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不想再惹他,便没有做声。怀明弘变追着岳掌柜出去了。
两个男人前脚刚走,乐以珍就喊来玉荷:“还有谁在?喊一个人跟着,咱们上街去。”
玉荷刚刚听到了怀明弘的话,她本来想说:“二少爷不是不让你出去吗?想一想又觉得这话不对,于是她说道:“人生地不熟,二太太不如等二少爷和岳掌柜回来,在一起出门吧。”
“天子脚下,不至于这么不安全吗?快让人备辆车,咱们也来一趟京城,不逛逛去不吃亏?”乐以珍对玉荷开着玩笑。
玉荷心里嘀咕着:二太太心可真够大的,那么大一桩官司押在刑部呢,她还有心思逛街?
车备好了,乐以珍出了客栈,便在京城的大街上闲逛了起来,她让车夫打听清楚,说京城有一条阜华街,是商贾云集的繁华之地。
她便兴致勃勃地吩咐车夫往阜华街去了。
等车夫喊到了,她扶着玉荷的手下了马车,让车夫在接口等着,她便带着玉荷步入了这条京城最有名的商业街。
阜华街街面宽阔,街两边楼面林立,人声喧扬。融入这条街道之后,就会发现身边的人操什么口音的都有,见证了京城的包容并蓄,也见证这条街汇天下万物的传说。
女人都有逛街购物的天性,这样的繁华之所,除了皇城,大月境内再难寻到第二处。乐以珍和玉荷都很有些兴奋,从这家店钻进那家店,连街边摆摊的都不放过。为了一支街摊上的银簪,乐以珍费尽口舌跟老板讲价不成,还差点儿闹个大红脸。没过半个时辰,跟随而来的小厮被挂了一身的包裹,苦着脸跟在乐以珍和玉荷的身后,心里暗暗抱怨自己家的二太太没心没肺。
两个人一路逛下去,来到了一家叫“墨宝斋”的铺子里。这家店专卖文房四宝,店面装修地大气雅致,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店家。乐以珍对文房四宝不太懂,但是她此番上街是有目的的,她相信一个原则,那些装修豪华的大店或老店,绝对会是京城里官门大户常光顾之地。
她进了这家墨宝斋,马上又小儿迎了过来,请她落座之后,给她上了一杯茶:“这位太太需要点儿什么?我们这里有最好的文房用具,如果在我家店里找不到的笔砚,就算你转遍了大月也再难找到。”
虽然口气有些大,但是这店小二的态度确实乐以珍喜欢的,一看就是服侍惯了大主顾的样子。乐以珍小小,跟他说道:“谢谢小二哥,我想买一方砚台送人,小二哥可有什么好的推荐?”
那店小二赶紧躬身笑呵呵的答道:“送人的话,太太您可来对地方了。只要你能说出名来的名砚,我家店里就没有找不到的……最近我家主人求来一方宝雪楼楼主亲手雕刻的端砚,送文人雅士最好不过,就是价钱……”
“你先别说价钱,你先把砚台拿来我瞧瞧。”乐以珍不懂装懂,其实她根本不知道宝雪楼有什么来历。
那小二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个大主顾,殷勤地跑进后堂,准备请出那方宝贵的砚台。可是没一会儿,他又空着双手回来了,看着乐以珍抱歉地笑道:“这位太太,实在对不起,我家掌柜的说,那方砚台已经被人相中了。”
乐以珍了然的一笑:“小二哥果然聪明,价钱的事好商量,你得让我先看看东西吧,如果真是一个宝贝,我也不会心疼银子。”
那小二听乐以珍这样说,赶紧解释:“太太误会了,不是小的拿乔,那宝贝确实被人相中了,刚刚刑部韩侍郎家里的总管来过,看中了那砚台,京里的人都知道,韩大人有一个特殊的嗜好,就是收集古今名砚,是一个视砚如命的人,这么好的宝贝,他家总管当然得替他主子留意。因为价格不菲,韩家总管让我家掌柜先留着,他回家问过主子再来。”
乐以珍听了小二的话,得意的冲玉荷挤挤眼睛,那意思是说:你瞧,逛出成效来了吧?
