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挣扎- 第3部分

　　我推了一把郑拥北的头：“你就不许人家老爸是中产阶级知识分子呀？”

　　“总算知道名字了，下一步呢？”

　　“下一步？不是考完了嘛？下一步找个地方吃顿饭庆祝假期的来临！”

　　暑假就这么轰轰烈烈地来了……

6。为爱唱的歌
期间，郑拥北家里发生了一次极大的变故——郑拥北老爸与人合伙做生意一下子亏了好几十万，一个家庭刚富裕起来还没来得及带动一部份人富裕的情况下又变成了那一部份人中的一份子，一贫如洗，还欠了一屁股债，他爸开始了东藏西躲的生活！那时的郑拥北看不到一点生活的希望，曾经对我说，不想上学了！

　　而新学期开始，郑拥北还是出现在了校园里，说是也不知道父母从那里筹的钱！这个时候的郑拥北一脸的茫然，已经打好算盘不给家里添负担，和我说放弃梦想中的大学了！我深感惋惜的同时开始带着郑拥北四处冲撞着混日子了。那时的班主任为此找我谈过几次话，殷切地希望我放弃当一个“害群之马”，而且有所指地表明我要害也不能害郑拥北，班主任奖金与优秀教师的职称全指着他呢！我也曾和郑拥北讨论过，我说要不你还是好好学习吧，高考不是还有几个月吗？说不定到时你爸就能赚到钱让你上大学了！郑拥北却说没有可能了，我一阵心酸！

　　而别人认为沉重的高三对我来说竟然是那样的轻松，除了每个星期给柳丝诗写两封匿名信花了一点时间之外！本来郑拥北自告奋勇想当我的信使的，但我最终还是决定支持一下国家的邮政事业——固执地贴六毛钱的邮票，然后跑老远去邮局寄信，让我的情信与感情绕着本市兜一圈再回到原地的学校信箱里。甚至当时写信都固执地用一些印着“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孩子”图案的信封与信纸，让人一看就能联想到它丰富的内涵。郑拥北就此提出过反对意见，说不能这么张扬以免信件落入柳丝诗班主任之手！而我始终坚持，理由是：怕什么，我在信中的署名就一个“影子人”，她也不会知道我是谁！

　　那个时候我和郑拥北看了不少充斥着“泪流满面”、“落叶”、“缠绵的雨”等词之类的书，以应付每星期给柳丝诗两封信而内容不重复！尽管我不知道我寄出去的那些信落入谁手，也不知道那些信柳丝诗是否都看过，作何感想？但我知道她一直是一个人，因为她家离学校也就二十分钟的脚程，每晚快下自修课时郑拥北就提醒我别顾着玩了，赶紧收拾一下冲到学校门口等柳丝诗出校门，然后尾随着“送”她回家！

　　
　　我曾问过郑拥北为什么如此热衷于我与柳丝诗的事，郑拥北说：“我想在高中毕业前看到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也算是我读书生涯最后做的一件开心的有意义的事！”郑拥北一下子就给了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开始就要向着“眷属”这个方向发展。但听了他的一席话，我还是暗下决心，为了郑拥北，我决定拉近我和柳丝诗的距离——送柳丝诗回家时，把一贯的距离从十五米拉近到十米！

　　柳丝诗住在一个幽长并幽暗的小胡同里，每到胡同入口，柳丝诗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看得出她对这幽深的胡同很害怕！这个时候郑拥北总是极力鼓励我大胆一点勇敢上前陪伴她走过这段最黑暗的时期，而我总一个劲地往后缩，不可原谅的胆怯。后来我想了一个办法——大声唱歌为她壮胆。那天正好街边一个音像店里播着《女人是老虎》这首歌，我一时想不到别的歌，那就这一首吧，你是老虎我就是你嘴边的猎物，死在你嘴下我做鬼也*了。结果我嗓子一扯开，柳丝诗像狂奔的老虎一样一溜烟向家门冲剌——看来老虎也有怕狼的时候！后来郑拥北拼命批评我说：“你怎么能唱《女人是老虎》呢？你这不把自己当和尚了吗？我要是被和尚追我也跑呀。还不如唱《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

