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你下去吧。”怀远驹朝怀禄挥挥手。怀禄答应着退出屋去。关上了门。
怀远驹见乐以珍在微微发抖。上前揽住她地肩。出言宽慰:“没有东西最好。一定是你心里害怕。越怕就越觉得窗外有异样。”
乐以珍这次没有推开他地揽抱。她靠在他地肩头。心里凉嗖嗖地。人有些木然………那么逼真地影像和声音。怎么会是自己产生地幻觉呢?
“别想那么多了。太晚了。快睡吧。养足了精神。就什么也不怕了。”怀远驹见她精神状态不好。挽着她地胳膊走到床边。软声说道。
乐以珍随他走过去,挨着床沿的那一刹那,突然说道:“我…我睡地上吧。”
怀远驹瞪了她一眼,气闷地说道:“你别指望这样说,我就会睡到地上去,你要找别扭,就自己打地铺去!”
乐以珍看一眼安睡在床上的梦儿,叹了一口气:自己巴巴地跑上门儿来,还装什么矫情呀?昨晚还在一张床上睡过呢,怀远驹也挺老实的。
于是她爬上床去,将怀远驹的被褥往床外拽了拽,自己铺好了床,搂着梦儿,挨着床内侧躺了下去。怀远驹轻笑了一下,将外衣脱下来放好,吹熄了灯,上床躺下了。
黑暗之中,两个人都辗转了好{炫&书&网久才睡着。
怀远驹是因为高兴,有梦儿在这里,乐以珍没有拿后背对着他,他便能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时不时地扑到脸上来。
而乐以珍却是因为困惑和惊疑,她反复在心里分析着,自己刚才到底是产生了幻觉,还是真看到什么东西了。结果越想越迷糊,最后经不住瞌睡虫的滋扰,胡里胡涂地就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怀远驹在手上一阵麻麻痒痒的触感中醒来,睁眼一瞧,梦儿转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将一只小脚丫蹬在他的肚子上,正抱着他的右手食指,有滋有味地吮吸着。见他醒来了,小家伙像是感觉自己吃了人家的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一样,咧开没牙的小嘴巴,冲他讨好地笑着。
顿时一股酥甜的滋味涌上怀远驹的心头,让他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来。梦儿感受到他的善意和纵容,放心地抱着他的手指头,继续卖力地啃咬着。
这是怀远驹从来不曾有过的体验。他的已经长大的三子四女,似乎从来就没有被他这个当爹的抱在怀里,更不曾有人在他身边睡过哪怕是一个晚上。最初怀明弘生下来的时候,他有一阵子也是欢喜的,可惜后来发生一些事情,让他的心里蒙上了阴影,那欢喜也就随之而散了。
像今天清晨这种情形,自己的女儿和自己心爱的女人都睡在眼前,在他是头一次才有的新鲜而幸福的体验。他看着梦儿娇憨的神态,再看看乐以珍微张着嘴巴睡得沉实的样子,心里像有一股暖暖的水流在缓缓地流淌着。生活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啊!这就是人家所说的“一家三口儿”的感觉吧?有妻有女,相依而眠,果然是一种踏实的快乐!
他的心里正美得咕嘟咕嘟冒泡儿呢,一只纤白的玉手突然伸过来,将他的手指头从梦儿口抽离:“哎呀!你怎么给她吃手指头,多脏呀!”
还从来没人说过他脏呢!怀远驹怔了一下,看看自己的手指头:“你说我脏?我的手指头可不脏!”
“怎么不脏?”乐以珍一边哄着突然失了玩具,气愤得要哭的梦儿,朝怀远驹瞪一眼,“你睡了一个晚上,在这床上摸来摸去的,你洗过了吗?”
“我…”怀远驹被噎住,跳下床去,打开门喊人打水来。等水端进来了,他拿着香胰使劲地往手上抹,反反复复地搓洗了好多遍。
他擦干了手之后,想问问乐以珍现在还说不说他脏?结果一回头,发现床帐子已经放下去了。
他一想,可能是早起需要给梦儿喂奶吧,便没有过去打扰。
他出门喊怀禄,让他去东院找个小尼姑,把乐以珍的衣服送过来。怀禄应了一声,心想:好嘛!昨天将老爷的衣服往东院儿送,今天又要将姨娘的衣服往西院儿送,这两个人可真是有趣!
