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们识趣。
看着马车远去,华彩双膝一软,跪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罗衣抽抽嘴角,这还是门口呐。小门小户也不至于不讲究到这个份上,只好要向妈妈暴力把她拎进去。直摁在炕上,让她哭个够。
华彩哭的差点休克,描述又极端混乱。好在罗衣早从于氏那里知道个大概,连猜带蒙,也听的个**不离十。太阳已落山,马上就要宵禁,去报于氏也晚了。只得暂时先把华彩安顿在薛姨娘以前的屋子,只等明天去讨主意。
容仪在院子里听了个全场,等到华彩睡了,才跑来八卦:“乖乖,还有这样的嫡母!我们竟是神佛保佑了!”
华彩出现了,当年的事难免被翻出来,罗衣疲倦的道:“要不是她嫡母,我也不嫁的那么急。”
容仪死皮赖脸的笑道:“那还真做了件好事!”
“呸!”罗衣横了一眼,自己先忍不住笑起来。
“她怎么办?”容仪道:“我们家可不大,一个大姑娘住在这儿可不好。”
罗衣叹道:“先问过我娘家嫂子吧,住我这里不方便,我娘家更不方便。姑太太自己还在庄子里窝着呢。送去嫡母那,那是叫他去送死。”顺着话题,又连同于氏的话都告诉了容仪,容仪总算把刚才的少许疑问解开了。姑太太还真是……
第二日,容仪要上课,顺便早早的避了出去。罗衣使人分别往于氏和锦绣两处报信,处理完家务,华彩才醒来。少不得又一阵哭。
罗衣劝道:“已经到我这儿了,别怕。你是良家子,做妾的身契无效。只咬定是拐子拐了你,叫二哥去官府备案,咱们家认下你便罢了。”
华彩抽噎道::“三妹妹,真多谢你。不然我……我……真没命了!那天徐家那位,是真要勒死我。真是多谢你不计前嫌。”
“当年又不是你的错。”罗衣又安抚了几句,锦绣就到了,没多久于氏也到了。
彼此见过礼,于氏道:“我先报与老太太知道,暂瞒着姑太太那边。好孩子,你母亲年纪大老糊涂了,你放宽心,别计较才是。”
华彩也知道世上没有庶女指责嫡母的道理,只要有一份生机,她也别无所求。
锦绣道:“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华彩摇头:“有口饭吃就成,只一点,我想不与人做小。”做妾太恐怖了,生的子女若同她一样,还不如不生。
于氏和锦绣所接触的都是比较高端的人士,便是有几个穷的族亲,那也是书香门第,不可能娶华彩这么一个有过去的女人。只好齐齐看着罗衣。
罗衣无奈:“我去问问。只是大表姐住我这里不方便。”
锦绣点头:“表妹先跟着我住吧。”
华彩大大松了口气,萧家是萧氏的地盘,她害怕着呢。这回算绝处逢生,高高兴兴的跟锦绣走了。
罗衣放出消息去,只说表姐要嫁人。最爱做媒的三姑六婆霎时打了鸡血一般,没几日就找到一个单身汉。就是街头卖豆腐那个李大,妈没了,就剩一个老爹还不管事。正缺一个会算账的媳妇呢。豆腐坊只有一个小门脸,好在是自家产业。也算小康,只是要求会算账,实在有些为难。华彩却识字,算账罗衣一天就教会了。只等以后她自己去熟练。李大觉得天上一个馅饼砸他头上,若不是说的是街坊的亲戚,他只当碰上诈骗了。
罗衣问华彩的意见,华彩如今的要求很简单——吃饱穿暖别做小三。条件一摆,豆腐坊也挺好。说亲的时候,也明白与对方说女方被拐子拐过,只求李家别吱声。锦绣原本就挺迷信读书人,嫁给探花后,更是万物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豆腐是农副产品,还不属于商户,子孙还可以科举呢!这也是锦绣为什么说是被拐,而不是二嫁了。二嫁妇人之子,没有科举资格。
李大一听到女方给出的解释理由,再看看华彩的表姐妹的夫婿,好么,一个探花,那是文曲星下凡!一个秀才,也是才子,还是侯门之后。被科举两个字晃的眼晕,不同意那是猪!至少以后谁还敢问他这个官家表亲连襟收保护费!?再看到华彩模样还挺漂亮,斯斯文文的,与平民百姓大不同,真是被闪瞎了狗眼。内心暗爽,此媳妇就是供起来都划算!
