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以珍地手。安抚地情绪。
乐以珍听她说这话。突然开口问道:“周妈妈。刚刚沁绿院地小姨奶奶那里。是哪个稳婆给她接生地?守在那里地大夫又是谁?”
周婆子以为乐以珍怀自己刚刚弄死了人。赶紧扬声辩解:“可不是我在那里呀!听说是西市那边地黄寅仙。她那手法…啧啧…我不好说罢了。”
“那大夫呢?”乐以珍追问一句。
“你知道咱府门外的那条街东头有一个春仁药房吗?就是那里的邱大夫。”
“他…”乐以珍本想问他医术如何,可是腹部突然像被一只铁钩子钩住,拼命地往上拉扯一样,她不由地痛呼出声:“啊!”
“怎么了?”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是老太太被乐以珍的那一嗓子惊吓到了。
周婆子摸了摸乐以珍的肚子,赶紧出去给老太太回话:“老太太莫担心,姨娘身体好着呢,她是快生了,才会一阵痛似一阵,没出什么问题。”
“哦…”老太太虚抹了一把汗,对周婆子说道,“你尽力保她母子平安,我不会亏待你的。”
“老太太客气,这是我的本分。”周婆子应完了,转身进了屋。此时欧阳大夫已经来了,上前给乐以珍摸了摸脉,对周婆子说道:“脉象平稳,不会有什么问题。”
乐以珍听了两个人的安慰,心里总算放松下来。她此时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了,心里想起怀远驹临行地时候,还说一定要在她生产之前赶回来,要第一个抱上这个孩子,要他在这个世界上认识的第一个人是爹。可是算算日子,他现在也就刚刚到那个吐番国吧。他对这个孩子是真真的在意,如果孩子生下来有什么问题,她都没办法让他交待。
屋里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时辰了。乐以珍在连续不断的阵痛中,已经被折磨得浑身湿透了。定儿和钟儿拿着热巾子轮番给她擦着汗,她从定儿的手中抓过一条棉巾来,咬在口中,以防自己喊出太大的声音来。
就在她已经眼冒金星,意识开始不集中的时候,突然听到周婆子一声喊:“开了!开了!姨娘加把劲!”
乐以珍一下子振奋起来,深呼吸几次之下,再次聚集起力量来。钟儿未见过种场面,看乐以珍脸都白了,吓得掉了眼泪,被定儿使劲地掐了一把,才止住了。
“看到头了!太好了!姨娘使力呀!”周婆子用一种欢喜的声音鼓舞着乐以珍,让她在每一次泄劲的时候,又能再次打起精神来。
折腾了能有小半个时辰,乐以珍突然觉得身体里一空,一直揣在她肚子里那个小肉球被抽走了。然后是周婆子惊喜地声音:“恭喜姨娘,是位小少爷呀!”
乐以珍完全瘫软在床上,随着小东西的出生,她身上地最后一丝力气被抽空了。但是听到周婆子的话,她还是虚弱地笑了一下,虽然在她心里没有什么男女之别毕竟,但怀远驹那么热切地盼望着这个儿子地到来,而且对她来说,儿女双全也是一件挺美满的事。
周婆子将小东西抱到一旁,定儿有上次生梦儿的经验,跟在她身边帮忙。等定儿将包裹好的孩子送到乐以珍面前时,乐以珍勉力抬起头来,想要看清孩子的脸。
定儿犹疑地站着,并不将孩子放在她身边。她不解地皱了一下眉,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来:“怎么没听到我儿子哭?”
