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吃不吃。”安胤之白了一眼,做势要伸手去抢回,瞅着女子闪身一躲的别扭表情,便好笑地勾起嘴角。
似乎他对于胞姐的失忆竟一点也不放在心上,相反,看到原本懦弱凄婉的安若兮像变了个人似的,安胤之心下其实是十分欢喜的,回家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可是,胤之,我真的要嫁给那个二瞎子吗?”闵雯忽然抬起头,十分郁闷地看向男子。
“唔,那是自然。再说,嫁了对你没坏处。”安胤之埋头啃着饼子,不时点着脑袋。
“可是巷子里的孩子们都说什么‘二瞎子,克妻命,阳间定亲阴间庆’,好可怕的啊……我可以不可以离家出走?或者干脆我们一起走吧,省得那死肥婆一天操着棍子骂街!”闵雯扯了扯对方的袖子,双目灼灼。
“逃?就你这手无付鸡之力的小女人,你能逃到哪去?”安胤之显然十分意外,双眼皮下迷人的眼睛瞪得老大:
“这上官家虽然不做官,却是凉国首富,生意遍布全国,在朝廷里的关系那也是一等一的。你是他们算定的媳妇,就算逃了,也无处为生,一辈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人敢娶你。何况这上官二公子虽然娶的是妾,其实与正夫人并没区别,你过去了,那还不是绫罗绸缎山珍海味,将来再生个儿子,地位就更不用说了……”
瞅着安胤之絮絮叨叨手舞足蹈,险些儿就要欢乐得蹦起来的模样,闵雯越听越不对劲,将只剩小半的饼子砸到对方脸上:“臭小子,听你这口气,似乎巴不得早点把我扫地出门是吧?没人敢娶我还不嫁了呢,没良心的家伙!”
“我急不急顶个鸟用,人家看上的又不是我?我倒还巴不得捞个富家千金傍一傍呢!”抹去脸上琐碎的饼屑,安胤之慵懒地站起身:“唉,世事难料啊!想不到我安胤之竟然能当上他们上官家的小舅子……”
说着,拍了拍屁股提剑走出院子,又去同那帮街头小地痞鬼混去了。
看着那一步一晃的悠哉背影,闵雯十分不屑地吐了吐舌头:哼,臭小子,压根就没指望过你!
双手抱住脑袋朝草垛上一躺,准备晒晒日光浴,打打小瞌睡,面前却横横伸来一根擀衣仗。
粗胖的白翠花掂着貌似怀胎五月的大肚子将一桶满满的床单被褥旧衣裳搁至面前,翻了个白眼,撂下一句:“给老娘洗干净了,傍晚前洗不完不给饭吃!”
闵雯怒,朝着妇人肥硕的背影做了个鄙视动作,见妇人翻着黄眼皮回过头,忙忿忿然提起那陈旧的木桶朝院外走去。
看吧,就冲着这恶劣待遇,姑奶奶还能呆下去么?
————————
凌晨天明时分,四周还是隐隐错错一片灰蒙,除了偶尔的鸡鸣狗吠,剩下的大概便是隔壁屋里那肥婆娘的粗重呼吸了吧。
粘着两撇小八字胡、一袭男装打扮的闵雯悄悄从床上爬起,拎起早已拾掇好的简易包裹,悄悄开了个门缝。确定安胤之那混小子昨夜又没回来,便小心翼翼扯开门闩,一个闪身溜了出去。
按先前打探好的路线,一路往东,直奔城门方向。
天杀的穿越,穿成谁不行?竟然穿到了这悲剧女人身上,她可不想一到古代就被人抓去给妖孽当小妾。
远远瞅见那初开的城门,上下整理一遍行装,昂着脑袋若无其事走上前去。
守门的小伙子李大槌不过二十多岁,正揉着惺忪睡眼,不住打着哈欠,瞅着邻居家的若兮妹妹拎个包裹一身男装走过来,便纳闷地开口打招呼道:“若兮妹子,你这大清早的去哪啊?怎么打扮成这样?”
?
??
“什么?什么若兮?这位哥哥,小生不懂您的意思啊?”晕啊,这么倒霉,守门的怎会莫名其妙认识自己呢?
