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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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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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快拿伤药来!”怀禄冲定儿吼一嗓子,定儿赶紧取出金纱布来,给怀远驹处理腕上的划伤。

乐以珍见自己真伤了他,心里稍有些不自在。可是眼下弄清谁给自己下的药,显然是更重要的一件事。她来到春慧面前,看着这个清瘦秀气的小丫头,怎么也想不出这个平时闷声不响的小姑娘,有什么理由要给自己下药。

“春慧,老爷让我问你,我便问问你,我昨天喝的茶里,可是你下的药?”乐以珍站在春慧面前,春慧跪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正适合眼下的询问。

春慧脸色有些白,大概昨晚被人看起来,一宿没睡好,顶着两个大大的青眼圈。她既不开口求饶,也不出言辩解,默默地咬着嘴唇,眼中有泪光在闪动。

乐以珍见她这样,冷冷地说道:“你不开口也不要紧,既然老爷都说是你下的药,那么就由你这个源头查起,来。”

春慧一听她说要细查真相,眼中闪动的泪珠掉落下来。她抬头恨恨地看一眼怀远驹,突然开口说道:“姨娘也不必查,药是我下的!要打要杀,我担下来就是了!”

“你为什么要给我下药?总得有个理由吧?”春慧一口应了下来,乐以珍心里有些不自在,不敢回头看怀远驹。

春慧知道事情既已败露,自己断不会有好果子吃了,索性豁出去,冲着乐以珍冷笑道:“姨娘太抬举自己了,我花了好多银子买来了媚药,可不是为了促成你们的好事!我那药可是为老爷准备的,理由嘛…我看上老爷了,我想跟了他,过好日子,就这么简单!”

乐以珍看着眼前这个小丫头,稚气未脱,身形还未幼完全的样子,心里直翻白眼儿:“你…你才多大?他…你就愿意跟他?”

春慧不以为然地偏了一下头:“姨娘,我十四岁了,明年就可以嫁人了!我没娘没爹,不给自己早早打算怎么成?”

乐以珍被小丫头鄙视了,稍稍有些清醒。是啊,十四岁在这个时代还真不算小了,自己身后那个男人就是十五岁娶的亲呢。

既不拿她当小孩子看待,乐以珍说话也不客气了:“既然你承认了,我再问你,你一个不出门儿的小丫头,哪儿来的这种淫邪之药?是谁在这其中给你穿针引线?你还快说?”

春慧听她问这个,神情稍微有些紧张,强自镇定一下,硬挺着说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何苦牵累别人?我自己买的药!我早就备下了这东西,就等着老爷回来这一天呢!可惜老爷这次带了你来,害我一直不得下手,本以为昨天你离开了,我的机会来了,没想到天意弄人…”

她说得振振有词,乐以珍听着,倒像是自己抢了她的男人一样。她对这个小丫头彻底无语,一摆手对怀禄道:“把她弄走!打回家也好,叫人牙子来把她卖了也罢,随你处置,别让我再看到她就行。”

“打什么?”怀远驹坐在太师椅上,擎着被定儿包成了粽子的左手,阴沉着脸说道,“这等欺主的刁奴,拖出去打死了事!”

春慧到底年纪不大,一听要打死自己,顿时瘫软在地上抖作一团,鼻涕眼泪一齐流下来。

乐以珍在怀府的时候,就见不得主子威,动不动就打死人。她虽然觉得春慧的行径可恨,但罪不至死,活活打死她,还是有些残忍。

她刚想开口求一句情,门被“咣当”一声撞开了,一个女人从门外冲进来,哭天嚎地扑到怀远驹的脚下:“老爷!都是我作的孽!老爷打死我!饶过春慧吧!”

乐以珍看清来人,不由地大吃一惊!竟是鸾杏儿!

一个本该远在乌南的人,突然在这关键时刻冲进屋子里来,乐以珍出于一贯对怀远驹的不信任,本能的反应是他又骗了自己!

她瞪向怀远驹,却见他好像比自己还吃惊,错愕地看着扑在他脚下的那个女人,半天才想起来吼一句:“谁让你回来的!这事又与你有什么相干?”

