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曙明彻底没了办法。面前的陶丘城就像是扎手的刺猬,根本咽不下肚里去。
汶阳以北的沅陵郡。
广益县城外,王善一脚踢翻跪在前面的家伙,拔出腰刀,首接便将他砍翻。
他是又气又恼,在沅陵郡城碰了铁板也就算了,没有想到在这小小的广益县同样撞了钉子,而且比起在郡城,更折损了副将李嘉明!
溃逃回来的诸人大气都不敢喘,这位喜怒无常的校尉,生性暴躁,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活菩萨!
“劳之权、王浑,倒是狡猾,直接将这些废物打发给了老子,自己却逡巡不往前,分明是知道要遇上硬茬,想要保存实力!”
王善心里暗想着,气恼不已。而且这些家伙全是闻风而溃,连击杀李嘉明的官兵是何人所率,数量多少都不知晓!
一群废物!
“黄轲,你去收拢一下回来的人马,那些人自此就归你统领了!”王善沉吟了一下,看着自己的亲将:“寻几个能说人话的来,问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黄轲内心砰砰跳动着,压抑住满心的欢喜,应声便出去了。
这是王善给他的机会!
做主将的亲兵头领虽然得宠,可没实惠啊。而且手下亲兵是王善的根基所在,自己仅仅作为一头领,可绝没半点拥有。现在得了兵权,那就是独自领军了。带队伍随便往外扫一把搂搂,就是以千两计的真金白银。日后就算队伍散了,有这些家私,也不失为一富家翁。
而王善呢。在这支大军阀下面括着小军阀的队伍中,李嘉明就是小军阀的一支,而且是相当强的一支。否则他不会是副将。虽然恼怒李嘉明被杀。让自己所部坠了气焰威风,王善却也将此视为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完全吞并李嘉明所部的机会。
他部兵马还要尽快与劳之权、王浑会合。然后……广益县。
正在王善发狠着,不一会儿,黄轲带着数人进来,这几人都是李嘉明的亲骑,知道事情详细经过的。
“你们既然已杀败了镇子民壮,怎么最后大败,连李嘉明都折进去了?”
“将军大人。不是小的们不用力。而是那突然杀出的一队骑兵太过厉害。为首之将神勇无比,千军之中一枪挑杀了我家将军。”
“骑兵?那人是谁?”
“来敌打祝字旗号……”
“嘶!”
王善吸了口凉气,双眸惧意大放。祝字。这个字本来他都毫无印象印迹的,可眼下齐国,还没有那个姓氏比这个字更有威慑。
祝彪!
不,不会的。南面的陶丘之战。朝廷大军虽然无力破城。可汉军也没能力一举击溃朝廷的那十几万兵马。祝彪离不开陶丘。
剩余的么……
改就是祝彪的亲族亲将了。比如当初汉军杀进慈州的那几个,像杀风里眼的祝振国。
“然后呢……”
“小李将军也被姓祝的击杀了,队伍就散了……”
这一次王善没有动怒,他细细听着这些败寇诉说战事经过,然后缓缓点头。黄轲见他没有什么问的,便将这些人打发了然后道:“将军,彼辈只有二三百骑,末将愿为先锋。替将军扫荡乡野,顺便取下那个姓祝的人头!”
“你有把握?”王善哼了一声:“李嘉明虽是莽撞。但勇力非常,当年就是老帅帐前亲军中的骁将。他都折在了那姓祝的手中,你就更不用提了!”
“这祝家子真是人杰荟萃,出了一个祝彪不说,祝忠、祝仝镇守老巢不提,还是有着人才不断露头扬名。”
黄轲被激的大怒,挺起胸膛道:“军中论及勇武,我黄轲是不行。但阵战厮杀,靠的是知兵善谋,李嘉明匹勇之夫,有何称道哉?”