定儿眼神闪烁一下,笑着答道:“小少爷出来得早,还不会哭呢,刚刚欧阳大夫看过了,说是呼吸平稳,没有问题…”
“那你为什么不敢给我看?”乐以珍一紧张,居然支着身子坐了起来,“孩子不好吗?快给我看一眼。”
定儿一见她紧张了,一偏身子坐到床沿上,将手中地襁褓递到乐以珍面前:“姨娘放心,好着呢…就是…早了两个月,身量没长足,看起来小了点儿。”
乐以珍探着头往定儿的怀里一瞧,果然!儿子比女儿出生时整整小了两圈不止,紧闭着眼睛和嘴巴,一张小脸皱巴巴地,像是一只可怜地小猫一样。
她心里一阵愧疚加难过,眼泪“刷”地就流了出来。周婆子赶紧过来安慰她:“姨娘别这样,你现在可是月子里,小心哭坏了眼睛。小孩子都是这样长大的,藏在娘肚子里是长,生出来照样是长。依府上地条件,好好喂养着,等三两个月你再看吧,肯定是白白胖胖的一个顽皮小子。”
“也只能这样想了。”乐以珍抽泣了两下,冲着自己地儿子嗔道:“你瞧你这个小样子,等你爹回来了,见了你这个样子,还能喜欢你吗?快快长吧,在他回来之前,一定要长大些哦…”
“会的会的!”周婆子替那只可怜的小猫答了话,上前抱过襁褓来,“老太太在外间等着呢,我去跟她回个话儿。”
乐以珍目送着周婆子抱着孩子出了屋,叹了一口气,躺回床上去。
没过一会儿,屋门又开了,大少奶奶安冬卉推着老太太走了进来。两人来到乐以珍的床上,老太太看着乐以珍笑了:“虽然刚刚惊了人一身的汗,总算母子平安,祖宗有灵啊!”
“恭喜姨娘!”安冬卉和气地笑着。
乐以珍没什么力气回话,只冲她们咧了一下嘴。紧接着她听到老太太又说道:“听欧阳大夫和周婆子说,这孩子虽然生得早了点儿,但还是能养得活的。只是…眼下着实是弱了些,需要有人精心喂养着…你这一折腾,自己的身子就需要细心调养呢,我看你还是少费些精神,先管好自己,孩子我抱走,保准替你喂得白白胖胖,你看可好?”
乐以珍正筋疲力尽的时候,听了老太太的话,心想:虽然人人都安慰她说养得活,但是她刚才看那一眼,还是有些担心。她月子里精力肯定不够,不如先放在老太太那里,老太太自会挑好的人照顾孩子,等自己身体恢复了,或是等满了月以后,再去抱回来,不是一样吗?
于是她冲老太太点了一下头:“拜托老太太了。”
老太太欣慰地舒展了眉目,笑着对乐以珍说:“你放心,那是我的孙子,我只会给你更疼他。外面来了好多人,我都给挡回去了,你睡一觉吧,她们要看,让她们明天再来。”
“谢谢老太太。
”乐以珍说完这句话,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第一百三十章 倾力养育
乐以珍又开始做月子了,这是她来到这个叫大月的皇朝三年时间里,第二次做月子了。
记得小时候过年去姥姥家,会遇到一群的老头老太太,姥姥会让她挨个磕头:“这是你五舅姥爷,这是你四姨姥姥…”每每听得她晕头转向,记不住这些姥姥的兄弟姐姐的称呼。那时候她就在心里暗暗地埋怨自己的太姥姥,怎么会这么能生?是不是这位老人家一辈子没干别的,只生孩子了呀?
