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琳妃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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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琳妃传-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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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成璧停下手中的银箸,红了眼圈道:“臣妾与连翘自幼一同长大,从未见过连翘伤心到如此地步,连翘日日闷在房中,臣妾也不知道如何才好。”
  弈澹握一握琳妃的右手,温言道:“萧竹筠府中好端端的为何起了大火,朕觉得事出蹊跷,梁王素来领着骁骑营、神机营的差事,朕早朝时已经嘱咐了他好好查办此事,必会还你一个公道。”
  朱成璧闻言起身下跪:“多谢皇上关爱。”
  弈澹微微叹气,起身扶起朱成璧:“朕与你十数年的情分,你何必言谢,今日见你明显憔悴多了,移光说得不错,为了连翘的事情,你可真是伤心坏了。”弈澹轻轻拍一拍朱成璧的双手,“得空多去关雎宫走走,散散心情也是好的。”
  朱成璧心里微微一震,移光,是舒贵妃在摆夷时的名字,这样普通甚至略显寒酸的字眼,在弈澹口中说出,却多了几许温柔缱绻的意味。
  朱成璧不敢迟疑,忙答了声是,又夹上一筷酒酿鸭子到皇帝碗里,柔声道:“皇上也该好好关心自己,连着几日皇上政务繁忙,日日宿在御书房里,也该多多休息。”
  弈澹只是苦笑:“政务多也便罢了,偏偏那些穷酸腐乳天天闹着要立太子,奏折一封一封雪花似的飘上来,真当是烦得紧。”
  朱成璧笑道:“皇上春秋鼎盛,不必急着立太子。”
  弈澹咳了一声道:“朕也是这么说的,但偏偏一众朝臣争执不已,认为立太子为固国本,又抬出先帝末年的事情来压着朕,朕也是无法。”弈澹的眉头微微蹙起,“奏折当中,却竟有一半是提议立玄济为太子的,玄济阴鸷孤傲,如何担得起太子之位呢?”
  朱成璧心中暗暗冷笑,却只是静静说道:“群臣既然支持襄城王,必然说明襄城王也是礼贤下士之人,素日里在政务处理上也甚得群臣之心吧。”
  弈澹轻轻敲着桌子,嘴里喃喃道:“群臣之心?”
  朱成璧只是平静地说下去:“况且襄城王素来得博陵侯教导,舅甥同心,而且这些年来,襄城王的脾气也比之前好了许多,娶妻娶贤,看来慎阳侯的女儿贺妃当真是贤惠的。”
  弈澹的唇角慢慢浮现一丝冷笑:“博陵侯?慎阳侯?”
  朱成璧知道一席话已然奏效,皇帝对玄济背后的势力势必更多了一层忌惮,却只是嫣然笑道:“前几日在宓秀宫与玉厄夫人喝茶,碰巧襄城王进宫请安,给夫人带了一对成色极好的翡翠镯子,说是博陵侯在西南得了交趾的进奉,襄城王自是孝顺的,夫人可是喜欢极了呢。”
  弈澹面上的神色愈加阴郁,也不多言,只看着碗里的酒酿鸭子道:“这道菜虽是好的,不过鸭子清蒸是更好的,如此繁琐的工艺制出来,只是失了原味罢了。”
  朱成璧忙道:“皇上说的是,臣妾以后必当注意。”
  弈澹淡淡一笑:“朕只是说小厨房的人太过精细了,其实有些物事,还是原原本本的好。”皇帝一抚朱成璧的肩膀,正一正她发鬓上的紫雀纹鎏金穿玉步摇,叹息道,“朕登基以来,只觉得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还好,唯有你,一如始初。”
  朱成璧顺势靠在了皇帝怀中,忍住那一股龙诞香的气味,声线无比轻柔:“臣妾只知道,身居后宫,不应当越了自己本分,其余的一切,自有皇上做主。”
  弈澹轻轻拥着琳妃,怅然道:“但愿其他人都能像你这般,朕也不会如此烦心了。”
  朱成璧闭上眼睛,任凭思绪慢慢飞了出去,飞出德阳殿,飞出紫奥城,一如始初,那么,最初的自己,是什么模样呢?
