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张开双臂让水绿为自己穿戴好干净的衣裙,随后抬手将原本束好的发髻尽数打乱,坐下后让水绿重新为自己梳了一个端庄却并不繁琐的发髻,再从面前的首饰盒中挑选了几只鬓簪将耳边的小碎发收拾利索。最后取出那只宝蓝色锦盒,取出簪子插入如云的青丝中。
“既然是前去拜见贵妃,穿戴自然不能太过简朴随意。”这几日跟着叶贵妃与赫连贵妃上香祈福,众人在穿戴上皆是去繁从简。只是如今祈福结束,众人也该回到现实中的身份中,自己虽待字闺中,却还是相府大小姐,岂能太过随意?且如今所有人皆被六皇子看住不得离开,能够自救的也唯有这一招。
看着铜镜中完美的装扮,玉轻尘起身,对水绿投去一个放心的眼神,两人再次踏出厢房,前去南院。
“娘娘,玉小姐来了。”夏荷悄声走入里间,在叶贵妃面前轻声禀报着。
“让她进来吧。”叶贵妃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看着的玉簪对夏荷吩咐了一声。
“是。”得到叶贵妃的命令,夏荷弯身退出里间,将候在外面的玉轻尘迎进了里间。
“臣女玉轻尘叩见叶贵妃。”玉轻尘独自一人跟随夏荷踏入里间,低眉敛目间提起裙摆朝着端坐在桌边的叶贵妃徐徐下跪。
叶贵妃一如既往的冷傲,并未因为自己召见玉轻尘便显出好脸色,直到玉轻尘行完礼,这才淡声开口,“起来吧,赐坐。”
“谢贵妃娘娘。”玉轻尘同样不卑不亢,虽被赐坐却始终挺直腰杆,朝叶贵妃福了福身,这才动作优雅自然地落座。
听出玉轻尘言语音色间的落落大方,叶贵妃的目光这才从手中的玉簪转向玉轻尘,只是在触及玉轻尘换过的衣装后,冷傲的眼底不禁微微划过一抹惊艳与诧异。
难怪叶弘渊一眼看中了玉轻尘,如此绝色不但让她这个女子转不开目光,更别说男子了。且此时的玉轻尘可算是盛装而来,更将她骨子里的那份雍容挖掘了出来,配上本身的淡漠从容,更让人觉得玉轻尘的气质已超过了容貌,更加引人目不转睛。
只是……
叶贵妃的视线停留在玉轻尘的发间,目色猛然一沉,微微释放出一抹冷意,视线紧盯着玉轻尘云发间唯一一支玉簪,双目眯了眯,这才缓缓收回目光,淡淡地开口,“玉小姐换了这一身裙衫,更显娇艳。只是,既然玉小姐心中早有所觉,本宫便明人不说暗话了。”
说着,叶贵妃稍稍停顿了片刻,双目注视着玉轻尘脸上的表情。
玉轻尘岂会不知叶贵妃已经注意到自己头上的那一支珍珠玲珑八宝簪,却只是面色平静地听着叶贵妃开口,待叶贵妃冷淡地目光再次落在她的身上时,这才浅声回道:“娘娘请说。”
叶贵妃的目光掠过玉轻尘发间的那支珍珠玲珑八宝簪,神色微淡,却还是开口说道:“你与本宫弟弟的事情,本宫已经知晓了。此事中,你受委屈了,是本宫弟弟唐突了玉小姐。只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二人男未婚、女未嫁,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就是一桩美谈,既然弘渊心系玉小姐,本宫自然不能拂了自己弟弟的心意,打算成全这一桩美事。”
说着,叶贵妃稍稍打住,将手中一直拿着的玉簪放回一只红色的锦盒中,自己则端起手边的茶盏,动作优美地轻抿了一口。
玉轻尘心知叶贵妃虽暂时打住,却在观察自己的表情反应。将所有的心思藏在心中,玉轻尘始终坐如钟,眼观鼻、鼻观心,表情淡然从容不见半点破绽,让人寻不出半点突破口,更让人看不出她此时心中所想。
只是,听完叶贵妃的话,玉轻尘心中却划过一丝冷芒,好个叶贵妃,字里行间皆是故意混淆视听的话语。此番言论若是被不明事情真想的人听之,怕是以为自己与叶弘渊私定终身发生了不堪入目之事,而叶家却为了自己的名声愿意求娶自己这样一个女子。果然是高高在上的贵妃,即便此事错在叶弘渊,但却仗着贵妃的身份,将一人知错转嫁在二人身上,将原本是叶弘渊放肆浪荡的行为变为小儿女之间的两情相悦,好个转移目标、好个混淆视听,为了一家的利益竟不顾他人的死活。
