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月- 第21部分

　　　　　　　“去死吧你！“清然不屑的瞥了他一眼。

　　　　　　　辰少渊就手上沾染的红色颜料在轩辕墨风家的床幔上蹭了几蹭。

　　　　　　　“辰少渊。”轩辕墨风的神色不太妙。

　　　　　　　“放心，我会让家丁给你换的，另外我最近搞了很多金银珠宝，多的装不了，明天给你抬几箱过来，算我赔罪。”辰少渊做示弱状。

　　　　　　　“不必了。“轩辕墨风立刻道。

　　　　　　　清然却眼睛一亮。

　　　　　　　“你是不是把哪家富豪给抢了？”她怀疑道。

　　　　　　　“怎么会，”辰少渊反驳道，“我们七色旗向来是皇朝最光明的存在，军纪严整，岂会做那种不耻之事！这是俱罗的上贡，哭着求着送给我们的，我们拒绝了三次才勉为其难的收下。”

　　　　　　　他说的甚是郑重，一点也不像是虚言。

　　　　　　　但是清然现在却对他，一句话也不信了。

＇正文　　043效忠＇
　　　　　　　
天气转暖。与之相适应，清然的生活习性随之改变。

　　　　　　　“郡主，您怎么这么早起床了？”兰歌一眼看到清然，十分惊讶。郡主可是睡到日晒三竿都雷打不动的主，这么早起可是头一遭。

　　　　　　　清然嘿嘿一笑。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一边洗刷一边和兰歌说道，“天冷的时候我比较贪睡，最近天热了，我想睡都睡不着。”

　　　　　　　兰歌有些意外：“郡主觉得热吗？怎么兰歌一点也没觉得呢？现在才是五月，等到夏天来了，那才真的热呢。”

　　　　　　　“煮了我吧。”清然把脸闷在水里。

　　　　　　　这个世界没有空调，没有冰箱，很难想象她的夏天应该怎么度过。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什么避暑山庄，不过真有的话，大概也轮不到她。

　　　　　　　刻意在冷水里泡了一段时间，她摸着冰冰的脸颊，觉得清醒很多。

　　　　　　　走出房门，却有一阵微风袭来，让她浑身通透。看着东方破晓的金光，远方微蓝的暮霭，起伏的青峦，她第一次感觉这个世界，其实是很美的。

　　　　　　　转身回房间抱了一卷画纸，抓了一把炭笔，在顺手翻出一块硬板，一套简陋画具就算齐全了。

　　　　　　　“郡主，你去哪啊？”兰歌现在是越来越细心了，眼疾手快，视线极佳，无论清然做点什么，她总是能够第一个捕捉到。

　　　　　　　清然咬着炭笔，顿住脚步：“出去玩玩。”

　　　　　　　兰歌笑着递上来一件薄披风。

　　　　　　　“郡主，小心着凉。”

　　　　　　　清然皱眉道：“你觉得我还不够热吗？”

　　　　　　　兰歌微微撅起嘴：“郡主，其实现在真的不算热的，您穿的太少了。”

　　　　　　　生活细节上清然是说不过兰歌的，她伸手接过那件淡青色披风，裹了裹堆在怀里。

　　　　　　　“好，过会我就穿上，你呢，最好在我回来之前准备好我最爱的玫瑰糕！”她向兰歌眨眨眼睛。

　　　　　　　兰歌灿灿笑了，点头道：“郡主您就放心吧。”

　　　　　　　踏着院中的小径，她悠闲自若的走着。空气中有一丝淡淡的清香，也许是因为木香已经开花的原因，那些白色的小小花朵，一开就是一树，平凡的，素淡的，似乎毫不起眼的，但却旁若无人的绽放着，寂静的繁华。

　　　　　　　这个院子向来就不是喧闹的，甚至一直都是有点冷清的，也许她的来到，在一定程度上破坏了这种宁谧的格局。

　　　　　　　安静未必不是好的，越是热闹的东西越不容易长久。

　　　　　　　她一个人傻傻的笑起来。

　　　　　　　前面就是她的目的地。这说是池，但是要大很多，但又不能叫做湖。一泓清水微波荡漾，水底偶尔可见摇摆的金红墨黑银鳞小鱼，游得欢快。

　　　　　　　池中并没有像她原来的家那样养着荷花，整片水面于是就显得空旷而疏离。大概轩辕墨风那种人，无论是对什么，都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乱七八糟，清然认为他这个人崇尚秩序感。

