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杀我们灭口。情急之下,贺兄弟让我带着账本先走,自己留下来挡住那些杀手。我是逃了出来,只可惜贺兄弟他……他很可能已经造了毒手了……”
“你说琪山他……”
“我对不起贺兄弟,我不该丢下他独自逃走的……”
“这事不怪你……那,后来呢?”
“后来,李万金依然派了人追杀我,我东躲西藏,有好几次都差点遭了他的毒手。不过上天保佑,后来我终于到了洛阳,找到了玄明大师,才摆脱了那些人的追杀。为了安全起见,我把账本交给了玄明大师保管,先回来向老爷说明一切。”
“让刘兄弟冒如此之危险,真是惭愧。接下来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吧,你安心把养伤好。你一家人还要依靠你呢。”
“老爷,长安的生意已经名存实亡,你是不是打算将它结束掉?”
“不用,留着还有用。很晚了,早些休息吧,不然尊夫人该责怪我了。”
“……”刘掌柜的先是一愣,继而不好意思地笑了。
*
七月中,夏末秋初,虽然中午的一两个时辰依然会很热,可是,早上和傍晚却十分的凉快。这样的天气,正好适宜出行。两辆马车从拂柳山庄驶了出来。前面的车里是柳元崇和管家柳昀,那后面的车里,不用说,肯定是柳文悦,当然也少不了凌蓝。
本来,早在刘掌柜回来后的几天,柳文悦就迫不及待地催促柳元崇动身了,可柳元崇却坚持要等到天气凉快了再出发。柳文悦拗不过老爹,只好耐心地等待。终于等到出发的日子了,她本来高兴得几乎发疯,可是,柳元崇临行前突然做出的决定让她颇有些失望。
“真是的,干吗要先绕道去洛阳?这样岂不是要到下个月才能到长安?”柳文悦不满地噘着小嘴,把所有的抱怨都丢在同车的凌蓝身上。
凌蓝被她折腾得快受不了了,“小姐,我在考虑是不是该把你的嘴封上,好让我的耳根清静清静!”
“你敢!不想死得很难看的话,你就试试看啊,看我怎么收拾你!”整治凌蓝可是她的强项,量他小子也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那……”凌蓝瞟了一眼柳文悦,邪邪的笑道,“你再这么唠叨下去,我可要去老爷的车里了,接下来的十几天呢,你就一个人呆在车里吧。”
这个可是正中柳文悦的要害,她最害怕寂寞一个人。要她一个人闷在狭小的马车了十几天,还不如杀了她好。“好嘛,我不说就是了。”她也有拿凌蓝没办法乖乖认输的时候。
“搞定,终于天下太平了。”凌蓝冲柳文悦胜利地微笑,然后找了个'炫'舒'书'服'网'的姿势,闭目养神。
“你!”柳文悦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哼,不理你。我看如嫣姐姐的信。”早上出发的时候,收到了如嫣的信,到现在还没来得及看呢。柳文悦白了凌蓝一眼,拿出信慢慢看了起来。“啊,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凌蓝被柳文悦的叫声吵醒,“拜托,小姐,我才刚刚要睡着耶。”
“蓝,蓝,”柳文悦激动得扯扯凌蓝的衣袖,“如嫣姐姐说她有身孕了,她就要当娘了!”
“要当母亲的是她,你这么激动干什么?”不理她,凌蓝再一次闭上眼睛。
“我当然高兴啊。如嫣姐姐能找到好归宿,如今又有了孩子,我身为她唯一的朋友,当然替她高兴。”柳文悦看了一眼无所谓的凌蓝,“这种心情,你不会懂的。”
凌蓝不服气,“谁说我不懂?如果是小姐你找到自己的幸福,我也一样……”不知道为什么,他正说着,却突然停住了。
“你怎样?”
凌蓝避开柳文悦直视的目光,“我当然也会为你高兴啊,还能有什么?”
“哈,算你还有点良心。”
**************************
“老顽童干爹!”
“哈,小悦儿!想死干爹我了!”
“嘻嘻。”旁边的两个小和尚捂着嘴笑了。
玄明这才想起来柳文悦来得时候,他正在给两个小徒弟讲经。他故作矜持地道:“嗯哼,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两个小和尚低着头走了出去,却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柳文悦和凌蓝很不给面子地大笑起来。
玄明脸色一沉:“笑,都是你们两个,还笑!”