玉轻尘沉下心思,半敛的眼眸中泛出一抹寒芒,却依旧清声回道:“自古婚姻大事均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臣女是相府的女儿,一切皆由父亲母亲做主,这样的事情,岂敢擅自定下?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不软不硬的回答,却是明确地拒绝了叶贵妃方才的提议。
闻言,叶贵妃神色微微一变,比之方才脸上眼中的神色冷了几分,将手上端着的茶盏慢慢放回桌面,叶贵妃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冷笑,带着一丝硬气地开口,“只消玉小姐点头同意,宋相那边,本宫自会请护国公亲自上门提亲,此事不必玉小姐操心。本宫的弟弟虽说为人贪玩了些,却也是个乖巧的孩子,玉小姐入了护国公府的门,便是尊贵的叶夫人,掌管一房的内务,将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只是,玉小姐若是不珍惜这样的福气,下错了赌注,将来可不仅仅是玉小姐一人人头落地的境地。此事,玉小姐好好想想,本宫绝不会夸大其词危言耸听。”
叶贵妃也不再与玉轻尘玩文字游戏,直截了当地说出最终的目的。
只是,叶贵妃说得越明白,玉轻尘眼底的寒芒越发凌厉。叶贵妃这一招恩威并用,若是寻常心系家族命运的女子,怕是早已中招,乖乖点头同意。叶贵妃这一安排十分妥当,自己毕竟只是宋培臣半路认回的女儿,对于家族的忠诚度自是比不上自小养在身边的女儿,与其将自己这个相府嫡长女嫁给六皇子,倒不如嫁给叶弘渊,既能够拉拢相府拉拢宋培臣,又能够防着她,如此一举两得实在是妙招。
且叶贵妃想必也是担心宋培臣会偏向于其他的皇子,与其亲自上门得到宋培臣的拒绝,倒不如从自己这个小女儿下手,先以女子闺誉为诱饵迫使自己点头同意,从而再上门提亲,事情便水到渠成。后宫之人,果然心狠手辣,为了利益可牺牲一切无辜之人。
“臣女谢贵妃娘娘厚爱。”沉思片刻,玉轻尘半垂着螓首盈盈开口,“只是,臣女与叶公子只见过一面,两人之间连点头之交也算不上,不知是何事情让娘娘认为我们之间存着不应该的情愫?”
玉轻尘要紧牙关不松口,更是反将叶贵妃一军,装作什么事情也不曾发生,转被动为主动。
闻言,叶贵妃精致的眉头猛然一皱,射向玉轻尘的目光中多了一抹怒意,回想起玉轻尘方才所有的回答皆是避开了与叶弘渊之间的肢体接触,想不到宋培臣半路认回的女儿竟如此难缠,思及此,叶贵妃不禁面若冷霜地开口,“难道要本宫将当日发生的事情复述一遍,玉小姐才能想起来?护国公府可不是手机无姓的府邸,玉小姐在做决定时,可是要想清楚后果。本宫今日将你召来私下询问,便是为了你女儿家的颜面,难道你想本宫将此事公布于世?”
见叶贵妃的声音越发凌厉,出口的话不是威胁便是质问,玉轻尘勾唇一笑,慢慢地抬起头来,清亮幽深的美眸直接迎上叶贵妃冷傲如霜的双目,抬手不经意间轻扶了扶发间的珍珠玲珑八宝簪,随即浅笑道:“臣女谢贵妃娘娘厚爱。只是,臣女依旧是那句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是臣女一人能够做主的事情。当日长孙太傅打算将臣女接入太傅府,也是先行经过太皇太后之口询问父亲。只是,不想皇上早已父亲让臣女入宋家的族谱,这才免去了一场纠纷。凡事皆讲究一个礼字,女子在家从父,自然是父亲为大,岂有儿女越过父母亲而擅自做主的道理。贵妃娘娘,您说是吗?”