　　　　　　　找了一处干净青石坐下，她支起所谓的画板，开始信手涂抹。

　　　　　　　不远处，却渐渐走来两人。

　　　　　　　“你没有必要这么早过来。”就算轩辕墨风一向浅眠，辰少渊也不应该在破晓之前前来大敲他的房门。

　　　　　　　“哦···”辰少渊微微眯着眼睛，似乎迎面的光线让他很不舒服，“我是按照北塞那边的时辰来算的，你知道的，北塞那边，现在都快吃午饭了，那群兔崽子，可能已经敲着饭盒开骂了。”

　　　　　　　“那是你带兵的失败。”轩辕墨风不留情面道。

　　　　　　　辰少渊却浑然未觉：“哼哼，等我回去了，要把晨操改成两个时辰，这样他们就没有力气说三道四了。”

　　　　　　　他可能没好好算过，如果晨操改成两个时辰，他的部下，大概一上午都在跑步中度过了。

　　　　　　　轩辕墨风不理会他的奇思妙想，面色有些凝重道：“你这次回京，要呆多久？”

　　　　　　　“谁知道。”辰少渊淡淡道，“这要看皇帝他老人家的心情了。”

　　　　　　　“北塞那边情况怎样？”

　　　　　　　“俱罗倒是一如既往的软骨头，上次被蓝旗小小教训了一番之后，吓得要死，连夜送了几十箱珠宝，还有一捆美女···”

　　　　　　　说到这里，他脸上露出含义不明的笑容，眼神飘忽起来：“美人啊···”

　　　　　　　“赤域。”轩辕墨风冷冷的打断他的遐想。

　　　　　　　“赤域嘛，”辰少渊的眼神锐利起来，“说起来，他们还真是贼心不死，一次次惨败而归，一次次卷土重来。上次他们居然弄了一批死士来偷袭，完全是无耻到家了！”

　　　　　　　那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情。赤域一方面假惺惺和谈，一方面派出奇兵夜袭，好在辰少渊有所防范，果断折断了这支冷箭。意外的，辰少渊居然发现，这次敌方的指挥居然是聂霜，在赤域算是少有的有头脑的将领了，于是，他指挥部下用毒箭好好招呼了他，混战之中，聂霜突围而出，但是他的部下算是全部葬身血海了。

　　　　　　　此战之后，赤域算是老实了，乖乖和谈，签了一份据说是五年之内互不侵扰的羊皮卷合约。从此天下太平。

　　　　　　　而轩辕政，也是在这件事情之后，将辰少渊召回，据说要加官晋爵。

　　　　　　　“所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也许以后根本就不用回去了。”辰少渊懒懒笑道，“正合我意，北塞那个破地方，放眼千里都见不到个人影，更别提女人了。”

　　　　　　　“赤域是不可能讲信用的。”轩辕墨风沉思道。

　　　　　　　“那是当然，”辰少渊冷笑了一声，“不过皇上都不急，我们做臣子的，瞎操心什么。倒是你，听说雷炎都给搞到季星扬那边去了。这家伙到那边去不是纯粹给他们添乱嘛。”

　　　　　　　轩辕墨风脸上竟然也浮现出一丝极不明显的笑意：“以雷炎的个性，倒是有可能。”

　　　　　　　辰少渊忽然探究的看着轩辕墨风：“我听说你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一发狠就把轩辕晋那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混蛋给灭了。真是有魄力啊！”

　　　　　　　轩辕墨风缓缓抬起眼看着他。

　　　　　　　“我只会做我应该做的。”

　　　　　　　辰少渊了然点头道：“明白。反正你做什么都是有理由的，而且有着光明正大的理由。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虽然我知道你这人没什么野心，但是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我知道。”轩辕墨风目光冷重起来。

　　　　　　　“雷炎是第一个倒霉鬼，下一个搞不好就是洛一朝，”辰少渊微扬起眼眸，“可怜的小洛，可能再也去不了销云轩了。”

　　　　　　　轩辕墨风沉默不语。

　　　　　　　“还有南溟的联姻，他们选中四皇子，真是用心良苦呢。”辰少渊接着说道，“看来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热闹了。”

