的一个侍婢。
☆、有个姑娘叫“真雷”(10)
只可惜甑夫人去的早,甑府的庶子庶女又多。她这一去之后,留下一女一儿,如今的日子却是过的连这府里稍微有些体面的奴才婆子都不如。
而三小姐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无非是仗着自己的母亲现在扶了正,当了家。
所以她才敢想着法子,把曾经的主子八小姐往死里踩。
甑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一双黯淡的眸中寒光一射。她觉得这八丫头这样公然顶撞自己,简直就是当众落自己的面子。
于是不打算跟甑蕾争辩,只把嘴一驽:“来人,把八小姐关到祠堂里抄写佛经,什么时候心存善念了再出来。”
她话音一落,就见坐在一旁的甑蓓的眼里一丝得逞的诡笑。
甑蕾明白,这回自己要是真的被关了,只怕甑蓓母女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那个祠堂平日里都没什么人去,三更半夜的,自己就算是被人暗算了,死了也是白死。
反正甑府什么都不多,就是子女多,死个一个两个的,根本就不算什么。
不行!她绝对不能被关进去!
这时她旁边的飞烟流云也是一脸焦急,却又无计可施。
甑蕾在心里将甑蓓狠狠的鄙视了一顿,摸了摸袖袋里的玉佩,她眼珠转了转,计上心头。
只见她猛的嚎叫了一声,然后捶胸顿足的坐到了地上。一边哭,一边抽泣道:“我的娘啊,您怎么不把女儿一起带走?您知不知道,女儿现在在家里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出门没件光鲜的衣衫,就连歹人打劫都不看我一眼,又被亲姐姐诬陷,您看看,女儿这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
一边哭,一边状似无意的将袖子里那块玉佩丢到了地上。甑蓓当时就是脸色一变,接着就去自己的袖袋里暗暗掏摸了一下,而后,脸色就唰的一下子全白了!
甑蕾暗中看着她的脸色,心道果然有鬼,难怪你天天一大早就出门往外跑。哼哼,现在看你可怎么收场?乖觉的,就赶紧自己承认错误,不然。。。。。。哼哼!有你好看的!
在她的目光不经意的逼视下,甑蓓不由的站起了身。神色有点恍惚的勉强笑道:“祖母,父亲,算了吧,这事也不是什么大事。我看妹妹已经知道错了,不如就。。。。。。”。
那边厢,薛氏还不知所以,她看向自己的女儿,正要说话的时候,外面有下人匆匆进来回报,说是陈大人夫妇求见。
这陈大人正是户部新来的一位侍郎,官位仅在甑思道之下,两人算得上是直系的上下级。
如此一来,甑思道自然只得匆匆了结这边的事情,于是便挥手对甑蕾说道:“来人!把八小姐送回房,禁足半个月!”
甑蕾心中暗暗舒了一口气,而甑蓓则趁乱赶紧拣回那块玉佩,揣进自己的怀里。
甑蕾冲她挤挤眼,心道,这丫果然行为不端,哼!以后就专门从这上面去打压她。不过,对于近日这样的惩戒,相对于关祠堂来说,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毕竟禁足之后她还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甑蓓母女就算再嚣张,她也有得是法子来对付她们。
不过,甑蕾可不会天真到以为这样一来甑蓓母女就会放过自己了。
果然,这天晚上,三更半夜的,先是有诡异的火光从她的窗前掠过。接着,又有呜呜咽咽的哭泣声,听起来分外的襂人。
飞烟和流云两个丫鬟因为得了个服侍小姐不周到的罪名,被薛氏身边的婆子狠狠的抽了二十下手板心,回来之后痛的忍不住直掉泪。
好在甑蕾穿越过来之前也算学过些伤口急救护理常识,因为之前在薛氏手里吃过不少亏,所以她身边总是备着一些伤痛打药。
主仆三人捱到半夜才处理完伤口,刚好睡下,这就被外面的哭声和火光给惊醒了。
甑蕾略微一想,就知道这肯定是甑蓓母女两做的好事。白天她借了母亲的名义在大堂里闹了一出苦情戏,薛氏这就上赶着想着法给她罗织罪名。
她递给两个丫鬟一个眼神,三人将计就计,立马依依呀呀的怪叫嘶吼起来。
闹了大半天,终于有人来敲门。飞烟和流云装出被吓坏了的样子,也不去开门,主仆三人就管缩在床上,一边叫一边互相做鬼脸窃笑不已。
第二天一早,就在甑府上下都开始传言,说已经死去的大夫人尹氏突然还魂,说不定是要把八小姐和十公子都带走时,薛氏带着婆子和丫鬟来到了莲心院。
☆、有个姑娘叫“真雷”(11)
甑蕾原本以为这薛氏肯定是要想着法来收拾自己,没想到这回她却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变,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不但对她嘘寒问暖,而且还很是自我检讨了一番,只说有愧于尹夫人生前的嘱托,没有把甑蕾和甑秀行姐弟两照顾好。
甑蕾被这番明知作假,却挑不出理的话说的目瞪口呆,又被薛氏送来的那一堆绸缎首饰晃了个眼前发晕。
这样一来,就觉得自己原本很灵光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
等到末了了,薛氏才吞吞吐吐的说出了来意。原来,就在昨晚,她和甑思道居然就给她定下了一门亲事!
