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温柔的那个什么奉紫抢走了男人。女人和女人之间,是不存在什么深仇大恨的。”
众人一听这说法,豁然开朗。都纷纷学他的样子,神经兮兮地摸下巴。
但是,这个男人是谁呢?
众人开始在会场上寻找青年才俊。无果。
台上已经打了起来。
雪芝的集体荣誉感特别强,一和人动手,一般都会使混月剑。
《混月剑法》和心法《九耀炎影》已经变成了重火宫弟子人手一套的招牌搭配。只要修炼至一半,在江湖上都算是一等高手。但这两本秘笈上手容易修炼难。把混月剑练到顶重九重的,近五十年只有七个人:上两任宫主,宇文长老,砗磲,海棠,水镜,穆远。活着又能使用的,只有砗磲,海棠,穆远。然而,将两本秘笈都修炼至最顶重的,近些年只有两个人,重莲,穆远。
雪芝混月剑修至七重,九耀炎影五重,已经把奉紫打到相当吃力。奉紫身法很快,反应也很及时,但雪燕教原本就是辅助灵剑山庄的教派,招式稳劲,但比起重火宫快而凌乱的剑法,实在没有什么杀伤力。林奉紫躲来躲去,很狼狈。
十月的高空,开阔而辽远,却又特别低。兵器碰撞的声音,仿佛在云层间,都会振出回音。
最后,雪芝一招赤炎神功,击落了林奉紫的长鞭。
长鞭飞出去的时候,鞭尾在林奉紫的颈项上划了一条长长的红痕。
雪芝张大口,上前一步,却听到身后的方丈宣布:“重火宫重雪芝胜。”
林奉紫又冲重雪芝福了福身,捂着颈项,头也不回地下了擂台。
雪芝突然有些后悔。
她刚准备下台,就有人手持细而长的剑,跳上擂台,朝她一拱手:
“请重火宫少宫主赐教。”
于是,开始预言的大叔,以及众多神经兮兮的人们,发现了事实的真相:
原来那个幸运男人,是夏轻眉。
11
这回轮到雪芝吃惊了。
跟灵剑山庄的人不曾交手过,夏轻眉的身手她也没底,外加听说他前次比武表现出色,她更是有些紧张。重雪芝发泄紧张的方法,从来都是变得更加凶猛。
只听见唰的一声响,她手中的利剑仿佛要划破空气。雪芝脚下迅速踏下两步,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闪到夏轻眉面前,即时展开猛烈的攻击。
起初,夏轻眉对她频繁的攻击招式还有些应接不暇,连退连守好几回合。很快恢复冷静以后,夏轻眉依然没有大肆出招,只是将剑背在身后,用右手两指和她交锋。这样近的距离,每次雪芝的剑都像是会刺中他,但夏轻眉总是会在千钧一发的一刻躲开。
朱砂道:“夏轻眉在做什么?玩家家酒么?”
千金难开尊口的砗磲突然道:“大护法请下定夺。”
穆远道:“我上。”
朱砂道:“你们在说什么?”
海棠道:“赢了夏轻眉就撤退,千万不要恋战。”
穆远道:“好。”
朱砂道:“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
“这一场少宫主输了。”琉璃指指夏轻眉,“姓夏的使的是灵剑山庄最恶心的招式迎神指,这一招只能接招不能出招,但专门用来自保和试探敌方虚实,对付性格冲动的人来说,尤其好使,甚至可以在试探过后一招击败对方。但对付冷静和武功比他强很多的人,就无能为力……”
结果琉璃话还没说完,台上兵器当当响了两声,雪芝的剑便以非常美丽的弧线飞到了四大护法面前。
释炎宣布:“灵剑山庄夏轻眉胜。”
几人一起看看那剑,默了。
雪芝捂着发痛的右手,有些窘迫地走下台。
夏轻眉还站在台上,仿佛已经料到会有人继续挑战。
穆远拿出拭剑布,抽雪芝的剑,利索地在上面一抹。刚准备纵身跃上去,一个雪白的身影却以驱风之速蹿过人群,落在大红擂台中央:
“在下想和夏公子比划比划。”
轻功好的人很多,但是这人的身法竟然比他说话的速度还快。雪芝甚至还没走到阶梯旁。
也直到他站定后很久,不少人才反应过来有人上去了。
海棠怔怔道:“你说,他和宫主比,谁的速度快?”