华彩经历了很多事,也算明白许多道理。从此荆钗布裙,安分守己的做她的豆腐西施去了。萧家老太太听说后,只叹了一句:“唉,要是华英也有这么一门亲事就好。”
才怪!李家过来最奢侈的聘礼是一套银器。连金器都置办不起,别说宝石。哦,还有一对铜芯鎏金簪,勉强算跟金字挨上边。布匹最好的是曾经被容仪嫌弃过的松江棉布,还只有一尺。大部分在罗衣看来都素的不能再素的小花点棉布——庶民不得穿大花朵布料。豆腐坊要烧火,烟熏火燎的不说,四更天就要起床干活。豆腐倒是有的吃,鱼肉七八天能吃一次,都是李家照顾华彩这位官宦之后了。
豆腐绝对是赚钱+高强度工作,跟后世的IT行业有的一拼。华英要吃的起这个苦才有鬼!华英倒还罢了,要真说出嫁也不会很差,年纪还不算很大,性格还有改善的空间。而这年头生孩子绝对是一脚踏在棺材板上。胎位不正和孩子大小倒还可以控制一下,要是脐带绕颈造成胎位不正呢?直接就是一尸两命。华英到底有几个混的不差的亲舅舅,嫁妆也出的起,做个好人家的填房一点问题都没有。但搁不住她有一个猪一样的队友啊。
她亲妈萧氏,绝对属于极品中的战斗机。扯后腿的不二人选。到现在还在谩骂华彩,说是她连累了一家人,不如早掐死,浪费了这么多年的粮食。全然不想是她自己把人家卖了的,更不想是她自己这么多年张扬跋扈在族里搞的一个求情的人都没有。因此即便是华英嫁的顺利,都不够她捣乱的。这不是结亲,竟是结仇。三位舅舅跟人多大的仇啊?不带这么害人的。
提起姑太太,罗衣就深深同情她的几个小孩。华彩算是挣出来了,即便累点,夫婿却对她极好,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文人的小意温存倒是学的挺像。不说其他,就她那双大眼睛里怎么也掩藏不住的神采,便一目了然。华英算是彻底毁了,那么华章呢?
有个卖女儿给人做妾的生母,别说他水平普通,就是他八股天赋神乎其技,也没有人敢给他做保山啊。何况考功名必须回原籍,他的原籍……哪个秀才那么脑抽冒着得罪曹氏宗族的风险替他做保?即便有这么一两个犯抽的,考生还得五个一组互相做保。多傻逼的人才能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
好吧,不科举,咱就普通过日子。论条件华章本人比容仪好,但调|教难度要上升至少两百个百分点。无它,容仪的生母只是个叫着好听的姨娘,实际宗族地位为通房。罗衣要不顾及容仪,真收拾了最多别人讲讲闲话,内心里大部分还支持她。毕竟这个世界支持嫡系的人多。但华章亲妈就是嫡妻,那是亲婆婆,反驳一句就能扣上不孝的罪名。这咋办?
