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大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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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大福-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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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永福笑道:“将军明知故问了。”
  张祈瑞颇有深意的一笑,“此计需快,若叫契蛮别部反应过来,便失了先机。末将这就去布置。”
  景永福又道:“我副使宋楚大人精通契语,将军如有需要可带上他。”
  张祈瑞点头。景永福又向他请教了一些行军打仗的细节,这才知晓,为何他说的是“尚可行之”。张祈瑞驻守景北多年,深谙契蛮之性。契列萨多血性男儿,宁愿被杀,也不会做背叛之事,更无论骗开城门叫景军灭杀同胞。更有许多战场之事,景永福一窍不通,当下,她不耻下问,向张祈瑞讨教了几个重要问题。她不便耽搁张祈瑞的时间,说了一小会,即识相的离开。水姐将她带到一处张祈瑞的副将为她们安排的一处院落,不久小翠和阿根也到了,只是仍不见穆无名回来。
  吴仙子因与景永福住在一起,只得再吃伍厨的饭菜,但今晚吴仙子只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
  “没下毒啊!”小翠冷冷道,“我要下也不下在酒菜里。”
  “他没放盐,放的都是糖。”吴仙子皱眉道。
  几人连忙分别吃了几口菜,原来只是吴仙子面前的那道放错了调料。
  水姐望着伍厨,后者随即低下头去。景永福心中暗思:以伍厨的心细和沉稳,绝不会下这样的错手,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叫他神魂不在?
  随即景永福心神一荡,手中的筷子也跌到了地上。伍厨失常,穆无名消失不见,难道……难道是李菲出事了吗?可她明明看到他一身戎装飘然而去,他明明是好生生的。再联想到吴仙子那一句,“太过俊美的人物多半不得善终”,不,吴仙子肯定看出了什么。
  阿根又递给她一双干净筷子,可她再吃不下饭。
  “伍厨!”景永福手心里捏着汗,“发生什么事了?”
  伍厨沉默,只是埋头吃饭。这时候,穆无名终于回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又各自收回目光。一旁的吴仙子冷笑一声。
  景永福见着穆无名右边脸上明显二道血痕,不知被什么抓的。她站起身,走到他身边,命令道:“抬起头给我看看清楚。”
  穆无名慢慢地抬起头来,眼光依然低垂着。他右脸上的伤痕,不似指甲抓的,指甲留不下那么深粗的痕迹。
  却听吴仙子冷笑一声:“还没死啊,还有力气抓你一把!”
  景永福心中大骇,联想到顷谰江畔,那一身红衣胜血,不禁伸手抓住穆无名:“他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穆无名的嘴唇并成一线,一副咬死不开口的样子。可他越是那样,她越确定李菲出事了。
  景永福一把放开穆无名,转而怒视吴仙子:“你知道的,你告诉我。”
  吴仙子悠悠地道:“你心里也清楚,何必我说呢?你要想去见他,就求我好了。”
  景永福不理她,再次抓住穆无名:“带我去!你带我去见他!带我去……”
  所有人都注视着景永福,她像是疯了,不停地叫喊着同样的话。她没有想到,即便李菲出尽精锐,可景申韫还有庞龙,李菲的授业之师啊!她没有想到,何曾见过深红的战衣?她没想到,李菲早可以消失于顷谰江对面,为何还留下看她一眼才走?
  后来吴仙子淡淡道:“别叫了,烦死人了!我带你去见就是!”