琉璃道:“当然是他了。”
海棠道:“我说的是莲宫主。”
朱砂道:“那当然是宫主了,谁能比我们宫主速度快?”
海棠道:“你确定?”
“不知道,别问了,你知道谁都比不过宫主的。”
“……”
台上的人穿着雪白的长斗篷,手持宝杖,背脊挺得笔直。远远看去,那身材真的是一幅养眼的画卷。可惜戴着帽子,所以只能看到白皙的鼻尖。
夏轻眉拱手,有些疑虑:“请问阁下姓名?”
“这不重要。”台上的人微微侧头,看了一眼雪芝,露出半侧面,嘴角轻扬,“我只是替刚才那位姑娘出个面而已。”
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朱砂睁大双眼:“好帅……”
琉璃道:“朱砂,你的年龄……”
“闭嘴!”
“公子大可不必在此怜香惜玉,这是英雄大会擂台。”夏轻眉想了想,笑道,“况且,不报姓名,这不符合大会标准。”
此时,释炎出来道:“无妨,二位可以开始了。”
华山派掌门丰城对记录人道:“记一下,月上谷上官透。”
“可是,那位公子没有……”
“上官透上官透,不要管他,记下就是。”丰城擦擦汗,“这两个小子都太讨厌了,让他们两败俱伤吧。”
雪燕教的姑娘们开始叽叽喳喳:
“教主教主,那是谁啊?”
“是啊,好无礼,怎么可以这样对师兄说话?”
原双双兴奋得难以自拔:“我的透儿,终于昭君出塞了!”
周围的男人看他一眼,都沉默了。
只有林轩凤,一直没有发表评论。
这一回夏轻眉没有再用迎神指,而是直接上灵剑山庄三大剑法之一的虚极七剑。这一招一直是他的杀手锏,也是得意招式。七剑当中,前六剑都是重复交替使用两种剑法,到最后一剑施与重击,一般很难不造成重创。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每一次攻击,上官透都会用手杖使出同样的招式,只不过是朝着相反的方向。到最后一击的时候,上官透身形一侧,剑竟击了个空。然后,上官透手杖一横,架住他的剑,往上一提,剑锋就指住了夏轻眉自己的脖子。
上官透道:“还要继续么?”
夏轻眉不语。
“看你是灵剑山庄的,我不下重手。”上官透忽然压低声音,“如果因为喜欢一个女人,就这样对待其他的女人,那不算好男人。”
夏轻眉沉吟片刻,朝他一拱手,笑道:“多谢赐教。我大概知道阁下是什么人了。”
他刚下去没多久,穆远就一跃而上,落在上官透面前。
12
上官透微微抬头,露出眼下的三点凝红:“阁下是?”
“重火宫穆远,请。”穆远朝上官透一拱手。
“我没有登记,挑战我毫无意义。”
穆远愣了愣,道:“方才一战,重火宫感激阁下的出手相助,但是请阁下接受。”
上官透打败了夏轻眉,谁都看出来了,夏轻眉才受了内伤。现在再和他出手,重火宫颜面上过不去。所以穆远只有挑战上官透,来间接击败灵剑山庄。
上官透道:“若我没猜错,阁下打败我之后,就会退场,对么。”
“是。”
“我不接。”
“若不接,阁下就失去了大会资格。”
“我本来就没有参加大会,也不存在取消与否。方才的姑娘消了气,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告辞。”
说完,上官透就又一次千里一瞬,消失在会场。大部分人几乎连他的脸都没有看清楚。
穆远看看坐在人群中强装无事的夏轻眉,只得作罢。
一下来,朱砂就忍不住道:“笨蛋穆远,为什么不追上去?”
