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樱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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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樱桃-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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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爷爷把儿媳找回来:“咦!刚才他分明张开眼睛,怎么又睡过去了?”
  “这三天,他也醒过几次,每次还不是翻翻眼皮又睡过去。”
  “不!”尤爷爷坚持:“刚才他真的醒了,还看了我一眼。”
  “爸爸,你找我们的时候,我们正在和医生讨论亚烈。医生说,只要亚烈醒来,他的病差不多可以全好,我看还得多等两天。”尤先生说。
  “没道理,我分明看见……没道理……”尤爷爷不服气地喃喃自语。
  “老爷,你还没有吃午餐,吃饭吧!”尤太太安慰家翁:“亚烈身体好,医生天天替他打针,相信很快会醒过来。”
  尤烈静静地在回忆着三天前的一切:素心要和尊尼订婚,那不是问题,他知道素心不爱尊尼,订婚、结婚都不会改变什么。但是,素心亲口说她不再爱他了,那令他心痛,尊尼告诉他,素心由始至终没有爱过他,素心接近他只不过要改造他,挫他的锐气,这令尤烈心灰。素心用性命维护尊尼,这令他心死,哀莫大于心死。这时候,尤烈的心情是死了倒好!所以他抗拒性地不愿醒来。
  他咬一咬牙,不愿意再去想素心,他要让自己静一下。
  “……这三天内他昏迷不醒,一直没停过叫小素,他心里是想着素心,如果素心来看他,他会马上醒过来……我每天派人守着李氏百货公司和素心的家,素心一回来,马上把她请来……”
  “那么巧,素心出国去了,去了欧洲呀!欧洲有那么多国家,谁知道她去了哪儿?她的秘书也真是,连素心去了哪一个国家都不知道,如果素心听到仔仔入院的消息,她一定马上赶回来。”
  “对呀!我看得出素心很爱亚烈,爱情是女人的生命,亚烈病了,她什么生意也不做,马上乘飞机回来!她在飞机上恐怕已经急得哭了……”
  想哭的其实是尤烈,因为素心知道他患病,不单只不会回来,还会避得远远的。不错,爱情是女人的第一生命,但是,素心并不爱他,她甚至宁愿爱尊尼。她也不会为尤烈哭,永远不会,尤烈在她眼中只是猎物,她得到了,又扔了,尤烈想到这里,鼻子一酸,一颗泪滑落在枕套上。
  他怕有人提起素心,因为他要忘记素心,忘记素心本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又何况家人天天叫着素心的名字,那不是天天痛苦吗?
  不要谈恋爱,永远不要恋爱,恋爱是一件痛苦的事,爱人而不被人爱更是要命。尤烈每一次想起素心,每一次听人提起素心,他马上就会心痛。
  忘记她,把她赶出脑海,真的那么容易吗?到处都是素心的影子,每天听着素心的名字……他受不了,受不了。
  有时候,他不能否认素心曾经爱过他,她堕胎之前,对尤烈是非常痴缠的。晚上想他而失眠,她经常主动吻他,依偎在他怀中情意绵绵,尤烈每次回想,总禁不住黯然销魂,说真话,他还是很爱素心的。
  他非常的矛盾,一方面要忘记素心;另一方面又每天不忘想素心。
  医生说的话一点也不错,尤烈身体好,醒后两天已经可以回家。尤爷爷当然高兴,但是也有点担心,因为尤烈自从康复后,整个人都变了。
  以前总是嘻嘻哈哈,快活不知愁,一天到晚往外跑,回家老爱说笑话;现在变得沉默寡言,除了上班,且不大出外,回家就躲在房间里。
  有人提起素心,他马上换话题,说到结婚,他的面色就变了。
  “仔仔,素心去了欧洲快两个星期了,还没有回来,她在欧洲到底干什么?”
  “生意人,出门总有事办的。”
  “她和你通长途电话的时候,有没有告诉你,她在什么时候回来?”
