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点点试探着贿赂那女人派来伺候她,在她看来实际上也是来看管她的人。替王后办事的人,得到的报酬自然不会少,她的那点贿赂还未必看得上眼,但她在阎墟帮学到了许多收买人心的手段,比如有肉大家吃,有酒大家喝,有难,她就替他们挡,他们中有的人当差时犯了错,她从来不跟那女人汇报,甚至还想办法替他们遮掩,久而久之,他们中间的许多人不知不觉地把她当成了真正的主子。
不过,那时的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小年纪的少女,再成熟,再能干,也不可能独自办成什么大事,她能有今天,倒是应该感谢那女人把洛嘉和卓娅送到了她的身边。
卓娅比她大一岁,是那女人娘家的远亲,但是家境很不好,母亲还生着重病,应选来到她身边,就是为了那女人许下的一笔可观的报酬。于是,她着意亲近卓娅,时不时地资助她,听说她母亲治病需要一味很稀有的药材时,她甚至不惜故意弄伤自己,骗那女人从御药房中拿出那种药材给了她,从此,卓娅对她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洛嘉则完全是另一种情况,他的父亲是波南郡守,家中要钱有钱,要权有权,什么都不缺,原本完全没有必要来,只因那女人需要一个会武又懂医,为人踏实能干的少年,却苦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他母亲是那女人的闺蜜,那女人知道她的儿子符合这个条件便来相求,因为人情难却,也因为那女人特殊的身份地位,他的父母只得答应让儿子来接这个差事。
初来时,洛嘉是不情愿的,对她的态度也并不怎么好,但他是个很有侠义心肠的人,逐渐了解到她的经历之后,便开始对她有了越来越深的同情,直到那女人要求他用家传的换颜术强行去除她胸前的蝎形胎记时,这向来安静沉稳的少年第一次爆发了:
“王后陛下,施换颜术所用的药都是慢性毒药,您这是拿公主的性命开玩笑,请恕小人无法从命!”
“洛嘉,你别忘了,她现在还不是公主!不去掉这个不祥的印记,她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公主,一辈子都要流落在外,我们一家人也就没办法团聚,这后果难道就比用了换颜术好吗?宫里有那么多医术高明的御医和珍贵的药材,日后总有办法消除换颜术的危害,你就别再多想了!”
见洛嘉还想争辩,心知这一切都是徒劳的她神色平静地站了出来:“洛嘉,照母后说的做,来吧!”
在他再次开口以前,她已是手上用力扯断了自己的衣带,凝脂雪肤上那丑陋的胎记现于人前的时候,屈辱的泪水终于难以抑制地泉涌而出,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了洛嘉眼中的惊讶,以及……深深的痛。
最终,洛嘉还是按照那女人的意思为她施了换颜术,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肌肤相亲”,那略有些粗粝的手掌颤抖着抚上她的胸膛时,她听到了他哽咽的低语:“阿尼萨,他们都不是人,今后……我疼你!”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的心寂寞荒凉了有多久,她只知道,他暗哑的声音点燃了她心中濒临寂灭的火种,看着他眸色温暖的眼睛,她忽然难捺冲动地挺身而起,狠狠吻上了他的唇。他在瞬间的愕然之后,终于也屈服在她含苞初放的美丽之下,怜与爱,情与欲在那一刻疯狂爆发,让他们的身体与灵魂从此纠缠在一起。那一年,她十四岁,他,十七岁。
为了增强她的体质以抵御换颜术带来的后遗症,洛嘉找来了许多武功典籍让她修炼,她在阎墟帮的时候就习过武,但真正开始修炼高深的内功,却是从那时开始的。洛嘉用药物帮助她增强内力,她的天资又极其聪颖,因此,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她的武功便突飞猛进,比从前强了许多。
与此同时,已经彻底倒向她的洛嘉和卓娅联合其他被她收买的王后手下为她做了许多事,其中最重要的两件便是:用她得来的钱去放贷,投资黑市生意,帮她积累起自己的财富,以及设法召回当年从官府手中逃脱的阎墟帮众,重组起听命于她的新阎墟帮,使她拥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
然而,她觉得这样还远远不够,她的势力再强,终究还是建立在他人意愿的基础上,也许,这些人今天还效忠于她,明天就去为别人办事了,这些年的经历让她不愿再轻易相信任何人,她觉得,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能主宰、掌控一切。
因为洛嘉怕那些易于速成的功夫对身体有害,让她练的都是循序渐进的武功,虽然有药物辅助,但她还是嫌进境太慢。于是,她瞒着洛嘉命人去搜集更加高深奇诡的武功秘籍,妖异的离蓝魔功就是这样得来,它的确让她如愿以偿地修成了世间罕有匹敌的身手,但也造成了她和洛嘉之间最大的心病与隔阂。
离蓝魔功一旦修炼便不能停止,否则就只有彻底废去武功才能免于性命之忧,此时的洛嘉对她用情已深,在一次次的愤怒争吵无果之后,他终于深刻地了解到,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没有了绝世武功,那便是生不如死。最终,对她又爱又恨却又离不开她的洛嘉只能默认了她离经叛道的行为,只求她的心属于自己就好。
幽幽一叹,从回忆回到现实中的云桑馨泽眼底渐浮起了点点簇簇细碎的晶莹。
其实,她心里一直都明白,洛嘉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除了他,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男人,会爱她爱到如此包容隐忍的地步了。她也知道,于情于理,她都不该亏负他的,可杜正清这个意外就是如此突兀地出现在了她的世界里,他的桀骜不驯,让她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与他言行交锋时那种热辣辣撞出火花的快感,和面对洛嘉时完全不必费心的信任和依赖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她没能管住自己的心,就这样从最初的征服欲开始越陷越深,如今,就算明知是错,也已经回不了头了。
“洛嘉,我知道,这次,我是真的无法对你交代了!你还能容忍这样一个疯狂混乱的我吗?我既想留住你,又不想放弃他,这样,是不是真的太贪心了一点?”