  两日后,赵全心因为指使人暗杀萧竹筠被捕,玉厄夫人虽然有心救他一命,但因着连日来宫中甚喧尘上的关于赵全心与宓秀宫暗暗通款曲的流言,玉厄夫人只能忙于撇清关系,坐等赵全心被处以斩刑、其族人被流放而不能置之一词。
  骁骑营连遭变故,梁王更加留心骁骑营的人事安排,不日,副统领杜广生领了赵全心的职位,朱祈祯则成为了新的副统领。
  于朱祈祯而言,二十四岁便成为副统领已经打破了萧竹筠创下的记录,面对着各色前来送礼、祝贺的侍卫,心里泛起一阵苦笑,他七年前进入骁骑营,大家知道他是宫中那位颇得宠爱的琳贵嫔娘娘的远房亲眷,便是各种拉拢与讨好,后来却发现琳贵嫔根本不搭理这位所谓的远房侄子,逐渐也对他冷淡下来,甚至某些得脸的人处处与之作对。直到前几日,琳妃竟然派了太医来为自己诊治,一时间,朱祈祯府里迎来送往、分外热闹。
  面对着屋里几乎摆放不下的各色礼物,朱祈祯想起七年前入宫那一日,彼时的琳贵嫔只送了一张纸条来,上面是四个簪花小楷:韬光养晦。朱祈祯便懂得了这位姑母的意思,从此安安稳稳在骁骑营做一枚棋子,静静等待着出人头地那一日,直到今天,七年的历练早已将他打磨成一块八面玲珑、心有城府之人,他自是担得起副统领的职位。
  这一日,赵全心于午门外处斩,朱祈祯则是生平头一回来德阳殿请安,朱成璧静静看着面前这个刚毅的青年,心生赞许:“如今已成了副统领了,处事为人更要多多留意才是。”
  朱祈祯道了一声是。
  朱成璧又道:“本宫把你扔在骁骑营,一扔就是七年,你可曾怨恨本宫?”
  朱祈祯淡淡一笑:“若是怨恨姑母,侄儿早就回了老家,何必在骁骑营里苦苦挨着?”
  朱成璧笑道:“你倒是想得开,只是骁骑营并不轻松,前头的萧竹筠便是一个例子,你怕不怕?”
  “怕?”朱祈祯唇间似在玩味这个词汇,嘴唇上淡青色的茸毛折射出一种淡淡的光泽,“自古富贵险中求,侄儿来到骁骑营,便是要立身于此、求得富贵,何须畏惧?”
  朱成璧点头称赞,起身来到朱祈祯身边,握住他因为多年习武而生出一层厚实老茧的双手:“姑母从来都相信自己的眼光,祯儿,你必不会叫姑母失望。”朱成璧眼中生出殷切的期许,“但是,路是你自己走的,姑母能帮你一时,却帮不了你一世,你自己需要判断、需得看准自己的方向。”
  朱祈祯深以为然,深深颔首。
  木棉目送着朱祈祯离开,笑吟吟道:“朱大人必定不会让娘娘失望,也是娘娘眼光精准,便像朱府的那位二小姐一样,也不会叫娘娘失望的。”
  朱成璧看着远处的恢弘的昭阳殿,轻轻笑道:“我此生坐不到的位置,宜修却是有本事坐到。”眼中透出一丝深沉,朱成璧缓缓道,“皇后的位子自是无比荣耀,但也需心机深沉、能谋会算的人才坐的稳,所以宜修自是比柔则更能胜任。”
  一语未必,连翘与木槿却是稳步入殿,齐齐跪下道:“请娘娘成全奴婢。”
  第十八章  湘娥啼竹素女愁(4)
  湘娥啼竹**愁(4)
  看着连翘与木槿双双跪在自己面前,朱成璧惊道:“这是怎么了?有话起来说便是。”
  不过数日之间,无数的流年美眷、韶光青春似乎从保养得当的连翘面容上匆匆溜走,朱成璧细细看着,只觉得她眼角上的细纹有些突兀的惊心,是啊,她真的老了,放在从前,连翘自是含章宫大半个主子似的尊贵,好的赏赐是少不了的,也是有了这样的缘故,即便已是年近三十,连翘依然望之如二十许人,只是现在,岁月的无情与冷漠却在她的脸上昭然若揭了。