鸾杏儿被他问得噎了一下,一脸为难的表情。顿了一会儿之后,回身搂住瘫软在地的春慧,两人顿时抱头痛哭!

乐以珍一见这情形,心里隐隐地明白了!

第一百零三章 趁火打劫

鸾杏儿与春慧抱在一处痛哭,怀远驹也瞧出端倪来了。他眯起眼睛看怀禄,怀禄很无奈地一摊手,表示自己也不清楚,随即上前问鸾杏儿:“老爷的脾性你是知道的,你既说是你的罪过,那还不如实招来?也少一些皮肉之苦。”

鸾杏兀自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将脸埋在春慧的肩头不肯抬起来。倒是春慧勇敢一些,仰着泛白的面孔,对鸾杏儿说道:“既然事情已经搞砸了,要死就死一个好了,你何苦冲进来送死?何不保个好名声回乌南安稳地渡你的余生?就当我从没来过这世上好了。”

鸾杏闻言,更是羞惭地抬不起头来,越嚎啕得惊天动地。乐以珍倒吸一口气,转头看怀远驹,见他的脸色已经铁青了,心里想着,这接下来的事估计与自己关系不大了,便捡一张椅子坐下去。

怀禄揣度着自己主子的脸色,上前一步指着春慧问道:“看来你刚才说的不尽是实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非要我请板子你才肯说吗?”

其实从鸾杏冲进来那一刻,事情的真相就已经隐瞒不住了。这一点春慧和鸾杏儿都明白。只是鸾杏儿碍于脸面,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听怀禄这样一问,春慧咬咬牙,狠地说道:“禄叔是多通彻的一个人呀,我不说你也能看得不离十。

我刚才是有所隐瞒,我想勾引老爷没错,一旦我在这个院子里得了势,我就可以把我娘接回来。我娘在这里给老爷守了十多年的宅子,老爷如此喜新厌旧,小姨娘只那么一闹,就把我娘撵走了。她如今人老珠黄,被送到那么一个乡下地方,成天与牛羊泥巴为伍,老爷如何忍心?这个家经营到现在这个样子,我娘没有功劳也有苦劳,难道不该在此颐养余年吗?”

她这一番话说得声情并茂,动情入理,乐以珍听了,不免有些动容,心里暗暗觉得自己好像就是她口中那个忌妒成性的狭隘女子,害得人家母女二人生生骨肉分离,不得归家。

却不料一旁地怀远驹冷冷地哼一声:“哼!你娘?你不是没爹没娘吗?哪个是你娘?或你爹也在这里?一统说出来吧!”

鸾杏一听他问这个。扑到地上磕头如捣蒜:“是我不好。我罪该万死。请老爷随意处置我。我绝无怨言。求老爷看在我给你守这份家业十多年地份儿上。只罚我一个人好了。放过春慧吧。她给老爷地茶中入药。本就是我唆使地。药是我从嫣红楼老鸨那里买回来地。老爷派个人去问问就知道了。是我不甘被逐。又舍不下春慧。寻思着她要是得了老爷地宠幸。总有一天会接我回来地。老爷明察。所有地罪责我一人承担。求老爷打死我吧!”

鸾杏说完。哭着扑倒在地上。乐以珍却听得心里一阵毛--…哪里这样地娘呀?居然为了一份安闲富贵地生活。就把女儿往自己伺候过地男人怀里送。母女共侍一个男人。在乐以珍地认知里。简直就跟差不多嘛!

怀远驹也是越听越气愤。怒斥鸾杏道:“你给我守了这份家业?怕是我拿着这份家业养了你们一家三口吧?如今看来。我那日送你去乌南竟是对地。否则我怕到死也不会知道。鸾杏已经在我地院子里安了家呢!你说吧。那个男人是谁?”

“老爷…求您了…”鸾杏儿匍伏在地上。哭得噎住。却始终不肯供出她到底与谁私通了这么多年。

而怀远驹虽然从未给过眼前这个女人正式地名份。但是名义上。她到底是他地侍婢、他地女人。如今这顶绿帽子尺寸不大不小。颜色不浅不深。可是扣在脑袋上。终究是不舒服地。他见鸾杏一味地袒护那个给他扣上这顶帽子地男人。心中火起。已经失去了耐性:“好!你不说!怀禄!叫几个人来把春慧捆上。吊到后院那棵老樟树上!没人来认地话。不许放下来!”

