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的一举一动。
有鱼在身边穿过,有水流在侧面向自己冲过来……一切全都在掌握之中。
两腿就像是鱼的尾巴,祝彪灵异的在水中转过一个弯,避过了正前方紧挨着的一个暗漩。
不到一里的距离很快就到了,第一个决水口,祝彪迅速上浮,头顶上是黑压压的一大片,全是船底。上面还有屡屡的水藻!
人迅速触到了河岸,触手是冰凉的石质。作为距离潜江城最近的一处沧澜河决水口,这里历代会州刺史府都会重点整治地。一水儿的长条青石,就修筑城墙的长条青石还要大上许多的长条青石。
一丈长短,三尺见方。这样的长条青石,每个都不下万斤重。崔公来是有福气的,他前两任会州刺史都是尽职尽责的好官,修筑河堤,治理河道时候没有半点的偷工减料。否则,今年丽阳郡上演的一幕,未尝就不会发生在潜江城。
可惜,再好的东西也挡不住人为地破坏。以沧澜河水堤的质量,五十年不坏不敢说,可十年、二十年效用完好,是绝对有保障的。
可是在祝彪一剑插进长条青石中间的时候呢?
运起罡煞,耀眼的晶亮色依旧浮现在剑上。祝彪从上到下。白骨剑舞起,如是切豆腐一样。将本来坚固不可摧的水堤变成了一堆豆腐渣。
“轰轰轰……”十金一枚的震天雷,祝彪不拿钱当钱一样。一口气在豆腐渣上砸下去了七颗。
还依旧在宾水河口上的宋王一行人,距离祝彪下水一刻钟还不到,就看到‘砰砰砰’的第一处‘标记’处连连激升起了数道丈高的水柱。千里镜下他们看的一清二楚,那本来丁点事都没有的河堤,呼啦啦的犹如泥沙堆砌的土堆一样被席卷的沧澜河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冲垮。
奔涌的河水突然间找到了一个泄口,数以千吨计的河水疯狂的从这个决口处穿过,将小小决口不断地放大,再放大。而周边河畔停靠的那些船只,也在水流的冲刷下东倒西歪。彼此碰撞……
“好!”宋王高声叫着。心底里对祝彪的担忧在这一刻全部消散,有的只是无尽的喜悦和激情。
他真的做到了!
水中的祝彪则已经第一时间就离开了决口处,拼命地向下游去。老天爷,那河堤决口瞬间产生的吸力,真是比九连山寒潭里遇到的那黑洞都强大。
“嘙。”河面上露出一个脑袋,祝彪一抹脸上的水,扭头看了看后面的景象,真是壮观啊。河堤的缺口在河水的倒灌中不断在加大,往昔坚固的河堤缺开了一个口子后就变得像土堆一样稀松。停泊在那里的百多艘民船。是重建的会州水师下最大的一百多艘民船,现在全被冲的东倒西歪的。谁让它们先前都下着锚呢?为了不被河水激流动摇,锚还都一个比一个下的死。
现在这就是自作孽了。虽然翻沉的还没几艘,可彼此碰撞在一起的却比比皆是。能逃过这一劫的,祝彪都没看到一艘。
张邦彦辛辛苦苦小半个月的成果,其中之精华就在于这一百多艘大型民船。现在是全毁了。
嘴角满意的一翘,祝彪一个猛子又扎了下去。
他这次行动的目的可不只是要针对重建的会州水师营。更针对的是那全无防备的四十万大军。相比较后者,前者固然关键。可对宋军的威胁性依旧小的可怜。
“砰砰……”
宾水河口以南的沧澜河段,这半天的时间中,好似天上打雷一样,闷响个不停。而随之的后果就是一个接着一个决水口的出现。
富饶的潜江区域变成了沧澜河的泄洪区,每时每刻都有滚滚的河水灌入沧澜河的西岸。
无数房屋被侵泡水中,无数良田化作汪洋,四十万毫无防备的朝廷大军在突如其来的洪水侵袭下,是损失惨重。为数更多的潜孜郡百姓,在这场突发的灾难面前变得一无所有。
崔公来站在潜江城头,看着满城浸泡在水中的景象,只向一头栽进水里死了干净。也好过留在这世上受辱!