第二百一十五章 偶的佳礼
乐以珍从小二的口中得知,韩府的管家已经看中这方砚台了,只是考虑到价格问题,需要回府请示韩大人。她心中窃喜,也不管那个宝雪楼楼主是何方神圣了,就认准了这方砚台:“小二哥,照你这么说,你这砚台也只是被人看上了而已,有没有售出,甚至都没有人付定金,怎么我就不能看了吗?”
那店小二为难的咂了一下嘴巴:“这位太太,实在是对不起,韩府是我家老主顾,店里有好的东西,我家掌柜都要给韩大人先留着……”
“哦……”乐以珍站起身来,走到小二的身边,将脸子一摔,“这么说来,墨宝斋是明摆着欺负新客人喽?”
“不是……”小二发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解释。乐以珍却摆出强硬的态度来,指着小二说道:“叫你家掌柜的出来,我倒要向他请教请教,原来生意是这样做的吗?”
那小二打量着主仆二人,见旁边的小丫头都是样貌秀气,穿戴不俗,也不敢轻易得罪,只好回头找掌柜的去了。没一会儿,一个四十多岁的精瘦男子走出来,笑呵呵的冲乐以珍抱拳:“我家小二嘴拙,得罪了这位太太,望见谅。”
“他的嘴不拙,是你们店的规矩太欺人,怎么老主顾是客,新主顾就不是客了吗?你既开店做生意,明明有货却不卖给我,岂不是欺人太甚?”乐以珍拿出愤怒的样子来,还举掌拍了一下桌子。
那掌柜仍是满脸陪笑:“夫人都没看到那方砚台,怎么就认准不放了呢?”
“宝雪楼楼主的砚台,还用看吗?只要是他的作品,我不惜重金,也一定要收集到手!”乐以珍拿出一副行家的样子来。
“哦?莫非你是……”那掌柜的也不知道想起哪个收藏名家来了,郑重地看着乐以珍,申请之中对了几分尊重。
乐以珍顺着他的话,一挥手说道:“你也不必猜我是谁,你敞开店门做生意,我付得起银子,你就得卖东西,难道你这百年老店还挑着人卖东西吗?那你们为什么不在店门口立一块牌子,以明示什么样的人可以进,什么样的人不能进?”
乐以珍言语犀利,让那掌柜的一时摸不着她的来头。他搔了搔头皮,为难地想了一会儿,对旁边的小二说道:“把那方梅花砚请出来,给这位太太看看……”
乐以珍这才消了气,坐回去喝着茶润着喉咙。片刻功夫,小二捧着一只漆盒走出来,摆在乐以珍面前的桌子上。掌柜的亲自上前,将那盒子打开,小心地推到乐以珍面前:“这位夫人所言极是,我开门做生意,先买先得,也免得被人说我家店大欺客,您看一看,就是这方砚台,相中了咱们再讨论价钱。”
乐以珍装模作样的拿起砚台来,看了看上面的图样,又翻过来看了砚底,果然有“宝雪楼楼主”的印在砚台的底部。事实上,再好的砚台在乐以珍的眼里,也不过是一块石头,她根本看不出差别来。
可她还是装出一副欣喜的样子来,将砚台小心地装回盒子里,跟掌柜的说:“这方砚我要了,你开个价吧。”
掌柜的挑了一下眉:“夫人也看到了,这的确是一件宝贝,既然夫人诚心要买,我也豁出去得罪韩大人,五千两银子,夫人觉得合适,我马上将这砚台给你包起来。”
“五千两?”一直沉默的玉荷瞪大了眼睛惊叹道,“你这不是在讹人吗?我家老爷书房那方古砚,听说当初也只是花两千两银子买下来的,你这可真是巧取豪夺!”
