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是虞楚之,别一天想着会有很多绝代佳人乖乖送上门。”
然而,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一夜之间独步天下的血樱子,真名竟是上官透,更令人无法想象的是,血樱六子另外五个竟是月上谷的太白岛主苗见忧,荧惑岛主杜枫、晨星岛主仲涛,以及他身边的两个金牌杀手汉将、世绝。
而七樱夫人,则是上官透不会半点武功的好友,苏州女子裘红袖。
与十六岁时以招摇的出身、打扮以及性格闻名天下不一样,消失多年又重出江湖的上官透己经不再刻意去追求那些外在的或容易表现出来的东西。
这一回,他却轻轻松松笑傲天下,克服阻碍如振落叶,以电火行空之速站上武林巅峰。
然而无人知道,他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
他被封锁在冰窖中七年。
七年中,冷冷的冰室中没有阳光,没有生命,没有日夜。七年中,他不仅练成《沧海雪莲剑》和《三昧炎凰刀》,还琢磨出重莲两本秘籍的真谛,自创《黑帝七樱剑》,练就绝世身手。
如今的天下,上官透若说自己是第二,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
七年的等待和忍耐,让他学会去争取和享受俗人们最厌弃却是心底最渴望的东西——地位、武功、名利、金钱,还有为着这些东西前赴后继的女人。
而月上谷,这个七年前因为谷主离开而没落的门派,也在令人吃惊的时间内苏醒,而且来势更猛,人们都说,在上官透的带领下,血樱六子将要化作一群能够在重火宫、少林、武当、灵剑山庄、峨嵋中夺走兵器谱鳌头的猛鬼,成为傲视一切强大门派的杀戮团休。
在这样危机四伏的时刻,重适因听说父亲还活着的消息欢呼雀跃。宇文长老却突然撒手人世。
第三十二章
这个死信是重火宫内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
雪芝带着所有人去检查宇文长老的尸体,发现他是被人刺杀,而月是一剑正中心口,没有留下其他线索。不过令人不解的是,大夫在检查过他的尸体以后,发现他死之前并未经过任何反抗,瞳孔很正常,也没有恐惧或者惊讶的神色。
所以大夫说,宇文可能是自杀,或者是被一个他完全无法抵抗的高手逼杀。如果是后者,他在死前很可能还和这个人有长时间的对话。
但是,宇文已是年近期颐之人,对重火宫向来鞠躬尽瘁,没有道理会自杀。
对雪芝来说,他一直犹如自己的亲爷爷一般。这些年来最亲近的人陆续死去,她几乎已经完全麻木。只是坐在他的尸体旁边,不言不语了两个日夜。
到第三天,下葬。
宇文长老的坟墓在历代宫主墓碑的正后方。雪芝跪在他的坟前许久,磕了几个头,又回到重莲的坟前。
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失去这些人?
一味的缅怀过去,一味的执迷不悟……还是一味的完全相信?
联想这些年发生的事。
先是在她成亲时,穆远对她说的莫名其妙的话,再是显儿的死,再是上官透的残废,再是听说上官透的死信,再是嫁给穆远……她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穆远。
穆远有没有野心?穆远到底想要什么?穆远的身世究竟是怎样?多年前他消失了很久,再回来性格大变,又是因为什么?
上官透这一回重出江湖,并没有以原本的身份。是因为她一耳光打掉了他的面具,他才迫不得己公布身份。那这之前,他究竟是在担心什么?
还有,穆远作为重火宫武功最高的人,没有道理会让人轻易夺走重莲的两本秘籍。
有太多的事她不知道。
这时,身后传来沙沙的声音。
雪芝猛然回头。
坐在她身后的,是那个毁了容,她当作是上官透数年的废人。
他靠坐在轮椅上,除了眼睛是明亮的,别处都是烂得让人不敢直视。
雪芝却早已习惯,她对着这张脸生活了这么多年,甚至还和他同床共枕——在听说上官透的死信之后,她曾经接连给了他几个耳光,说他无耻,冒充上官透。他无法说话,只是用很平淡的眼神看着她。但是过了一段时间,像是不愿意接受现实,雪芝又重新和以前一样,对他说话,把他当成上官透来照顾。
但现在,她知道上官透没死,再看这个穿着上官透以前衣服的人,是越看越恶心。
她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你究竟是什么人?”
他不会说话,自然不会回答她。
“上官透没有死。你究竟是什么人?”雪芝按住他的肩,用力摇晃他,“你说话呀,你欺骗我这么多年,现在倒不敢说真话了?在你康复之后,殷赐验过你的身,都说你在失去武功之前有深厚内力,身上也有明显的习武痕迹,你说,你是不是和他串通好的?你实际会说话,是不是?”