  第二卷 112

  景永福伏在吴仙子背上,无视她风姿优美的点水过江,也不看穆无名和伍厨如何过江。她只见江面倒影的冷光,黯然的月色幽然笼罩整片大地,而她心里的慌乱再不可收拾。
  有些东西因为太美好而不敢相信它是真的它是属于自己的;有些人因为太完美而叫人轻易不敢接近,只怕一接近就从此痴迷,万劫不复;有些情感因为太珍贵而叫人只愿意深锁入记忆而不愿继续营造,只怕多一分减一分都会失了最初的那份美好。
  也许是她没勇气,可以喜欢一份完美但却做不到接受它。又或者是她看的太重,宁愿将它囚禁于记忆却不肯释放。她总是找些理由来搪塞来回避来忘记,可是,她明明是喜欢着的,非常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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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无名熟悉燮军的烨北营地,他原本就是其中一员。景永福跟着他越走心越乱。到了主帐前,有侍卫端着血染的水盆走出。穆无名停下脚步,她的心跳也跟着停了。
  伍厨冲了进去,景永福连忙跟着进去。她眼前所见,触目惊心。不知本色还是血染的战衣被撕成三片丢在地上,银细战甲沾着血安放桌几上,而那人静静的仰卧在榻上,长发披散,黑绸一般散开垂地。
  李菲紧闭双眼薄唇,面无血色,上半身伤布之外的肌肤白到几乎透明。他的伤口与景申韫几乎一个位置,心肺之创。
  景永福盯着那伤口向他走去,不慎被脚下的红衣绊倒跌坐在榻边。军医望了眼她,冷静地道:“王爷伤势虽重,但以他的体质还不至于撑不下去。你们别打搅他。”伍厨默默看了会,悄然出帐。
  景永福呆呆望着,李菲软软垂于身旁的一手,修长的指头上套着一双金镂甲。正是用它们,他抓伤了穆无名。以他的性格,她能猜想肯定是掷地有声的两字“回去”,然后就打上了穆无名的脸。
  军医收拾完东西,出帐前对门口等候的副将道:“本来早一刻回来也不至于伤成这样,现在可有的要调养了。”
  景永福的泪终究忍不住,一颗颗扑簌扑簌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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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炉火烧的极旺,景永福没有脱下外衣也不觉着热,倒是吴仙子悄悄入帐,为她解了外衣,道一句:“他死不了,倒是你一冷一热需防着风寒。”见她不搭理,吴仙子便无声息地走了。
  景永福趴在李菲榻前不知过了多久,他静静的卧着,样子与当年躺在迪王府里并无二样,但容色失常,胸前有伤另添一份令人窒息的美,仿佛昙花开错季节,倏忽一转就会凋零。她看得入痴,虽然李菲醒时言语会冷酷,神色会灼人眼目,但她不要他这样幽静地躺着,渲染出哀艳凄伦的美。她宁愿他斜长摄人的双眸射伤她的眼,薄凉清冽的言辞刺破她的心。
  泪光里,她搁在榻上的一只手被他触碰,那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尾指,接着顺着指头盖上了她的手背,闪光的金镂甲微微翘起小心翼翼的不叫冰凉接近她的肌肤。
  “李菲……”她低唤一声。他依然闭着眼,只是将手心完全覆上了她的手背。她迟疑了一下,转过手来,双手握住他的手。
  李菲的胸微微起伏,呼吸犹似重了一分,但是只过一会他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静。
  他睡着了。
  景永福在他榻下趴了一宿,次日一早,伍厨告诉她,张祈瑞军攻占下天水郡,现景军主阵营已经前移到天水、楼氏两郡。
  伍厨在景永福耳边说话声极轻,但榻上的人却听见了。他慢慢地抽出手,景永福和伍厨顿时停了言语,将目光凝锁到他身上。
  过了许久,李菲终于道了一个字:“茶!”声音很轻,眼依然闭着。
  伍厨一愣,景永福道:“他要漱口。”她也算做过他的丫鬟,知道他习性。
  可是清茶送来,景永福却尴尬了。他尚不能动,如何漱口?转眼求助于伍厨,却见他带着侍卫轻手轻脚地出帐去了。景永福端着茶盅,放下不是,递也没人接。