掌柜的也不恼,笑眯眯的看乐以珍:“敝人孤陋,不知道贵府上的砚台是什么来历,但是这宝雪楼的砚台,可是天下文人雅士渴望而不得的宝贝,我看夫人也是风雅之人,才舍得割爱相与,如果夫人觉得这个价钱不合适,那么我也没有办法了……”
乐以珍知道他这是趁机抬价呢,她暗暗地磨了一回牙,从怀中摸出一张银票来:“虽然价钱贵了点儿,但是宝贝难得,我也懒得跟掌柜议价了,你把砚台包好。”
那掌柜的赚了大钱,乐颠颠的将砚台仔细收好包起来,验了银票,又要给乐以珍上好茶。乐以珍刚刚被他宰了一大笔银子,心疼得要命,看他这个人都不舒服,哪里还有心情喝茶?赶紧抱着砚台出了墨宝斋,也不打算继续逛下去了,坐上马车会客栈。
马车出了阜华街,玉荷怀里抱着那砚盒,闷声闷气的说道:“二太太是何其精明的一个人?明知道那掌柜的是存心难为咱们,你真不出那么高的价?五千两……在安平能买几处大宅子了,结果就换了这么一个小东西,真是……”
“你懂什么?”乐以珍也在心疼那五千两银子,没好气的白了玉荷一眼,“这砚台不值五千两,可是它如果被用得其所,它的价值就超过了五千两。”
玉荷当然不敢跟主子顶嘴,咬着嘴唇不说话了。
回到客栈,已经是下午了。怀明弘早就回来了,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焦急地坐在客栈的大堂里,正往外面街上望呢。见她们大包小裹地满载而归,又好气又好笑。
上楼进了客房,向小二要了热水,乐以珍草草地擦了几把脸,便坐回桌边,问怀明弘:“事情办得怎么样?可有进展?”
怀明弘冲她点点头:“京西诚明银庄的孙老板,当年在韩侍郎最落魄的时候,曾经全力资助过他,我爹对孙老板有过救命之恩,他答应今天下午拿帖子去韩大人府上拜见,希望能求韩大人见咱们一面。我们现在只有等他的消息了……”
“有机会就好。”乐以珍稍稍松了一口气,“我上午去阜华街,半路上遇到官兵封路,看来皇上确实要出京春闱,这倒给了我们几天的喘息时间。”
〃恩……对了,你既然有闲情逛街,都买什么回来了?”怀明弘看玉荷在整理那一堆的东西,好奇地问道。
“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只是当时看着新鲜……不过我这一趟上街,目的可算达到了呢,玉荷!你把那砚台拿归来。”乐以珍面露得色,“我本来想着,上街看看有什么合适的东西,可以买来作为礼物送给韩大人,不想再阜华街上一家叫墨宝斋的店里,看到了这个……”
她把那方砚台推到怀明弘面前,想试试他的眼力。怀明弘认真的看了一会儿,又拿出来小心地翻了转过来,盯着那底款看了半天:”果然是好砚,宝雪楼的东西,难得……你花了多少银子买来的?”
“五千……”乐以珍说出这个数字,就觉得心尖上的肉疼了一下。
“五千?”怀明弘大吃一惊,“你……你这……你也不懂行情呀,这可是太败家了,这方砚虽然是宝雪楼的新品,可它最多值三千两,你出那个价,差一点翻了倍……”
“是呀,我也知道那掌柜的存心宰我,但奇货可居,你懂不懂?这方砚台在我之前,被韩府的管家相中了,因为价钱的问题,要请示过韩大人才敢定下来,就这么一个空当儿,就被我看到了。我听墨宝斋的小二说,韩大人嗜砚如命,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天下宝砚。我如果不当一回冤大头,那掌柜的没有甜头,哪里肯得罪韩府,将这个砚台让给我?”乐以珍解释的越大声,越感觉自己那五千两花得有道理,心里就略略的好过了一些。
“这样啊……”怀明弘再次认真地研究了一下那方砚,“倒真是宝雪楼的东西,不是赝品,那就好好收起来吧,但愿韩侍郎能给我们一个见面相谈的机会。”
当天晚上,孙掌柜就亲自来了客栈,一则怀远驹曾有恩于他,于情于理,怀氏新当家人来京,他都应该亲自来见一见,二则他也是好奇,想见见敢担起怀氏产业的这位年轻太太,到底有什么出奇之处。
韩大人答应于隔天晚间见怀氏当家人一面,孙掌柜带着这个好消息,在客栈里见到了乐以珍。双方客气一番,乐以珍坚持请孙掌柜吃顿饭,以答谢他的相助之情。于是他们来到京里最负盛名的鼎春食轩,把酒言欢,叙谈至很晚,才各自散去。
拜别孙掌柜,乐以珍坐上马车,怀明弘骑马随在测,一齐往客栈回。走到半路上,怀明弘忽然叫停了马车,对车夫说道:“先不回客栈,你跟着我来。”
说完,他掉转马头,往客栈相反的方向先行而去。车夫愣了一下,赶紧将马车转了方向,跟上了怀明弘的马。乐以珍感觉马车晃悠悠地换了方向,掀帘往外一瞧:“深更半夜的,要去哪里呀?”