怀远驹回屋后,负手立在打开的窗前,望着院中的花草树木,耳朵却听到梦儿吃得高兴时,发出稚嫩的哼声。这声音不知怎么的,就勾起了他对昨天傍晚所见情形的回忆。
当时那让他感动的温馨的一幕,此时再浮上心头,却搅动了他的情感。他想起了她胸前那丰满的耸起,想起她害羞而慌张地放下衣服掩饰的样子,想起那被奶水湿后,映刻在白色缎子衫上的一点蓓蕾,他的小腹便生出一股热流,直蹿到大脑里去。
他回头,那青色的帐子仍然垂挂着,遮得严严实实。他因为这层遮挡而有些懊丧,有一种冲过去将那青缎帐子扯下来的冲动。
暗地里咬了几回牙,最后他还是忍下了那种鲁莽的冲动,负手出门而去。
等他在院子里转了几圈,再回到屋里的时候,乐以珍已经梳洗穿戴停当,正在帮着送饭来的小厮摆下早饭。
两个人用过清粥小菜之后,乐以珍便抱起梦儿,要回东院去了。
怀远驹沉浸在这个早晨给他带来的无法言喻的幸福感之中,一时舍不得她离开,又不好留她在西院,便说道:“我正好要去给老太太请安,一起去吧。”
不由乐以珍反驳,他上前接过梦儿,当先出了屋去了,乐以珍只好随在了他身后。
两个人快行至西院门口的时候,门外由远而近传来一阵欢笑声,紧接着院门一推,一群年轻的少爷们嬉闹着拥挤进来,大少爷怀明瑞、二少爷怀明弘、三少爷怀明辉加上三房和五房的几位少爷,竟是一个不缺。
见了怀远驹,这些少爷们马上站在那里,垂首而立,口上齐称道:“老爷早!”
“早!”怀远驹今天高兴,难得声音里透着欢快,“这一大早的,你们聚得这么齐整,干什么去了?”
怀明弘上前一步,恭敬地答道:“昨天哥哥在后山上发现好几个山鸡窝,喊我们一起去捉几只山鸡来,好给老太太和老爷太太炖汤喝。”
“恩…”怀远驹看到他们各自手中拎着羽毛鲜亮的山鸡,便说道:“山鸡虽好,可这里是有菩萨的地方,就不要杀生了。让怀平派个人将这几只鸡送回家去先养着吧,等老太太回家后,再孝敬给她。”
“是,我们哥儿几个也是这样想。”怀明弘应道。
怀远驹点点头,举步向前,几位少爷赶紧往两边让出路来。跟在怀远驹身后的乐以珍,始终垂着头,尤其在听到怀明弘的声音后,心里一阵窘迫和难过,更是不肯抬头去迎他的目光。
待这二人出了院子,少爷们放松了姿态,又开始哄闹起来,口里说着些谁摔在窝里谁追着山鸡跑的趣话儿,热热闹闹地往前走。
走出一段后,怀明瑞发现没了自己的二弟,一回头看到怀明弘站在原地发着愣,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弘!刚刚你就喊饿,快来一起吃早饭。”
怀明弘抬头看他,笑了一下:“你们去吃吧,我跑得有些累,回去睡个回笼觉。”说完,他上前将自己手中那只山鸡塞给怀明瑞,转身往自己住的禅房走去。
第七十八章 传家玉璧
怀远驹抱着梦儿、领着乐以珍走进老太太的房间时,?人都有些吃惊。倒不是因为怀远驹身后跟着乐以珍,只是怀远驹抱孩子的样子,这些人真是头一遭见。
老太太瞧了沈夫人一眼,见后者坐在轮椅上,面沉似水,看不出她的想法来,便说道:“难得远驹也有这么细心的时候,珍儿前儿晚上吓坏了,是应该陪陪她。”
乐以珍跟在怀远驹身后几步远的距离,随他一起向老太太行了请安礼,又回头向沈夫人和三老太太问了安。怀远驹坐到老太太的下首处,眉目舒展,满脸愉悦的神情:“这个小家伙儿,今天早晨睡醒了,居然啃我的手指头,哈哈…”
大家都不太习惯眼前这样的一个怀远驹,仿佛见了老虎吃草一样稀奇。三老太太见众人都怔忡着,没人接话,便笑哈哈地说道:“五小姐一定是饿了,小孩子这么大的时候,见了什么都往嘴里吃,她现在可是只知道吃的小猪,呵呵…”
怀远驹摸摸梦儿的脸,抬头对沈夫人说道:“我看珍儿一个人带孩子挺辛苦,在庵里还要呆个三五日的,让人回家把她的丫头和奶娘接来吧。”
“不用!”乐以珍反应最快,当即出声反对,“我一点儿也不累,三五日而已,我自己照顾得了孩子。”