“呵呵哈,若兮,邻居们都说你性情大变,迷迷磴磴的,我先前还不信呢,看来竟是真的……你这身打扮是要出城去做什么呢?胤之他知道吗?”李大槌边说边擤了把稠黄的鼻涕,弯腰朝地上狠狠一甩,又将那黏腻的两根手指朝衣服上抹了抹。
闵雯看得胃里直泛酸,咧着嘴强装无事:“呵呵,这位大哥真是好生奇怪,我都说了我不认识你!算了,懒得和你罗嗦,本姑……估计要误事了,我得赶快出城!”假意耸了耸肩,一把推开面前的男子,准备撒丫子跑路。
李大槌一个趔趄,却顺势揪住了女子的袖摆:“不行不行,你这个样子我越发不能让你走,你弟弟会卸了我大腿的。老梁头,你赶紧去悦香阁小翠那把安胤之找来,快点!”
那叫“老梁头”的中年汉子便从屋里头走出,赶着牛车直奔城里而去。
“我说,你这人为何如此奇怪,拉拉扯扯伤风化的知道不?再不放开我可要喊人了啊……” 闵雯边按住鼻下快掉了的八字胡,边竭力撕扯着。话说,这具身体的力气为嘛这么小?
那李大槌紧紧拽着袖子不放,闵雯揪着、拽着,扯了半天也没能扯开,懊恼之下干脆闭了眼睛忍住恶心,朝那粗糙黝黑的肥腻大手一口咬了下去。
“啊——”李大槌冷不妨大叫出声,心下便越发确定这女子回魂后得了失心疯:“若兮,我的姑奶奶,你又不是不知道胤之的性子,要是知道你这傻不几几的样子从我这跑了,不把我打残才怪……你嫂子你侄子还等着我养活呢,你就行行好,别再闹啦……”
“嘶——”原本就不结实的旧衣在二人的拉拉扯扯中被拽开了一个大洞。李大槌还未来得及收回力道,整个人便向后栽倒在地上,粗胖的身子笨重地砸向地面,激起一团呛人尘土。
“咳咳咳,看吧,这就是得罪本姑娘的报应……” 闵雯得意地甩了甩袖摆,大步朝城外迈去。
“呵呵,若兮姐姐可是在等我么?”暗红色城门外忽然闪出一道熟悉的身影,来不及扎起的黑色青丝遮去了半张脸,但那蜜色的肌肤却让人再熟悉不过。
原准备讹点铜板就跑路的闵雯霎时便愣住了,揪着肩上的包裹往前也不是,退后又不舍。
这厮昨夜不是留宿妓/院么?为何竟在城外出现?
“诶,胤之兄弟,你总算来了。你姐姐这疯疯癫癫的你也不看好她,险些儿就从我这跑了,差点没要了我的老命!”
地上的李大槌从来没有如此爱过安胤之,当下拍了屁股一跃而起,深深舒了口气。
“今日真是麻烦李哥了,改日定然请你喝酒。”安胤之话里含笑,双目却冷冷地锁住女子不移半分。
“嘿嘿,胤之啊,我……那什么,我到处逛逛来着,活动活动……”这是小流氓暴怒前的征兆,闵雯心里发毛,这些日的相处她早摸清安胤之的性格,开心时像个孩子,但若是不小心惹怒了他,那气焰便不亚于火山喷发。
很尴尬地露出一脸谄媚:“过几日便要嫁过去,思想着再没机会出来晃悠了,所以……”
“所以就背着个包裹出去晃悠了么?”安胤之若无其事地笑笑,状若随意地将女子肩上的包裹挑了过来:“啧啧,若兮这晃悠带的东西却也不老少,竟然连那死肥婆压箱底的银簪子也梢上了……唔,这把小匕首为何如此眼熟,似乎昨日还在我枕下躺着呢,今日竟然长脚了……”
被拉开鞘的匕首在晨光里放着刺白寒光,城门下的女子红了脸,尴尬道:“不过是借来玩玩……算了,左右也走了一圈,还是回去歇歇吧。”说着转过身子朝回走去。
老梁头放下鞭子,大步走了过来:“胤之原来在这,竟让我白跑了一圈,无端让那些婆娘们取笑一番。”
“呵呵,真是劳烦梁哥了,改日得空定然带梁哥去姑娘们那里讨回面子来……”安胤之谄笑着,忽然撂下话头一个箭步闪过老梁头的身侧。
“啊——,”原本正偷偷爬向牛车准备扯缰绳的闵雯只觉身子一轻,整个人便被托在了半空,扑腾着双腿挣扎道:“谁这么缺德?快把我放下——”
哼哼,缺德?有没搞错对象?