沧澜河怎么会突发洪水呢?那样坚固的河堤怎么就会被大水给冲垮呢?他崔公来又不是毕元稹,什么地方能贪,什么地方不能贪,什么地方能多贪点,什么地方要少贪点,门清门清的。怎么老天就不开眼呢?
四十万大军超过十万部署在沿河区域段上的啊,现在一发水,可不就全完了吗?而部署在城中的主力,比如潜江城内,实力还在,死的人不会太多,可如何作战呢?全城都浸泡在水中,城墙、屋顶上能躲水,可不能作战啊。还有就是粮食,就是吃饭问题……
“拽我作何?本官还不如死了干净!”这是崔公来的真心话。
祝彪是不会厚此薄彼的,弄垮了沧澜河沿岸五处决口后,他没有继续往下游努力,而是全力以赴的游回宾水河口来,气都不喘一喘,便在宋王等人的眼皮底下,三下五除二给宾水河南岸又开了三道缺口。
之前说过嘛,大河有水小河满,沧澜河虽然有了五处决水口泄洪,可水线依旧远远超出宾水河的警戒水位。祝彪这三个缺口一开,他是没看到,宋王等人却看得清清楚楚,滔滔河水不断地涌入,不断地冲刷那三个缺口。就像是倒下的多米诺骨牌一样,宾水河南岸河堤不断地垮塌不断地倒下。其中两个临近的决口,在祝彪返回北岸之前。愣是都已连接在一起了,可想而知倒灌的洪水是多么的厉害了。
且说这沧澜河西岸,朝廷发来的二十万大军中有三万人是武卫将军沈周一的亲卫部队,也是帝都天京城里开出来的精锐禁军。
这三万人营寨扎于潜江城南三十里处,沧澜河西十里。沈周一统一管辖潜江城南沧澜河段防线兵马的调配,以及宾水河南岸周兵的守御。
最近两日大雨连连,好容易今日雨水有了收敛的迹象。沈周一甚是高兴,坐于帐中正与军中长史手谈,只听得外面万马争奔。征鼙震地。沈周一大惊,急出帐上马来看,却见四面八方,大水骤至,三军乱窜,随波者,不计其数。平地水起丈余高,乍然失色,连忙与军中诸将和长史、参军等登高避水。
浩浩荡荡的洪水漫过之处。房倒屋塌,一片白亮水泽。
这个时代没有水泥,房子都是土木结构,经不起大水的摧残。也更让这场突发的大水显得威力惊人。
“造孽啊,造孽啊。祝贼,宋逆。平滔百里,祸国殃民。尔等不得好死!”沈周一看着淹没在大水中的军民呲目欲裂,指着水邑镇方向。对天发誓:“吾不斩你二人首级,誓不为人!”
作为一名将军,沈周一在某些细节上要比崔公来强大许多。他虽然跟崔公来商定了歇上几日再打宋军这一决定,却也亲自视察了沧澜河堤坝沿岸,所以,沈周一很清楚,只是自然之力的话,沧澜河河堤是不会有问题的。而今日之所以出现这幅场景,必然是宋军从中破坏了堤坝!
水火最无情,河堤一决,滔滔洪水,湮没百里方圆易如反掌,所过之处尽成水泽。这是真正的祸国殃民!
视线转到水邑镇。第二天清晨,河道里放置的标杆清楚地显示出了这段时间里水线下降了多少,比之祝彪入水之前,足足降低了三尺。
虽然天还下着雨,但是宋军上下心里都热乎乎的。所有的愧疚感经过一夜的时光后,都烟消云散了。
祝彪话说的很直,“现在咱们是逆匪,是反贼,是朝廷的对立面,抓到了就要杀头、抄家,乃至牵连亲族。
所以,咱们没有资格去同情对岸的那些人,包括诸多从丽阳刚刚走出来的人。你们要记住,你们已经不是百姓,不是难民,而是战士了。
作为一战士,那就要有战死的觉悟。死的觉悟!
