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森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赵军不为所动，但笑不语。罗森点了点头。
两人找了个人少的地方，站定以后，罗森冷言道：“说吧。”
赵军眉头一挑，用一种挑剔的目光把他从头看到尾，而后不屑地说：“我真想不明白，唐秣到底看上你哪一点了。”
罗森淡淡地说：“她总归是看上我哪一点了。”
赵军眼中怒光一闪，轻笑道：“和几年前相比，嘴上功夫长进了不少啊。出国去读了几年书，就是不一样。”
“多谢夸奖。”罗森权当他是在赞美自己，至于背后的意思，他没必要去理会。
“MIT的高材生，就是和我们这些二流大学的三流学生不同，看看这气派，这风范……啧啧，听说一毕业就当上总经理了？以后兄弟要是吃不上饭，你可得帮衬帮衬。”
罗森对他阴阳怪气的语调很不感冒，不咸不淡地说：“言重了，我也就是承蒙公司领导不弃，勉强混口饭吃。”
赵军呵呵干笑了两声，然后状似不经意地说：“听说唐秣对经济也很有天分呢，十几岁就和她舅舅苏文林先生一起炒股做生意，后来还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这样看来，你这个总经理也有点不够看啊。”
罗森心中咯噔一声，心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想说什么？别这么拐弯抹角的，直说吧。”
“没什么，我就是无聊之下查了查你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情敌的资料，结果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
罗森冷冷地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
赵军轻描淡写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说不定你早就知道了。也是，你这个总经理能不知道你们公司的幕后老板是谁么。”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他却笃定罗森不知道此事。
“唐秣真是个让人惊奇的女孩子，谁能想到那么大一家国际公司，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一手创建的。”
罗森脸色骤变，勉强定了定神，装作十分镇定的样子，暗地里却是心绪狂涌。
那份完全不正常的资助协议，这两年来公司对他的大力栽培，像坐火箭一样的升职速度，还有那让身边无数同学朋友羡慕不已的薪酬待遇……
他记得公司的董事长好像是姓苏，而唐秣的小舅叫苏文林。如果此苏同彼苏，那么一个堂堂的董事长亲自到他家和他一个普通的高中生签订资助协议，呵，他面子可真不小。而且苏文林当时还说他只是个打工的，以他的身份，会甘心为谁打工？
仔细一想，以前所忽略的许多东西都串联起来了。这所有的一切，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像赵军说的，唐秣是他们公司的幕后老板。
真正供他出国念书的是她，给他工作的也是她……
罗森牵了牵嘴角，却是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没你这么大的能耐，能够安安心心地在自己女朋友手底下工作。”赵军眼里满是嘲讽，“话又说回来，我现在倒是有点理解唐秣为何会选择你了，这么忠心还不在乎名声脸面的男朋友可不多见，就是养条狗也不过如此了，哈哈。”
罗森双拳紧握，额上青筋直冒。
“你这样凶狠地盯着我做什么？我也就是实话实说。以唐秣的身家背景，你觉得凭你的条件配得上她吗？唐叔叔会同意你们在一起？简直笑掉人大牙。我看唐秣大概也是和你玩玩，就当是……养了只大型犬？”赵军笑不可仰。
突然，一阵铃声响起，赵军从包里掏出一只砖头似的手机，一看电话号码，勾了勾嘴角，故意在罗森眼前晃了晃：“看看，唐秣打来的。”
罗森紧握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拳头也在不可抑制地颤动。
赵军得意地收回手机，按下通话键，语气温柔：“喂……”
罗森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吐出，双手松开，转身就往前走。
“中午一起吃饭？啊，你和同学在一起，已经在吃了？男的女的？呵呵，是女的啊……嗯，那好吧，我们晚上再一起吃……嗯，就这么说定了……”
罗森不想再听下去，但赵军的话却如蛆附骨般钻进他的耳朵里，他只好加快了脚步，尽量离这里远点，再远点……
在这场角逐里，他本该是胜者，却只能狼狈地逃开。这一刻，他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一个念头。
——小秣，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他一手伸进裤兜里，摸了好一阵子才摸出来一只手机。这只手机比赵军的小很多，也精致漂亮得多，是上个月和唐秣一起买的。一模一样的款式，她说这叫情侣机。
按下那串熟悉得能倒背如流的数字，耳边传来的却是冰冷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再拨……”
一遍遍地重拨，好不容易拨通了，他下意识地回头，正好看到赵军打完电话满脸笑容地把手机收好。