一席话,说的虽是自己当时入宗的事情,却牵连出长孙策、太皇太后与平治帝三人,以此事说叶贵妃所要求的事情,指出叶贵妃强人所难。
玉轻尘面色淡然,气势沉稳,并未因为对方是贵妃而畏首畏尾,且自始至终皆是一个答案,让听完她回答的叶贵妃面色骤然冷沉了下来。
当日玉轻尘入宗一事,宫中早有传闻,相府嫡长女素来是各府争夺的热门人物,其中更是将太皇太后与平治帝牵扯了出来,虽说最后是平治帝胜了一局,却也让所有人看清相府在太皇太后与平治帝心中的分量。
而玉轻尘此番前来更是特意将太皇太后所赏的珍珠玲珑八宝簪戴了出来,无疑是提醒自己莫要因为一时的心急而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沉默间,叶贵妃将所有的可能皆在心中脑中过了一遍,看向玉轻尘的目光则更加冷漠,甚至是带着一丝杀气。
玉轻尘却是坦然端坐在不远处,心知自己此举是彻底激怒了叶贵妃,将来也必将与叶氏一族为敌。只是,若让她委曲求全嫁得叶弘渊那样的纨绔子弟,倒不如直接拒绝。
“娘娘,六皇子来了。”两相静默时,原本候在外间的夏侯悄声走了进来,低声在叶贵妃耳边禀报道。
正文 第117章
“让他在外面等一会。”叶贵妃并未立即命夏荷将皇甫少堇带入里间,反倒是让皇甫少堇在外间稍等片刻,注意力始终放在不肯点头的玉轻尘身上。
凌厉的目光细细地打量起静坐着的玉轻尘,盛装而来,容貌娇俏出众,胆识过人,比之那些整日里只会悲春伤秋的闺阁千金多了一份担当,的确是叶弘渊正妻的不二人选。若叶弘渊娶了她,不但能够让皇甫少堇在走向龙椅的道路上得到助力,更能够管制住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弟弟。
只是,如今不管自己如何威逼利诱,玉轻尘却咬紧口风不肯点头。这让叶贵妃心中慢慢划过一丝杀意,这份让她欣赏的担当若不能为己用,她自然不能将玉轻尘让给旁人,让这份担当成为他人的助力。
“本宫本顾着玉小姐相府千金的身份与颜面,不想将此事闹大。只是,如今看来,玉小姐丝毫没有体会到本宫的苦心。”轻甩衣袖,叶贵妃轻抚绣工精致的袖摆,半敛眼眸看着被抚平的衣袖,淡淡地缓声开口。
玉轻尘岂会听不出叶贵妃言语间赤果果的威胁,却丝毫不惧其威,声音清浅地回道:“臣女谢贵妃娘娘体恤之心。只是,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臣女岂能不顾孝道私定终生?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语毕,玉轻尘不再开口,半敛着眼眸垂首坐在原处,虽安静,却从容,心中更是亮如明镜,自己此前已拒绝叶贵妃,若此时因为这样的威胁而改口,即便将来自己嫁入护国公府,待自己的价值被利用完毕后,是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的。
听明白了玉轻尘拒绝的意思,叶贵妃眉心微微一皱,神色全然冷却,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令人失魂的妩媚冷笑,淡漠地开口,“既如此,玉小姐就好生守着你相府大小姐的身份吧。本宫乏了,你跪安吧。”
闻言,玉轻尘缓缓起身,动作优雅地朝叶贵妃福了福身,几近无声地退出了里间,果然看到皇甫少堇坐在外间耐心等着。只是,细观皇甫少堇眉眼间,却还是能够看出那目空一切的眼中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色,否则也不会丢下一众官家千金郡王世子而前来叶贵妃处。
“见过六皇子。”二人错身而过时,玉轻尘朝皇甫少堇轻轻福了福身。
“嗯。”皇甫少堇只稍稍点了点头,便抬手敲响里间的木门,得到叶贵妃允许后,单手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小姐。”候在院子中的水绿在看到玉轻尘终于走出厢房时,一颗提着的心终于稳稳地落回了远处,忙走上前伸手扶住玉轻尘,双目细细地打量着玉轻尘,十分担心玉轻尘会出了暗亏。