安胤之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笑容,将女子往肩上一扛,肃言道:“今日真是麻烦两位大哥了,一会我叫猴三送两瓶酒过来。”
“呵呵,客气客气,都是街坊邻居的,胤之兄弟不用如此客气。”李大槌搓着两手,嘴里道着“不用不用”,其实谗虫早在腹中作祟。话说,若兮妹子还魂后的变化还真是让人咋舌,先前婆娘唠叨着还不信呢,今日一看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喂,臭小子,这么粗鲁做什么?”趴在某人宽厚肩膀上的闵雯脑袋里忽然掠过一幕场景:“那个……我怎么觉得像龟公扛妓/女来着……”
“噗——”安胤之忍了这老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一口喷了出来,松了手正要将女子甩至地上,屁股却被重重一击,当下膝盖一弯栽倒在地上。
“挨千刀的狼崽子!那短命老鬼才刚死,竟然偷了老娘的家底跑路!”白翠花收回大粗木棍,狠狠吐了口唾沫,抬起粗大的脚掌子又向地上的男子踩了上去:“一家子的混蛋!枉了老娘辛辛苦苦伺候这么多年!偷了多少给老娘翻倍赚回来!否则看老娘不踩了你胯里两个碎蛋子!”
“啊——,死肥婆,轻点不行啊!!”安胤之挣扎着将大腿从白翠花的大脚掌里拔出,却不想脖颈处又挨了根闷棍,临嗝屁前最后嚎了一句:“安若兮——,你欠我的——!!!”
完了完了!
闵雯瞅着脑袋上方那两片硕大的似乎立刻要从褶子裙里蹦出的屁股,绝望地闭了眼——早知如此,不逃便是,又何必多此一举?
第4章 混蛋阿三
“豆腐——,又白又嫩的豆腐,好白的豆腐——”熙熙攘攘的大街,拐角一处小摊上,一个扎着头巾的年轻少女有一下没一下嚷嚷着生意。
路过的行人们瞅着女子有气无力的疲塌模样,纷纷做摇头叹气状——
“诶,我说他二婶,这就是安秀才家的那个闺女?”有好事的大妈子拖着浑浊的嗓音低声询问。
“可不就是。唉,多好的闺女啊?可惜了,这还没嫁给那瞎子呢,就已经被克傻了……听说前阵子还上吊了呢,幸亏管家大夫给救活了……”旁边的老阿姆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万分同情地瞟了眼安若兮所在的位置,压低声音道。
那先头的大婶便摇头叹息着离开了:“命啊,命啊,一切都是命哪!唉……”
切,大热天让你在太阳底下暴晒,看你还能咧开八颗大牙面带微笑?一群八卦的老女人,爱看看去……
安若兮无所谓地白了一眼,自顾自搭起腿哼起歌儿。说来说去都怪那该死的肥婆娘,不过偷了你几根银簪,有必要这样体罚么?
午间的太阳晃得睁不开眼,早市早已结束,前来买菜的人寥寥无几。安若兮哼着哼着便迷糊了,昏昏欲睡中见前方两名十二三岁的孩子急慌慌朝摊子跑来,以为生意到,忙坐直了身子嬉皮笑:“小弟弟,买几块豆腐咧?看这白的,摸着手感多好……”
两小孩却彷若未闻,各自抹了把鼻涕,上前扯住安若兮的袖子争相嚷嚷:“姐姐姐姐,快去看看吧,咱们老大又和阿三哥干起来了!打得可厉害了,快去看看吧。”
安若兮不乐意了,低头百般嫌弃地看了看被鼻涕“擦伤”的袖子,嘴角微微抽搐。
那死肥婆原本是要姐弟二人各摆一摊的,安胤之那混小子将他那担豆腐朝自己旁边一摆,溜走逍遥不说,竟然还敢闹市斗殴?!活得太自在了不是?
当下龇牙问道:“哪个混蛋阿三哥?为么子打架?”
“就是三爷啊,老缠着姐姐那个三公子,说是今日见不到姐姐,今后见肥婆摆一次豆腐就砸摊子一次。老大不想让阿三哥缠姐姐,所以才打起来的。”
“是啊是啊,姐姐快去看看,都打出血来了!”