  “爷爷,我有点倦,想回房间休息一会儿。”尤烈借故离去。
  回到房间,倒在床上,张开眼,整个房间都是素心的相片。她是那么娇俏、美丽,含情脉脉地望着他甜笑,尤烈又情不自禁地回想起昔日他们相亲相爱的情景。
  他随手拿一个枕头拥进怀里,枕头冷冰冰的,怎能代替素心那软软暖暖的身体?素心不在身边的日子真难过。他也曾吩咐芬妮约过几个女孩子吃中饭和晚餐,但是,每次和别人在一起,听到的还是素心的声音,看到的,还是素心的俏脸,这令尤烈受不了。
  邓乐妃对侍者说:“给我一个海鲜汤,焗龙利……”
  “你吃了鱼不舒服,还是吃牛扒吧!”他老是记着素心吃了鱼会作吐。
  “我一家人都不吃牛肉的;而且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吃鱼。”邓乐妃盯了尤烈一眼:“不知道又把哪一个女人的口味都搬到我的身上。”
  “你不能吃鱼,要吃鱼就不要和我一起吃饭。”
  “别这样好不好?”邓乐妃用两只手握着尤烈的臂,摇呀摇:“你不喜欢我吃鱼,我就改吃牛扒好了!”尤烈拉开她的手,看见那些女人向他发嗲,他就感到肉麻。
  除了吃东西,看电影、上夜总会、去“的士高”,全部选素心喜欢的,至于那些女孩子喜欢不喜欢他绝不理会。
  当他跟女孩子亲吻,他的唇刚贴上她的唇,对方马上趁机把丰满的胸脯挤过去,他会浑身发毛,连忙把她推开。这种习惯性的抗拒,令彼此都闹得很不愉快。
  尤烈停止一切约会,宁愿回家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傻想。
  这样继续下去,他总有一天会崩溃,既然得不到素心,就必须忘记她。可是,这儿里里外外,处处是素心的影子,每天起码有人提她两三次,他怎能忘记她?
  尤烈拿起床前素心一张相片,按在胸口上:“小素,你为什么要令我那样痛苦?你还要折磨我多久呢?”
  他坐起来,放下素心的相片,拉开房门,走出去,一直到尤爷爷的房间,他停下来,敲了敲门。
  “进来吧!”
  尤烈推门进去,站在一旁。
  “仔仔,你不是要休息吗?”
  “爷爷,我是特地来告诉你的,我决定回美国去。”
  “什么?回美国?”尤爷爷吓了一跳:“什么原因?”
  “美国我们有分公司。”
  “那儿也有一班老臣子打理。”
  “叫别人做,倒不如自己亲力亲为。”尤烈知道说服祖父,是很困难的事。
  “他们做了几十年,你未去美国之前,他们已在那儿打理生意,一直干得很好。”
  “既然他们那么能干,可以调他们回总公司工作。”
  “话是不错,你离开总公司,可以找人代替你,可是,你是我唯一的孙儿,你走了,谁能够代替你呢?”
  “这……”尤烈一时间无话可说。
  “我的一切快乐和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尤爷爷望住尤烈,满目忧伤:“你走了,我便一无所有。”
  “爷爷,你可以和我一起去美国,反正美国我们有房子。”
  “也把陈医生带走吗?我经常要去陈医生那儿检查。”
  “我……倒没有想过。”
  “其实,上一次我去美国接你,病了一场,你就知道我不适宜居住美国。如果我这一次再跟从你准把老命赔上。”尤爷爷的眼珠子盖上一层泪膜:“我知道这样拉着你,是负累你;可是,我已经七十多,快八十岁了,我还能负累你多少年?两年、三年……没有很多日子。”
  “爷爷!”尤烈握着他的手,一阵阵心酸。
  “仔仔,爷爷求你,恳请你为了我多留几年,等我……到那时,你要去哪儿都没有人会阻止你的。”
  “爷爷,我……”尤烈蹲在祖父膝下,他不知道怎样向最疼他的人倾诉他心中的伤痛。
  爷爷抚着孙子的头发:“自从你康复后,人也消瘦多了,整日的无精打采,什么事你都提不起兴趣。你身体一向强壮,这和身体无关,是不是心里不舒服?”
