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说到这里,怀天蕊那本来蜡黄的小脸儿上竟晕出兴奋的绯红来:“奶奶…我今天早上还看到我娘亲了,她站在一条河的对岸,河上飘满了鲜花,很美很美,就是没有一条船,我想和我娘亲在一起,却不知道怎么过河去…”
老太太怜惜地搂紧了孙女:“傻孩子,你那是在做梦呢…”
“不是梦!”怀天蕊非常肯定地说道,“我都起床了,还吃了早饭呢,是我想娘亲难受,芙儿娘给我…”
“蕊儿!”芙儿此时已经失去了耐心,厉声呼唤着怀天蕊,“你还不快回来?你不想你娘亲了是吗?不怕想你娘亲难受了是吗?”
怀天蕊闭了嘴,窝在老太太怀里扁了扁嘴,一副想哭的样子,最后还是咬着嘴唇忍住了,眼睛里闪着泪花说道:“奶奶,姨娘…我得回去了,你们哪天再来看我呀?”
老太太和乐以珍都看出来怀天蕊受了委屈,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她是怎么了。老太太于是不肯松手:“跟奶奶回去,咱不跟这妖婆子一起住,回去跟妹妹弟弟玩,好不好?”
“不行…”出乎意料,怀天蕊竟然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老太太,“我想我娘亲的时候,你们都没有办法的…我还是回去吧。”
说完,她伸手推开老太太的怀抱,想回芙儿那里。
乐以珍此时大觉奇怪,一把拽住了怀天蕊:“蕊儿你告诉我,你想你娘亲的时候,你芙儿娘有什么办法呀?”
怀天蕊回头瞥见芙儿咬牙切齿地盯着她,眼中泪花一滚,就掉落了下来:“姨娘你别问了…我也不知道…你下次来看我,把妹妹带来跟我玩一会儿吧,我很想她。”
说完,抹一把眼泪,“噔噔”跑回了芙儿的身边,躲在了芙儿的身后。老太太和乐以珍都觉出怀天蕊神色中的不对来,可一时之间又说不清是什么事,两个人沮丧地看着怀天蕊从芙儿身后露出一双眼睛来,老太太朝家丁一摆手,没好气地吩咐一句:“散了!”
家丁们吩咐收了武器,护着老太太和乐以珍,往回去了。
身后传来芙儿放肆的大笑声:“哈哈…老妖婆子!从今往后咱们就闹起来!看看咱们俩儿到底谁更妖!哈哈…”
老太太没有作声,继续往前走,但乐以珍却留意到,她的额头已经暴出了青筋,握着轮椅扶把的双手因为用力而泛了白。
一直到离开紫藤院好{炫&书&网久了,老太太才缓过这口气来,闷声对乐以珍说道:“今儿你们老爷回来,问问他那个妖女人是不是有什么迷幻药之类的东西?怎么蕊儿那样依赖她?”
乐以珍沉吟着看她一眼,没有马上应答。老太太叹气补充道:“你也知道,我如今跟他说话…十句倒有八句他是听不见的,更不用指望他跟我说实话了,这事就算我拜托你了。”
“我的想法跟老太太是一样的,我会问的。”乐以珍没有拒绝。
第一百五十一章 西土之瘾
以珍在心里牵挂怀天蕊的事,女人当了母亲,心肠多,尤其看不得孩子受苦。
怀天蕊才七岁,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爱玩好动嘴巴甜。别看她娘在这个府里不受宠,蕊儿还是挺得人心的。她不像怀天薇那样对乐以珍怀着一股怨气,也不像怀天梅那样仰着脸,总是一副瞧不起乐以珍的架势,她和乐以珍之间的亲近是没有任何隔阂的,发自内心的。
那一整天,乐以珍看着梦儿在她面前撒欢耍娇,她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怀天蕊。
她能断定怀天蕊的状态是不对的,她只是不知道芙儿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来控制了怀天蕊的意志。
那天晚间,怀远驹从外面回府,照例来群芳院吃饭。
自从那次见过婆婆之后,他似乎在心里开了窍儿。以前他一直觉得,只要自己偏宠着她,给她荣华富贵,保她一生平安,那就是他能想到的最大程度爱的付出了,他一直就觉得,女人其实需要的就是这些。
