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岑三娘扶了老夫人上车。
老夫人嘴角噙得一抹笑容:有宫里的嬷嬷在,燕婉吃不了亏。咱们家能做的都做了。皇上赐了嬷嬷,就看她们的本事了。
是。岑三娘应了,又忍不住好奇,相公也真是的,都不晓得提前吱声,让人家白担心一晚上。祖母,那名丫头什么时候来的?
杜老夫人笑道:凌晨燕绥来说,请了名武艺不凡的丫头,特意请了来保护燕婉的。应该是半道上的车。我吩咐朵儿留心,还备了身丫头的服饰。
可她是滕王的人!是滕王主动借人,还是杜燕绥去求的?岑三娘嗯了声没有再问。她着实想不透中间的玄妙关系。只能忍着,等杜燕绥晚间回府的时候再问。
马车到了国公府,大房二房也跟着下了车。
刘氏满脸喜色,快步上前扶上了杜夫夫人:三伯娘,今儿中午可是吃羊肉锅子?
岑三娘差点笑出声来。
杜老夫人也笑道:你呀,这天气热了,当心上火!三娘,你去安排吧,中午在前院摆席!
是。岑三娘带了丫头们离开。听到身后传来刘氏的声音,侄媳妇,记得多宰只羊!
岑三娘哭笑不得。
☆、动荡
动荡
杜家三房因送杜燕婉去崔家关系融洽了不少。二房老太爷亲自拿着一千两银子写了租约,又租走了另一座空置的院子。让二房子的三老爷一家搬了过去。二房老大老二分了原来老三的院子,总算能抻直了住着。
刘氏跑得更勤快,常来蹭饭。照样连吃带拿。
岑三娘又想和刘氏对着干,听杜老夫人叹了口气道:算了,你大伯婶生了四子两女,又要娶媳妇又要嫁女儿,手头捏的紧。二房人多,大家都望着公中,二伯一碗水要端平不容易。刘氏又舍不得拿银子添菜,咱们家就算多帮补些菜钱吧。燕婉走了,每每见她来吃饭,也热闹些。
岑三娘听出老太太想念杜燕婉了。她想了想老夫人的话,不好意思的说道:祖母说的是,三娘小气了些。还别说,大婶子来吃饭,瞧着她胃口都好很多。
以后抱着这样的心态看刘氏,觉得她除了爱占小便宜外,人到是个热心肠,又不记仇。偶尔刘氏看到方妈妈,还给她推荐大夫,说是治梦离症最拿手。想着当初方妈妈把刘氏吓晕过去,岑三娘就偷着乐。
杜燕婉在开国侯府住了三个月。每隔半月,就会传信回府。信里的内容报的皆是平安。因为宫里的嬷嬷在,开国侯府供应的物资到是不缺。每月会遣人将杜燕婉抄的经拿去崔孟冬坟前焚了。家庵外有侍卫把守,不让出入。
看字里行间,杜燕婉仍然活泼开朗,杜老夫人就松了口气。
杜燕婉的信每次都是黑七送来的。岑三娘就想到了丹华。她问杜燕绥,杜燕绥只说滕王留了她在京中,方便和武昭仪联络,顺便保护燕婉。
岑三娘从来没见着丹华在府里出入。在脑中慢慢将她想象成了一代侠女。
她极好奇滕王,武昭仪之间的关系。又好奇武昭仪封后的过程。她每每试探着问杜燕绥,杜燕绥只说宫里最近极为平静。说完便笑:也平静不了多长时间了。眼下越平静,将来越激烈。三娘,我会保护你们。
岑三娘暗暗猜想,宫里暂时的平静估计是武昭仪最近没有挑衅皇后。她的月份渐渐大了,产期在深秋。等生了皇子,后宫就有事了。
天渐渐的热了起来。杜国公府空旷的院子在烈日下暴晒着,烫的能摊鸡蛋了。
府里去冬没有窖藏冰块,岑三娘使人去坊市买了十车冰回来。又从后花园移了数棵树和紫藤种在院子里,免得望出去白花花一片,刺眼的难受。
今年入春以来,雨水稀少,气温偏高。杜家的庄子和岑三娘新买下的庄子种的麦都提前抽穗。才进六月就打了粮。庄子几乎都是麦田,岑三娘爱吃稻米,单独种了些。八月秋收时收了粮就没有卖了。
看似今年大丰收,米面的价却降了些。府里换了陈粮卖出去,连地里收的粮食总共得了两千两左右。岑三娘的私房又多了几百两。
她请帐房算了账,这笔收入府里用到明年秋收,大概能收支平衡。攒不下多少余钱。她寻思着徐夫人上次送来一万两织锦阁的一成份子钱,估计过年节的时候还能再送一次。就放放心心的继续用一万五千两给杜燕婉置办嫁妆。买木料搁着将来打家具,买了两座田庄。画了花样子让银楼打首饰,还留几千两攒着。
她自己的钱又去买了些土地,扩大了原来田庄的规模,让刘伯陈伯两人管着。
此时方家在京城开办了一间布庄。岑三娘邀着大舅母小韦氏,岑四娘,邹氏,杜静姝等人前去捧场,趁机为杜燕婉置下一批布料做衣裳。