老太太看了一眼沈夫人,见她虽然面上带笑,却垂目捻着佛珠,像不知道怀远驹在跟她说话一样。老太太转了一下眼珠,说道:“珍儿这次出门,着实是受了惊吓,不如把丫头接来吧,也免得她一个人的时候心里慌张。奶娘就算了吧,珍儿一向都是自己喂养,奶娘接来了也没用。”
乐以珍听老太太说这话,脑子里灵光一闪,也是啊!定儿接来了,晚上就有人陪她了,也省下求怀远驹陪自己的尴尬了,于是她起身向老太太一屈膝:“谢谢老太太。”
怀远驹略坐了一会儿,将梦儿交还乐以珍,便说明日的宴席有些事需要他过目,起身向老太太告了退。其他人三三两两,也都告辞而去。唯有乐以珍借着老太太逗梦儿玩的缘由,磨蹭到最后,留了下来。
当屋里只剩下老太太、她和大丫头月儿的时候,乐以珍伸手从自己的脖颈上解下前天晚上老太太给挂上的那块儿玉璧,送到老太太的眼前:“老太太,这个东西我是知道的,实在不该戴在我的脖子上,前天晚上的事已经过去了,老太太把这个收回去吧。”
老太太低头看着那块儿玉璧,伸手捏起来,看了一会儿,眼睛一眯,又放回了乐以珍的手中:“已经说了给你,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咱娘俩儿有缘相处一回,我还不能送你块儿玉吗?放心吧,有我呢,谁也不敢说难听的。”
乐以珍看着那块儿玉又回了自己地掌心。心里直犯嘀咕。前天老太太做戏。把这个临时充了道具。那也就罢了。这东西人人都知道是传怀氏掌家地长房嫡媳地。怎么老太太还真就给了她呢?
“老太太…您疼珍儿地心思。我铭记在心里。可是这个东西给我。实在不合规矩。且不说别人会怎么想。就是老太太也没法儿向祖宗交待呀。”乐以珍潜意识里。开始觉得老太太有古怪。
“祖宗那里我会交待。活着地人面前我会担待。给你自有给你地道理。你只管收好。”老太太有些不耐烦了。将那玉生往乐以珍地脖子上套。
“老太太…”
“前儿那样一闹。很多人都知道这玉给了你。改天有人在我这里看到了。会怎么想?怎么?你不会是故意要让别人看着我出纰漏吧?”老太太已经将那玉璧又戴回了乐以珍地颈项上。斜睨着她说道。
乐以珍听她这语气。吸了一口气。不说话了。
等她回了自己屋里,把那块儿玉璧从脖子上取下来,掂在手心里仔细看着。
那玉璧色泽润腻,雕工细致,玉上有云状的铜绿沁,一看就是上等古玉。壁身很厚,以璧孔为中心分为左右两半,分别雕刻着一条夔龙和一只凤,龙凤首尾相衔,雕纹比一般见到的玉璧要深。
她转着那枚璧,心里在琢磨着:老太太给她这块玉璧,到底是偶然还是处心积虑呢?若说处心积虑,前天晚上那种情况完全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可若说只是偶然,这本该属于沈夫人的家传宝贝竟然这么轻易就交与她,还是强送强给,想还都还不回去。
她想破脑袋,终究没想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来,但有一点她是肯定的,玉放在她这里,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又丢不得,还又还不回去,真是让她头疼。戴在脖子上是不能了,她找来一小块缎子,将那玉璧仔细地包好,放在随身带来的一个小盒子里,锁上,收起来。
快到中午的时候,一个来传话,说是安平府最有名的说书先生筱玉霜上午被T'了,本来准备是为明天的寿宴添兴的,可是老太太等不及,中午就想在前院搭棚饮酒听书,让大家都过去做陪。
缺乏娱乐的年代,听个书都如此兴师动众。乐以珍暗自摇头,口中却答应了。
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乐以珍洗了脸梳了头,换了一身衣服,正要抱着梦儿往前院去,定儿推门进来了。乐以珍此时见了定儿,如同见了自己的亲姐姐一样,抱着她的胳膊差点儿哭出来。