  她盯着李菲,却见他嘴角淡淡浮笑,于是她放下了茶盅,茶盅搁到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她站起身凑近他,看他嘴角那抹笑慢慢绝美的消逝。一声叹息情不自禁逸出她的唇齿,她俯下身,轻轻吻上他的唇,刹那之间,李菲浑身一颤,睁开双眼,流光蔚霞自那双丹凤长眼里迸射出。
  景永福守了他一夜,已想通她与他之间。李菲抓住她的手,她也抓住他的手,但其实他们早就互相抓住了对方,而他要的本不是茶漱,所以她亲吻了他。眼前的人本就是她喜欢的,他索她一吻,她甘心予他,但不依他的想法。
  李菲的唇很薄也很柔弱,景永福原想一触即离,可那唇瓣相贴的感觉是那么美好,令她不舍离开。仿佛所有的喜欢就为了那轻轻一触,触及的是柔弱,触及的更是隐藏在心底的眷恋。身体里无数道激流冲荡她的胸腔,她在他唇上一个轻磨,下一刻,他咬住了她的唇,不是很重,却叫她轻易再离不他的唇。一只手悄然按下她的头,略带苦涩的舌卷上她的,缠绵的,纠缠的,反复的。她阖上眼帘,身心仿佛一轻,飘然之感,如梦似幻,恍如儿时起舞‘凤飞霞’。
  他放开她的时候,她惊见他胸前的纱布漾出一点血红,似白雪傲梅般鲜丽。“来人!”景永福起身喝道,伍厨立刻走进,片刻后军医入帐重为李菲换药裹布。
  景永福怔怔望着李菲的伤口,他却懒懒地瞟她一眼,过一会又瞟她一眼。伤口还未处理完,燮军的军士却在帐外报:刘寄水射信询问归期。
  这下李菲的目光不再溜走,定定地望了她很久,而后闭上眼道:“你回吧!”
  没听到景永福吭声,他又道:“我的师门之事已了,你不必担心再有下次。”
  她锁眉沉默,过了一会李菲叹道:“你粗手笨脚的,留在我身边只叫我伤上加伤……听话,回去。”
  吴仙子在帐外笑了一声。李菲忽然话音一变:“我讨厌司马家的。”然后再不说话,继续幽静地躺着,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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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仙子背景永福回景的路上,终于还是忍不住道:“那小子对你不错。”
  景永福默默无语,吴仙子又道:“就是心思多了些。”昨日吴仙子在顷谰江前看出李菲以伤重之躯勉力支撑,伍厨和穆无名还有张祈瑞都看出来了,前两者因与李菲主仆情分,自十分紧张,而张祈瑞与李菲对立立场便无动于衷。惟独只有景永福看不出。
  吴仙子并没说错,李菲的心思不比常人,景永福担忧他之余,也稍有疑心,只是这疑心当看见那盆红水便荡然无存。李菲没必要再设计她,正如她也没必要再疑心他。而追究起来,李菲真正算计过她,也只有一次,即很早以前按了伍厨在她身边,可从头到尾,李菲都没有对她下手。也许他是想要她的心她的人,可她还没给,他就先失了他自己。
  景永福忽然领会到那句“我讨厌司马家的”的意思,回忆夹杂着思绪席卷而来。
  她初到王都,进了容易府后首先通过薛桐颐拜见李菲,他几乎立刻就答应了见她。迪王府秋属花园一见后,她转身去找了司马秋荻,次日就再没机会和司马秋荻轻松游玩,被李菲牢牢地抓在手里,每天带出带进。而她与司马秋荻那日的行踪他记录得一清二楚,如果这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么如何解释她其实就是景国闻名的痴儿大福,誉帝之女景永福如此隐蔽的事情李菲会知晓?司马秋荻猜到是因为他的生母与若夫人乃闺中姐妹,可是以司马秋荻的口风,绝不会轻易泄露的。那只有一种可能,除了景申韫盯上了司马秋荻,李菲也早就盯上了他。司马秋荻前脚去查访阮蔚娘生平,后脚李菲就以他的智慧和敏锐觉出了问题。可是李菲够狠,他不救司马秋荻,却一路尾随司马秋荻到毓流,最终令伍厨找到了她。
  “我讨厌司马家的”,话音犹在耳畔,此刻景永福竟觉出了一丝甜意,甜中带点微酸。李菲不顾司马秋荻死活,却期望司马秋荻带他寻出她来,而以时间推算,他一得了她的下落,即立时从燮国潜入景国……
  吴仙子忽然支步于顷谰江前,伍厨和穆无名随之停下了脚步。景永福停止了回想,抬头看见江的对岸,一袭素裳的庞龙。他盯看吴仙子,眼光不定,但就连景永福都能觉出杀气笼罩顷谰江二岸。
  吴仙子忽然一个甩袖,景永福被掷到了地上。她轻巧落地后,穆无名拔出了宝剑。
  对岸的庞龙顿时转了目光,缓缓道:“惠福公主,你看老夫的两个徒儿,哪个伤得更重些?”
