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河的眼眸忽然就很深邃,深邃的让清然越发的看不透。
“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我都没有怨言。”
他竟然来了这么一句。
清然顿觉后背起了一丝凉意。这么款款的软语,由那个一直很随性的,甚至有点不羁的凌河说出来,真是有种莫名其妙的诡异。
她使劲的看着凌河,后者的表情认真严肃,四平八稳。
“哈哈哈!”她忽然朗笑,“你就装吧,凌河,别以为我没看见你的小动作!”
凌河的煽情一下了散落,他摸着自己的下巴,有点郁闷:“居然被你看出来了,我这一招一直是百试不爽的。”
“我就说你肯定欺骗过很多良家妇女,你还死不承认。”她反击回去。
凌河坚决摇头:“我怎么会使用欺骗那种卑鄙而且拙劣的手段。怎么说我在京中也是有着大好口碑的翩翩公子。不像某些人,虽然资质平凡,可是脾气却坏的不得了。”
毒舌啊。货真价实的毒舌。清然为自己再一次认清凌河的真面目而喜忧参半。
凌河看到她神色生动起来,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呆滞静默,唇边扬起一抹笑意:“马上就能见到自己的哥哥,是不是很激动?”
清然往座位上重重一靠:“激动个头。”
“其实你应该激动一下的。”凌河坚持道。
清然看向他:“有什么理由吗?如果是废话,你马上给我跳车。”
凌河蹙眉:“清然,这是你第二十八次让我跳车了。真想我早点归西是不是啊。”
居然记得这么清楚。清然暗叹,“理由拿来。“
她到是想听听他的解释。
今日从起程之时,她就开始有丝丝的沉郁纠结,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一种感觉。她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如果娘亲还在的话,她一定不会选择回到凛王府。所以清然的选择,某种意义上,像是一种背叛。
娘亲啊,原谅我这来自异世的不孝女儿的行径吧,原谅我没办法抵挡住到王府一看的好奇之冲动啊。
“你走神了。“凌河凉凉道。
“我没有。“她脱口反驳。
“有!”他坚持。
“没有。”更坚持。
“我说有就有!”
“我说没有就没有!死凌河,你再跟我争我就咬死你你信不信!”她的暴力终于浮出水面。
凌河一下子噤声。她心中大为畅快写意。
凌河吐出一口气:“好男不跟女斗。”
过了片刻。
“喂,说说啊,你前面提的理由是什么啊?”她拉拉凌河的衣袖。
凌河无力的看了她一眼:“我忘了。”
“跳车。“她吐出两个字。
“我想起来了。”凌河马上笑道。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其实我说的激动的意思,完全是从你作为一个女孩子的角度来说的,”凌河煞有介事,“当你见到你哥哥也就是王爷大人的那一瞬间,你就能充分的明白我的意思了。”
凌河绕来绕去的啰嗦了半天,清然也算听明白了。
不过。
“你怎么感受的这么清楚?”她奇道,“而且还要从一个女孩子的角度。”
凌河瞥了她一眼:“我有四个妹妹。京城有无数的待嫁女子。她们见到王爷大人的时候,全是一副样子。从一个男人的角度来说,我对这个实在是深恶痛绝。”
“嗨,我那嫂嫂岂不是每天压力都很大?”她到是真有点小激动了。
凌河望着虚空道:“我倒是真希望他赶紧成亲生子,断了别人的念想。让我那几个思春的妹妹能够安静一年半载,让我有理由找个人家赶紧把她们打发出去。”
没想到凌河在家里竟然是深受毒害,难怪要跑到洛洲呆上半年。
“照你这么说,我那哥哥简直就是天神附体,人间罕有的极品啊。我的确想见一见了。”她沉吟道。
轩辕墨风。二十岁时袭凛王之位。手中握有京城最精锐之黑麒军,权倾天下。达官显贵莫不以与之相交为荣。可惜此人不苟言笑,冷峻倨傲。外人根本无法揣测其心思。尚未婚娶,原因不详。
听了凌河的报告书,清然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
她笑笑,这穿越还真是挺有意思的。
'正文 003云展'
清脆的马蹄循环反复,声声不休,她忽觉昏昏欲睡。昨夜几乎清醒着大半的时间,窗外的弦月光华流转,幻象丛生,她看的发呆。
凌河的声音清朗的像是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令人放松。她的身子慢慢的倾斜。
“到了京城我可以带你去吃···”凌河正说着,眼波一转。他的手臂及时阻止了她滑落的趋势。
她似乎是睡着了,呼吸轻微,身子懈怠,借着他的手臂她的身子软软的倾了过来。
凌河有些些的意外。她的头发柔顺的从额前散落,一双眼睛闭着,可以看到长长的睫毛,如同收翼的蝴蝶,小心的怯怯的停拢着。
他印象中没有见过清然如此沉静内敛的样子。在他面前,她是随性而至的,甚至有些时候有些火爆。经常与他开着在别人看来也许是很放肆的玩笑,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尽管相处了半年多,她总是有些地方,让他眩惑。
“好好睡吧。”他知道自己脸上的笑意很暖。换了个姿势,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的身边,空出来的一只手端过另一只茶杯。
这一觉睡的倒是香甜。
清然懒懒的舒展了一下,慢悠悠的张开眼睛。
“啊!”一声不算太高的尖叫。
啪!干脆利落的破碎。
此刻的凌河,正满脸黑线的看着自己的衣服。淋淋漓漓的大片水迹,像是突然绽放的花朵,形象鲜明。
“哦···啊···唉···”清然刻意不看凌河的表情,断断续续的说了三个词。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凌河频临爆发。
刚才的那一瞬间,果然是自己的错觉。他有点咬牙切齿了。
“是你有错在先。你是不是趁我睡觉时占我便宜了啊?”清然先声夺人。
凌河甩甩衣袖上面的水珠,仰天一叹:“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啊。”
清然自知做的也不是很好,有点心虚的建议道:“衣服都湿了,要不要换一件啊,外面还是有些凉的,别过会吹了风感冒了,我不会伺候你的。”
“谁能指望你伺候···你说什么?”凌河忽然抬起眼,“什么是感冒?”