　　我当时踹了他一脚——据我后来了解，当时并不存在《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这首歌，想来应该是郑拥北又记错某首歌的歌名或者纯粹是自己胡乱编造出来的。而二年多后，一个叫辛晓琪的女人发行了这首歌，我想起时，越发觉得郑拥北聪明无比，简直就是诸葛亮再生的先知呀，我越发对郑拥北佩服得五体投地！

　　过了一会我又问还在狂笑不已的郑拥北：“那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唱那首‘拉妹子拉，拉妹子拉’（《辣妹子》）呀？拉着她，应该不会跑了吧？”

　　郑拥北来了兴趣说：“那明晚试试？”

　　结果第二天一试，柳丝诗跑得更快了，看样子九头牛都未必拉得住。

　　完了，郑拥北跟我都目瞪口呆的，郑拥北说：“会不会因为你唱的都是女人的歌？你想啊，男人唱女人的歌，说不定她认为你变态呢。要不试一首男人的歌？”

　　我说：“行，你回去帮我找找，看看哪一首合适？”

　　又一个第二天，郑拥北找了一首我现在已想不起歌名的歌曲，只记得里面有一句“妹妹你大胆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头”。郑拥北唱给我听了，我觉得这首歌好，粗犷，适合我这嗓子。而且这歌词写的，真实在，太合适了，跟这情景挺吻合的！于是决定了唱这首，事实证明这歌的确是好。我一唱柳丝诗果然走得头也不回，倒是把我自己吓着了。因为附近有人探出头来吼了我一句：“你他妈这破嗓子哭嫁呢？都哭了几天了，有完没完了你？”

　　我跟郑拥北灰溜溜地跑出老远才敢笑出声来。最终郑拥北也一致认为我的嗓子不行，所以唱歌为柳丝诗壮胆的事也就不再被我们提起。

　　送完柳丝诗，我会和郑拥北在深夜空荡荡的大街上游荡，有时会找个挡风的小摊位喝点啤酒，有时则会去一些名字起得毫无新意且奇怪如“新世界”、“台北”什么什么的投影室去看后半夜的小电影，后来我去了北京才知道那东西还叫“*”！

　　这样充实的日子过得很快，感觉高三一下子就过完了似的，而我不知道自己在这期间给柳诗丝写过多少封信，陪伴她走过多少次那条她回家的路。而我竟然一直奇迹般地与柳丝诗保持着纯洁的十米距离。但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乱了起来，又是报志愿又是照毕业照，在五十多位同学的同学录上留下一些诸如“祝君早生贵子”的屁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7。那年那月那人
照毕业照时已时近黄昏，下午放学后，在学校的教学楼前，我在郑拥北并肩站在最高也是最后的那排凳子上，摄影师在前面卖力地大喊：“左边的那个同学向右靠一点，你的左半身没了，对对，好，好，看镜头，微笑，一，二……”

　　最要命的是在这个时刻，我竟然看见柳丝诗迈着她轻盈的步子慢慢地向学校门口移动，从她后面追上一个骑着自己行车的男同学——大约是她班上的，两个人交谈了几句。我在心里念叨：“不要被他骑，不要被他骑……”

　　而柳丝诗很不争气很不听话地坐在那后座上扬长而去！我微微地蹙着眉头，无奈地目送着她们消失在学校门口，而摄影师适时地叫到了“三”！闪光灯一亮，一切定格在那大五寸的照片上。

　　照片分发到同学们手上后，有几个女同学拿着照片对我说：“想不到你平时那么邋遢、不修边幅的人也会眼光深邃地望着远方满怀感伤，感觉这个样子的你还是挺帅气的！”此时我才发现所有人都拼命地瞪着镜头微笑的时候我一个人却皱着眉头望着远方。而那几个女同学的话让我觉得她们在说“好漂亮的垃圾！”