  景永福道:“怕是对庞先生来说一样重吧!”
  庞龙笑了笑道:“所以公主切记,别再叫老夫的徒儿伤着了,一个沧水就当老夫送公主赐封惠福公主的大礼。可是老夫没几个好徒儿,剩下的公主最好见了能避则避,能不见就不见。”
  景永福眉一皱,却见他转身拂袖,素净的颜色于眼前凝固,转瞬消失,正如当日秋属花园中的李菲,只是他的身手更高明。李菲不过消失于花草之间,他却是消失于宽旷的黄土苍莽之中。
  吴仙子眼一沉,问景永福:“他什么意思?”
  她道:“因吴先生在,他无法确定一战必胜全身而退,所以他走了。”但是她也知道下次就不会这么走运了,庞龙势必会带足人手。
  吴仙子还想问什么,景永福果断地道:“速回张祈瑞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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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永福没有在顷谰城停留,而是直接去了天水郡,但令她意外的是景申韫也在。喜王叫手下给抬到了天水城。主室无外人之时,张祈瑞对景永福道:“喜王甩都甩不掉,竟跟着末将一起打入天水。不过末将已将他的残军调往常林南城,加派人手照料着。”
  景永福点头,向他追问天水一役。张祈瑞告诉她,佯攻天水城非常顺利的引出了梅岭郡契蛮,生擒千余落入陷阱的契蛮,剥了衣裳后装扮成木桑部,由宋楚叫门,入天水城后,景军精锐速克木桑本部,拿下木桑族长,契蛮投鼠忌器,战役告结。
  “哦,这么说目下木桑族长在这里咯?”
  张祈瑞微笑道:“我军善待战俘,又因木桑占了天水只劫掠钱财,很少杀人放火,对这样的族长自然不能太刻薄。就是他被抓后,臭骂宋大人,宋大人也不躲一直听他骂着。好象两人以前就相识的。”
  景永福立时来了兴致:“带我一见。”
  张祈瑞带她去了软禁木桑族长的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一个粗豪的声音以契语骂道:“你奶奶的就光听老子骂,半天也不吭个屁出来?宋楚,给老子说话,说你个脓包只会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满篇的契列萨语,就宋楚二字咬音准确,属景北口音。
  景永福推门而入,宋楚在两名侍卫的护卫下,神情激动地望着那人。木桑族长身材高大,一身泛着光泽的黑熊毛衣,脑袋上扎着契蛮独有的揪髻,两耳垂一双粗大金环,过分沉重而使耳垂不堪负荷地下耷。
  看到景永福进来,木桑族长吼了声:“算你小子不赖,还给老子找了个丫头伺候!”
  宋楚对景永福一躬身,她以契列萨语吐字清晰地道:“契族八部,兄弟之情是越来越淡了,连木桑部族的族长都这样,其他人就更不指望了。”
  除了宋楚,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景永福无视背后张祈瑞探究的目光,继续道:“宋楚为公必须攻打下天水郡,何况天水本就是景国的。为私他也没有对你不起,他一直惦挂着你。他前几日还与我提及年幼时有个极要好的朋友,名叫虬木汗的,可惜虬木汗是个化名,后来失去联络就再也找不到了……”她跟宋楚学契语时,曾听他说起过这段往事,而今见到木桑族长,她几可确定,虬木汗正是此人。
  果然木桑族长一呆,却又吼起声来:“放屁!这臭小子开始就没怀好意,老是追着老子问东问西,老子被他烦死了,所以转了屁股去不见他!”
  真够粗俗的!景永福暗想,这难道就是张祈瑞言中的血性吗?
  景永福将宋楚编撰契史的事细细对木桑族长说了,他忽然没了声音,重重地坐回椅子上。景永福借机又道:“从契列萨有史以来发生的事都可看出,契族八部若能同心协力,几乎没有办不成的事。可你看,如今木桑有难,茴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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