可是自从带了芙儿回来,他跟乐以珍在凤州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那点儿脉脉温情,一下子就降回了冰点。虽然他会偶尔耍赖留在她房中过夜,可是面对她那淡淡的冷漠和果断的拒绝,他也不敢逾雷池一步。他觉得自己越活越回旋,以前还敢对她用些强硬的手段,现如今竟然越来越怕她了。
那日经婆婆提醒,他终于知道了乐以珍为什么总是怏怏不乐,他有些后悔自己悟得晚了,因为眼下的情况,着实让他犯了难。
他对沈丽娟无论有多少地心与不满,这个夫人是休不得的,真要是惹恼了沈同达,鱼死网破也不是好玩的。而芙儿,是他在吐番时乍一见她凄惨的境遇,冲动之下没跟任何人商量,便许她明媒正娶。虽然回来之后,碍于芙儿地行止作风、碍于乐以珍那种默然却果断的否定态度,这件事一直没有付诸实施,但是让他马上去跟芙儿说:“我不能娶你了,我后悔了…”他一时还张不开这个口。而且芙儿现在一见了他,就逼问这件事,他言语之间的躲闪,她当然能察觉出来,于是便哭闹着斥他说话不算数,大丈夫竟然这么③üww。сōm快就自食其言,天下地男人果然没有好东西云云,搞得他焦头烂额。
而乐以珍明确地跟他说过,坚决不跟芙儿同为平妻。这让他陷入了困境之中,想当年怀家在南方的生意被新崛起地势力排挤,险些崩败,那时候他的焦心程度,也不过就如此。他对怀禄哀叹道:“我宁肯面对生意上环伺的强敌,也不愿意面对这一群女人,真是太麻烦了。”
怀禄于是笑着说道:“老爷只需要知道。在您心里谁最重要就好了。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千万不要丢了西瓜捡芝麻。”
“你地意思是…”怀远驹看怀禄。等着一个能让他解脱地好主意。
“老爷。您对芙儿地那份心思。肯定跟我们这些无关地人不一样。这个我能明白。有些话我说了。老爷千万莫怪。我在一旁瞅着。那芙儿实在是不适合娶进府来供着。咱不是瞧不起她地出身。你品一品她进府之后地行事举止。也不像是要一心一意跟老爷过日子地样子呀?她摆足了架势在府里闹腾。或许是为了报复老太太。但又何尝不是在闹老爷您呢?她到处浑打乱骂。可曾顾忌过老爷身为当家人地面子?”
“您再瞧瞧她入府以来开给我地采买单子。咱们家九个姨娘加起来。也没有她一个人地消耗大。您知道她这个月花销了多少银两吗?六百三十七两银子!乐姨娘这个月地花销是二十八两银子。那还是带着五小姐呢。老爷您自己说。咱家银子再多。也不是这样挥霍地呀…”
“银子地事…就不要太跟她计较了。她艰苦了这么多年。多买些东西我倒是不心疼…”怀远驹驳了他这一条。
银子地事被岔开了。怀禄滞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就算这些都不算什么。可是她好这个…”说到这里。他将中指和食指并在一起。在嘴边比划了一下:“老爷替她瞒得了一时。不可能一直瞒得住吧?那可不是个好东西。咱大月朝可有律例明禁那个东西。老爷给她从西域弄那个东西来。可是担着干系地。就算这上头不出事。咱府里地太太小姐们都心思单纯。要是被她带坏一两个。老爷您糟不糟心?”
听怀禄说了这些,怀远驹沉默了好一阵子,然后说道:“你这段日子留心在外面找一处宅子,宽敞一些地,不拘价钱,找好了告诉我…我找个机会跟芙儿聊一聊,还是让她搬出府去吧。”
“老爷这么说,奴才就松了这口气了,她想过富贵日子,咱养着她就是了,也没必要闹得老爷过不下去日子呀。她再这样折腾,保不齐乐姨哪天一着恼,就抱着孩子走了呢。”怀禄见自己的话奏了效,一时得意,嘴上有点儿没遮拦。
怀远驹抬头瞪了他一眼:“她要是真敢走,那就是你挑唆地,你别不知道,你天天跟在我身边,实际在给珍儿当着奸细“我可没有!”怀禄赶紧澄清,“你们两口子的事,怎么怪到我头上来了?”