  “唉,人长大了就有心事。”
  “和素心吵架了,吵得很厉害,你们闹翻了,是不是?”
  “吵闹难免的,不过没有那么严重。”尤烈不想祖父担心,因为,那不是尤爷爷能力所能及。
  “那天,你怎会在她家附近晕倒在地上?那晚狂风暴雨!”
  “有点心烦,我喝醉了酒。”
  “你生病她为什么不来看你?”
  “她因公出国,生意人,身不由己;况且,她也不知道我这大水牛,也会打了几天败仗。”
  “现在,她已经回来了,就算她不知道你曾经病过,小情人分开那么久,她应该来看看你,但是她一点表示也没有。仔仔,爷爷跟你说过多少次,你的少爷脾气要改,你对别的女孩子凶,我不管你,但是对素心要好些。找一个好伴侣并不容易,你怎可以不珍惜你们辛辛苦苦建立的感情?你一定又开罪她。”
  “爷爷,冤枉,其实,我对她已经很好,很迁就她。”
  “那一定是你自己不检点,做了错事,所以素心生气,我知道你前些日子又和那些女孩子来往。如果你爱素心,你应该对她专一。唉!”尤爷爷叹了口气:“你也真麻烦,你连什么叫爱情都不懂,这样一天一个,怎得了!”
  “我懂,爱情就是痛苦。”
  “爱情是欢乐和幸福,怎会是痛苦?你这样对素心说,她不伤心才怪。亚烈,我看你真的还没有弄懂爱情,你一天一个,有情变了无情,怎么办?”
  “根本素心也不爱我。”
  “你说这句话,我真要骂你。”尤爷爷拉了张小凳子,让尤烈坐在他膝旁:“无论任何一个人,都知道素心爱你比你爱她深,你怎能说她不爱你?”
  “是真的!”尤烈着急地叫:“过去都是假的,她从未爱过我。”
  “还说呢?一定是你贪新忘旧,做了对不起素心的事。仔仔,你要怎样才肯改?有一个这样十全十美的女朋友还不满足,难道你一生一世都不结婚?”
  “爷爷,人人都欺负我,但你应该了解我。”尤烈受了许多冤屈,他十分激动:“芳姑把我的猎枪由李家拿回来了?”
  “对了,你的猎枪怎会在李家?”
  “我要杀死尊尼!”
  “你们的事,竟然扯上尊尼?”
  “我听到素心要和尊尼订婚的消息,一气之下,也顾不了许多,拿了猎枪准备把尊尼杀了,我以为可以得回素心。”
  “你没开枪吧?”
  “如果我能开枪便好,大不了一命填一命。但是,当我正要开枪杀尊尼的时候,素心竟然用身体挡住他。”
  “素心那样爱尊尼吗?”尤爷爷摇着头:“她不可能爱尊尼!”
  “对呀!她并不爱尊尼,但是,拿尊尼和我比,我连尊尼都比不上,她肯用生命去保护尊尼。”尤烈实在忍不住,伏在尤爷爷膝上哭了起来:“我连尊尼都比不上,你说、你说,我怎能不痛心?”
  “怎会这样的,实在令人难于相信,素心为什么突然变心?”
  “她根本从来没有爱过我,是我自作多情,以前我一天一个有多好!全心全意爱上一个人,还是第一次,结果她竟然这样伤我。”尤烈呜呜咽咽:“一点都不留情。”
  尤爷爷很同情孙儿,把一条手帕递给尤烈:“怪不得你整个人消瘦了,唉!我怎样也不到你会失恋。”
  “我由树上摔下来没有哭,竟然为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哭了。”尤烈哽咽着,赶紧用手帕抹去眼泪:“我很没出息,丢尽男人的脸,是不是?”
  “男人不是没有眼泪的,喜怒哀乐人皆有之,我很高兴看见你有人性。有爱,我不要你做什么英雄,失恋的确很痛苦,你刚才说去美国,大概是想忘记素心,我没猜错吧?”