“喂，喂……怎么不说话？喂……罗森，你在听吗？”
罗森回过神来，对着电话说：“我在。小秣，你现在在哪儿呢？”
“你好奇 怪｛炫；书；网，刚才不是打电话来问过了吗？我正和同学一起吃饭呢。”
“哦，是啊，问过了……”
“你找我有事？”
“没，没事，我不小心按错了。”
“这样啊，那我挂了。”
“小秣——”罗森急忙叫住她。
“嗯？怎么啦？”
“你……你……我……”
“什么你你我我的，有事就说啊，吞吞吐吐地干嘛？”
“小秣……”
“我听着呢。唉，乐乐，你先帮我把饭钱付了，我等会儿给你钱……”
罗森停下脚步，无力地按了按眉心。
“小秣，你是‘科华’的老板吗？”
“什么？”
“科华电子，我所在的公司，你是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股东吗？”
“……你知道了啊，我本来打算过段时间告诉你的，呵呵。”
“你真的打算告诉我？”
“喂，罗森，你什么意思啊？”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我没想瞒着你啊，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
罗森轻轻笑了笑，笑容里却全是苦涩。
“小秣，我在你们学校门口等你，我们见面再说吧。”
“好，我马上就回来。”
唐秣挂断电话，和其他几人一同走出餐馆。放好手机后又从钱包里拿出钱来给王乐乐。
“你那位打来的？真够紧张你的，一顿饭的时间就打了两个电话来。”阮玲捂着嘴偷笑道。
“敢说我，你还是先把你自己的事交代一下吧。”唐秣不甘示弱地顶回去，“刚刚那电话是打给谁的？”
阮玲甜蜜地一笑，脸颊上飘出两朵红云：“我们又没有什么。”
“没什么你还脸红成这样？骗鬼呢。还不快如实招来。”王乐乐一把掐上她腰间的痒痒肉，凶神恶煞地说，“快说，不然大刑伺候。”
阮玲一边痛苦地笑着一边求饶。不想BB机又响了，她赶忙拿出来背着王乐乐偷偷地看。王乐乐探头探脑地瞅了半天，却什么都没瞧见，撇着嘴不满意地哼了一声。
阮玲看完以后朝四周望了望，最后失望地收回视线，看了看唐秣，欲言又止。
唐秣大方地把手机递给她：“喏——”
“谢谢。”阮玲欢喜地接过来，“小秣你太好了。”
59、再见 。。。
“什……什么？”阮玲似乎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蓦地拔高了音量，回过头偷瞄了唐秣一眼，又压低声音说，“这……不不，我不能这么做……”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阮玲渐渐软化下来：“真的？你没骗我？只是这样？……那好吧，我试试……嗯，我知道了，拜拜。”
打完电话，落在最后面的阮玲小跑几步，追上前面的几人。这一次，她的脸上没有了先前的喜悦，而是愁眉不展、落落寡欢。
“说完了？那快走吧，小秣她男朋友还在校门口等着她呢。”王乐乐没注意到她的失常，催促道。
阮玲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把手机还给唐秣，再次道了谢。
唐秣心里惦记着罗森，着急着回去，也没多去在意她的反应。恋爱中的男女，患得患失，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忧郁那都是正常的。
只有罗书瑜把她的不对劲看在眼里，柔声安慰了几句。但她很快就发现一个奇 怪｛炫；书；网的现象，阮玲总是不自觉地用眼角余光去偷瞧唐秣，脸上还不时流露出为难和纠结的表情。
罗书瑜疑惑不已，但现在不是询问的好时机，便把这疑问压在心里，打算等回去再问。
离学校越近，阮玲便越是焦躁。路过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面时，魂不守舍的她居然走到了非 常（炫…书…网）靠近施工处的地方，好巧不巧，一块木板突然从上面落下来，擦过她的肩头。
“啊——”
“砰——”
尖叫声和木板落地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唐秣几人回头，正好看到阮玲捂着肩膀蹲下/身。
“阮玲，你没事吧？”离她最近的罗书瑜急忙跑到她身边，躬着身体关心地问。
“好痛！”阮玲半眯着眼睛，紧皱着眉头，泫然欲泣地说。
唐秣和王乐乐也赶紧过去，一看，肩膀都流血了。
阮玲今天穿的是一件白色的衬衣，现在染上了一片鲜红，看上去触目惊心。
罗书瑜小心地拨开她的手，微微掀了掀她的衣领：“别动，我看看。”
阮玲痛得龇牙咧嘴，罗书瑜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怎么样？伤得严重吗？”唐秣问。
罗书瑜说：“蹭破了一大块皮。”
王乐乐愤怒地指着施工人员大声指责道：“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没看到下面有人么？那么大块木板也敢往下面扔！”
施工人员显然不认同她的指控，迭声道：“这怎么能怪我们！路这么宽，谁让她偏偏要走到这边来。这么多人从这里路过，也没见谁出过事。”
“你们伤了人还有理了啊，欺人太甚！你们老板呢，快叫他出来，我倒要找他评评理。”
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妇女从店里出来，了解了情况后语气不善地说：“她又不是瞎子，知道这边危险还往这边凑，有病吧。”
“你……你……”阮玲气得说不出话来。
“好了，乐乐，别和他们废话了，阮玲的伤势要紧。前面不远有一家诊所，我们先带阮玲去看看再说。”