“末将愿打下保票。拿不下祝贼的人头,我就把自己的人头割下来。”
“好,不愧是某家亲将。既你有如此气魄,你便统领本部,我另给你一千人,你再去找劳之权和王浑,让他们也借些兵马给你,凑足三千人,去扫荡乡野村镇!”王善大笑着道。
黄轲下去整兵要兵不提。祝振国这边,“虎头,咱们损失如何?”小睡醒来,祝振国问亲兵李虎道。
“马队亡了二十一人,伤十五人,其中十一人怕是不能再战了。”李虎禀报道:“叛军部下,擒杀投降了七八百人。再有一些跑散去的,能回敌营的也就五六百吧。”
祝振国不仅有些心忧,他总共就只有三百多骑,身后虽还有一曲步甲兵,可他惯用了骑兵的,对步兵怎么用甚是无感。这一战就损伤了十分之一骑兵,而且这一战还是比较顺利的!这结果让他不仅大感苦恼。
“大人不必心痛。这完全是汶州兵自己差劲。如果换是咱们军的镝锋,再就是一般骑兵。三百多人冲刺两千流寇,完全牛刀杀鸡,死伤不过十个都有可能。”
“可咱们打仗就要靠着他们打啊。”祝振国摇着头,心中闷闷。
“让步营对俘获的流寇进行勘别,手上沾血的和头目全都挑出来。被裹挟的良家可以纳入辎重营。”
李嘉明不仅打仗勇猛,抢掠也极擅。初步清点缴获,仅黄金就有上万两,白银七万三千余两,钱一万余贯,各种首饰和器物更不计其数。另外,还有粮食三百余石,绢绸千匹……”
超过二十万两银子的浮财,这绝不是从一个小镇里能搜刮出来的。应该有李嘉明之前的积累。
祝振国手中有了钱,战亡将士先每人一百两银子的抚恤,再加十两银子的烧埋钱。两个伤残的,每人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将伤员留在刚解救的小镇中,医食包付。余下九个重伤的,每人二十两银子,四个轻伤的,每人十两银子。余下骑兵。每人五两银子。步甲没有掺入战斗,只是打扫战场和收押俘虏,每人一两的辛苦钱。
同时祝振国宣布。全军饷银提高三倍!
他这是在收买人心,也是在逼着将士英勇奋战。
因为死了的人一百一十两银子,不死的残废的五十两银子。后者这个数目不算小,可人残废了,缺胳膊断腿的,乱世里那是生还不如死,还不如死了痛快。多给家里挣一笔卖命钱。
这个道理祝彪经营河东的时候就明白的很,却也没更改军中抚恤的规矩,顶多是尽可能的安排伤兵。比如归回地方后。让他们担当里长、亭长,或民丁头目,亭驿的官丁。
祝振国自然也明白的很。可同样的,此刻他也没有更改。
人。就要面对现实。利益决定一切。
谁让他们是上位者呢。
“我知道你们当中有的是良家百姓。现在落到这个地步。是谁害的你们?”
“是官府吗?”
“官府逼的你们无有活路可走,无有生路可去吗?”
“不!不是!”