那废人抬头看着她。她突然觉得他的眼神很熟悉,绝对在哪里看过。他试图用手腕触碰她的手,想写字。但是她没有看到他的动作,只是狠狠将他推开,转身离去。
虽然上官透已经不辱意和她再有任何关系,而且和柳画已经订了亲,但他们毕竟还有一个儿子,他似乎也蛮喜欢适儿。所以,找他是没有错的。
月上谷原本地势偏僻,再多人也不会显得喧闹。可是当雪芝再去月上谷的时候,发现这个原本完全可以说成是紫荆仙岛的门派竟然人来人往,热闹程度比起京师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来往的人也不再只是谷内的弟子,更多的人来自别的门派,其中有很多熟悉面孔,不乏武林名十,江湖豪杰,甚至花魁名妓。
雪芝在进月上谷之前己经发过信函给上官透,在她进入月上谷的时候,小厮也进去通报过。但是在进入月上楼后院后,她还是被里面吵吵嚷嚷的女子声震住了。
除了在青楼,她很少看到那么多的女人聚在一起。多得简直离谱。而且,这些莺莺燕燕还个个花容月貌,身形丰润,一个例外也没有。
只是,让雪芝感到意外的是,这些美女包围的人不是上官透,而是另外三个男人。另外一个男人则是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一脸冷漠。而那三个偎香倚玉的男人中,还有两个长得很是古怪。
那两个古怪的男人是神算破阵巩大头和盗墓王屠飞燕。容貌正常的那一个是轻功高手钱玉锦。而那个被孤立的男子,则是毒公子天涯。
这几个人都是朱砂在长安春饭馆看到过的,她回去也对雪芝说过,不过雪芝从来没有重视。
上官透则是躺在一个豹皮长椅上,身边点了薰香。他的腿上搭着白兔毛毯,绒毛边软软地垂在地上,上面满是凋落的梅花花瓣。他的面色依旧雪自,香烟缭缭升起,模糊了他的双眼。有两个少年在他周围,一个正在替他捶背,一个在捶腿。
他半闭着眼,似乎在小憩——离开了冰窖以后,任何地方都变得很温暖,太温暖了。以至于他每时每刻都想躺下来,都想睡觉?
而那四个人仿佛都不是他的客人,而是园子里会动的四棵树。
柳画站在他的身边,是第一个看到雪芝的人。她低头对上官透说了一句话。上官透睁开了眼晴,和雪芝四目相对。然后他站起来道:“湘平,带四位大侠去前院走走。”
替他捶腿的少年立刻收手,以惊人的速度将四个人和大部分烟花女子带出去,留下了几个被冷落进退两难的女子。
上官透闭着眼,轻轻道:“雪宫主,别来无恙啊。”
“我有事想要清你帮忙。”雪芝开门见山道。
“呵,想得倒是很轻松,说得也很轻松。”上官透轻哼一声,“我为何要帮你?”
“这事关重火宫的生死存亡。”
“重火宫与我何干?”
“适儿毕竟是你的儿子。重火宫的前途就是他的前途。”
“你是说重适么?那和我上官透有什么关系?”
“上官透,做事不要这样绝。”雪芝上前一步,说话的语气放软了很多,“不管你怎么恨我,不管我做错了什么事,都与适儿无关。不要让我们的矛盾变成他的负担好吗。”
上官透淡淡道:“我的儿子,就是我妻子生的孩子。你是我妻子吗?”
雪芝尚未说话,柳画便笑道:“透,不妨听听雪宫主有什么要求吧?”
上官透道:“说的也是。雪宫主请讲。”
周围的烟花女子们看看柳画,再看看雪芝,满目同情。
无名的怒火在胸中静悄悄地燃烧着。但是雪芝还是忍住,继续说道:“你说穆远是‘公子’,还说能找出证据.这些是真的吗?”
“这个恐怕我们谷主就不知道了。”柳画说话声音毫无起伏,却上前两步,侧身坐到了上官透的腿上,“雪宫主自己门派的事,怎么好叫我们处理?” “嗯。我确实不清楚,和我没有关系。”
雪芝第一次感觉到强烈的嫉妒。她死死地盯着柳画缠上上官透颈项的手,一字一句道:“公子,是害你的人。你若不找他报仇,岂非一点自尊都没有?”
“哦?他害我什么了?”上官透一边说着,一边接过丫鬟端来的茶盏,轻轻拨了拨盖子,喝下一口茶。
雪芝张口,却半晌说不出话。
害他丢了性命?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失了武功?变成废人?……
好像这一刻,都不成立了?他不仅活得好好的,江湖地位和武功都比以前好了太多。至于妻子和儿子,看他现在这个样子,会有一点点在乎吗?
雪芝深吸一口气,按捺住胸腔中的妒意,道“既然没有害,那当我没有说过。后会有期。”说罢她转身要走。
谁知,柳画却在她身后轻轻唤道:“雪宫主请留步。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雪芝背对着他们:“你说。”
“相较你这个武功卓绝的女魔头,我可以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子。你似乎从来看不到我的存在。”说到此处,柳画轻轻哼笑一声,“但是,你却输给了我。你是否觉得很不平衡?是否输得很不甘心?”