跟她结亲的对象,就是昨晚来访的那个陈大人的公子,陈府嫡出的长子。
薛夫人把来意说完之后,就一脸慈爱的看着甑蕾。当着下人的面,甑蕾没傻到这样还去驳斥她的脸面。于是只得按捺下满心的狐疑,装出一副娇羞的样子,送走了薛氏。
等到人都散了,她先是叫丫鬟们把东西全部收下去放好落锁。接着,一个人捧着一盏茶,开始了脑筋急转弯。
薛氏会突然转性,良心大发,借着自己娘家的关系,给她安排一门这么好的亲事?
嗯,仔细分析一下,这陈府和江府算是姻亲,而现在,江府又和甑府成了亲家。
所以,表面上看来,是薛玉凤慈母之爱,不遗余力的给继女安排了一门上好的婚事。
可是实际上?
切!狗改不了吃屎,薛氏改不了害人………………没过一刻钟的时间,甑蕾就断然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结论。接着,她再召集两位心腹丫鬟过来自己身边议事。
果然,就连飞烟和流云两个,都觉得一向腹黑恶毒的薛氏不可能突然间变成一个好人。
可是,事实摆在她们眼前,又让人的确有些摸不到头脑。
“小姐,奴婢可是听说了,这陈大人虽然比老爷官小一点,可是,人家陈家有位娘娘在后宫,据说还非常得宠,这陈大人要越过咱们老爷,那是指日可待的事情。这陈大少爷又是大夫人嫡出的公子,据说长的是一表人材,风流倜傥。这样的身世这样的人才,夫人却指给了您……现在,就连咱们府里原先还对小姐有些同情的老人都说,夫人这回是用了诚心来弥补小姐的,小姐可不能再误解了夫人的苦心……”。
“可不是吗?就在刚才,奴婢去厨房给您端汤的时候,也听到厨房那边的婆子们这么议论。这回,夫人在咱们府里的声望,可是一下子又涨了回去了。还有个别不知道内容的,只说小姐您仗着是元夫人所出,持宠生娇,不把姐姐和继母放在眼底呢!”
甑蕾听了一会,果断的一掌拍在桌子上,柳眉一扬,喝道:“我去他妈的用心良苦!薛玉凤这婆娘能对我生出什么好心,那两个月前我又怎么会差点命丧荷花池?说到底,还有我娘留给我的那份嫁妆在那里作怪吧!哼,也得谢谢她假仁假义让我解了禁足。飞烟,你去开箱找几件像样点的首饰包好。一会儿,咱们去一趟宋姨娘那边。”
☆、有个姑娘叫“真雷”(12)
飞烟点点头,等拿好东西出来时才问了一句:“小姐,您不是一向不跟宋姨娘那边来往吗?这回怎么突然间就想到去去给她送礼?”
甑蕾看了看她的手掌还包着厚厚的纱布,便把东西接过来,自己放到袖袋里揣好。
“不是你们告诉我说,在这个府里,只有宋姨娘以前跟我还有些来往吗?现在弟弟去了别院读书,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自然要去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商量一下才是。”
飞烟眼前一亮,立马点头道:“是啊,小姐可算是想明白了。说到底宋姨娘怎么也是您的表姨妈,小姐跟她亲近,好过跟夫人走过场多少倍了!”
甑蕾将飞烟的表情不动声色的看在眼底,心中讪然一笑道:这种事情老子在现代见的多了,哪个大家族里没有几桩这样的龌龊事?
不管怎么说,会趁着表姐生病爬上姐夫的床的小姨子,绝对不是什么好鸟。我之所以去找她,不过借她过一下桥罢了。
甑蕾很客观的承认,要说对这个大宅院里的阴私事情,自己肯定没有宋姨娘知道的多。
甑蕾在来的路上将宋姨娘掂量了一番,首先,得肯定这宋姨娘能够在这样错综复杂的一个大家庭里谋得一席之位,此人肯定不是个傻帽。
听说现在,甑思道虽然又纳了不少妾侍,但每个月还会定时去她院子里歇几晚,想来,算是个有点头脑心机的。
这样的一个人,肯定不会真的乖乖的缩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着原先身份和地位都不如自己的薛氏独得彩头………………甑蕾想到这里,脸上不由的微微一笑。
很快,甑蕾和飞烟主仆二人,就到了宋姨娘所住的梨香院。
梨香院名如其地,果然精巧雅致,暮春时节,这院子里的梨花却开的依然美丽动人。
听说八小姐到来,宋姨娘连忙带着自己的女儿甑府排行十三的小姐甑宝出门迎接。
八岁的甑宝长的粉嘟嘟的,很是可爱。听名字就知道,甑思道很是喜欢这个女儿,不然怎么会给她取名叫甑宝?
