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成以为大夏是你们匈奴,任由你欺负?”简珏一双黑眸在将玉轻尘细细打量一番,见玉轻尘毫发无伤之后,这才转目看向赫连塔娜,原本蓄满关心温情的眸光瞬间冷硬无情,极其冷淡地点破赫连塔娜的小伎俩。
果然,不用玉轻尘出手,简珏已替她开始反驳。
“唐大人,出了何事?”远处的皇甫少司与陆公公在双方对峙间骑马奔了过来,见匈奴人拔刀相向,而相府简王府马车并驾齐驱,双方中间则隔着一个京兆尹唐泽,皇甫少司端坐马背打量着众人的神情,沉声问道。
唐泽见是皇甫少司与陆公公前来,心中已猜出身在皇宫的平治帝定已知晓赫连公主提前进京一事,伸手整了整头上的官帽,唐泽用平静客观的语气将之前的事情陈述了一遍。
皇甫少司听完唐泽的陈述,露出一抹深思,沉吟片刻,这才开口,“父皇已知赫连公主进京一事,特命本皇子与陆公公前来接赫连公主进宫。其他的事情,稍后再议。”
唐泽见状,面上亦是划过一丝为难,遂开口道:“五皇子,皇上将京城交给微臣掌治,赫连公主虽贵为匈奴公主,但初次进京便惹出事端,微臣岂能纵容这样的行为?况且,若开了此例,不但会让百姓寒心,更会让以后犯事之人找到漏洞,等于是对京城治安埋下了隐患,还请五皇子三思。”
唐泽此言全然站在京兆尹的立场,更是为百姓着想,且他话中又抬出了平治帝,言明绝不能辜负了平治帝的期望,合情合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更是拿捏不到半丝不妥之处,就算皇甫少司身为皇子,亦没有权利阻止唐泽办案。
见唐泽一如既往地不给任何人颜面,皇甫少司在微恼的情况下又觉得安心。京兆尹这个位置极为重要,若唐泽被他人收买,对自己极为不利,如今见唐泽始终铁面无私,即便面对自己这个皇子亦是不假颜色,倒是让皇甫少司安心不少。
“哼,小小的京兆尹竟也如此放肆,若在匈奴,不听我父王之命,早已被拖出去砍了头。看来大夏的皇帝也不过如此。”赫连塔娜见赶过来的皇甫少司竟被唐泽辩驳地无话可说,随即一声冷哼,对皇甫少司露出轻藐之色,嚣张地开口。
闻言,皇甫少司心下不悦,面色却扬起一抹浅笑,坐在马背对赫连塔娜拱手道:“原以为明日才能见到赫连公主,想不到公主竟提前进京。赫连贵妃得知公主进京,十分激动,父皇特命本皇子前来接公主进宫与贵妃娘娘见面。”
赫连塔娜一听皇甫少司提及赫连贵妃,脸上嚣张之色顿时隐去,露出一抹担忧,略带激动地开口,“姑姑她还好吗?”