美丽的朱唇缓缓勾起忧伤的弧度,梦呓般的低语随风飘散,在黑沉沉的夜幕间化作了一个永远没有答案的问号。
☆ ☆ ☆ ☆ ☆
自从与洛嘉爆发了那场惊心动魄的冲突以后,云桑馨泽就变得收敛了许多,一连数日没有再去找杜正清。洛嘉这些日子也没再单独找过云桑馨泽,只是带着伤继续当差,没让外人看出任何不妥,可见他虽是对云桑馨泽的行为伤心欲绝,但还是一心维护她,不想因为“内部矛盾”给她带来麻烦。
至于杜正清,为了能在这里继续混下去,直至达到自己的目的,也重新开始履行起了教头的职责。两个男人面对面时,不过一个目光的交汇便是火花四溅,但谁都没有把内心的情绪表现出来,就这样故意无视对方以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
☆、惨烈的交易2
这天夜里,杜正清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心中反复思量着这些天以来发生的事情。他之前并没有想到洛嘉和煜凌公主会是情人关系,现在他才明白,为何自己刚到这里执教,就隐约感觉到了洛嘉对自己的敌意。现在看来,洛嘉对煜凌公主是痴心一片,而煜凌公主虽然邪乎得可以,但对洛嘉也是别有一番深情的,否则就不会警告自己不许再伤害他。
这些,原本都与他无关,但现在他却不得不担心,万一煜凌公主为了挽回与洛嘉的感情真的不再跟他来往,那么他为承秀寻解药的大计就要受到影响了。
从前像躲瘟疫似的躲着她,如今,竟是担心起她会和自己“一刀两断”来了,如果担心成真,恐怕他还得厚着脸皮想方设法再贴上去吧?想到这个极具讽刺性的事实,他不由得满心悲凉地苦笑着把脸埋入了枕间。
忽然,一阵轻细而急促的敲门声惊回了他的思绪,随后,一个极其出乎意料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可以进来吗?我有话跟你说。”
是洛嘉!杜正清一愣。他怎么都料想不到,洛嘉竟会主动来找自己。他们之间……自然是不存在坐在一起喝茶聊天的可能性的,那么,他来做什么?报上次的一剑之仇?跟他摊牌,叫他识相点,趁早从煜凌公主身边滚蛋?好吧,不管是为什么,人都找上门来了,他总不能避而不见,见招拆招便是了。
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他点亮油灯后三两步来到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请进。”
洛嘉也不客气,径直跨进了房间。不知是因为灯火幽暗的关系,还是因为他先前受过伤,气血不足,总之脸色显得特别难看,甚至有些怕人。片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后,终是杜正清先开了口:“你的伤……如何了?上次的事,很抱歉。”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会临时起意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也许是眼前这男人对煜凌公主的痴情让他产生了些许同病相怜之感,所以,想起那迫不得已的一剑,他心中不免有些歉疚。
“那么点小伤,死不了人的!”洛嘉心情复杂地扯了扯唇角,“你嘴上说得虽狠,但真正下手时,刺的只是我的穴道,而非后心要害,我纵然本事不济,却还不至于连这点都不知道!”
“那就……好!”杜正清轻吁了口气,看来,洛嘉倒比他想象中要理智得多,但眼下这种尴尬的局面,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对其来意抱有过于乐观的幻想的,于是,他又接着问道,“那么,你今晚来是……”
洛嘉神情一顿,突然沉下了脸:“老实告诉我,你接近公主,究竟是为了什么?”
杜正清心头剧震,剑眉顿时警惕地挑起。
洛嘉见状,忙摆了摆手道:“你先别恼,听我把话说完。你与天朝懿德长公主的往事,我也略有所闻,根据这段时间对你的观察,我不认为……你会因为贪图美色,就轻易背弃一个苦苦等了你将近五年的女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不是……她用什么手段威胁了你?这个威胁,多半与懿德长公主有关吧?”