“两口子…”怀远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我把芙儿送走后,正式将珍儿娶进来,你觉得怎么样?”
“好啊!”怀禄毫不犹豫地赞成,几乎就是接着怀远驹那最后一个字喊出来地。
怀远驹白他一眼:“还说不是珍儿的奸细…”
这事主仆二人商定以后,怀远驹虽然愧对芙儿,拖了几日没有说,但他心里却轻松了好多,忙完一天回到府里,也敢理直气壮地去群芳院乐以珍屋里吃饭了。虽然他还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乐以珍,但他想象着她得知自己的决定后,有可能会露出那种赞许的表情,甚至是久违的那种亲密的笑意,他心里就会难得舒畅一会儿。
今天,他回了府,直接来到乐以珍这里吃晚饭。他一进屋就瞧出乐以珍神色之间有些恼意,他以为她又想起那个平妻地事了,便想着吃过饭后,将自己的打算跟她说了。
一顿饭吃下来,乐以珍倒是没有打搅他,饭罢漱了口,给他上了茶,乐以珍郑重其事地坐到他对面,开口说道:“老爷经常去紫藤院,你有没有留意到这一阵子蕊儿有什么异样?”
怀远驹被她问得一愣,想了想说道:“你不用担心,你别看芙儿对别人凶巴巴的,她对蕊儿很好,真心拿她当女儿养,她一直盼着自己能有个孩子,柳儿地事…我跟蕊儿说是生病没的,芙儿肯疼她,就一直这样养着吧。”
乐以珍听怀远驹这话,一股气血往头上涌,脸都红了:“我现在才明白一件事,尽管老爷这么年一直跟老太太闹着别扭,但如若不是老太太一直管着这么一大家子人,这内院还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呢!你在家事上地糊涂,简直就让我怀疑你不是那个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怀家四爷…”
“你哪来这么大的火气,又是哪件事招惹了你?”怀远驹被她责备一通,完全摸不着头脑。
“蕊儿瘦成那样,你没有看到吗?她变得那么安静,你不觉得奇怪吗?”乐以珍完全被他的神经粗大打败了,“我问你,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可曾在西域习过什么妖术?或者她有什么迷幻人心智地药?”
怀远驹心里“咯登”一下子,皱起眉头沉默了。
乐以珍看他的样子,就知道这其中有鬼,她心中一冷,哼一声道:“老爷你就沉默吧,蕊儿是你的亲生女儿,而且这个家里不光有蕊儿一个孩子,还有我的一双儿女呢,你可以不说,不过我不会让我的儿女在危 3ǔωω。cōm险的环境里长大,老爷莫怪我动不动拿出走威胁你。”
怀远驹眉头又深蹙了几分,良久,他才缓缓地说道:“你知道,汉人女子被卖到西域去,行为习惯与西域民风多有迥异之处,不太好驯化。她们地主人为了控制这些人,通常会给她们喂食一种嗜之成瘾的药物,叫西土…”
“西土是一种什么东西?”乐以珍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了,她追问一句。
“西土这种东西,在我们中原算是一种药材吧,不过有一阵子西疆人毗邻番外,学番人吸食西土烟,很多人嗜烟成瘾,朝廷察觉之后,为防吸烟之风传入中原,明令禁止西土的流入,作为药材的西土,都掌控在官府的手中。这东西是从西域盛产地一种罂粟花中提取汁液…”
“鸦片?”乐以珍大吃一惊,她一直以为鸦片是晚清才有的东西,万没想到在这个时候,鸦片作为毒品的功效已经被人们发掘出来了,她终于明白了蕊儿地怪异表现了。
“你怎么知道这东西?”怀远驹很奇怪乐以珍叫出这种东西的名字,发音竟与西域人相似。可是乐以珍显然没耐心跟他解释这名称地问题了,她此刻真的是被激怒了,心如火燎,也说不清是为了怀远驹地糊涂,还是为了可怜的蕊儿,或者是担心自己一双儿女的未来,总之她怒不可遏,拍桌子吼道:“你的小青梅!她竟然给蕊儿喂鸦片!这就是你所看到的疼爱吗?你最好赶快把蕊儿接出来!我看那孩子已经有了瘾性,再晚一阵子,戒都戒不掉了!你弄一个什么女人回家?我还有两个孩子呢!我总不能天天把我的孩子关在屋子里吧?这个家里我一日也呆不下去了!你和你的女人一起堕落吧!我要带我的孩子去安全的地方!”