　　　　　　　“不论江山是谁的，我只是效忠于大曜而已。”轩辕墨风目光清冷。

　　　　　　　辰少渊一直就清楚轩辕墨风的那个原则。

　　　　　　　但是对他来说，效忠是个模糊的词。他做他想做的，与其说是效忠皇朝，不如说是效忠他自己。这一点，也许就是他和轩辕墨风最大的区别。

　　　　　　　他笑着向远处看去，忽然眼睛一亮。

　　　　　　　“小郡主？”

　　　　　　　清然本来支着下巴构思着，隐约听到前方有人喊她的名字。这声音听起来陌生又熟悉，一瞬间的茫然之后，猛然醒悟了。

　　　　　　　她恨透了那个人。索性充耳不闻，对辰少渊的呼唤全无反应。

　　　　　　　一般说，碰到这种情况，很多人都觉得比较尴尬，叫几声人家不应，也就算了，暗地里自嘲一下走开就行了。可是辰少渊是什么人，专门就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作对的。看到清然的漠然，反而更加热络的打着招呼，还附带挥手，一副完全天真无邪的模样。

　　　　　　　清然转过身子，用背来对着他。

　　　　　　　虽然看见轩辕墨风也在他的身边，而且她对他没有任何不满，但是眼下他只能跟着遭殃。

　　　　　　　“小郡主···”辰少渊坚持不懈道。

　　　　　　　清然将手中的画纸往地上一扔，吐出一口气。缓缓转身面朝辰少渊。

　　　　　　　辰少渊一喜。

　　　　　　　却看见清然缓缓举起一只手。他定睛看去。

　　　　　　　不错，举起一只手，手势很古怪，第一次见到。她向着他举起了中指。

　　　　　　　“我本来不想做这种动作的，”清然自语道，“但是对你，还是客气了。”

　　　　　　　说完她大步离去。

　
＇正文　　044渊源＇
　　　　　　　
清然两袖清风的帅气离开，走出几步远，终于发现冲动不是什么好东西，她的画稿还全部留在原地没有收拾。本来想折回去取走，但是实在头疼和那个厚脸皮的人打个照面，索性心一横越走越快了。

　　　　　　　晨风乱起，一阵纷纷扬扬，她没有看见自己的画稿散落四处。

　　　　　　　甚至轻轻落在了轩辕墨风的脚下。

　　　　　　　他眼中微诧，俯身捡了起来，目光在接触到画纸的一瞬有了不可辨识的波动，很快归于平静。

　　　　　　　转过视线，去看见辰少渊捏着一张纸在那里窃笑不已。

　　　　　　　“墨···”他抑制不住，“我估计小郡主可能是思春了！”

　　　　　　　轩辕墨风面无表情的直视着他，不动声色的将他手中的画稿抽了出来。

　　　　　　　“把那些都捡起来。”他毫不客气指使道。

　　　　　　　辰少渊的脸色顿时垮了：“你真够意思啊，这叫什么？重色忘义！某人做哥哥还真是上瘾了！”

　　　　　　　轩辕墨风也不看他，径直从他面前走过，一句淡淡的话就随风飘了过来。

　　　　　　　“也许哪天你可以和凌澜见个面，共叙一下旧情。”

　　　　　　　辰少渊的笑容就凝固在脸上了。

　　　　　　　凌澜？！那个火爆起来像电母的女人，实在是他辰少渊命宫里的魔星。他常年征战沙场，生性不羁，最不喜（霸气书库…提供下载）欢的就是被拘束。偏偏凌澜极为重视那一戳就破的一纸婚约，以前跟在他身边的时候，经常有意无意提起，搞得他那一阵神经兮兮，看见她就两腿发软，头晕眼花，生活质量严重下降。后来幸亏有个林宝如掺和了一场，总算把那个粉饰的假象撕碎，让他有理由和她解除婚约。尽管这件事让凌家的人对他恨之入骨，但是他也没有什么特别后悔的。

　　　　　　　从一而终？笑话。那是他辰少渊能干的事吗？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况且，凌澜哪里能算的上是花，她简直就是带刺的仙人掌。