见赫连塔娜的注意力被转移,皇甫少司扬眉一笑,点头道:“赫连贵妃很好,只是很是思念公主与王子。方才在宫中乍一听公主独自前来京城,便赶到御书房请父皇派人接公主进宫相见。公主既然也十分挂念贵妃娘娘,不如立刻随本皇子进宫,也可早日见到贵妃娘娘。”
却不想,赫连塔娜话锋一转,竟又转到了玉轻尘的身上,右手执鞭指向那一抹淡紫色的裙摆,霸道地命令道:“让本公主进宫可以,但本公主要相府小姐下车对本公主侍卫的磕头认错。”
赫连塔娜此话一出,一时间,街市上静谧无声,一股寒气瞬间扑满街市,就连素来面色泰然的唐泽亦是阴沉下了面色,目色中带着不满不悦地射向赫连塔娜。
“赫连公主若下马向我大夏百姓磕头认错,本小姐定会下车向公主的侍卫认错。”一道清浅微寒的声音自相府马车中传出。
众人只见马车中的玉轻尘始终端坐车中,即便赫连塔娜提出如此折辱她的要求,亦没有让玉轻尘恼羞成怒,反倒是抓住这个机会让赫连塔娜向大夏百姓道歉。
“你……”赫连塔娜气结,右手抬高,打算朝玉轻尘补上一鞭。
只见她忽然目光一闪,渐渐地放下手臂,冷目挑衅地望着拿道淡紫色裙摆,冷声对皇甫少司开口,“既然要进宫,那本公主便去问问大夏皇帝,冲撞了贵宾,不知该当何罪。”
语毕,赫连塔娜一挥手,她身旁的侍卫这才将手中寒光闪闪的弯刀收于刀鞘中。
皇甫少司扫了眼相府马车与简王府马车,随即收回视线对赫连塔娜开口,“既如此,公主请上马车吧。”
陆公公听之,立即上前,引着赫连塔娜走向宫中的马车。
“宁郡王、玉小姐,就此别过。”皇甫少司并未立即离去,而是礼貌地对始终坐在车中并未露面的二人开口。
“五皇子,今日之事毕竟关系到大夏的颜面,不如让唐大人随五皇子一同进宫,对皇上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珏开口,建议唐泽进宫亲自对平治帝说明今日之事。
皇甫少司听之,沉思片刻后慎重地点了点头,“也好。唐大人,请吧。”
语毕,皇甫少司率先调转马头,领着羽林军离开街市,朝着皇宫奔去。
唐泽则是在上马之前看了简王府马车一眼,这才紧随在皇甫少司之后离去。
集聚在街市的人群散去,玉轻尘看着自己马车上那断了一截的车帘,遂出声吩咐车夫,“王二,将马车停在香雪楼门外,你且回府让宋管家重新准备一辆马车前来接我。”
“是,大小姐。”王二亦是被今日的阵仗吓了一跳,谁会料到那匈奴的公主竟如此刁蛮霸道,竟连大夏相府小姐也不放在眼中,若非他家小姐身怀武艺,今日怕是要吃亏了。
想到此处,王二后背已被冷汗浸湿,相爷对这位半路认回的大小姐宠爱有加极为重视,若大小姐今日出了事,只怕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因而,在得了玉轻尘的命令后,王二二话不说便点头答应,小心地驾着马车来到香雪楼,目送玉轻尘暂时上了香雪楼的三楼雅间,这才急忙驾着马车赶回相府。
“你在门外守着。”玉轻尘戴着纱帽登上三楼,来到‘惊起阁’门外,低声对水绿吩咐了一句,随后推门踏入雅间。
一道墨绿色身影顿时印入眼帘,玉轻尘隔着淡紫色面纱看向快速走向自己的那道颀长身影,不禁莞尔一笑,举步走了过去。
清爽中带着男子的阳刚之气扑面而来,简珏二话不说将玉轻尘纳入怀中,双手紧紧地扣住她的腰肢,不让她离开自己半分。
“热!”天气炎热,玉轻尘面纱下的俏鼻微微皱了皱,不禁伸手推了推简珏,低声抗议。
简珏见她精神尚好,原本紧绷的脸这才缓和了下来,轻轻地放开她,改而牵起她的手走向里间,里间内置放着冰块,丝丝凉意顿时压下了周身的燥热,让人不禁精神一振。
简珏抬手替玉轻尘取下纱帽,右手手掌轻贴在她如玉的脸颊上,二人四目相触,久久凝视,均没有立即开口。
许久,简珏目色中露出一抹危险,低沉却坚定地开口,“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闻言,玉轻尘轻声一笑,略带着一丝调皮道:“宁郡王手法通天,竟连铁面无私的唐大人亦是你的人,我又如何能够受委屈?”