看出水绿眉眼间一片赤诚的担忧之色,玉轻尘微微一笑,伸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无声地告诉她自己很好。
得到玉轻尘的暗示,水绿这才真真正正地呼出一口气,雅致的脸上扬起一抹浅笑,扶着玉轻尘一步步离开了南院。
“小姐,您进去一柱香时间,奴婢实在是担心不已,贵妃娘娘没有为难您吧?”直到二人远远离开南院,水绿这才极小声地开口问道。
说着,水绿不禁转目看向玉轻尘,生怕叶贵妃会对自家小姐动用私刑。
却不想,入目的却只是玉轻尘含笑的娇颜,只是,眼前这样夺人心魄的绝色笑颜中却含着丝丝寒气,被清冷孤绝的月光映照的更为冷寒。
可见,玉轻尘脸上虽噙着浅笑,只怕心中却是一片寒意。
“她啊,没少为难我。”半晌,玉轻尘收起嘴边的浅笑,淡淡地吐出这一句话来。
叶贵妃何止是为难,简直就是拿捏着古代女子最为在意的贞洁问题想逼迫自己就范,若她还是玉轻尘,怕是早已因担忧名节而屈服,奈何她已非她,换了一个灵魂,换了一个全新的思想,即便同样在意女子声誉,却绝不会允许自己被这样的问题牵着鼻子走。
见自家小姐此刻竟还笑得出来,水绿一张小脸上尽是一片担忧焦急之色,忙出声道:“小姐有没有如何?可惜此时公子远在北边,不能保护小姐。奴婢真是没用,没能遵公子意保护好小姐。”
说着说着,水绿开始自省,满脸满眼皆是自责的表情眼色。
玉轻尘见水绿的头越来越低,精致的眉头更是搅在了一起,玉轻尘不禁浅浅一笑,开口道:“叶贵妃位分高,莫说你,就算哥哥在此怕也不能正面与她撕破脸。先回去吧,叶贵妃处,定不会善罢甘休。”
语毕,玉轻尘领着水绿转而走回自己的厢房。
南院厢房中。
“儿臣见过母妃。”皇甫少堇嘱咐夏荷守在门外,自己踏入里间对依旧坐在桌边的叶贵妃行礼。
叶贵妃看了眼横放在红色锦盒中的玉簪,听得皇甫少堇的请安声,这才懒懒地出声,“堇儿来了,坐吧。”
“是,母妃。”皇甫少堇看出叶贵妃似乎兴致不高,立即想起与自己错身而过的玉轻尘,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出声询问道:“母妃这是怎么了?为何愁眉不展?可是那玉轻尘让你受气了?”
‘啪’一声,叶贵妃却突然合上面前的锦盒,阴沉的脸上镶嵌着一双蓄满怒意的美眸,咬牙切齿道:“她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闻言,皇甫少堇便知,定是叶弘渊的事情进展的不顺利。只是不知那玉轻尘到底说了什么,为何会让素来冷静的母妃动如此大的怒气?
皇甫少堇起身,亲自为叶贵妃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水中添了些热水,恭敬地端到叶贵妃面前,低声开口,“母妃息怒。不知她是如何答复的?”
见皇甫少堇问起方才两人之间的问答,叶贵妃即便不愿提及玉轻尘,却还是淡声将两人的对话简单地说了一遍。
听完叶贵妃的复述,皇甫少堇静静地立于叶贵妃身旁,双目半眯,脸上浮现危险狠辣的神色,一手撑在桌沿,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显然是想着对策。
叶贵妃见皇甫少堇神色与往日不同,比之往日的从容,此刻皇甫少堇的眉眼间多了一抹焦虑,似是被事情困扰住,想起此刻皇甫少堇应当与那群官家小姐在一起,此刻却出现在自己面前,叶贵妃神色一凛,转而抬头看向身旁的皇甫少堇,出声问道:“堇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听叶贵妃问起,皇甫少堇忽然扬唇一笑,继而落座在叶贵妃身旁,双目紧盯着桌上放着的灯盏,冷笑道:“方才山下传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