　　当然，只有郑拥北真正明白我为什么满怀感伤地望着远方，他当时安慰我说：“女朋友被别人骑走了，也差不多高考了，你也该好好看看书了吧？”

　　我终于悲痛万分地吼了出来：“你说谁被骑了？操！”但我最终还是依了郑拥北的意思，化悲痛为力量，在别的同学开始放松情绪迎接高考的时候我拼命补习，这种状况也仅仅持续了十天，因为十天后就是高考了，这种状况让我恍惚地觉得要是我高兴我还可以跳在别人的头上蹂躏一下，而事实上仅限于自己感觉而已……

　　高考完那天晚上，我和郑拥北在他家的顶楼上喝酒，反正高考结果对我们来说都不太重要了。那天喝了很多酒，后来郑拥北说：“我们唱歌吧？”

　　我说：“好！唱什么？”

　　郑拥北说：“就唱那个那个《精彩与无奈》吧？”

　　我想了一会说：“我忘了，你开个头！”

　　郑拥北扯开嗓子就唱：“在很久很久以前，你拥有我……唱啊！”

　　我着急了：“你接着唱，我没想起来这是什么歌！”

　　然后郑拥北自顾自地唱下去：

　　……

　　你离开我

　　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听到这里，我说：“我想起来了，是齐秦的《外面的世界》，你小子刚才报错幕了，我愣是没想起来！再合唱一次！”

　　郑拥北说：“好！再唱！”

　　于是，我们又唱了一次，唱得竭斯底里，唱得汗流浃背，唱完我又说：“不行，这歌也太他妈伤感了，唱点开心的！现在的嗓子哑了，适合唱摇滚，想想，有什么摇滚的歌？”

　　郑拥北停下来问：“现在几点了？”

　　我说：“管他妈几点了，喝酒，唱歌，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郑拥北幽幽地说：“听说柳丝诗她们还有课，过几天才考试，你要不要去把那件事了了？过几天考试的时候可就不会上晚自修了！”

　　我朝着万家灯火大声吆喝：“去他妈的柳丝诗……”然后我停下来问，“你刚才说什么？”

　　对面的楼里有人回答了：“去你妈的都两点了还鬼叫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估计我酒喝多了，我站起来骂道：“你他妈再囔囔我放火烧了你！”那边就没了动静！

　　郑拥北也骂了起来：“你有本事就去跟柳丝诗说去，别他妈在这里逞威风！”然后我就安静了！

　　我闷声不响抓起一个酒瓶子仰头就喝，却是空的，一阵没着没落的感觉，像极了我对柳丝诗的感情！那晚我和郑拥北一直默不做声地坐着喝酒到天亮……

　　
　　第二天一觉睡到下午五点，期间哗啦啦地做了很多梦，甚至梦见郑拥北扯着我的领口骂我缩头王八，说我没出息。当我梦到没了牙齿老态龙钟的郑拥北说我没让柳丝诗变成我的眷属他死不瞑目时我冒着一身冷汗坐了起来。胃里空空如也，身上也很脏，我看了一眼郑拥北，他比我更脏，吐得到处都是！我骂了一句“操”朝他的屁股踹了一脚，他应声而起，一脸的迷茫。看得我一阵揪心的痛，一年前的那个郑拥北是那样的干净，那样的神采奕奕，而现在……我柔声地对他说：“该起来了，洗洗出去吃点东西，然后就去了结我们的一个心愿！”

　　郑拥北一下子跳了起来，收拾着进了洗手间，我的内心有什么动了动，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赶紧咽了回去，对自己说：他妈的你今晚再不大胆一点去面对柳丝诗，我就废了你！却没有想真要废的话废自己什么？自己已经是废人一个了还有什么可废的？

　　最后，我穿了郑拥北一件衣服与他一道出门，粗糙地吃了点东西，在下午六点半前赶到了学校门口。我和郑拥北就蹲在学校门口对面的街道边上，跟小偷一样迫切地等待着黑夜的降临。眼看着柳丝诗走进学校，我们才站了起来穿过街道跟了进去。过街时郑拥北从后面抓着我的衣领骂我：“你他妈眼里除了柳丝诗还有车辆与国家的交通规则吗？别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说的没错，当时我的眼里的确只有柳丝诗一个人，现在我常常感慨那时的感情真他妈的纯洁与执着。