“害你们的是乱军逆寇,是反贼——”
“想想你们的家人,你们的父母,你们的妻小。想想原先的日子,再看看现在……”
……
“…………指出你们中间的恶贼奸徒,指出那些手上沾着无辜百姓鲜血的逆寇。看看有没有你们的仇人,指出来。说出来,你们自己来报仇雪恨…………”
俘虏四百多人。在小镇人睁大的眼睛里,生生减成了三百。
一百多条人命让小镇之人看待祝振**的目光,感激之中再多上了一层敬畏。
比起战场上的三百来具尸体,这可以说是屠戮的一百多人,更有威慑力。
汶州叛军攻打高唐、沅陵不成,无法威胁阆州汉军的粮道,但不管怎么说,之前总还可说得上是一支军队的。他们战斗力再稀烂,也有军纪军规。
但九月上旬的末尾,突然地,就是突然间的,四万来叛军来了个大变样。在慈州军开始有所动作,攻杀石门三郡的情况下,这支看起来还是模是样的军队突然爆炸开了。
散成了大小十多股人马,先是肆乱石门三郡,然后向动,被沅陵,南东明,潮水一般涌入。
祸害百姓,攻城夺县。
两郡郡城他们没能耐夺下,县城却有一些扛不住叛军的攻势。
王仁卿一看,叛军这架势是要糜烂地方啊。看来,其背后之人看到慈州军即将出动,深知前景不妙,索性就放弃了这个棋子。让他们化军为匪寇,彻底糜烂地方,以此来托汉军后腿。
周瑾文双目赤红,大哭其兄果然是被奸逆小人利用。周家的名声经过这一变故,今后是彻底烂大街了。
王仁卿一边派人急速联系慈州,要求慈州军尽可能快的往来挺进。再拨给王韶一万兵马,让他统帅两万兵丁尽力绞杀叛军。第三自己还要‘御敌于国门之外’的保住汶阳、北兴两郡,保住后勤运输的流畅性,尽最大努力的将叛军堵在沅陵和东明。最后他不得不向祝彪求援,请求祝彪派来一批有能力军官,他再从军中抽调和民间招募一批勇武敢战之士,以流动对流动,扑杀小规模流传的叛军乱匪。
祝彪应允了。所以此刻此地有了祝振**。他是祝彪派回的十名军司马之首。
而他三百来人的马队,就是从民间招募来的,简单的编练一下就拖来了战场。五百步甲是汶州的正规军,作训素养要比骑兵强出许多。
长风县。
李攀龙这一个月时间里始终在赶制霹雳车。早在二十几天前,城下轰鸣的霹雳车就成了长风战场的一个标记。
最多时候,汉军操纵着一百多辆霹雳车进行着轰击。
虽然,这些赶制出来的霹雳车打不两天就要返修一趟,甚至要彻底作废,李攀龙军中也没那么多操纵霹雳车的器械兵,准头相当成问题。但这么些天下来,城内的何庆还是被打的灰头土脸。
长风县城墙也有三处被轰塌。
何庆曾组织精兵夜间来偷袭,但李攀龙是谁啊,粘上毛比猴都精。何庆偷鸡不成蚀把米,杀出来的一千精兵被李攀龙一口吞了下。
两人你来我往的进行了好几次斗法。不能说李攀龙每每都能得胜,但靠着强大的实力,总能占据上风。
城中蒲州军的士气日渐低落。只有八月中旬底时陡然恢复了一次。李攀龙看在眼里也不急。他知道这肯定是外边有人把汶州反叛的消息告知了城里石家军。时间会消磨一切的。而当涌起的希望破灭后,内心的失落和低沉会比原先更大深重。
一切事情不出李攀龙的所料,现在九月都要上旬末了,汉军还依旧稳如泰山的待在城外,霹雳车继续在轰击着,半点没有受汶州叛乱的影响。
城中石家军的士气低落到了谷地。
“将军,你看——”兴冲冲的王广奔进营长,手举着一支带着绢绸的弩矢。
他就是陈孟仁部留在长风县的骑兵统领。这一个月里,除了巡哨就是巡哨,可是憋坏了。
今日巡哨长风城池时候,见到一支裹着绢绸的弩矢扎在地上。策马冲近,俯身就捡了起来。
王广没有拆。绢绸上外表写的几个字很清楚,要呈给主将的。
“将军,这该是降书吧?”
王广很是好奇的看着绢绸。这戏段很熟悉很熟悉,但他从没真真的见过。
“还真是一道降书。建义中郎将伍子奇。”可是真是假呢?
李攀龙费思量的是这个。(未完待续。。)
第八百九十六章 禽兽世道,弱肉强食!
九月初十,长风守军内建义中郎将伍子奇纳降,内应接汉军入城。守军措不及防,大溃大败,主将何庆死于乱军之中。
全局局势也由此大变!