“好,我不笑,不笑。”柳文悦强收起笑,不过还没过几秒钟,又笑了起来,“可是,真的很好笑嘛。哈哈——”
“每次见到大师都会有意外的惊喜。”凌蓝捧腹不止。
“阿弥陀佛。”玄明突然双手合十,一本正经的念了一句,然后有模有样地拨着手上的念珠,俨然一个得道的高僧。这下,柳文悦和凌蓝两个人不笑了,他们愣在那里,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和尚,不知道他在玩什么把戏。
“不笑了?”玄明陈色问道,见两个家伙默不做声,又突然来了个大转弯,恢复了刚刚见到柳文悦时的模样,简直老顽童的翻版。“快,两个小宝贝,让干爹好好瞧瞧。嗯,大半年不见,我的小悦儿又漂亮的许多,蓝小子又长高了。你们两个小没良心的,每年才来看我一次,知不知道,把我老人家想得好苦啊。”
“那我这个老没良心的呢?老顽童是不是也想我想得好苦啊?”柳元崇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进来。
“啊,”见柳元崇进来了,玄明赶紧装模作样地扮成大师模样,却还是忍不住压低了声音恐吓两人,“怎么不告诉我他也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那两个家伙差点儿没笑喷饭。
“我说,老顽童啊,别死撑了。咱们都几十年的老交情了,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儿事?再说了,认识你的人,有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顽童大师啊,还装什么装啊?”柳元崇很不给面子的揭穿了玄明的老底。
“嘿呵。”玄明摸着自己的光头,笑得像个小孩子。却又突然他脸色一沉,“别跟我套近乎哦,谁跟你老交情了?一连五年都不来看我,我没有你这种朋友!”
“好好,是我错了,我向你赔罪,这总行了吧?”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行!道个歉就完了?没那么便宜。”居然给个梯子就上,还真学小孩子那样,撒起了泼。
“在两个孩子面前,也不怕他们笑话。”柳元崇的这句话果然奏效,玄明赶紧整装敛容,却看见两个没良心的小家伙笑得捧着肚子跑了出去。
“两个小东西,待会儿再找你们算账!”
*********************
“不知道爹和干爹他们聊得怎么样了?”柳文悦和凌蓝一起坐在门前的石阶上看星星。他们下午才赶到白马寺,自从两个人笑得忍不住跑了出来,柳元崇就一直待在玄明的禅房里,两人到现在都没有出来过,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人的际遇还真是奇怪,像干爹这样的老顽童竟然会去当和尚,还能成为被人尊重的高僧。妈妈爱玩,和干爹是好朋友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像我爹这样一丝不苟的人,居然会和这个老顽童结成莫逆之交。”
凌蓝道:“玄明大师是老顽童没错,可是,在遇到大事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清醒。”
“哈,想不到你比我还要了解干爹呀!”
“不是了解,而是用心看出来的。小时候我娘常教我,看人不能只用眼睛看表面,要用自己的心去看到更深的东西。”
“你娘?!”柳文悦惊讶地看着凌蓝,“蓝,这是你第一次提起你娘呢。哎,你娘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凌蓝是十岁的时候到柳家的。从小到大,凌蓝从来都不喜欢别人问他十岁以前的事。一开始,柳文悦问过几次,每次他都是绝口不答,甚至还会发很大的脾气。之后,柳文悦就再也没有问过。没想到他今天主动提起了他娘。
凌蓝不回答柳文悦的问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夜空,眼睛里闪烁着水光。
“好,不问了。”柳文悦看见凌蓝的表情,知道凌蓝不会回答她。“不过我想,你娘一定是个既美丽又善良的好母亲。”
“你怎么知道?”
“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你肯定很像你娘,对不对?”
“什么有其母必有其子啊?你们在说什么呢?”说话的是老顽童玄明,他一步从台阶上跳下,坐在了柳文悦的身旁。
“老顽童干爹啊,你跟我爹谈完了?我爹呢?”
“他睡大觉去了。哎,别想岔开话题啊,我可是来找你们算账的。”
柳文悦一听,赶紧打马虎眼道:“啊,奇怪,今天怎么这么累呢?”
“对啊,对啊,我也好累,眼睛都睁不开了。”凌蓝在旁边帮腔。
“蓝,你也累了啊,回去休息了。”脚底抹油,准备溜之大吉。
“喂,你们,别想逃!”玄明拽住柳文悦的袖子。
“哎呀,干爹,我是女孩子嘛,睡得不好,很容易变丑的。”笑笑地拿开玄明的手,转头冲凌蓝眨眨眼。“撤!”凌蓝心领神会,二人成功逃到危险距离之外。
“喂,小悦儿,你要是走了,可就别想知道行难的消息了。”
“行难哥哥?”柳文悦立即刹车掉头,跑回到玄明身边,“老顽童干爹,你知道行难哥哥的消息?”
“这个嘛……”玄明故意不说。
“好干爹,告诉我嘛。”柳文悦摇着他的胳膊撒娇,“我明天给你做好吃的斋菜,你就告诉我,告诉我啦。”
“你说的?”
“我说的。”
“不反悔?”
“我柳文悦发誓不反悔。”
“好,那我就告诉你吧。其实……他这几年……再也没来过白马寺。”
“就这样?”
“要不然,还能怎样?”
“你竟敢骗我!”柳文悦气得双手叉腰,“明天别想让我做菜给你吃!”
“哎,小悦儿,你可是发过誓的,可不能反悔哦。再说,我也没有骗你啊,这难道不是一条消息吗?”
“你……你……啊——”可恶,居然设好了套,让她往里跳!柳文悦哑巴吃黄连,气得说不出话来,只好大叫。
“哦,明天有好菜吃喽。”玄明才不管柳文悦气不气呢,径自乐着走了。
柳文悦气不过,却又拿他没办法,竟然一脚朝石阶踢了过去。“啊,痛!”