在这个家里,得宠的主子才是主子,不得宠的主子,有时混的还真是连个下人都不如。
甑蕾只看了她一眼,就无比羡慕的叹了口气。
“宝儿妹妹能有宋姨娘这样的母亲细心照顾,真是我这辈子想也想不来的福气。”
宋姨娘听话听音,自然是微微笑了一下,继而一面迎着甑蕾走进自己的院子里,一面道:“八小姐这话夸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夫人秉持姐姐的遗愿,一直以来克尽为母的职责。说起来,我还没恭喜八小姐一句呢,听说夫人给你指了陈公子这门亲事?这可真是天大的一桩喜事啊!”
甑蕾瞟见宋姨娘眼底那一抹淡淡的笑意,面上也是跟着微微一笑。装作不好意思的说道:“姨娘真是会开玩笑。”
来到正屋里刚刚坐下,她就把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说道:“姨娘,有些日子没来这里看您和妹妹了。这几样首饰,是我给妹妹的一点心意。”
宋姨娘眼角飞快的扫过那几样飞烟精心挑选出来的首饰,嘴里连连推辞之余,手上却连半点退却的动作都没有。
最后还是甑蕾招呼甑宝过来,将东西一股脑的塞进她的手里,宋姨娘这才满意的笑了笑,又是夸奖了一番甑蕾作为姐姐的仁爱,顺道打发人将自己女儿带去别的地方玩耍去了。
☆、拜访宋姨娘(1)
甑蕾没跟她过多的废话,心想这婆娘平时肯定闲的不是蛋疼就是乳酸。好不容易见来了个说话的人,自己要是不早点把话说清楚然后开溜,只怕一会就要笑成面瘫。
喝了半盏茶之后,她就不再转弯抹角,直接问道:“姨娘,你是我母亲的表妹,也是我的亲姨娘。实不相瞒,我这回来,就是想问问您,关于我母亲临死前的那份遗嘱,里面说到我的那份嫁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宋姨娘一双眼睛在她脸上凝神了一会,片刻过后,却低下头去,垂眸似是伤感的叹息道:“姐姐,你去世这么多年,妹妹可是等到如今,才有这个机会将你的遗愿告诉蕾儿。难道,真的是你在天有灵,这孩子这才愿意认我这个姨娘了?”
甑蕾听她这么一说,装出一副无比羞愧的模样,很是沉痛的自我感慨道:“姨娘不要伤心,我以前真是猪油蒙了心,放着亲姨娘亲弟弟妹妹不去亲近,反而受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挑拨,对姨娘视若仇敌。现在,我真是悔不当初……”。
她虽然垂眸,可是却借着长长的刘海的遮掩,将对面坐着的宋姨娘的神色看的清楚。
果然,等她这么一说之后,宋姨娘的眼底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和欣喜。
飞烟在旁边也接道:“小姐总算明白了,这以后啊,咱们在府里这才总算有了一个可以相信的人了。”
宋姨娘也一脸感慨的表态:“你能想清楚就好,说明你长大了。这也不能全怪你,你自幼没了娘,偏偏我因为身份的关系,对你的照拂又有限。原本我想把你接到身边,可又怕降了你的身份。毕竟,你再怎样也是甑家正经的嫡女,可我只是个姨娘。所以,最后还是只能将你放在夫人身边。”
甑蕾见她的表情似乎有所松动,又见旁边的飞烟也面有喜色,心中不由的一沉。
她趁势说道:“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免得隔墙有耳,姨娘心里明白就好。”
宋姨娘却不介意的摆摆手:“你放心好了,姨娘我再没本事,自己院子里的这几根篱笆还是扎得牢的。蕾儿你今天既然问起,那我也正好借这个机会把话说明白了。”
说着,她向丫环使使眼色。
丫鬟会意,上完茶点后,立即告退并随手掩上门。
宋姨娘起身慢慢地在屋里踱着步子,用沉痛的声音说道:“你母亲跟你的性子一样,属于心直口快,胸无成府的那种直爽性子。你外家尹家原本是本朝最大的商户,你娘在家中排行最小,从小受尽宠爱。而你爷爷那时候,却是个落魄书生。你父母成亲后,你爹借着你外公的财势慢慢的把家撑了起来,生意越做越大,再后来,你爹中了举人,甑家的门庭也随之改头换面。
后来,老夫人便嫌你娘的出身有些上不了台面,当不了官家夫人,又加上你母亲成亲几年还一直没有生养,老夫人就抬举了你娘身边的陪嫁丫鬟,也就是现在的薛氏做了姨娘。
☆、拜访宋姨娘(2)
“这薛氏一口气给老爷生下了一儿一女,就是现在的大少爷和三小姐,从此就不将你娘看在眼底。老爷的官越做越大,收的姨娘和妾侍也越来越多,从那以后,你娘的日子也就越发的难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