“既然别人无接战之意,我们也不好强人所难。况且,他的武功底细我一点不清楚,若强留之反被击败,恐怕少宫主会杀了我。”最后几句穆远越说越小声,眼角还瞥了瞥雪芝。
“不会的!”雪芝狠狠拍了一下穆远的肩,“穆远哥,你实在太有义气了,我以为你们肯定会晾我在上面的。”
“少宫主不要这么说。宫主在世的时候我就向他保证过,无论遇到什么样的事,我都会保护少宫主和重火宫,万死不辞。”
朱砂道:“大护法担心什么,那人看上去架式很惊人,出手未必有你厉害,你若是高调点,早就名满江湖了。”
“上官透的武功绝对不可看轻。至今为止,他和别人动手的记录,都是点到即止。不管是以什么方式结束的,没有战败历史,也没有人探究过他的底线。”
“上官透?”雪芝眨眨眼,“那是上官透?你怎么知道的?”
“他的虚极七剑最少修到了八重,那他必定在灵剑山庄待过。但是他击败夏轻眉的招式,又是月上谷的镜变杖法。杖头是浅蓝色宝石,很像冰块,应该是寒魄杖。”
朱砂道:“本来很好猜的,都给大护法给说得困难了。”
“何以见得?”
“他眼下有三点红色刺青。”
“这个可以是冒充的。”
朱砂指指身后,会场的入口。
很多姑娘都开始撤离,纷纷往门外赶去。
“穆远愚昧。”
“他跑这么快,你以为是什么?跑这么快了场景都这么壮观,要多留一会儿,恐怕他已经被失控的女人围攻而死了。”
穆远忍不住笑了。
琉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轻功这么好。”
雪芝道:“我不喜欢他。”
琉璃道:“又来了。”
“当男人,怎么可以到处招蜂引蝶?别告诉我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我爹还是天下第一美人呢,怎么都不见得他这样不负责?”
朱砂道:“少宫主说得确实没错!”
琉璃道:“……又来了。”
之后雪芝又去参加了几场比武。拿了二十三名。大会历史上没有任一个女子可以在二十岁以前拿到这个名次,按道理说这应该是一种极度的荣耀,可她是重莲的女儿。流言蜚语很多,重雪芝想装作没有听到,但是心情还是忍不住烦躁。眼明的人都看出来了,失去了重莲的重火宫元气大伤,穆远上阵,象征性地打了几场,就拒绝了原双双的挑战,拿了十六名。雪芝对原双双没有好感,还跟穆远抱怨了一阵子。
但穆远说:“有些不该得罪的人最好少惹,这会儿我们暂时让着他们。给我十年,我还你一个当年的重火宫。”
对穆远的看法,雪芝一直很困扰。她很信赖他,但她知道身为未来的宫主,她不能对任何人放一百颗心。但没有重莲的沉静智慧,林宇凰的灵敏刚强,更没有他们都具备的绝世身手,她对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自信。
当天晚上,雪芝特别低落。她第一次半夜三更跑出去练武。看着沈水面波光潋滟,她忽然想起儿时的红花院。林宇凰蹲在自己的身边,手把手地教她蹲马步、压腿、出拳。
“喝!”小小的雪芝曾经眼带笑意,声音稚嫩,用不娴熟的、软软的左钩拳打在林宇凰的鼻子上。林宇凰气得捏她的脸,骂她笨蛋,不知道打草人反而打老爹。
水的波光晶莹到有些刺眼。
“喝!”