现在可好,这种事情轮到她头上了。她目前过的日子,恰恰就是她曾经鄙视的那种不干别的、只生孩子的无聊生活。跟了怀远驹两年,竟然就生下两个孩子!这样下去还了得?等怀远驹回来了,一定要跟他打个商量,要么就采取避孕措施,要么他就别再上她的屋。
想是这样想,这产后的月子还是要熬过去的。虽然她的早产没有什么危 3ǔωω。cōm险,但还是给她的身体造成了伤害。生下儿子那一天,她一觉睡醒之后,浑身都在痛,轻轻地动一下手指,就痛得她呲牙咧嘴,定儿想给她擦擦手,那热巾子一碰她手上的皮肤,她就像被人掐了一样,赶紧缩回手来。
还是欧阳大夫来给她瞧的病,他说乐以珍这是产后风,生孩子的时候筋骨r理之门大开,寒邪之气入侵所致。他给乐以珍开了两副药,配合着每天来给她针灸。这位欧阳大夫果然不愧“妇科圣手”的名号,半个月的调理,乐以珍就已经好多了,自己能起身喝粥、洗手洗脸,不像刚开始那几天,碰一下就痛得心烦气躁。
不过她也正经挺了半个月的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她心中牵挂着自己的儿子,就让定儿每天去老太太那里看两次,回来将孩子的情况说与她听。
根据定儿地叙述,老太太将德光院的东厢小套院辟了出来,收拾成四少爷的独居院落,将她身边最稳当的大丫头月儿拨了过去,挑了六个灵俐的小丫头,两个粗使的婆子,两个精挑细选的奶娘,据说这位两奶娘是不允许随便吃东西的,两人的食谱要问过四少爷专职地护理大夫才能定。
而最值得说道的就是老太太给四少爷请来的这位护理大夫。有那么一句老话说:“七活八活”,老太太听人说早两个月出生的孩子不太好养活,心里万分忧急,花费了很大的心思,托人从几百里外地临通请来了一位致仕的老太医。
这位老先生退休之前。在皇宫里专门照顾皇子皇女地身体。当今皇上小地时候生病。就是由这位老太医专门负责调理。老头子致仕归了乡。谱儿却大得很。请他出一次诊比登天还难。更何况让他住进府里专门护理一阵子?
老太太是个有办法地人。她打听到这位童老先生平生最爱紫砂。偏偏天下闻名地“紫砂四大家之一”时春鹏是老太爷地旧交。虽然老太爷去逝多年。但与怀府却未断了相通。年节地时候互致贺礼。还算相熟。
这位时先生也年逾古稀了。晚年制壶极意工致。技艺炉火纯青。一般到了这一层次地匠人。都有一些怪脾气。端着架子摆着谱儿。明先生也例外。他一年只出三把壶。这三把壶便成了天下玩壶人士争相追捧地珍品。
曾经出过一个故事。当朝宰辅家地五公子酷嗜紫砂。为求时先生一壶。潜进时府为仆一年。给落款儿为“时春鹏”地紫砂壶又增添了不少地传奇色彩。越发地价值连城。
老太太也知道时先生地壶不好求。可是孙子地命要紧。她只好备下厚礼。亲自登门。豁出去她地老脸皮。攀着当年与老太爷地那点儿交情。将自己地难处向时先生说了。
时先生还算讲义气。听了老太太地请求之后。慨然说道:“救人性命。胜造浮屠。何况如今有难地是故人之孙?老朽地壶如果能打动那位名医地心。弟妹就拿去吧!”
于是时先生只收了老太太的礼,没有收她一毫的银子,就将自己今年刚出炉的第二把紫砂雪桃壶交与了老太太。老太太就凭着这把壶,敲开了童老太医地府门,将这位骄傲的老先生从临通搬到了安平地怀府之中。
童先生的医术是不容置地,但他老人家在太医院给皇子皇孙们看病,养出一个怪毛病,对药材的品质挑剔到了可怕地地步,比如一味普通的人参,他偏偏只要北方泰阳山上的人参。有一次专门配给他采购药材的小伙子不到他说的那种生长在银雾山中的三七草,就随便在外面买了些常见的三七回来,结果童老先生凑近鼻子一闻,当即将那些三七草摔在了小伙子的脸上:“你要是这么不配合,你们少爷的病我也治不了了,我现在就去向你们家老太太请辞。”
吓得小伙子跪在地上磕破了头,才算平抚了老先生那深觉受辱的心:“你以为我是在难为你吗?殊不知生在不同地方的药材,在药性上是有细微差别的,对于普通的头痛风寒之症,这些差别倒不见有显功,但是对于一些难奇病,这药性上的细微不同就会发挥功效了。你们家小少爷的身体如此之弱,如果不从根基上补回来,长大了就不好补救了,你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小的该死!”采购的小伙子怕老爷子一摔袖子走了,老太太非打死他不可,吓得魂都要飞出体外了。
至于说奶娘的食谱,也是童老先生提出要特殊配制的。他会根据每天给小少爷诊脉的情况,给两位奶娘配制不同的药膳。他的那些药膳,吃得其中一位年轻的奶娘看了普通的粥菜就掉眼泪,实在受不住了,就去向老太太请辞。老太太跟童老先生商量着要换人,老先生当即瞪了眼睛:“我按步骤给她搭配的膳食,此时她的奶水中正有我要的那种功效,现在换人,我前面的功夫岂不都白费了?”