8。初恋告白
看着柳丝诗进了教室，不便跟进去，我便和郑拥北折了回来，在校园里开始了长达二个小时的游荡，在学校青青的草坪里最后一次留下我们青春深刻的脚印，还很欢畅地撒了泡尿。后来我和郑拥北商量，反正毕业了，是不是该往高一时那个班主任家的窗户上丢几块石头了结一下当初的恩怨？郑拥北说今晚的主要任务是对柳丝诗表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被抓住了可就没机会办正事了，而且在这破学校里事儿传得挺快，到时让柳丝诗给认出来了就不好办了！我只好放弃！

　　面对自己生活了几年的校园，郑拥北长长地“啊”了一声以抒发一下自己的情感。

　　我看着他开玩笑说：“妈的，你刚才那叫声像极了发情的母鸡！”

　　郑拥北满操场追着我打……

　　好不容易熬到下自修课，铃声刚响，郑拥北气喘兮兮地停下来说：“赶紧，出去，别让她跑了！”可当我停下来，郑拥北就像猴子一下跳到我背上箍着我的脖子不放。

　　我和郑拥北匆匆忙忙往学校门口赶，在刚才蹲过的地方蹲了下来，我相信在我和郑拥北的检视下，柳丝诗插翅难飞，何况我们这检视的目光是历时将近一年打磨出来的！更何况这是她最后一次上自修课了，怎么说我们也得打醒十二分精神，要不我这张旧船票就搭不上柳丝诗的“铁达尼号”了！

　　柳丝诗最终不出所料地没有逃过我们的法眼！

　　由于是最后一次跟踪，所以我跟得很细致，细致的意思就是说从她马尾摇摆的频率到她那小屁股摇摆的频率我都看得很清楚细致。郑拥北一路上好几次想将我推近她，但我还死守着那十米的距离。而距离那条黑暗的胡同越近我的心跳就越快，好像不是要去进行第一次交谈而是进行“第一次”一样。

　　临近胡同入口时郑拥北用特工的口吻提醒我：“从胡同入口到她家大约有三十秒的时间，要是在这三十秒的时间里你不好好把握的话你他妈就别跟人说你认识我！”

　　而当我只剩下最后十秒时我才真正鼓起勇气叫出了她的名字，而此时郑拥北就守在胡同入口——来时我们就商量好了的，第一，他不可能陪着我一起去面对柳诗丝，这样会让柳丝诗觉得我不像男人，而且这样也一定会吓坏她。第二，为了防止有人进来打扰我和柳丝诗的历史性对话，郑拥北必须留下来提醒要进胡同的人说里面正在解决江湖恩怨！

　　我深吸了一口气紧追了上去，第一次把与她的距离拉近至三米，我叫出“柳丝诗”这三个字时一定是吓着她了，她转过头来倒退几步把书包紧紧抱在胸前，惊悚地看着我说：“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突然患了一种叫口吃的病：“你你你别害怕，我我我就是那个那个给你写了很多信的那个人！”

　　她惊魂甫定，甚至有点不好意思，说：“是你呀，那你叫什么？找我什么事？”

　　我的心跳还是在极速运转，我想胸部也像眼睛一样有框架的话，心一定早就夺框而出了：“哦，对，那个……我叫那个杜亮，我……”

　　“你就是杜亮？”　她惊讶地打断我。

　　我一下就愣了，从来没想过“天下何人不识君”这等好事会出现在我身上。我寻思着这柳丝诗初中是不是与我同校，看到我那首“天堂失火/我看见两个太阳在分泌着乳汁”的诗并且因为这首诗而爱上我呢。我安抚了一下兵荒马乱的内心，感觉遇见知已了，但我还是蛮谦虚地问：“你……你认识我？”

　　“当然啦，我读高一时的班主任老把你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