又请了杜燕绥李尚之尉迟宝树去轧场子。方家终于在京城站住了脚跟。按约定送来了一成干股的协约。
岑三娘悄悄打听着方铭的消息,得知他秋天成婚,至少过完年节才会再来京城继续做买卖,不由叹了口气,买了厚礼托方家家仆带回隆州。
手头有两家干股撑着。岑三娘寻思着等攒够了银钱,也置办一两间商铺。做生意总比靠着土地吃饭来钱快。
她一门心思放在过安稳日子上,动荡的深秋却来了。
后宫表面平静,朝堂上皇帝不条不紊的提拔着自己的亲信。老臣们和皇帝陷入了拉锯战。这场没有硝烟的夺权战渐渐从京长波及到全国诸道。老臣们拼命的拉拢地方大小都督,州府官员。皇帝的夺权之路走得异常艰难。
关中地区大丰收,江南一带却出了旱灾。不少江河断流,土地颗粒无收。
与江南旱情比。宫里却传出了喜讯。
武昭仪平安顺利了生下了皇子。皇帝郁闷的心情顿时喜悦起来,亲自给小皇子取名弘。欲封武昭仪为一品宸妃。要为武昭仪举办华丽的册封大典,让百官同贺。
皇子弘的名字得自《论语》: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这句话的意思是,有远大理想抱负的人要刚强勇毅。责任很重,路途又很遥远,把推行仁政当作自己的责任,死而后己。
皇帝对皇子弘寄予了深厚的期望。这种希望对于东宫太子,太子母亲刘婕妤,膝下没有皇子的崔皇后来说,难以容忍。
皇上!江南旱情严重,您身为天子,应与百姓同苦,焉能在此时花费重金举办封妃大典!柳相率先反对。
韦相王相与附属其的官员们纷纷附和。
开什么玩笑?后宫皇后之下是四妃的建制。皇帝不满意四妃的品阶,硬要封武昭仪为超一品宸妃。
寄予了厚望的皇子,再封武昭仪为超一品妃子。真当与皇后牵连不清的老臣们眼瞎了么?老臣们拼死上谏,以江南百姓苦,你皇帝也不能铺张的理由,坚决反对。
皇帝再坚持,就是置百姓不顾。郁闷的散了朝,去了武昭仪宫中。
皇上,你瞧弘儿多可爱。武昭仪逗弄着儿子,温柔的叫皇帝来看。
皇子弘瞪着黑漆漆的眼睛,吐了个泡泡。
皇帝被逗乐了,心里流泄出无尽的欢喜。陪了会儿子,万般无奈的告诉武昭仪:朕欲封你为一品宸妃,韦相柳相那帮大臣先说自先祖起后宫就无此品阶,坏了规矩,又拿江南大旱说事,不肯为你行册封大典。朕真是郁结。
皇上!武昭仪轻轻跪在了皇帝面前,诚恳的说道,臣妾不肯进封。请您散了这个念头吧!
皇帝伸手扶她:朕知道,你才生了皇子。皇后膝下无子,怕她嫉恨。皇后总仗着她出身高贵,和那班托孤臣子一样,根本就不把朕放在眼里。媚娘,朕加封一是为你好,也是为了你能替朕分忧。
武昭仪扶着他的手站起来,叹了口气道:皇上,还是等江南赈灾之后,举国祥和时再提吧。臣妾不忍叫你为难。
皇帝看着她,莞尔一笑:媚娘,你生了弘儿,越发妩媚动人。朕有多长时间没歇在你宫里了?
武昭仪认真的数给他听:一百二十四天。
你真记得?皇帝眼睛一亮,心里的郁结散得干干净净。
封宸妃一事就此作罢。
第二天皇帝早朝之后,武昭仪把杜燕绥叫进了宫里。
杜将军。本宫需要你去办一件事。武昭仪目光里闪烁着冰冷的光。
娘娘请讲。杜燕绥平静的说道。终于等到武昭仪平安生下皇子,这个妇人要出招了。
宫中昭仪狐媚君王。皇子弘逆天出世,至江南大旱。杜将军,本宫要这句话传遍整座长安城。武昭仪一字字的说道。
杜燕绥沉吟了下道:娘娘好计策。
武昭仪看着他,眼前的杜燕绥身上已瞧不见当年滕王身边侍卫空青的影子了。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空青把自己从感业寺救出来。脸上还有着稚嫩的笑容,笑嘻嘻的升火给她烤衣裳,开口闭口都是王爷如何。像邻家小弟弟一般。
再在宫里见到他时,他已经成了皇帝的亲信。时常护送着皇帝去道观探望自己。他嘴里再没有王爷如何,只简单告诉她,他来了,他又走了。
杜将军,你觉得我狠心吗?弘儿才足月,我就要利用他散布谣言。武昭仪垂下了眼眸。
皇上为皇子取名弘,皇子福泽在后头,娘娘也是为了皇子的将来着想。娘娘的吩咐臣会去办。臣不方便停留过久,告辞。杜燕绥温和的应道。
他行礼离开。武昭仪叫住了他:空青。你能告诉我,你究竟是为了杜家为了你自己依附他和本宫,还是……你其实是皇上的人?