“啊!”鸾杏儿一声尖叫,表情简直像是要晕厥过去,冲过去死命地抱住春慧,“吊我吧!我求你了!是我地罪孽,让我一个人去死吧!”

乐以珍此时真有点儿动容了。想想吧!鸾杏被买进来的时候,应该正是如花地好年岁。怀远驹忙于怀府的生意,一年半载也不来一回,而且他以前那副死人样子,估计在这里地时候,对鸾杏儿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十几年的光阴孤单地在这里度过,女人情怀难释,找个慰藉或真就与哪个男人两心投契,也是人之常情地吧?

“老爷…”乐以珍看鸾杏儿母女二人跪在地上,哭着抖作一团,心中恻隐,开口欲求个情。

谁知道怀远驹此时完全恢复了他那严愎的大家长作风,在这件事上根本不打算听乐以珍的意见,冲着她摆手:“这事你别管!不爱听就回房睡觉去!”

乐以珍甚少被他这样大声呵斥,不禁扁了嘴。而且她觉,本来今早是她受了委屈,要查清下药,谁知问到现在,却爆出这么一个惊人的秘密来,她不算是主要矛盾了。

那怀禄得了主子的吩咐,真就出门去喊人了。

鸾杏儿只知道给怀远驹叩着头,口中一个劲儿地求他饶过春慧。可是怀远驹现在看见这个春慧,就仿佛一个色盲的人多少年一直戴着一顶帽子,突然有一天恢复了辨色能力,现那顶帽子的颜色竟然是绿的,那种被羞辱和欺瞒的感觉,想来也是能理解的吧。

怀禄喊的人还没到,屋里正一团纠结的时候,一个男人仓皇地从门外闯了进来,拉起鸾杏儿和春慧挡在身后,挺直了脊背,绝然地看着怀远驹:“春慧是我地女儿,我来认!老爷也不用吊着她了!”

乐以珍抬头一瞧,竟是家里平时负责到外面采买地那个下人,四十岁左右,名叫董春生。乐以珍刚当起家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人过于沉寡,而且一脸阴郁之色。此时一见,却是有那么几分的勇毅之气,可见之前的脸色都是摆给她看地。

乐以珍在心中暗暗地赞这个男人还算有担当,可是怀远驹的感受却不同了。奸夫指鼻子上脸的告诉他,你女人地孩子是我的,他能不暴跳吗?

怀禄此时已经带着几个人进来了,怀远驹也不再多言,一拍桌子:“把这三个人一起捆上,拉出去沉了金通江!”

传说中的浸猪笼?乐以珍只觉得心一跳,人本能地弹了起来:“慢着!”

“你想怎么样?”怀远驹看向乐以珍,目光中有她久违的那种冷厉。她抿了抿嘴,看一眼在屋子中央抱作一团地三个人,怎么都觉得他们像是一家三口的样子。

三条人命,就这么被沉了江底,她救与不救,那已经不是她善不善良的问题了,她曾经接受过的教育,培养了她根深蒂固的尊重生命的思想,这是她无论穿越到任何时代,都无法抛弃掉地内心力量。

她只是犹豫了那么一下子,便是绽开一个笑脸,迎上去拉起怀远驹的手:“老爷,我有几句话想说,你随我来。”

怀远驹还没被她这样主动拉过手呢,一接触到她手上细腻地皮肤,人就有点儿泄气,当着下人们的面,他依然绷着脸,却已经站起身来,随她进了内室。

乐以珍随手将内室地门关好,将怀远驹摁到一张太师椅上坐下来,给他倒来一杯茶,细语轻声地问道:“老爷…我想问你,你爱鸾凤吗?”

怀远驹本来将茶杯凑到嘴边,想要喝口茶,听她问出爱不爱的问题来,赶紧放下茶杯澄清道:“她只是个下人!我不是说过了吗?怎么又问这个?”