清然眨眨眼睛:“你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吹了风,然后好像是感冒什么的。我不明白什么意思。”
“我也知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记得说过。你是不是被茶泼了有点受刺激?”她诚恳的装傻。
“你···”凌河脑海里面闪过“好男不跟女斗”“好男不跟女斗”若干遍。
清然将半个身子探出马车窗外。
“小姐。”陈梁马上策马赶过来,“有什么吩咐?”
清然向他摇摇手:“不是我。是凌河需要一件衣服要换一下。”
听到这里的时候,陈梁的眉毛为微妙的闪动了一下,不过很快他的表情恢复平稳。
“小姐您稍候,我马上就去办。”
清然将身子缩回马车,转头看见凌河抱着手臂斜靠在座位上笑得古怪的盯着她。
“不要太感动。”她云淡风轻的摆摆手。
“你···”凌河顿了顿,“还我的清白。”
“你哪有什么清白了。自个认倒霉吧。”清然不以为意。
马车缓缓停住。
清然拉开车门,跳了下去。接过陈梁手中的衣服,看也不看,径直向后扔了过去。
“你就慢慢更衣吧。”她笑道,“我回避。”
陈梁的神情似有不解。这个小姐的性子,看起来有点意外。不知道到了王爷那里,会是怎样的情形。
“小姐,此处距离京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前面有一家酒栈,做出来的饭菜也还可口,当然还是简陋了,但是这里远离市镇,人烟稀落,暂时只好委屈小姐了。”
清然无谓的摇摇头:“没什么啊,这很好,正好我饿了。那么我就先过去了。”
轻快的朝前面的酒栈奔去,她听到自己的胃,在响亮的欢快的唱歌。
云展酒家。
一顶灰红色的幡,在风中懒散的招摇。上面用黑金绣了“云展”两个大字。酒家不算大,看起来有些破败,却有一种凛然的气势。房子周围的一蓬蓬蔷薇却开得如火如荼。
老远就听到人声鼎沸,热闹喧腾。
还是那么人气高涨嘛。
清然一伸手折了一枝缀满花朵的枝子,走了进去。
照旧是满满当当的客人。跑堂的小二满头的汗珠,毛巾搭在肩膀上,脚下生风,干脆利落的将食物端到各个饭桌上。
清然的出现,立刻吸引了视线。那些彪悍的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她。
不过一个略显清秀的小女孩罢了。他们有点失落的转过头,重新大碗的喝酒,高声的划拳。
传闻绝色倾城的越紫裳今日将在这里出现,江湖顿时沸腾成一锅粥。形形色色的男人开始在云展附近出没,潜伏,纯洁的想法是一睹芳容,邪恶的念头就不胜枚举了。
没有最邪恶,只有更邪恶。
清然显然不知道这个江湖的传闻,否则她一定想停留下来,看一看这传说中能够融冰消雪,闭月羞花的大美人,究竟有多超乎想象。
她径直向前走去。
“老板娘,几日不见,更迷人了呢。”她刻意粗着嗓音。
“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到老娘这么来献殷勤···”妩媚的老板娘一边骂着一边抬头,看到清然的一瞬,笑逐颜开。
“小然!我的心肝宝贝啊,你居然主动来看我!”女人笑的花枝乱颤。
清然赶忙将一枝蔷薇塞到她的手里:“您比花娇。这是我的礼物。”
“你来我就开心了,带什么礼物。”云初影将蔷薇花枝插在桌上的一只白瓷瓶里,拉了清然的手向里面坐下。
“让云姨我好好看看···嗯,气色还不错,比上次我见你的时候好多了。”
上次见面,是在清月棠的祭礼上。那时清然一袭黑衣,整个人都很萧瑟。
“托云姨的福啊,我这不是健康成长了嘛。”清然调皮一笑。
云初影用手指点点她的额头:“你啊,自从那次大病一场,整个人就机灵的不得了,以前你那个呆的···唉,真是女大十八变,变得我都不敢认了。”
清然笑呵呵的左顾右盼,不接话。
“这次来,有什么事?”云初影道。
“没什么事,想你了,来看看你呗。”
“胡说。外面的马车别以为我不知道。”云初影正色。
“凛王府的人找上门了。要我跟他们回去。”清然捡起一颗枣开始吃起来。
云初影面色微震:“那个男人,哼···”
她从来都看那个男人不顺眼,当年小棠怎么会对他以身相许,海誓山盟,到头来果然应了她的担忧。
“云姨,我不知道这样做是不是有点对不起我娘。”她声音低下去。
云初影一愣,随即笑了,捏捏清然的脸颊:“回去是对的,要不然岂不是便宜了那个臭男人。自己的老婆孩子流落在外都不管,我赌他一定下十八层地狱!”