阮玲恨恨地瞪了他们片刻，冷哼道：“你们等着，呆会儿再回来找你们算账。”
几人扶着阮玲去了诊所，医生处理了伤口，上完药，又打了一支预防破伤风的针。
一番折腾下来，就用去了接近半个小时的时间。
唐秣松了口气，拿出手机给罗森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接通，那头传来罗森略显疲惫的声音：“喂？”
“罗森，你还在吗？对不起，阮玲不小心被砸伤了，刚去看完医生。”
“没关系。她还好吗？严不严重。”
“还好，只是皮外伤，不过流了不少血，看起来挺吓人的。”
“这就好。公司有点事，我先回去了。”
“那好，你忙完再联系我吧。”
“嗯。”
结束通话，唐秣有些失神。
阮玲歉疚地看着她：“唐秣，都是我不好，耽误了你们见面。”
唐秣笑笑，回道：“没事。”
回到宿舍，唐秣等罗森的电话等了整整一个下午也没等到。她心情惴惴地打过去，却显示手机关机了。打他办公室的电话，是他的秘书周青青接的，第一次说罗森在开会，第二次说他出去了，第三次说他还没回来。
唐秣隐隐有几分不安，和寝室里的人说了一声便直接出门去了他们公司。
此时已经下班了，办公大楼里空空荡荡的，只有几个保安还在做最后的巡视检查。
唐秣失落地站在那里，看看外面的天色，又去了公司给他安排的公寓。
公寓里仍然没有人。
唐秣只好回了学校。这个晚上，她想了很多。从他们认识到罗森出国，从罗森回来再到他知道她的身份。这一路走来，他们两个人都在不断地改变，但相处模式却是没有丝毫变化。
她主导，他跟从。
她习惯了发号施令，而他总是默默地纵容，以至于她常常忽略了他的感受。她自以为是为了他好，是为了他们的未来着想，可谁又能保证她所作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他沉默并不代表他不会受伤。他接受不过是因为他爱她。
她觉得无关紧要的一件小事，也许对他来说却是重要无比。
在她面前，他始终是那个内敛卑怯、小心翼翼爱着她的男孩。
唐秣苦笑，双目无神地望着天花板，静静地等待天边泛白。
第二天起来，不出意外地成了熊猫眼。王乐乐看到后吓了一跳，问她：“小秣，你昨晚没睡好吗？”
唐秣含糊地点了点头：“有点失眠。”
“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你上完以后回来补补眠吧。”
唐秣没精打采地上了两节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酣畅淋漓，她却听得昏昏欲睡。下了课，便蔫蔫地回寝室睡了一觉。
迷迷糊糊中，依稀听到有人在说话，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却不知怎地争执了起来。
唐秣倏地睁开眼睛，惊醒过来。
“阮玲，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你还要不要脸了，这种事你也做得出来！”
“我怎么啦？唐秣不是有男朋友了吗，我为什么不可以喜 欢＇炫。书。网＇赵学长？”
“这不是你喜不喜 欢＇炫。书。网＇赵军的问题。你不要避重就轻，偷换概念。我们现在说的是你昨天阻扰小秣回学校的事。”
“我又不是故意的，谁想被木板砸到啊？我现在还疼着呢。”
“那是意外没错，但也正好让你的奸计得逞了不是吗？”
“什么奸计？罗书瑜你不要污蔑人。”
“你敢说你没有过这种想法？阮玲啊阮玲，小秣好心把手机借给你，又陪你去治疗伤口，你却去破坏人家感情，你、你简直就是无耻至极！”
“我……”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赵军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如果他的阴谋真的成功了，还会有你什么事？他不过就是利用你罢了。”
“我……我知道他喜 欢＇炫。书。网＇唐秣，可是，他那么恳切地哀求我，我怎么忍心拒绝他？”
“不忍心拒绝他？那你就忍心去伤害小秣？”
“我没有。他向我保证过不会使用什么卑鄙的手段的，他只是想要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他说你就信啊，他叫你去死你也去？”
“罗书瑜，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算了，我懒得再和你说，你好自为之吧。”
“我也不想再和你说。”
阮玲气哼哼地摔门而出，罗书瑜收拾了东西，也出门上自习去了。
房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唐秣躺在床上，无力地笑了笑。这个时候，她除了笑还能做什么呢？这种天雷狗血的桥段，竟然发生在她身上了。
没过几分钟，唐秣的手机响了。她愣愣地没有接。过了几秒，电话再次响起来。
唐秣终于起身接了电话。
“小秣，是我。”
唐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口：“罗森，你在哪儿？”
“我在你们寝室楼下。”
“我马上出来。”
唐秣随手理了理头发，连拖鞋都没换就冲出寝室。
罗森穿着黑色的风衣，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宿舍门口的一颗小树旁。他的面容憔悴，双眼红丝密布。
唐秣走到他面前，静静地望着他。
罗森张了张嘴，双唇干涩。他轻咳了一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