  “是的,每当我想起素心就心痛,而这儿每一个角落都有素心。”
  “逃避,也不是办法。如果你心里在有这个人,无论你逃到哪儿,一样忘不了她。看见女人,你想起素心;看见百货公司,你想起素心。甚至吃饭、看电影、跳舞、骑马……这些事你们做过的,你都会想起素心,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处地方是没有女人的。”
  “爷爷,我该怎办?”尤烈惘然仰起了头。
  “面对现实!人所以是万物之灵,与禽兽有最大的分别,是因为人能控制自己,既然可以控制自己不做坏事,为什么不可以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面对现实!”尤烈重复一遍:“我为什么要逃?逃也未必逃得掉,而且,难道没有素心,我尤烈一生就完了吗?”
  “有两条路,你可以选择:一,跟素心好好谈一次,问她为什么会变心,说不定你们可以复合;第二,控制自己,忘掉她。你选择哪一条路?”
  “第二条。”尤烈紧握着拳头:“也许很困难,但是我相信可以办得到。”
  “尤爷爷,我承认很对不起你。”素心应邀和尤爷爷吃下午茶:“我不会为我曾经做过的事辩解的,最大的错误还是我令你老人家失望。”
  “你是否也承认你曾经爱过亚烈?”
  “男女间的感情,是很玄妙的,也许……也许吧!”
  “我知道亚烈很爱你,而且这是他的初恋!你相信我的话吗?”
  “也许是的!尤烈对我是真的很好,与别不同。如果他承认世界上有爱的话,我也不会否认他爱过我。”
  “既然彼此相爱,为什么要分开?”
  “我们不可能在一起,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我不会爱上自己的仇人。”
  “亚烈跟你有仇?”尤爷爷讶然:“怎么会?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间接的!尤烈伤害了别人。如果我真的伤害了他,算是扯平,他其实不应该怪我。”素心把匙羹放在碟上,这些日子,她自己也不好过。
  “素心,告诉爷爷,亚烈和你到底有什么仇怨?”
  “你问尤烈,他自己做的事,自己明白,过去了的事,我不想再提。”素心黯然说:“最可惜的是我失去了一个爷爷。”
  “你还没有失去我,如果我不疼你,不关心你们,我不会约你见面。事实上,亚烈受的打击也很大,他整个变了,我看见他就心痛。”尤爷爷拍了拍素心的手,说:“听老人家一句话,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算你和亚烈有仇,看在爷爷份上,算了吧,别再计较了。”
  “我和尤烈之间,恩怨分明,也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了。”
  “你们会和好吗?”
  “不会,”素心很坚定:“我会设法忘记他!”
  回百货公司,莎莲娜对她说:“一位张帮办来电,他请你回他一个电话,我已经把他的电话号码放在你的办公桌上。”
  “张帮办?”素心想着:“是他调查姐姐的案件。”
  “他会不会有新线索?”
  “跟他通电话就知道了。”素心回自己的办公室:“你去工作吧!”
  “张帮办……我叫李素心,对不起,我刚巧有事出去。”
  “你曾经要求和那位驻院医生见面,是吗?”
  “是的!他由英国深造回来了?”
  “刚回来不久,我把你的情形告诉他,他说愿意和你谈谈。”
  “好极了!”素心很高兴:“我马上去医院探望他。”
  “他还没有上班,在假期中,他家里的电话号码,你要不要?”
  “要!要!张帮办,请你告诉我,我真的希望能见见他。”
  素心被佣人请进客厅,她坐下来,等候佣人把主人请出来。
  张宁的出现,两个人都怔了一下。素心想象中的张宁是个脸色苍白,带近视眼镜,瘦瘦的男人。
  张宁的皮肤是很白,但并不苍白,没有带眼镜,双眼皮一清二楚。他虽没有尤烈那么健硕,但也不瘦,风度翩翩;虽没尤烈那么好看出色,但样子也不错是中上之选。
  “张医生!”
  张宁也在打量素心,他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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