生与死的对立,就是现在朝廷跟咱们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没有第二条路。
我,不想死,也不想你们死。有战死觉悟的战士不见得就非要战死,我们还可以活。
虽然我这样做的手段很龌龊,很无耻,会得来满天下的骂名,但是这可以让我们活。
因为对面是四十万的大军,正面厮杀,所有人都要死,没有胜利的可能。所以,我宁愿得到天下骂名,我也要活着走出去,带着你们活着走出去!
你们是想堂堂正正的战死,还是想……就这样的活下去?
我选择了后者。好死不如赖活着!就算对不起再多的人,至少我还可以见到自己的亲人!”
见到自己的老婆和孩子,见到母亲和小妹,见到兄弟和手足。祝彪从来就不是一个决死的人!
这番话让满营的骚动只成了骚动,最终一夜过后,祝彪见到了状态栏里军伍士气值升到了90。
人,都是有劣根性的。这件事情就是最明白的一个证据!
人性利己,人性自私。
所以,大公无私才是万古称颂的美德。
“过河!”站立在连环船头首,祝彪长剑一挥。
“咚咚咚,咚咚咚……”震耳的战鼓声随之响起,划桨的喝呼声响亮如歌。
十艘一排,五排一列,五十艘大中型船只连成一体的巨舟,就是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堡耸立在风雨中,任是河道中的水流拍打船体,连环战船都是纹丝不动。
在一列连环战船的侧面,几十艘零散的大中小船只上,水手们也在奋力划着船桨。它们如果是单独过河,在沧澜河这般湍急的河流中当是很难顺利渡过。无时无刻不从侧面拍击来的力道将会把它们不住的往下游推去。但是现在,有了连环战船在右面遮风挡雨,它们的渡河就好过多了。
当两三里的河面走到尽头,数十艘大中小船只顺利从河堤缺口处进入其内,还多亏了这些都是民用商船,如果是战船,吃水深,可能还进不去呢。或是行不多远就纷纷搁浅!
几十艘民船一艘都没留在缺口处,所有的船只接过了连环船上携带的精锐兵甲后,都头也不回的向着西岸更深处划去。
他们是宋军今日行动的先头部队,也是开路、探路先锋。
只要顺利,他们会一直杀到潜江城下。而不顺利就是指,它们在中途全部搁浅了。
而若真是如此,沧澜河西岸的水深连小船都无法承重,那祝彪就又有的难处犯了。
但很快,让宋军上下都为之兴奋的消息就传回了:大型民船都顺利无碍的行驶到了潜江城外。整座潜江城池,积水已经超过了四尺深!(未完待续。。)
第六百九十五章 谓之——民屠
八月,秋老虎还是火辣。
中山国一地,官道旁的驿站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不时可以从中看到气派不俗,一身官气的文武官员,不过更多的还是商人,往来过客,和佩剑带刀的江湖中人。
“小二,来壶茶!两荤两素再加一汤,看着上来,要快!”
一个俊俏公子和着一个三旬的高大壮汉,坐到了临窗的一张桌上。小二忙殷勤的端茶上来,“公子爷稍等,马上就来!”
闹嗡嗡的大堂并没有因为二人的出现有什么变化,虽然那少年公子着实俊俏无比,望之都不似男儿,但那又如何?他进来的时候动作低调可没故意去引人瞩目。
“小……公子,这下您安心了。老夫人发了话,准您去中原,只要以后保持着联系就行。朝廷那边的事,已经给您推了!”
“既然允我,那你干嘛还跟着?我一人千里独行,不是顺顺溜溜走下来了吗?母亲、嫂嫂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找着了大哥,我自会回去!”