乐以珍笑了:“老爷既不爱她,又何必那么在意她做过什么呢?她是个下人,也是个女人呀。你常年累月地不在凤州,时间长了,怕是她连你的长相都记不清了呢,身边朝夕相处的人不比你来得亲切吗?所以出了这种事,也是有情可原的吧。老爷就慈悲,就当家里跑了三个奴才,饶过他们吧。”

怀远驹脸色一凛:“与主人的侍婢私通,送到官府也是砍头的罪过!不能乱了尊卑!这是规矩!”

乐以珍暗恨这个榆木脑袋,咬了一回牙,再陪上一个笑脸:“这家里的规还不全是老爷定的?老爷的一抬,天大的事都能放过去的。三条人命呢!反正你也不在意,饶了他们,老爷也积了福德,何乐而不为?”

怀远驹僵着脸色,还想说什么,乐以珍抢先一伸指头,摁到他的嘴唇上:“老爷不肯饶过鸾杏儿,是不是一直存着接她来的心思?难道你心里恋着她,舍不得吗?”

怀远驹盯着她,突然神情一松,咧嘴笑了,抓过她的手指头亲了一下。乐以珍红了脸,使劲地抽自己的手,却被怀远驹用力一带,跌进了他的怀里:“珍儿善心了?要救人了?我倒是可以成全你,不过我可是有条件的。”

乐以珍坐在他的腿上,被他搂得紧紧地,不安地扭了一下身子:“你放开我,有条件好好说。”

怀远驹不但不放,反而将脸凑到她的肩上,在她耳边轻轻地吹着气:“我的条件就是这个,只要你以后好好地跟着我,不再闹别扭躲着我,外面那三个人凭你打去!可是如果你还像一头小倔驴子一样,动不动就在我身上来一道伤口,我心情不好了,甭说他们三个,就是家里这些下人们,我随手打死几个也是有可能的。”

怀远驹一边说着话,还将自己包得像粽子一样的左手举到乐以珍面前,以加强他说话的效果。

乐以珍心里暗骂他无赖,嘴上辩解道:“这是两件完全无关的事,扯不到一块儿说,你先说要不要饶他们吧。”

怀远驹越凑得近了,在她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下,得意道:“你都说了,这家里的规矩都是我来定,我说这两件事有关系,那就是有关系!你答不答应?不答应的话,我可要吩咐怀禄做事去喽!”

乐以珍将他的脸推开,没好气地责怪道:“你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怀禄…”

“好吧好吧!我答应!”乐以珍伸手捂住他的嘴,咬牙切齿地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卸下心防

虽然乐以珍的脸子不大好看,但是她说答应了,怀远驹琢磨着昨晚的事,估计也就这样过去了,顿时心情大好。

他又抱着乐以珍,在她身上厮磨了一会儿,方才松开手,起身出去处理鸾杏儿的事了。乐以珍离了他的怀抱,缩脖端肩,伸手使劲地在自己的胳膊上搓了几下,感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再环顾室内,被她早晨那一通打砸,就如同遭了劫匪一般,已经没有几件完整的东西了。她喊来定儿,让她着人将屋里的残片碎屑收拾了,看看差什么,去库房找了来补上。

这一大清早起来,她激愤之下,人倒是跳得挺欢实。此时稍稍一放松,才发觉那媚药的后劲真是凶猛,她只觉得浑身酥软无力,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着丫头们在屋里收拾,她自己爬上了床,懒懒得歪在那里,眼睛半睁半闭,心里乱七八糟地转着念头,像是想了很多事情,其实千丝万偻地纠缠在一起,她也理不清。不一会儿,她的眼皮就开始发沉,索性掀开被子往里一钻,准备什么都不想,睡个回笼觉。

谁知她一扯被子,竟从里面抖落出来一样东西。她捡起来一瞧,正是她昨天戴在身上地粉色肚兜,已经被从中间撕成了两片,那破碎的边缘毛毛刺刺的,像她现在的心情一样难以平整。

她捏着这件内衣的残片,突然心里一阵酸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下来。这件肚兜是定儿地手艺,当时定儿做好给她看的时候,她是多么喜欢那闪亮的粉缎子上面绣着银色的竹叶暗花。可就是这么一件完美的作品,被怀远驹随手一撕,就成了残破的碎片。

这就像她地人生。无论在前世还是在今生,她都是一个妙龄的花季女孩儿。可是别人在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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