正文 第160章
见玉轻尘已经猜出唐泽与自己之间的关系,简珏扬唇一笑,只是看向玉轻尘的目光中却铺满赞赏,牵着她走到里间的圆桌旁坐下,动手为二人斟了一杯清茶,简珏这才开口,“唐泽祖上是北方人,先祖追随当初的简王打下江山。当初皇甫氏初定天下,却因四王府功劳过高,却又因四藩王手握重权不便打压,便寻着各种借口打压四藩王手下能人将士,当初被贬被杀了无数人,唐家便是其中之一。简王府先祖设法保下了唐家唯一的一滴血脉,让其隐姓埋名藏在他处,直到一百年前才渐渐让唐家后人参加科举考试。天下唐姓人如此多,加上两百多年过去以及当初那一场杀戮人数过多,之后的帝王已记不清这些是是非非,因而唐泽这条暗线能够埋藏得这么稳妥安全。”
“如此说来,唐家后人为了报恩,心甘情愿为简王府效命?”玉轻尘听着简珏轻描淡写地讲出当年的纠葛杀戮,虽简珏语气平淡、面色平静,但却让人不难想象当初的惊心动魄。皇甫氏如此过河拆桥的行为,只怕早已激怒了四大藩王以及一众追随者,他们不是不报,只是在耐心地等候机会罢了。
闻言,简珏淡然一笑,继续向玉轻尘解说道:“唐家经过两百多年的脱胎换骨汲汲经营,已成为江南有名的名门望族,加上简王府先祖抹去了唐家以前种种让人寻不到半点蛛丝马迹,唐泽以清白之身参加科举。唐泽本就有为官之才,亦是科举出身,当年高中文科榜眼。平治帝继位后,便让其掌治京师,成为京兆尹。”
“如此说来,唐悠然几次三番对我示好以及在危险之时挺身而出,便是受了你的指示?”玉轻尘开口询问,如今听着简珏讲述出唐家的前世今生,玉轻尘心下恍然大悟,越发肯定唐悠然一系列的举动是受了简珏的命令。
“喜欢吗?”简珏神秘一笑,拉过玉轻尘的双手,牢牢地握在自己的手掌心,似是一名讨要赞赏的孩子般,双目满含期待地望着玉轻尘。
只见他一双黑眸星星点点十分迷人,此刻又紧紧凝视着自己,玉轻尘不禁微微红了脸颊,轻笑道:“只是连累唐小姐受了伤。唐夫人与唐大人怕是十分心疼吧。”
看出玉轻尘心中的担忧,唐悠然受伤,玉轻尘定会担心唐家人因此会对他不满。见如今玉轻尘已经在潜意识中为自己着想,简珏薄唇勾起,握起玉轻尘的右手轻触薄唇,轻轻地在她的手背印下一个亲吻,这才开口,“这是唐家自己要求的。当初先祖救了唐家,这几百年来唐家又深受简王府栽培扶植之恩,他们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想要回报简王府。再者,唐家本就是简王府家臣,在唐家人祖训中,只要唐家还存着一个后人,必定效忠于简王府。唐悠然看着年纪小,却也是个人小鬼大的丫头,你认为她会轻易地让自己受伤?且她如今活蹦乱跳的,则是因为服用了天山雪莲。”
玉轻尘听之,眉梢微挑,目光却平静并未浮现太多诧异,显然之前在替唐悠然把脉的过程中,她已猜到能够瞬间清除唐悠然身上余毒之物,非天山雪莲莫属。尽管保护自己一事是唐家人自行提出,但简珏却慷慨大方地送去珍贵的天山雪莲,这份恩德,难怪乎唐家人经过三百多年的洗礼依旧对简王府忠心不二。
“那一日在太傅府中,你们待在阁楼中,可有发生其他的事情?”玉轻尘出声询问,那一日宋书瑶命人对自己投下毒蛇一事虽可说是宋书瑶临时起意,但偌大的太傅府,那般多的千金小姐上山却没有府中的嬷嬷婢女保护,更让众人避之不及的谭凌轩浑水摸鱼般摸上了半山腰,可见太傅府中怕也藏着猫腻。长孙策治家之严,绝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漏洞,除非他心中藏着其他的谋算。
听玉轻尘问起那日之事,简珏收起脸上笑意,面色虽平静却透着一丝严肃,黑眸认真地注视着玉轻尘,轻声开口,“轻尘,长孙策自你入京那日起,便对你青睐有加,你觉得他心中有何谋算?”