消息报之雍和杨延彰处,杨延彰迅速抽调手下骑兵,连长风王广所部,再命文安陈孟仁部,三军疾驰南下陶丘。与路途中汇合,集周子昂陈孟仁两军兵力,人马合计两万八千余。
不及三日杀就陶丘,赵曙明毫不知情,小三万铁骑洪流样冲刷下,城内祝彪趁机举兵杀出,军无斗志,士气低靡的十余万齐军,兵败如山倒,大溃而输。
死者三万,俘获投降者过八万,余者尽散。赵曙明仅以身逃!
同时间,雍和、文安的石家军察觉到了长风的变化,和汉军布置的变局。文安的石家军迅速出城,陈孟仁留下的少量兵力,虚张声势还行,真打可不是一两万文安军的对手。
雍和石天磊也集结兵力猛攻城外的汉军大营,也就是杨延彰部+祝彪的亲兵营余部,两万余人。自是频频受挫,根本打之不动。文安军抵到后,石天磊的军力高涨到八万多人,但要啃下两万来人的杨延彰部,他依旧没这么好的牙口。
九月二十二。
祝彪率三万铁骑杀到雍和城下,石天磊收军回城,继续固守。但他的老巢,此时却已经要完蛋大吉了。
赵曙明军几乎全军覆没,蒲州,乃至整个齐北、齐中地区,都再无有了可抵挡汉军挺进的力量。
呼延庆用万人兵力看住了多达十一万众的俘虏,他在陶丘城外建立了十一个等同面积大小、配置的万人战俘营。而同时的夏云逅军,夹着呼延庆部的一部分步军,向南直杀向蒲州州治——石家军的老巢。
在九月下旬中就拿下了石天磊的这片根基之地。石家亲族并着赵曙明和部分铁杆,逃奔去了淄博。
十月。雍和城内开始出现粮荒危急。同时汉军开始回缩战圈,等待着齐国余部势力,各种紧锣密鼓你来我往的联系联络。
汉齐之间还将有一场大战。齐国各方势力将会组成最后联军,来与汉军决一雌雄。如果还是失败,那么,齐国的旧势力就将会被完全扫入历史的尘埃中。谁让他们抗拒汉军呢?汉军可是有唐王的指令。
如果淄博方面一开始就委曲求全,不管祝彪还是齐王,反倒是都不好下手了。可他们选择了打,那也就将‘叛逆’的帽子戴在了自己头顶上。
他们会是天京方面的忠诚臣子,却绝不是唐王的。
而至于雍和城里的石天磊。听天由命,就只是如此了。
如果他运气好,能拖到来年开春,冰雪消融时节。能拖到联军组建完成,齐国各势力间内部矛盾暂时摆平时候,那是石天磊的幸运。
届时被极大程度牵制了兵力的汉军一方,必然要消减雍和城外的兵力,那时便是石天磊脱身的最好时间。
可要是石天磊熬不到那个时候,一切就也休提。
一句话说。石天磊他们已经顾不上了。是死是活,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造化。
冬季了。
第一场大雪来临的时候,汶州的平叛也进行到了尾声。四万多叛军走到了自己人生命运的结尾。王善等有头有脸的人物,非死即俘。四万多人。俘虏和投降的就有三万还多。叛军斗志之脆弱,超乎想象。
而很值得讽刺的是,周彝文从中出了一把大力。这个当初叛军举起来的旗帜,在进入到九月份。看到嘣散的叛军的所作所为之后,内心就已经极其后悔了。
白二等人没有想到周彝文降而复叛的情况下,还敢自寻死路。去与汶州当局联系。却哪里知晓,内心忍受着煎熬的周彝文,已经将自己生死置之度外了。他与王仁卿、王韶的信上说的明白,自知犯有大错,不敢求赎,自愿官军能尽快扫荡乡野,安定百信,赎己一身罪孽。
在王韶领兵击破叛军最后一支建制军队时,白二拉着周彝文逃去,要转回淄博,继续拿周彝文做大旗。周彝文以身边亲卫骤起,攻杀白二一行,虽然没能全部留下,却也杀伤了七七八八。然后自己横剑自刎!
周瑾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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