  这些日子,一直是木棉侍奉在朱成璧身边,纵然木棉伶俐可爱,含章宫的沉闷气氛却犹如那乌云压顶一般挥散不去,一众宫人具是小心的侍候着,生怕惊扰了朱成璧与连翘哀伤的心绪。
  朱成璧心中千思百想,只觉得眼前的连翘越发的瘦弱与单薄,然而,饶是私下里经常忍不住暗暗垂泪的连翘,此时,她的眼中却是透出一抹刚毅与决然。
  “娘娘,萧大人的事算是结束了吗?”连翘的声线有着明显的粗噶,听着叫人心疼不已。
  朱成璧沉默片刻,道:“点到为止,目前还不能继续追查下去。”
  连翘的唇角无声无息漫出一丝苦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娘娘与奴婢具是一清二楚。”连翘沉声说道,“但无论眼下此事作何定论,奴婢每时每刻都会提醒自己好好活下去,唯有这样,才能为萧大人报仇雪恨。”
  朱成璧不禁红了眼圈,轻轻颔首。
  “那么,奴婢今日便请求娘娘赐名以时时告诉奴婢,奴婢新仇旧恨加身,来日定要一报仇恨!”连翘重重叩首,“萧大人名中有个‘竹’字,请娘娘把这个字赐给奴婢。”
  进殿后一直一言不发的木槿此刻也叩头恳切道:“奴婢与连翘姐姐情同姐妹,她的恨也是我的恨,也请娘娘一同赐名。”
  木棉虽是有些惊异,但并不作声,只是看着朱成璧,朱成璧一时间也有些怔住了,细细思索片刻后道:“既然你们已经达成一致,那本宫便赐下新名罢。”
  朱成璧望着不远处的湘妃竹,心中已然有了计较:“那么,连翘,本宫便赐予你‘竹息’的名字,生如此竹,生生不息,你便谨记自己所欲所求,只要你一心不息,便一定可以得偿所愿。”
  连翘,不,此时已经是竹息了,竹息深深叩首,眼中漫出一点一点的湿润,郑重决然:“奴婢谨记娘娘教诲,必当生如此竹,生生不息。”
  朱成璧点点头,又对木槿说道:“木槿,你一向沉默文静,虽是好的,但有时候却因为一味的缄口不言而错失机会,本宫便赐予你“竹语”的名字,你便谨记何时应该开口、何时不应该开口,做到分寸自知,也算是偿一偿自己的遗憾罢了。”
  竹语也深深叩首,道:“谢娘娘赐名!”
  朱成璧又好言安慰一番,才让二人退了下去,木棉微微叹气道:“看来竹息姐姐也是知道竹语姐姐的心事了。”
  朱成璧的目光凝聚在竹息与竹语萧索的背影上,轻轻道:“她们二人同心同恨,想必对宓秀宫更是恨得紧了。”
  木棉道:“娘娘,此事昭阳殿会不会有所参与呢?”
  朱成璧抚摸着光洁如玉葱的指甲,慢慢沉思着道:“不会,本宫放出宓秀宫与赵全心暗通款曲的话来,玉厄夫人去昭阳殿求见过几次,皇后只说身子不爽推脱不见,虽然也可以理解为皇后意欲与萧府之事撇清关系,但皇后与玉厄夫人同气连枝,自然也需要给玉厄夫人吃一颗定心丸才罢。”
  木棉眼前一亮,忙道:“所以几日前博陵侯匆匆进宫见玉厄夫人是因为夫人自己心慌意乱却没有得到皇后的安慰吗?因为皇后不愿见她,夫人才会宣了博陵侯入宫,而博陵侯不日要启程去西南,近日也正在紧锣密鼓地筹备西南战事,是不应该进宫拜会夫人的。”
  朱成璧的笑有些冷刻的意味:“皇后与玉厄夫人终于生分了,夏梦娴当真经不得激,如此一来,事情可好办多了呢!”
  待到晚上,竹息正伺候了琳妃梳妆,却见竹语引了昭阳殿的凌薇进来,凌薇恭敬地对琳妃福了一福:“琳妃娘娘万安!”又笑着对竹息与竹语道,“听闻今日琳妃娘娘赐了两位姑娘新名字?”