无边无际的星空下,雪芝目光闪烁,咬牙挥剑,敏捷而狠劲地劈断了一个木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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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桥后传来了一阵拳打脚踢声,还有人不断闷哼的声音。雪芝稍微停了停手上的动作,往前走了一段。还没走过去,就看到一群人架着另一个人,作势要往河沿推。这一块儿会动手的,一般都不会只是什么小流氓小混混。穆远没跟着,雪芝武功再高也有些没底。正犹豫着往前磨蹭,忽然听到前面传来轰隆的惊响,声音大到让人头皮发麻。那个人和一块大石一起消失在河堤上。
然后一帮人妖里妖气地大笑起来,消失在客栈外延。
雪芝赶紧跟上去,结果被眼前的景象震住:河堤下面原来还有一个台阶,而那块石头就在中间的台阶上,跟着掉下去的人也不知是死是活,躺在石头旁边动都不能动。
大半夜的,这个场景实在是有一点惊悚。雪芝怔怔地看着那个人,不知道是否要前去探看。
没过多久,那个人就开始往台阶外爬。
雪芝终于忍不住道:“喂,喂,你在做什么?再爬你要掉下去了。”
那人像是没有听到她说的话,还在往前爬。然后,爬到边缘的时候,他选择了掉下去。
雪芝急忙上前一步,却没听到人落入河中的声音,只是那块大石稍微挪动了一些。再仔细一看,原来那块石头上镶了一条长铁链,铁链绑着那个人的腰部,那人正在河水和台阶的中间悬着,摆来摆去。
雪芝这才看到,下面是平静无波的河流,一艘小纸船飘浮在台阶的正下方,里面放了一个小药瓶。纸船正顺着河水慢慢游走,而那人的手伸得长长的,像是要去捉那艘船。可惜距离太远,铁链的长度根本不够。
“你是不是要那瓶药?”雪芝问道。
那个人没有回话。
也不知是什么人设的刑。这个人似乎中了毒,使不了力。但只要一够着那个药瓶,巨石就会掉入河中。到那个时候,就算拿了药瓶,他也一命呜呼了。
雪芝二话不说跳入河中,游去拿了小船,又朝着那个人游去,浮上一些,把药瓶递给他。结果一看到那个人,立刻吓得尖叫起来。
——他的脸,竟然长满了五颜六色的泡,就像白天死在英雄大会上的那个人一样。
那人一巴掌就打掉了她的手,药瓶飞入水中。
雪芝胆子还算大,急道:“是不是被鸿灵观的人害了,神志不清?那个是解药啊。”
那人指了指已经游走的小船。
雪芝道:“你要那个船?”
那人没说话。雪芝又游过去,把船拾过去,递给他。他二话不说把船吃了。
“你……你清醒一点,你吃的是纸,不是药。”
那人无视她说的话,闭上眼静静等待了片刻。忽然,他脚下一蹬,就跳上了台阶。嗖嗖几声,他就跃到了台阶上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滴落液体在铁链上,用力一劈,铁链就断了开来。
他又嗖嗖几下蹿回岸边。
雪芝浮上岸,跟到他后面:“你还好吧?”
其实还是会害怕见到他的脸。但那人一回头,脸上竟然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的意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雪芝指着他,比刚才叫得还大声:“妖怪啊!无脸鬼!!”却听见那人不耐烦道:“你叫什么叫?真吵。”说话的瞬间,他的额心已经有东西渐渐皱起来。下一刻,脸上的皮肤居然在下陷,鼻尖冒出来。
也就是一小会儿的时间,一张有些邪气的少年面孔出现在她面前。这样一来,配上他头上的红羽绒,更是充满了鸿灵观的妖气。
雪芝愕然道:“你是什么变的?”
少年道:“我不是什么变的。我犯了戒条,差点死了,现在又活了,就这样。”
这才留意到他的腰间挂了一个小毒葫芦,雪芝立刻反应过来:“你就是白天在英雄大会上杀了人的鸿灵观弟子?”
“是。”
雪芝忽然后悔救了他,道:“既然他们都准备杀你了,你回去也是死。杀人偿命的道理你懂?”
“怎么可能死?”少年晃晃腰间的毒葫芦,“我回去以后,就可以换一个大的了。观主还会赏我更多的毒蛊和毒液,之后我在鸿灵观里,可就扬眉吐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