怀明弘也不回头,只有声音传过来:“好地方!安平没有的地方!”
“明天还要办事,不可胡闹,我们快回去吧。”乐以珍虽然对他口中的“好地方”充满了好奇,可理智告诉她,这种类似夜半约会的事情,还是不要发生为妙。
怀明弘返身下了马,来到马车边上,掀开帘子对乐以珍小声说道:“你要是不想去,那你就下车走回客栈,王师傅只会听我的,他肯定是要赶车去的。”
乐以珍被他的固执气住,可又不好当着下人的面跟他争执,瞪他一眼,将车帘子摔下去。
怀明弘得意的扬嘴微笑,重新上了马。
第二百一十六章 伞下衷肠
因为不知道怀明弘打算带她去哪里,这一路上乐以珍不停地掀帘往外看。怀明弘随在她的身车旁,好笑的看她:“放心吧,我又不会害你。”
“我能相信你吗?”乐以珍斜他一眼,笑了,“说不定你就把我拉到荒郊野地里,往车下一丢,任我喂了饿狼呢。”
“亏你想的出来。”怀明弘很开心的样子,“好吧,荒郊野地到了,你该下车了。”
“哦?”乐以珍探头往前一看,就见前面是一处大院子,可又不像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府邸,灰墙木门,很一般的样子。怀明弘已经翻身下马,上前敲门去了。乐以珍自己跳下马车,打量着这个地方。
门前的街道比较窄,不过路面很干净,从前后左右的房子来看,都是在京城里随处可见的小门小户人家。怀明弘正在敲门的那户人家,显然主人已经熄灯歇下了,里面没有一丝的灯光。
好一会儿,院子里有开门的声音,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喊话声:“谁呀?这么晚了。”
“陇县来的,谈生意,老板请开开门。”怀明弘客气的说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那男人有点不耐烦,可怀明弘既说是谈生意的,他又不好直接推出门去,便“嚓嚓”走过啦,开了院门,举着灯笼一照怀明弘的脸:“我说老弟,这都几更了,哪有这个时辰谈生意的?不如你明儿早晨再来吧?”
“找上门的生意你不接?我明儿急着回陇县,这可是一大单,你要不接,我找后街的桐记。”怀明弘头一偏,看着那男人。
“啧!哎呀!进来进来!”男人闪到一边,无奈的冲屋子里来了一嗓子:“家里的!去喊伙计掌灯,来客人了!”
怀明弘回头冲乐以珍一笑,示意她进院去。乐以珍一边走一边好奇的四下打量,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待她迈过门槛,才发现这家的院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大,院子上空黑压压的一片,也不知道悬着什东西。等主人关了院门,提着灯笼往前头引路的时候,乐以珍这才看清楚,灯光所及之处,那悬在半空中的,竟然是各式各样的油纸伞。
“你带我来……”乐以珍偏头问怀明弘,“就是为了看这些伞?”
怀明弘故作神秘:“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他跟着主人进了屋,见一个中年妇女正拢着头发走出来,好脾气的冲怀明弘和乐以珍一笑:“我家当家的脾气不太好,两位远道而来,应该奉为上宾,他刚刚说话有得罪之处,我代他赔不是了。”
乐以珍就喜欢这样看起来和气可亲的女人,她也展颜一笑:“老板娘客气了,这么晚上门打扰,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是哪里话,我们做生意的,还分什么早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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