定儿大概也听说了一些事情,好一阵子软语宽慰,让乐以珍将梦儿留给她照顾,快去应老太太的约,晚了就不好了。
乐以珍喊来慧远,吩咐她给定儿送午饭,便出门往前院去了。
前院果然搭起了一圈竹席棚子,酒宴还没开始,女眷们按次序坐好,吃着果子唠着闲嗑。乐以珍出现在棚子里的时候,三老太太高氏冲她招招手,将她喊到自己身边坐下。
一盏茶没有喝完,席上开始上酒菜,热热闹闹地几通劝酒之后,说书先生出场了。那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先生,瘦削面庞,薄薄的嘴唇,细细的眼睛,眼珠只那么一转,便能变幻出不同的表情来,一看就是靠表演吃饭的那种人。
众人边饮酒边听她说了一出鸿门会》,老太太就说那都是男人们的事,听起来干巴巴的无趣,还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又热闹又好听。
那筱玉霜一转腔调,说了一出缠绕悱恻的落钗记》,无非就是绝代丽人偶遇翩翩浊世佳公子,一面生情,辗转相思,偏就有刁钻的爹娘出来拦阻。那痴情公子为娶得美人归,发奋图强,寒窗苦读,一朝金榜提名,衣锦归乡,有情人终成眷属。
乐以珍听得都要睡着了,偏偏那些太太小姐们瞪着眼睛,随故事情节的起伏而变幻着表情,一阵叹息一阵欢喜,看得乐以珍心中暗笑。
两场书说下来,席上已经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说书先生退场休息的功夫,大家玩起击鼓传花说谜语的游戏,哪位说的谜语被人猜中,就要罚酒三杯。
结果数沈夫人的谜语简单,两次花传到她手中,两次说的谜语都被人猜到了。虽然掌罚的人手下留情,只将酒斟至半杯,可是六杯酒下肚,沈夫人还是红了脸,有些醺醉的样子。她自来持重,怕一会儿酒上了头,真现了醉相不好看,便向老太太告了假,说是出去吹吹风,就被丫头推走了。
席上大家继续哄闹劝酒,乐以珍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了。她正拿着帕子掩口,低头打着哈欠,身后走来一个小尼姑,伏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姨娘,太太在后山门外吹凉,让你过去陪陪她呢。”
乐以珍正好也想离开这闹哄哄的地方,既然沈夫人有话,她便起身跟着小尼姑往后山门而去。本来走之前,她还想跟三老太太打声招呼,可是见她被几个大丫头围着劝酒,正忙不过来呢,也就没吱声,悄悄地出了棚子。
一路出了后山门,乐以珍却没能在山门外看到沈夫人,她问小尼姑:“太太人在哪里?怎么不见?”
“回姨娘的话,太太在前面不远处的一座小亭子里歇着呢,请随我来,一会儿就到。”小尼姑客气地应着,引着乐以珍往前走去。
两人又行出一段路,乐以珍已经远远地看到松木之间那漆红的亭柱了,突然小尼姑一捂肚子:“哎哟!”
乐以珍吓了一跳:“怎么了?”
“姨娘…我…我内急,亭子就在前面,姨娘先过去吧。”小尼姑一脸通红地说完,撒腿就往林子里跑。
乐以珍见她狼狈窜走的样子,好笑地摇了摇头,自己朝着那隐在林中的亭子走去。脚下是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窄窄的。乐以珍看这石板路的延伸方向,应该是通向亭子的,便放心地向前走去。
可是她走了好一阵子,抬头看时,似乎离亭子还是刚刚那么远。
再往前走一段,石板路已经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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