  竹息淡淡笑道:“姑姑知道得倒快,左不过琳妃娘娘见我与竹语情同姐妹,故而新赐了名字而已。”
  凌薇笑吟吟道:“那便恭贺两位姑娘了。”于是轻轻福了一福,她是皇后身边的正一品惠人,本是不必如此行礼的,竹息与竹语见状,慌忙一壁回礼,一壁道:“姑姑万万不可。”
  朱成璧冷眼看着,已然知道凌薇今日所来意味非凡,便换上一副亲切的笑脸:“姑姑深夜至此,竹语还不快去奉茶来,要拿那最好的雪顶含翠。”
  凌薇笑道:“娘娘这样客气。今日皇后娘娘让奴婢来,是要送给娘娘一件礼物。”
  语毕,凌薇却是奉上了一只金丝香木嵌蝉玉的檀木盒子,道:“娘娘看过了,便知道皇后娘娘是何意了。”
  朱成璧虽是不明就里,却也依言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对上等的碧玉红宝石莲花簪,那几朵花瓣用成色极好的祖母绿雕刻而成,花瓣的中心则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红宝石,红配绿原本俗气,可这簪子妙就妙在掐金的工艺上,金丝细细地镶住花瓣与花蕊,这样描边点缀,反而衬得这对簪子更是华贵无比。
  只是,这双簪子却是一横一竖地放在盒子里,朱成璧心中一动,瞬间已经有了计较,盈盈笑道:“皇后娘娘真当是大礼,本宫明日自当登门道谢才是。”语毕看了一眼竹息,竹息会意,取出十两金子递给凌薇道:“这是给姑姑的茶钱,还请姑姑笑纳。”
  凌薇也不推辞,笑着接过,福了一福便出去了。
  竹息奇道:“娘娘,皇后娘娘此举何意呢?”
  朱成璧笑道:“一支莲花簪子横着,一支莲花簪子竖着,那么,竹息,你觉得是何意思?”
  竹息微微思索,咦了一声道:“莫不是?”
  “合纵连横。”朱成璧的双手从莲花簪子上拂过,“古时战国七雄中,秦与其它国家联盟叫连横,其他国家联合起来抗秦叫合纵。皇后此举,便是在问我,是选择她,还是选择舒贵妃。”
  竹息忍不住冷笑一声:“皇后可算想明白了。”
  “在宫中,要想得宠,就要猜中皇帝的心思,要想生存,就要猜中别的女人的心思。”朱成璧轻轻合上盒子,冷凝了笑意,“一招棋错满盘皆输。竹息,从今日起,咱们就好好看看,夏梦娴如何满盘皆输!”
  十一月终究是姗姗而来,一点一点的寒凉逐渐在紫奥城弥漫起来,韩婕妤现如今连长信宫的宫门也不大出了,只管安心在宫里养胎,甚至婉拒了数位妃嫔的探视,竹息闻言失笑:“韩婕妤太过谨慎了,恐怕现下吃不好也睡不好,皇嗣如何康健呢?”
  朱成璧只是淡淡一笑:“随他去,反正韩婕妤比之过去也倨傲了许多,只怕即便能生下孩子,往后要操心的事情只增不减,这样的风声鹤唳,细致倒是细致了,惹着了别人却也埋下了祸根。”
  此时,朱成璧正静静伫立在玄淩的寝殿门外,看着屋内正在苦读的小小人儿,心里一阵一阵泛起了思索,前几日在南苑校场见了奕渮,得知博陵侯以兵马准备不足为由,停留在离京城不远的安州城,并连发几道奏折要求皇帝补给兵马舟车、军备粮草,因着此番西南战事硝烟再起,连南越都被迫暂时隔断了与大周朝的联系,更兼之安兆、幽并六州几乎全线失守,之前数年呈现拉锯之战的态势瞬间再度不利。
  弈澹焦头烂额,眼下,自然事事以满足博陵侯为先。但朝中数名大臣对博陵侯驻守安州、按兵不动颇有疑虑。晋康翁主的丈夫、正三品银青光禄大夫胡文沛谏言道:“军情紧急,博陵侯大军应尽早赶往西南,大战在即,不容有失,故而军情后备不应有所迟疑。”胡文沛的言下之意便是希望弈澹尽数满足博陵侯的要求,如此一来,连着骁骑营、神机营的军备都提供给了安州。
  自从赵全心被处斩,弈澹本对博陵侯生出了不少忌惮,却因为西南战事不得不暂时搁置一边,原先对玄济冷落的态度也稍稍缓和,甚至在早朝时数次问询其对朝政的看法,故而提议立玄济为太子的奏章又多了起来,只是弈澹一概置之不理,全数积压不发,倒让众人对他的意思无法揣摩。
  然而,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奕渮安插在安州的眼线已经数次回报博陵侯与玄济暗中书信往来,竟是越来越频繁,这段日子,玉厄夫人也声称身体抱恙,甚少出宓秀宫,玄济便时时入宫探视,一日之内,竟有两至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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