　　　　　　　所以深知辰少渊底细的轩辕墨风不轻不重的给了他一句，立刻勾起来他差不多已经快要淡忘的恐惧。他绝对不想再和凌澜有任何纠葛。

　　　　　　　“大人？”

　　　　　　　“辰大人？”有人在他身边连着喊了几声。

　　　　　　　辰少渊转头，却看见洛一朝笑的贼兮兮的看着自己。

　　　　　　　“卑职不怎么见到大人您这幅样子，就像不怎么见到王爷笑脸一样，”洛一朝说话一直很大胆，“您今天是不是遇见什么大事了？”

　　　　　　　辰少渊面色瞬间恢复淡定。

　　　　　　　“小洛啊，”他夸张的长叹一声，“我在检讨我的人生而已。你不必紧张。话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洛一朝收起笑脸，沉声应道：“卑职是来和王爷汇报黑麒军的情况。大人应该也听说了，南溟的凤姝公主已经来了，护送她的长兴侯目前就下榻在城东的灏馆。皇上下旨说务必要确保长兴侯等人的安全，所以最近一个月，弟兄们都没怎么好好睡个觉，没日没夜的守着灏馆四处转悠。后天就是皇子殿下的大婚庆典，卑职不想有什么差池。”

　　　　　　　辰少渊听完洛一朝的话，面上露出失望的神色。

　　　　　　　“小洛，原来你最近这么忙？”

　　　　　　　“大人，卑职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忙。”洛一朝回答的十分自然，“老实说，如果是南溟皇帝来了，我们辛苦也就辛苦了，他长兴侯这个贱人算什么东西，弟兄们真不是很甘心。”

　　　　　　　“认命吧，小洛。”辰少渊了解的拍拍他的肩膀，“这个世界上有太多身不由己了。你大人我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这话让洛一朝有点摸不着头脑。但是大人的心思都是高深莫测的，不能猜也猜不准，所以他只是随着笑笑。

　　　　　　　不过，他对南溟长兴侯杨充的憎恨，倒是来的源远流长。

　　　　　　　四年之前的那场暴乱中，他和雷炎跟随轩辕墨风血战数日，危机重重，这时候杨充带着他的军队来了，说是来救援的。黑麒军们很是惊喜，和杨充定了一条计策，就是以黑麒军当做诱饵，杨充的军队作为伏兵，诱敌深入，聚以歼之。结果乱军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顺利的被引来了，杨充却神秘失踪了。不论是旗令，暗语还是号角，最后雷炎都破口大骂了，就是不见援军的半个人影，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差点葬送了整个黑麒军。但是名将就是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轩辕墨风硬是率领着为数不多的军队杀出一条血路，同时从侧翼给了叛军锋利的一击，竟然得以全身而退。

　　　　　　　从那天起，黑麒军就和杨充结下了深刻的“情意”。提到杨充，莫不以“贱人”代替。但是他们却不知道，当年杨充的那个举动，实在是有人授意而为。否则以他一个小小的侯爷，居然敢拿军令当儿戏，也太看不起诸位军中将领了。事实证明，暴乱之后，轩辕政果然没有追究杨充的任何过错，甚至连对南溟的抗议也没有。

　　　　　　　所以，洛一朝只能感叹自己命大，当年就算死了，估计也是白死。这次听说是杨充护送凤姝公主来朝，所有人都兴奋不已。一边摩拳擦掌，一边咬牙切齿，务必给杨充来一个终身难忘的北曜之行。有圣旨在上，他们是不能对杨充怎么样，但是圣旨自有圣旨的漏洞。只要保存他的命，其他的可就管不了了。

　　　　　　　所以他们这么多天来的确非（霸气书库…提供下载…87book）常辛苦，他们一直孜孜不倦的进行着对杨充精神肉体的双重打击，恐吓，以及摧残。后者早已变成惊弓之鸟，据说整夜不能安眠，来到大曜才数日，人已经苍老憔悴了几十岁。

　　　　　　　“小洛，别笑得那么奸诈，太明显了。”辰少渊对他们的举动心知肚明。

　　　　　　　他暗道，黑麒军出自皇家，表面的风范还是要做做的，始终还是不够心狠手辣。要是换了他手下的那帮兵匪，杨充目前的处境，恐怕就不是一个惨字可以概括的了。

　　　　　　　两个人相视，彼此心照不宣，一同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