瞅着两个小孩儿头如捣蒜,害怕再捣下去,那两颗细瘦的脑袋就要掉了,安若兮只好弃了摊子随着二人而去。
德聚赌坊前的空地上已然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不时有喝彩声从众人口中传出。
混球!自己挨拳头不算,还给一班人当猴戏耍着看热闹!安若兮鄙夷地啐了一口,扒开人群走进去。
“安胤之!三爷我打的就是你这孙子,竟然干出这么没屁/眼的事!”
空地正中央,一袭锦衣男子原本正要伸出拳头朝青衣男子脸上甩去,见女子走近,当下猛地收了力道,焦切地喊出声:“若兮!若兮!我回来了!”
安若兮一楞,怎么办?穿越后神经大条的安胤之可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因此对于这身体原来主人的所有生活习惯和人际交往自己可是从来不知的……不过,眼前这位风流美男子既然和安胤之打架,那定不是安若兮的朋友。
当下咳了咳嗓子,冷声训斥道:“你就是阿三哥?看你年纪似乎不小,光天化日下你欺负我弟弟做什么?”
“若兮……我,我是云帆啊!”锦衣男子似乎完全没想到眼前女子会是如此反应,当下剑眉深深凝起。
“云帆?云帆是何许人也?”安若兮嗫嚅着,暗自思考要如何回答:“我们之前有过什么么……”
原本只是单纯的发问,听在锦衣公子耳中却成了虚假的推诿,当下迅速变了脸色,焦切的脸上盛满决绝,咬牙艰涩道:“好!好,好,问得好!这才不过月余,若兮你竟然连云帆是何许人也都记不得了?亏我还日夜兼程,想着赶回来给你个交代……却不想,你早已攀了高枝。也罢,终归都是上官家,也圆了你的太太梦了。”说着,不屑地甩了甩宽大的袖子。
“对不起……我似乎听不太明白。”安若兮迅速理着眼前男子的话,似乎这身体在穿越前和这男人有过什么过节吧,当下模棱两可道:“嫁人也是我娘逼我的,又岂是我能做主?”说着,眼角余光向地上的安胤之瞟了一眼——若不是你这厮,姑奶奶现在早离开京城逍遥快活去了,哪来这么多麻烦……
锦衣公子顺着安若兮的视线扫了眼满脸淤青的安胤之,嘲弄地咧了咧嘴角:“一丘之貉,又何必找借口……只可惜了,我二哥自然是人中龙凤,奈何你这水性杨花之人,偏偏不配!……”
“啪——”原本倒在地上的安胤之猛地一个鲤鱼打挺翻身站起,伸出一拳直直朝锦衣公子脸上摔去。
那锦衣公子冷不防之下一个趔趄,歪倒在一旁。
“哼,上官云帆,若不是看在你我多年之交份上,今日我便要了你的狗命!你道安若兮不配,难道你就配了么?你若真有这份心,前几年为何不交代,非要到如今婚事迫在眉睫了才出来惺惺作态?!不要怪我安胤之不讲情面,今日这话,若让我第二次听到,便不怪我太绝情!”
那叫上官云帆的锦衣公子楞楞地听完,伸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迹,忽然咧开嘴沉沉笑起:“呵呵,呵呵呵……好。我上官云帆一向自命‘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片香,’不想今日却遭此报应了。也罢,女人嘛,不过都是些水性杨花之物,扒了衣服都一个样,两个奶/子一个坑。今日怪我鲁莽了,枉了这一顿胖揍,我走便是。”
上官云帆面上挂着嘲讽,撑着手臂踉跄站起,瞥了眼怒气未消的安胤之,又不屑道:“安胤之,我最佩服的是你这份耿直忠诚,不过今日……我怎么似乎闻到狗腿的味道了?真想问问,除了‘主上,主上’,你那大脑瓜里还知道些什么?”言毕,甩了甩袖子转过身。
安胤之冷不妨被此一问,当下噎得不知如何回答,待反应过来要冲上前去时,上官云帆已然走到了豪华马车边,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又回过头来冲安若兮张嘴做了个口型,继而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邪魅笑容。
整个过程安若兮都保持低调,毕竟对于穿越前的事自己所知的是一片空白,因此不想过多参与,此刻看这男子竟然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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