洛嘉口中的这个“她”,指的自然是云桑馨泽。在这之前,杜正清对洛嘉并没有用过太多心思去了解,此时听着他这番头头是道、一语中的的话,他不由得很是震惊。不过,他也不是遇到一点事情就会惊慌失措的毛头小子,在迅速权衡利弊之后,他便直截了当地点头:“洛嘉队长果然高明。没错,我是受制于她,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懿德长公主。你现在都已经知道了,那么打算怎么办呢?”
“杜教头还真是快人快语!”洛嘉眯了眯眼,也有些意外于杜正清竟会承认得这样爽快,“那,我们就来谈个条件吧,你告诉我,她是如何要挟你的,如果,我能设法帮你解决懿德长公主的危机……”
杜正清沉吟了一下,忽然觉得,这倒也不失个一个好办法。寄望于从煜凌公主口中套出解蛊的方法,就算成功了,她说出答案的可靠性也还值得怀疑,如果洛嘉肯帮自己,一来,他与煜凌公主在一起看来绝非一天两天的事情,怎么也比自己更了解她,二来,他帮自己救了承秀,就等于消灭了自己留在煜凌公主身边的唯一理由,从他自身利益的角度来考虑,应当也是会尽力而为的,这样或许更有希望成功。
于是,他决然点头:“只要你真能帮上我,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就算要你的命也成?”洛嘉咬着牙,目光蓦然变得有些森冷可怖,“既然话都说到这分上了,我也不妨对你直言,我爱她,就和你爱懿德长公主一样,我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既占了她身子,又占了她心的男人活在这世上!更何况,你知道了她人后的另一面,多活一天,对她来说就多一分危险,这也是我所无法容忍的。我的武功是不及你,不过,不是我自吹自擂,凭我用毒的本事,要你死得莫名其妙绝不是什么难事,与你谈条件,那是因为我把你看做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这番话叫杜正清暗暗心惊,却也因此喜出望外。如果洛嘉用毒的本事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厉害的话,那么,为承秀解蛊的事不就更有希望了吗?他都已经落到了这个地步,本就是了无生趣了,等到完成了救承秀的任务之后,死,对他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我只有一个要求……”凝视着洛嘉的眼睛,他一字一顿清晰地说道,“让我亲眼看到你办事的成果,然后,我的命,你随时都可以拿去。”
“成交!”洛嘉启唇,吐出同样掷地有声的两个字。这一刹,四道火花飞溅的目光再度交锋,其间,却有了些许互相防备、敌视以外的其他涵义。
☆ ☆ ☆ ☆ ☆
因为洛嘉那次情绪失控之下对云桑馨泽动了手,承秀的怪病再次发作,这回,既不是伤也不是痛,而是莫名其妙地突然窒息,这一幕自然又把她的亲人们吓得心惊肉跳、魂飞魄散,直到她那口气透出来,大家才跟着缓过了神来。
“都过了这么久了,皇榜贴了无数次,赏金也越悬越高,怎么就找不出一个能治好秀儿的人来呢?”看着病榻上的妹妹苍白憔悴的面容,载熙满心懊恼,却不知该往哪使劲才好。
“有句话,也不知该不该说……”挺着大肚子靠在软椅上的绮月看了看身旁的公爹和丈夫,踌躇地颦起了秀眉。
“绮月,这里又没有外人,有什么不能说的?”载熙回身揽住了妻子的肩膀,“你想到了什么,就快告诉我们吧!”
“秀妹的病,我是没本事看出什么来的!”绮月苦笑了一下,“我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你们有没有发觉,有个本该是最关心秀妹的人,竟然……好'TXT小说下载:www。87book。com'久都没有出现了!”
杨灏和载熙不约而同地一愣,旋即了然,她说的这个人是杜正清。他们虽然也都很关心承秀,但男人家毕竟粗心些,这些日子他们只惦记着如何给承秀治病,儿女情事自然便被忽略了,而绮月向来心思细腻,却是想到了这个看起来有些荒谬的现象——承秀得了怪病,最着急的人本该是杜正清才对,可他除了在刚开始的时候进宫探望过她几次,之后便再也没有露过脸,这……岂不是太奇(炫书…提供下载…87book)怪了?
他们几人这厢正沉思不语,那边,垂手侍立在床前的小惠已是一颗心砰砰乱跳起来。
她虽然不完全了解内情,但杜正清和承秀之间闹矛盾的事却是知道的。自那次吵翻以后,除了绣艺大会上偶遇的那一回,他们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杜正清在做什么,她是毫无所知,承秀则去过几次虎威将军府,每次都不带她,神神秘秘的,说是不让她知道太多,那是为了她好,她也就不好再多问了。
此时,见绮月几人猜疑不定,她是有一肚子的话想说,可又不敢,因为承秀叮嘱过,杜正清的事她要自己去查,暂时不能让她的父兄知道的。
绮月他们这会儿却是无心注意小惠的反应,只顾暗自分析推测着原因。几人都隐约觉得,杜正清刚回来的时候,和承秀还是好好的,可后来,他不来看承秀,承秀似乎也不怎么去找他了,这反常的现象,似乎就是从承秀得病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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