见简珏不答反问,玉轻尘轻蹙眉,眼底却散发出接受挑战的明辉之光,心下细细回想、慢慢揣测,这才开口,“宋培臣曾说过:我宋培臣的女儿,即便不是生长在相府,将来配个郡王,做郡王妃也是绰绰有余。长孙家到了长孙逸阳这一辈均是清一色的男孙,宋书瑶虽是外孙女,却自幼被宋培臣带在身边,亲自严格教导,长孙策想将宋书瑶接入太傅府,宋培臣定不会答应。宋怡虽是宋家女儿,奈何她是庶出,且生母不是长孙氏,长孙策怕也是看不上。唯有我,半路认祖归宗,与宋培臣之间父女之情不深,此时长孙策对我多加关心,我定会更加偏心于长孙家,因而是接入太傅府最好的人选。我想,长孙策这般执意将我接入太傅府,用意只怕与宋培臣相同。”
玉轻尘缓缓道来,结合这半年多来所看所遇之事,将自己的结论说了出来。
简珏见玉轻尘已猜到了那两拨人马的打算,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似是给予她无形的温暖,待玉轻尘停下,这才接着开口,“那日在阁楼中,唐悠然的婢女说出山上遇到毒蛇一事后,长孙策与长孙傅随后便交换了一个眼色,随即又与宋培臣的目光相同地在几名世子郡王身上打转。想来,长孙策原先只是想借谭凌轩而试探我们几人对你的心思,却不想竟先被宋书瑶坏了事,将原本一件小事变成了大事。”
“于是你将计就计,在湖中投下了食人鱼,让色胆包天的谭凌轩自食恶果。只是,太傅府守备森严,你如何投下那些鱼儿的?”玉轻尘笑着开口问道:“鱼儿不难捉到,只是这食人鱼又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运入京中的?”
见玉轻尘终于有了一件不明之事,简珏微肃正的脸上立即露出一抹得意洋洋的浅笑,遂开口炫耀道:“自然是有法子。九万大山那样奇异的地形山脉,山崖中藏着多少珍奇异兽,捉几条食人鱼实在轻而易举的事情。别忘了,这香雪楼可是我的产业,酒楼每日需提供无数鲜虾鱼肉,将食人鱼混在这些鲜虾鱼肉中运入京中又有谁会察觉?太傅府守备森严,可后山却是守备最为薄弱的地方,你可记得那些泉水是如何流入湖中的?”
顺着简珏的提示,玉轻尘回想起当时太傅府东院的后山的景致,后山崖壁上有无数个泉水洞口,泉水源源不断地自洞口流出汇入湖中,如此说来,只需将食人鱼放入山上的溪流中,让鱼儿顺着溪流来到洞口,最后落入湖中。
如此一来,当真是神不知鬼不觉。
加上当日长孙策为了试探众人的心思而撤走了东院的侍卫,这更加方便了简珏行事。
简珏始终凝视着玉轻尘的容颜,此刻见她神色中透着一丝了然,便知玉轻尘已明白了其中的奥秘,不禁跟着浅浅一笑,却又带着一丝狠厉地开口,“谭凌轩想染指你,长孙策想借谭凌轩试探我们,宋书瑶想借太傅府致你于死地,我岂能袖手旁观?自你在阁楼中对我暗示后,我便将计就计,让袁天立即将香雪楼的食人鱼尽数运到太傅府后山放养,好成全谭凌轩的色胆,让长孙策失算,顺带也给宋培臣提个醒。”
说着,简珏放开玉轻尘的手,满是薄茧的掌心抚上她如玉的容颜,低声道:“他们胆敢欺负你,我便帮你打回去。”
玉轻尘听之,心头一暖,抬手握住简珏的手背,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的脸颊上,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感动之余更涌上一股感激,只是脑子却极其清晰,这些人誓死不肯放过自己,只怕并非是对自己的疼爱,“他们必是有所图,否则岂会在我这个半路认回的女儿身上下功夫?宋培臣口口声声说我足够当郡王妃,怕是早已有将我嫁给四大藩王之子的打算,只是如今还在观望中,想从中选出最有利他的一方。只不过,我与他并无半分父女之情,他怎就放心我嫁入藩王府?难道不怕我反过来对付相府?亦或者,我从一开始,就只是一枚用后便会被立即丢弃的弃子?而长孙策对我这般用心又是为何?他与宋培臣并非一路人,更不是平治帝的心腹大臣,他又是在计量着什么?”
玉轻尘皱眉,如今猜出宋培臣的用意,却不知他这番用意背后还藏着怎样的阴谋。
玉轻尘的沉思提问,让简珏平静的面色慢慢变得微沉,目中神色转而变冷,只是抚着她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