再说,如果说容仪曾经的傲气,不过是极度自卑的虚张声势,那么华章的温文就是极端自傲的掩饰。容仪的傲气无非来源于他亲爹是侯爷,亲爹一挂,立马萎了,毕竟他就算不想承认,也明确知道在家里是没任何地位的。就如当年全家都知道罗衣打了他,却没有任何一个人会为了他明明白白的指责罗衣。就是觉得为了你个庶子娶跟亲家掐架,不说掐不掐的过的问题,压根就懒花这份心思。可见其卑微。
华章呢?外面地位还算一般,毕竟也是大族出身,大家也还算有理。但在家里绝对是金凤凰。任性如华英,都知道日后家产都是华章的。他被宠爱的太久太彻底,在小家庭里的地位太超然,这种人骨子里的唯我独尊才是最可怕的。就好比21世纪,独生子就算渣也还有个下限。但如果这个家庭姊妹结构是姐弟呢?渣的下限可能性就要稍稍大点。再如果,此男上面顶着三四五六个姐姐,奉劝大家有多远圆润的死多远,这种男人不渣的几率不知道有没有万分之一。还是别以血肉之躯去帮后人验证那个答案了。
说到底,就是好女人与坏女人分别的作用。罗衣觉得此事有深刻的教育意义。搬出来放在案头细细说与琼英听。现在听不懂没关系,只要这个故事能让她记住一句话——将心比心就行。
在旁边旁听了几耳朵的容仪满面含笑,是啊,一个好女人是一个家庭最大的财富。他很幸运,他的祖母帮他找了个好女人呢!老祖宗,你在天上一向可好?
76外放
本朝习俗,换届通常在六月,是为了避免农忙时换领导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但换届从没有临时通知的,除非前一任犯了事,朝廷派人紧急接任。因此,顾家接到委任状时还没出正月。虽说早已内定,但到底发布出来才令人安心。
亲朋好友少不得聚在一起HAPPY一番,罗衣也有点扬眉吐气之感——总算领俸禄,算是独立成人了。 容仪与近亲聚了一天,这是在家里,统共才摆了两三桌;与同年聚了一天,大家口头上说着可惜可惜,内心却也明白容仪的水平考举人无望,几个家境差的反倒还有点酸;最后一天与昔日旧友在酒楼里喝了一顿,按理来说他们这种应该是媳妇儿也一起找个地方聚一聚的,但一来是罗衣家太小,二来容仪怕罗衣不惯,三来么容仪本身也不想与他们做通家之好。想想儿子要学了那些调调,不用罗衣动手,自己就能抽死自己。
那群纨绔一个个喝醉之后帮着容仪大骂嫡系。捐官在京城多好啊,偏跑去湖南那种地方,还跟少数民族搭界,没事来个神马白苗红苗造反,实在是太可恨了!容仪端着酒杯没有说话,他知道兄弟们是真讲义气,是真担心他。可是他已经回不到这个纨绔世界,这些兄弟更不能理解他这种拿到俸禄才是独立、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的想法。不过他还是承这份情,至此一别,不知道何年才能相见。县令还没有面圣的资格,偶或有要回吏部述职的机会,很多时候却是府台上了折子,过总督,然后吏部直接批准,直接上任。至此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萧家二房有个常年外放的老爷,所以注意事项还是把握的挺到位。此时还是初春,天气并不舒适。好在一路往南气温会越来越高。湖南也属于长江流域,一路上倒可以走京杭至长江,长江往上入湘江,而后资江直至源头。竟是一条水路,只在最后走不远的山路,也算方便。虽说水路颇有几段湍急,但总归好过陆路翻山越岭,还得穿过饱含瘴气的森林。想想都恐怖。为此罗衣在心中默念:隋炀帝你是好人!