没办法,老太太只好出了三倍的工钱,才留住了这位奶娘。另一位一瞧,闹一闹就能涨工钱,也跟着闹腾要辞,于是两个奶娘一齐拿着安平府内最高水平的工钱,痛苦地吃着童老先生的药膳,留在了怀府之中。
定儿每每回来讲这些给乐以珍听,都会不无得意地说道:“姨娘,咱们的四少爷比那皇宫里的皇子还受用呢,等你出了月子,你自己去看看吧,一天一个样子,越来越胖乎了呢。昨天因为奶娘喂得不及时,放开嗓子哭,声音那叫一个宏亮,把上房的老太太都惊动了,喜得老太太像喝了菩萨娘娘的净水甘霖一般,下面伺候的人全都得了赏呢!”
乐以珍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但养活了,而且正在慢慢长成一个正常的孩子,她心里也是万分高兴的。开始的时候,定儿回来跟她讲这些,她会在心里感激着老太太为自己的儿子所做的一切。可是时间一长,她慢慢地不安起来。
虽说这个时候讲究男丁承》+宗嗣,比女孩子金贵一些,可是怀府并不缺男丁呀!怀远驹这一房就有三位少爷,其中两位已经成亲立事,更有怀明弘这样一位出类拔萃的家业继承人。撇开长房不论,三老爷和五老爷这两房,也有五个儿子了。
在香火如此兴旺的怀府之中,老太太为什么单单对自己这个早产的儿子看重至此,倾力抚养呢?如果解释为老太太对自己好,连带着对自己的儿子也好,这也未免太牵强了吧?根据她对老太太的了解,这位一辈子在精谋细划中度过的老人家,是从来不会感情用事,不会做对自己没利益的事情的。
联想起同样的早产,自己是最好的大夫稳婆,产生母子受着最好的治疗调理。而款儿肚子里怀着府里长房嫡孙的孩子,却莫名其妙就死了。再想到怀明弘的离奇出走,她从凤州回来后老太太和沈夫人的微妙变化…一桩桩一件件,在她的心里搅起了一团迷雾,事实就是在那雾中的一个影子,时远时近,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而有一件事她却已经能够确定下来了——老太太抱走她的儿子,并不是因为孩子早产身体弱,也不是因为她身体不好需要静心调理,这些只是给了老太太一个借口,没有这个借口,老太太也会找别的借口把孩子抱走的。
总之,她的儿子从在她的肚子里孕育那一天开始,就已经被老太太掂记上了。不知道是因为这老太太自己没了儿子,就分外地愿意抢别人的儿子养,还是内里另有原故。
她坐月子到第二十八天的时候,沈夫人来看她了。虽说沈夫人是正室,可以不把她这个姨娘放在眼里,可是她好歹给怀家生下一个男丁,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她卧床养病,都没有看到沈夫人的影子,偏偏她快出月子了,沈夫人来了。
因此乐以珍在心里断定,她此来一定是有目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怪异请托
沈夫人进了乐以珍的卧房,脸上仍然是她一贯的淡然笑儿,“气色还不错呀,这一个月还长胖了不少呢。”
乐以珍从床上支起身来,欲下地见礼,被沈夫人拦住了。她只好那样坐着,回沈夫人的话道:“天天除了吃就是睡,想不胖还真难呢。
”
“恩…养好了就好。”沈夫人点点头,“我刚刚从老太太屋里过来,看过咱们家的小少爷了,长得可真好,倒比足月生下的孩子丰润多了。”
“让老太太和太太费心了,这一个月我倒让我图了清静,累了老太太和太太,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后天我就出月子了,到时候我将孩子抱回来,让老太太和太太也歇一歇。”乐以珍客气道。
“我倒没做什么,就是我有那个心,老太太那边我也插不上手。”沈夫人轻轻地摇着头,“我看老太太拿这个孩子,倒比当年对待明弘的劲头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