清然大笑。
“对了,你这次来真是来巧了,有个人你也许想见一见。”云初影忽然神秘兮兮。
“谁啊?”她的眼角瞥到内室的一抹红色。
啊。怎么会?
'正文 004妖男'
那一抹暗金的红,刺破了清然的平静。
怎么会是他呢?
依旧是冰雪的妖娆容颜,尽管这样形容一个男人可能有些过分。依旧是似笑非笑微微眯起的细长眼眸。依旧是好整以暇闲闲看你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慵懒姿态。
一个男人的好看,是他的造化。但若数十年一直保持一张不变的俊颜,就是一种诡异了。
清然并不了解他的年龄。他是清月棠的一个不近不远的朋友。来去飘忽,行踪不定。就连清月棠都不清楚他的来历。
清然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刚刚穿越没多久。那时清月棠正对她的转变欣喜不已,想以前那个老是沉默寡言毫无存在感的女孩忽然变得机智灵巧,她觉得很满足。
也许应了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清然的假面不久便被崩落。
那时正是盛夏。开了一池荷花。粉白的花瓣,细细勾勒着那份独有高洁。硕大深绿圆叶,亭亭如盖,滚动晶莹露珠。
早有蜻蜓立上头。
清然随意的向水里洒一些鱼食,看肥大的锦鲤戏水弄波。
清水涟漪。她看到了水中的倒影。
暗红的衣衫,金线描绘繁复的玄鸟花月。黛黑长发,越发衬出雪白容颜,止风惊云。
清然有点怔怔,转过头看着他。表情变得有点呆。
“妖男啊。”她喃喃自语。
对方似乎并不介意她说什么,对她的反应也早有预料。此刻就那么看着她,笑得很友善。
“看到自己的脸,是不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他像是在问别人。
清然的心脏无节奏的跳动了一下。
“你每次看到自己的脸,都是这样想吗?”她顿了顿,问道。
对方有点意外,眼眸不着痕迹的窜出一星火光。
“是啊。每次看到都觉得很虚无,就像在看着别人一样。不知道我的这种感觉,你能不能体会呢?”他貌似无奈的轻叹。
清然冷淡的看着他的眼:“对不起,我不能体会。”
说完她转身准备离去。
“我们会再见的。”
她身后传过来的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忽然令她觉得寒冷。特别当她从清月棠那里得知这个男人和二十年前竟然没有差别时,她觉得毛骨悚然了。
这样的一个人,不是妖孽是什么。
“小小清。见到我惊艳的说不出话了?”他悠闲的换了个姿势。
“我不是小小清。我有名字。”她一字一顿。
他笑了一下:“那还不是一样,你都不知道我的名字。”
“妖男。”她嘴巴有些干,好像受了蛊惑,压在喉咙的词不由自主的蹦了出来。
他轻轻的笑了:“你以前,不是这么叫我的。我想你大概已经不记得了。“
以前?她当然不知道。
“清然···”他的手指忽然毫无预警的抚上她的头发,嗓音低沉温柔如幻。清然在他压低的身形之下一阵窒息。她努力抬起眼睛,在他玄色的瞳里她看到单薄的自己,影影绰绰。
刹那之间,浮生偷换。
青蓝的波光,寂静无声。有火焰一样的红莲,一朵一朵,随意漂流。清凉的水淹没她的脚踝,越来越深。
她被渐渐沉溺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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