第一次当官,为了避免路上出状况赶不及上任,从接到任命到出发只用了七天时间。除去第一天顾家请客,罗衣陪了一天近亲并收了一大箩筐叮嘱经验外,剩下的日子只管让容仪出面,罗衣只在家里疯狂打包。
这年头出门一趟跟自虐似的,湖南湿气重,何况还是走水路,北方人绝对适应不了,路上一定要即时祛湿。所以祛湿的物品一定要带好!还有一路上未必能买到米面,必须带足够多的口粮。好在天气比较冷,腊肉条什么的保存好点的话应该能撑到目的地。好在京杭大运河比较威武,沿途补给站应该不少。重点是要预留进入资江的物资。
再有,当妈的都知道,如果是两口子出行,没准一个旅行包就解决了。但一旦带上小孩,ORZ,没有两大拖箱,根本不可能。古代就更加了,一路上要做衣服的棉布,针线家伙,专用的碗筷,DIY的保暖瓶,山寨热水袋,常备药品,林林总总,光两个孩子的东西就占了八口藤箱。古代出行,真是太忧桑了。啊!对了!沿水容易风湿啊!艾条!!必须的!一定要带足一箱子!务必不能出现在路上买不到艾条的悲剧。等收拾完东西,罗衣对观看沿路风光的期待,已经降至最低。
二月初一,诸事皆宜,大吉。大太太配了一个马车队送她们上船,原本打算直接送两辆马车的,但罗衣怕中途马挂了,还不如到接近目的的地头再买。横竖赶路用不上什么好马。何况还有孩子呢,便是好马,也只得慢悠悠的晃着。因此好言好语谢过大太太的好意。大太太又怀孕了,更加坚定了孩子要有出息的想法。儿子被塞进范氏书院,她对罗衣的感谢得用滔滔江水来形容。罗衣倒不好意思了。
京杭大运河并不是直通南北,有时候还得往北走,好在大部分时间是往南的。作为人工河流,它不像长江那样有太多的天险,偶或一段还激流浪花滚滚。总的来说比较平稳,沿河服务也比较成熟。罗衣他们带的米面尽可能的沿路补充,家里带出来的反倒压在舱底,以备入了资江以后才动用。
罗衣一共包了两条船,一条容仪带着幕僚以及男仆住,一条罗衣带着孩子女仆住。停靠在案或者避让他人时,容仪依靠着船板来回窜,倒也方便。船主姓赵,其妻便称赵大嫂,育有二子一女,皆随船生活。常年在水上讨生活的人经验十分丰富,把罗衣一家照顾的很妥当。
行船比想象中的要稳,一摇一晃也挺有规律,有点像火车的感觉。比罗衣上辈子小时候回父母老家坐的小木舟稳当多了。
琼英快到5周岁了,按此时的说法已经算是六岁多。针线已经启蒙,在家时便让她替弟弟做口水搭子、套袖、围裙之类的简单物品。因为做了就能用上,要求也不高,十分能提升孩子的兴趣。可是现在在船上呀,说是不怎么摇晃,可总是不如平地。这种时候做针线,要整出个屈光不正来,眼镜都没地配去。索性姐弟俩撒欢的玩吧,到了地头可得立规矩了。
每日早起,容仪从罗衣的船上过度到自己的船上,由范世俊友情推荐的幕僚+范家族人联合恶补县令基本注意事项。天气太冷,罗衣没法带着孩子们去加班散步,实在太容易着凉。便只在屋子里呆着。
为了避免琼英学过的知识还给她,再动不得纸笔之时。由罗衣做人形复读机:“云对雨,学对风,晚照对晴空……”每日念一遍,念多就记死了。
虫子已经会吐字了,也跟着念:“云噗嘘,啊啊额~呜呜呀呀古……”边念还边跟着节奏扭屁股,直把罗衣和琼英笑的打跌。
虫子那笨蛋还以为母亲和姐姐夸他,更卖力了。
赵大嫂进来问安见到此景,便奉承道:“到底是太爷家的公子,这才多大啊?真聪明呢!”
罗衣笑笑:“小孩儿喜(87book…提供下载)欢节奏罢了,不值什么。”
赵大嫂一脸艳羡:“太太也是才女,读的一串一串的,我们听不懂,却也知道是好话。”
罗衣但笑不语,这年头识字的不多,一方面固然是经济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实用性问题。一个船娘,就是识字又有什么用呢?没用的东西,花那么多经历和财力,纯属找抽。也真只是她们这种顶着“书香门第”四个字的女人,才有钱有闲,学的做个消遣。正想转移话题,赵大嫂又道:“小姐好模样,又识得字,日后必定凤冠霞帔!太太好福气。”
罗衣笑笑:“赵大嫂过奖,女孩儿还是要针线好才是正道。我前日见了你家大姑娘,可扎的一手好花儿。”
赵大嫂忙挥挥手:“太太才是过奖,我们没见过世面,哪有什么好花儿。”虽这么说,但脸上的笑容却加深了,心道这位官太太倒是和气。
“你们惯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