说完,她愤怒地站起身来,冲进内室开始收拾东西。怀远驹听了她的话,在片刻的不知所措之后,也顾不得去拦她,只冲着定儿吼一句:“看住你们姨娘,要是她走了,我先打死你!”
然后他冲出屋去,喊来怀禄:“你带上几个人,叫上医堂当值的大夫,跟我一起去紫藤院!”
第一百五十二章 另作安置
怀远驹带人进入紫藤院后,芙儿一瞧他的脸色和身后那知道事情不妙。她冲她的番奴们使了个眼色,站起身笑着迎向怀远驹:“远哥,用过晚饭了吗?要不要我让人备酒菜?”
怀远驹也不应她的话,在屋子里环视一圈:“蕊儿呢?”
芙儿眼神闪烁一下,回身进里屋,将已经半睡半醒的怀天蕊抱了出来:“原来远哥是想女儿了,果然是有个孩子在屋里好呢,还可以勾着远哥多来几趟。”
怀远驹直接上前抱过怀天蕊,他这几天也看出来她明显地瘦了,他还以为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不适应,又得知娘亲去世,心中难过,才导致这孩子安静而又消瘦呢。
说实话,他也不太敢面对自己的这个女儿,是他让人强行把她接了来,以致于她的娘亲受不住失女之痛,吞金而亡。就像乐以珍说过的,他眼下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用提她将来长大了,知道事情真相之后的事了。
因此他在紫藤院里看到蕊儿的时候,总觉得心里像被一根刺扎了似的,能躲则躲。此时当他认真地端详女儿的面孔时,才发现果然如乐以珍所说,孩子的脸色很不正常,眼周围泛着青色。
“爹…”怀天蕊虽然已经困了,但她还是勉强睁开眼睛,冲着怀远驹笑了一下。这样被爹爹抱在怀里,在她的记忆里次数并不多。她经常羡慕地看着妹妹赖在爹爹的怀里撒娇,她也想那样,可是她没有那个勇气投进爹爹的怀抱。
“蕊儿”怀远驹看她的气色,几乎可以断定怀天蕊已经被芙儿喂了西土了,“你告诉爹,你最近有没有吃一种奇怪的药?或者吸过像水烟那样的东西?”
怀天蕊听爹爹这样问,困盹地快要粘到一起去的眼皮倏地睁开,大眼睛骨碌碌地看向芙儿。怀远驹将她的脑袋往怀里一搂:“你看着爹说话,不许撒谎,到底有没有?”
“没…没有。”怀天蕊声如蚊~,小脸儿因为紧张而涨得通红。
“没有?”怀远驹一瞪眼。怀天蕊当即“哇”地一声吓哭了。芙儿赶紧上前欲抢过怀天蕊:“远哥你这是干什么?你吓着蕊儿了。有什么话问我不就得了?何必拐弯抹角?”
怀远驹将身子一侧。转手将怀天蕊交给了怀禄。回头看着芙儿问道:“那好。你告诉我。你有没有给蕊儿吸西土烟?”
“这是哪个烂舌根地在你面前乱嚼舌…”芙儿刚想发飚。却见怀远驹眉头一凛。她当即息了声。说到底。她心里还是害怕怀远驹地。没有他撑腰。她在这个府里就什么也不是。这么多年地欢场生涯。她研究得最通彻地就是男人地脸色。怀远驹今晚从进来开始。就有爆发地征兆。
于是她嗫嚅了几声。心不甘情不愿地解释道:“蕊儿那几日老喊着要娘亲。我哄不好。又没办法弄个娘亲给她。就…我本意是想让她心里好过一些嘛。再说了…她现在是我地女儿。我要怎么养不行…”
“你混帐!”自从两人在吐番相遇之后。这是怀远驹第一次冲着芙儿发火。“你当初染上这个瘾。那是因为不得已地原因。我看你难过。也就不逼着你戒了。我冒着被官府缉察到地风险。托人千里遥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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