凌蓝赶紧扶着她在台阶上坐下,把她的鞋子脱下来,一边帮她揉脚,一边道:“真是的,你生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脚出气呀。”
“我真是气糊涂了!”
“还痛吗?”凌蓝温柔地问道。
好温暖的声音,很像皓哥哥。柳文悦低头,竟然看见月皓正看着她笑,那张笑脸恍如隔世,却近在眼前。皓哥哥,你回来了吗?那一瞬间,柳文悦产生一种想要扑进他怀里的冲动。不,不对啊,皓哥哥在长安呢。柳文悦使劲摇摇头,再去看时,眼前却是满脸疑惑的凌蓝。“小姐,你怎么了?”
“没,没事。”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把凌蓝当成月皓?肯定是太想念皓哥哥了,才会如此的。
“小姐,那个,谁是行难啊?”凌蓝在柳文悦身边坐下。
“五年前,那个夏天,你当时病得好厉害,还记不记得?”
“记得,怎么了?”
“当时请遍了杭州城所有的大夫,他们都束手无策。后来,爹听说神医秦鸣鹤暂住洛阳,就带着我一起来找他。那年我住在这里,就是在这里遇见一个大哥哥,他拜了干爹为师,在寺里修行。干爹给他起了个临时法号,叫行难。”
“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不见得每件事都要告诉别人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啊。”
“他是你的一个小秘密?”
“是啊。说来也奇怪,行难哥哥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息,让我不由自主地想要接近他。”
“是吗?”
“可是,那种气息跟皓哥哥身上的不一样哦。那种气息,有点儿像……啊,对了,像爹。”
“怎么可能呢?”
“我也不清楚啊。所以说,人与人之间的缘分还真是奇妙。”
“那,小姐这些年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行难吗?”
“没有。干爹说他只是有一天突然来到寺里,说要修行,在这里待了几个月,又突然走了。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谁。”
“放心吧,有缘的话,自会再见。”
[上卷 春逝·平地波澜:第九章 有情人终成眷属(上)]
八月初四,柳元崇一行人用了二十几天,经过洛阳辗转之后,终于到达唐都长安。刚到城门口的时候,柳文悦为了能更好地欣赏长安的繁华热闹,就干脆不用马车,改步行了。柳元崇只好留下凌蓝陪她,自己带着柳管家先行一步,并告诉他们在最大的那家悦来客栈落脚。
“蓝,那边,看那边好多人啊,去看看。”柳文悦就是爱凑热闹,见人多的地方,就拉着凌蓝往里钻,一直钻到了最前面。
人群中间是一个高台,台上站着两个男子。一个是皮肤黝黑的彪形大汉,裸着上身,皮肤在阳光下闪着黑亮的光泽。而另一边的男子一看就知道是个斯文书生,眼睛紧紧盯着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了他的胆怯,但是握紧的双手又显露一种视死如归的意志。台上还坐着三个人,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头,还有一个漂亮的姑娘。而那姑娘明显地坐立不安,眼睛一直紧张的看着那个斯文书生。他们后面,是一排持刀的侍卫。
“哎,问一下,这是在干什么呀?”柳文悦问身边的一个围观的男子。
“这都看不出来,打擂台啊。”男子头也不回,只顾盯着台上看那位小姐。
“赢了有什么彩头啊?”
“看见台上坐着的那位小姐没有?她可是工部侍郎秋向东的女儿,秋家的千金小姐,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儿。那边儿那个大块头呢,就是兵部尚书温路的独子温良玉,那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就是今年秋试的第五名,梁海升了。他们两个都想娶秋小姐为妻,秋大人为了不得罪任何一方,只好让他们擂台比试了,谁赢了,谁就能抱得美人归。”
“原来是比武招亲啊,那我们一定要看看。”难得凌蓝也会对这件事感兴趣。
“不过,我看这位姑娘,比那位秋小姐还略胜一筹呢。”那个人方才只顾着说话,没有看柳文悦,这时看见了,禁不住盯着她看个没完。
“我们家小姐谢谢您的夸赞。”凌蓝不着边际地移动几步,站到了柳文悦和那人的中间。
柳文悦看看凌蓝,会心地笑了。
再看台上,那个温良玉兀自的耍了几下,然后抡起拳头,大叫着朝梁海升砸了过去。梁海升赶紧闪身躲开。只这一招,凌蓝就看出了梁海升根本不会武功。
“啊,梁海升不会武功!”柳文悦惊叫道,“那还比什么比?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只是这一句话的功夫,就听台上“扑通”一声,梁海升被一拳打倒在地,可他立马又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用袖子擦掉嘴角的血,看着温良玉的眼神里丝毫没有惧色。
“好小子,够种!”温良玉嘿嘿笑了两声,跨出几步,硕大的拳头有重重地砸在梁海升的胸口。梁海升喷了一口血,无力地倒在地上,好久都没有爬起来。
“住手!”那位秋小姐痛苦地大喊住手,并试图站起来,可是,被她身边的男子按住。她无奈又心焦地看着躺在地上的梁海升,双眼满含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