那些烟花女子看着雪芝,眼神更加怜悯了。
如果上官透不在,柳画已经死了。
可是上官透在,在她不是他对手的情况下,只能选择发脾气,或者平静。等待了片刻,雪芝转过身去。她明显看到上官透的手护在柳画身上,仿佛在提防毒蛇猛兽。而她只是微笑道:“如果赢得男人你便觉得人生完满了,那么我在此恭喜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很遗憾地告诉你,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另外,在你跟他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经放弃了他。现在,他只是我孩子的父亲而己。这个事实我很想改变,相信你也想——可惜,我们谁都改变不了。”一边说着,一边看着上官透冷峻而秀美的面容,她想起了他搂着儿子时温柔的表情,那个会说“儿子,你娘不愿意嫁给爹爹怎么办”的人,仿佛真的己经死去。
他一直沉默着。
“况且,现在的虞楚之,哦不,上官透,根本就是另一个人。”雪芝看着他的双眼,不带任何感情地说道,“我爱的人,早已在七年前,逝世于少室山光明藏河。”
上官透还是沉默,神情也没有一丝变化。
但周围的人己经不敢再说话,包括柳画。因为他们都听到了叮叮咚咚的陶瓷碰撞声。
而那个声音是从他手中的茶盏发出的。
“你要证据是吗?”上官透冷冷道,“行,我过几天就拿证据给你。”
“多谢上官谷主,我会静候谷主的佳音。”雪芝声音同样冷漠,“那我先离开了。告辞。”
雪芝刚一转身,上官透又道:
“慢着。”
“谷主还有何指教?”
“你住在月上谷,等事情处理完了再回去。”
“抱歉得很,我在重火宫内还有事要办。改日再登门拜访。”雪芝脚下没有停。
上官透瞳孔渐渐紧缩。
一瞬间,很多不愿意想起的事,飞速在脑海中闪过。
七年前,他被释炎打了儿百拳,踢了几百脚,最后趴在地上爬不起来。释炎一脚踩在他脸上。而公子站在释炎的身后。他看不清公子的脸,只听到淡漠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
“让重雪芝彻底讨厌你,和你分开,无论你用什么方法。”
“你认为我可能去做吗?”上官透喘着粗气,冷笑。
“如果你不在意你的命根子,还有她的性命,当然可以不做。”
良久的沉默,他轻声道:“你要我怎么做?”
“你可以让她知道,你是为了她父亲的秘籍才接近她。”
然后,他偷走了重莲的秘籍,又在愤恨和担惊受怕中等来了“公子”。
“这样你满意了?”他忍着怒气道。
“不,不够。告诉她你和其他女人有了孩子,说不爱她。任何方法。”公子显得有些急不可待“你最好做彻底一点,我的耐心没有这么好。”
“你……”他几乎发怒,但还是强压下来,“我会照着你的话去做,但是你要答应我,不要伤害她。”
“不伤她?哈哈哈哈……”公子妖异的笑声在黑夜中响起,“好啊,我不伤她。你求我啊,跪下啊。”
那是他人生中最失败、最耻辱的一日,也是他最不愿意提起的过去。他从来没有那样深刻地觉得自己是个窝囊废——连最基本的,想要保护自己的妻子,都只能靠下跪和乞求换来。
他早就想到过,公子不会就此罢手。但他没想到,这个人居然在他刚说出一堆让雪芝恨他的话以后,便派人杀了他的儿子。
然而这远远不够。
这场杀戮是早就策划好的。
释炎叫他去光明藏河,不然连另一个孩子也要杀掉。然后他去了,早就作好了被他杀死的准备,和他拼死一搏。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武功不弱,而且.还是武林中的佼佼者。少林寺的和尚们,他从来没有放在眼里过。只要他使出全力,就算是修炼了《莲神九式》的释炎,也应该会被他重伤。
直到和释炎真正交手他才知道,释炎取他性命,易于破竹。
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但他没有。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己经和废人没有区别。他依然活着,带着羞耻和悲痛的记忆,忍辱负重地活着。因为一直倾慕他,一直替公子做事的柳画找了替身,救了他一条性命。并月把他关在地下十几层深的冰窖中,请神医替他治伤。
他很感激柳画,并且问她如何才能报答她。柳画说,你目前的身体状况离开冰窖不能活。想要痊愈必须住上七年。而且,现在无论你去哪里,都会被公子发现。所以,七年内你不能离开这里,是给我一个机会,也是保护你自己。如果七年后离开这里,重雪芝变心了,你便娶我,以全新的身份生活下去。如果她依然爱着你,我放你自由。
他从来不曾担心过雪芝会变心。
他很清楚,雪芝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整个世界。就算变心,也不是七年内的事。
相反,他一直很担心。他担心雪芝,担心适儿,担心他们会受到公子的加害。所以即便是在极寒的冰窖中,他也不敢浪费一分一秒。他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练武上。
他用一年半的时间研究重莲的两木秘籍,又用两年的时间修炼。接下来的两年,他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躺在冰椅上调节内息,终于在第二年年末双修成功,同时拥有阴阳两道内力,达到了内功的无上境界。
但他依然觉得不够。
既然《三昧炎凰刀》和《沧海雪莲剑》是两个人修炼的武功,内力是两个人的,那他将内力合二为一以后,自然可以用合二为一的招式。
于是,接下来的三年多,他修成了《黑帝七樱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