这小公子正是女扮男装的祝采儿,北平的那档子事总算是过去了,让她心里好松了一口气。但是眼下烦心事也不是没有,她在棘阳露了行踪了。那三个被她狠教训了一顿的青沙帮众,果然是拿誓言当屁话的江湖痞子。回到青沙帮就立刻向徐宝川告了状,不过徐宝川能从祝明手下出头人还是有心得,问的甚是清楚,当知晓了云朵儿之后。立刻就联想到了一个可能……于是,在曲州的道路上。祝采儿就不仅要躲着血神卫还要跟河东派来的人手藏猫猫,耽搁了不少的时间!
可最终钱宝、赵飞哥俩还是找到了祝采儿。赵飞前后联系,钱宝就始终跟在祝采儿身边。现在情况,大体上祝采儿是可以安心了。
听了小姐的话,钱宝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只咧嘴笑。惹来祝采儿无奈的一个白眼,就是这样。
“唉,听说了没有?祝彪那贼子前些日子在中原放了好大一回水,淹没了数百里地界,百万亩良田成了渔泽。俞十万生灵遇难,大周朝廷的四十万大军被捉了鱼虾啊!”
“听说了,哪能不知道呢。我看祝彪贼子是自取灭亡,自绝生路。会州大水过后,大周朝野视之如仇*,两边再无一丝可回旋之余地了。天京那边把对祝彪都盖在宋王之上了……”
“连中原的江湖中人也视祝贼为民屠,大批的高手追逐其后呢!”一个压低了调子的声音插入其间。
“那是。十万百姓啊,一场大水全没了,数百里方圆成了泽国。谁能放过祝彪这祸首?”
一声引起了十几声,然后迅速在整个大堂蔓延开来。
“咔嚓——”手中的水杯被祝采儿握的粉碎,俊俏的脸面上全是肃冷的冰寒。
“小姐息怒!”钱宝心中也气恼的很,他视祝彪为恩人。眼下大堂之人,张口祝贼闭口祝彪的话他听了岂会无怒火?但他是长年走江湖的人了,就是脾气再直再硬。忍耐力还是有的。
“这里人多眼杂,不是怄气的地方。小姐如果要解气。等那些嘴里不干净的东西出去后,再收拾不迟。”说道最后。钱宝眼睛里也全是冷冷的煞气。
祝采儿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并不是自己发作的好场合,因为北汉与中山之战的因故,祝彪在中山国里可不会有好名声在,现在似乎留有了把柄口舌,不被中山国幸灾乐祸,过一过嘴瘾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她就是难以忍受,只想提剑把那些嘴巴吃屎的家伙舌头全割了。
“走——”一块银子放在桌子上,祝采儿提剑走出了酒楼,再在大堂里坐下去,她不敢保证下一刻自己会不会就提剑杀人。
“盯着那几个家伙,我要把他们的舌头割下来!”祝彪在祝采儿心中不仅是个兄长,更隐隐有着父亲的影子。这些年里长兄如父这四个字祝彪对祝采儿是做到了十足。她绝不愿看到一个字听到一个字对祝彪的污蔑。
而至于那些人说的什么大水,什么数百里方圆成了泽国,过十万人遇难,那又如何?不是还有四十万周兵成了鱼虾了吗?自幼生长在军伍家族,少年又有祝彪的影响的祝采儿,毫不例外的判定那是对的。
不因为祝彪是她的哥哥,只因为十万比四十万这一悬殊的比例。就是别的什么人放的那一场大水,她也认为值得的。
打仗,在祝采儿心中那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一场大水淹了敌国几百里方圆还有几十万大军,死了十万百姓,多好的事情。固然对象是中原人族,似乎有点小疙瘩,但一直以来都深深的被北汉‘汉胡两不立’这一民族观点所影响的祝采儿,潜意识里也不会有半点抵触。
而钱宝,他是周人不假。可是他的老家在蓟州,距离会州有万里之遥,两者完全是两个世界,况且现在又各为其主,也没有半点的疑议。
于是,被愤怒的就是大堂里那些懦弱不堪的中山人了。
自从祝彪昔阳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