杜燕绥心头大震,他微笑道:娘娘忘了?这从三品将军,还是娘娘为臣求来的。否则,臣只是千牛卫一名普通的备身而己。臣去了。
望着他的背影,武昭仪喃喃说道:不管你是谁的人,又为了什么目的。只要你真心帮我,我便许你富贵。
☆、叛乱
叛乱
宫中昭仪狐媚君王。皇子弘逆天出世,至江南大旱——皇帝想封武昭仪为超一品宸妃被大臣们劝谏。第二天,流言就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整座长安城。又逐渐向全国流散开来。
姐姐,这是咱们的机会!刘婕妤兴奋的去了皇后宫中。
崔皇后清丽的脸像玉雕般,没有丝毫表情。
真是老天爷也在帮咱们!武氏这狐媚子是要受天遣的!咱们大唐百姓安居乐业,她生下儿子,江南就大旱!哼,我看这回皇上也帮不了她!
住口!崔皇后厉声打断了刘婕妤的话,眼里冒着火,谁让你散布这些流言的?弄巧成拙!
刘婕妤吓了一跳,急声辩白道:娘娘,臣妾没有!
没有?不是你还会是谁?崔皇后眼里生出了疑惑。
这样的流言看似对自己有利。却触到皇帝的逆鳞。如果皇帝疑心自己所为,更为让帝后关系陷入冰点。
刘婕妤只知道皇子弘在威胁着自己儿子的太子地位,管不了那么多:这宫里头恨武氏的人多了去了。自从她进了宫,后宫妃子怕是想见皇上一面都难。娘娘,管它是谁说出去的,借势打力,叫武昭仪还滚回长春宫做真人去才是正经。
是啊,这是多么好的机会。崔皇后委实舍不得放弃:身正不怕影子斜,流言不是本宫和你传出去的,疑心本宫也没有证据。
流言造出大好的机会。如果真能借此将武昭仪赶到长春宫重新做真人清修为社稷祈福。没有武昭仪庇佑,皇子弘才满月就顶着灾星之名,德行有亏,只会是深宫里默默长大的普通皇子。
几经权衡。崔皇后终于没能受住诱惑。
流言自长安城又传回了宫里。高宗大怒:查!散步谣言者,一律斩首示众!
京兆府出动衙役,抓了几个在酒肆议论流言的人,押到菜市口斩首。
然而江南的旱情越来越严重。流言屡禁不止。
老臣们终于出手了:皇上,流言均指向武昭仪与小皇子。恳请皇上将武昭仪送回长春宫,令她修行祈福。唯此,方能平息流言!
我就知道……就知道会是这样。什么流言?分别是借此机会要逼着自己把武昭仪送回长春官重新当真人,把皇子弘扔进冷宫去。只要自己软弱一点。后宫依然是皇后的后宫,前朝依然是那班老臣们的天下。自己依然是那个见着宰相就要行礼问安的后辈。几时是坐拥天下的皇帝?
高宗咬着牙,驳斥着老臣们:亏你们饱读诗书,受先帝赞誉。天干地旱,与武昭仪有何干系?
韦相颤颤巍巍的出列:风起于青萍之末,流言不会无端而现。必有其道理。眼下江南东西两道大旱,皇上舍不得昭仪,难道就忍心看两道百姓受天灾之苦?
这个老不死的!走路都发颤,还不肯致仕!高宗心头大骂,眼神在官员里一扫。
一名被皇帝一手提成侍郎的户部官员就出列道:皇上,臣以为流言都是无根之木。只需及时调粮赈灾,安抚百姓。百姓有饭吃,流言不攻自破。
宰相们也一个眼风扫过去,亲信官员们纷纷站了出来。不等他们争辩起来,高宗厉声说道:江南两道颗粒无收,迟一刻运粮,百姓便多饿一顿。究竟是等你们就流言议论个几天几夜,还是百姓吃饭事大?
这顶帽子扣下来,百官噤声。
令山南东西两道,淮南道紧急筹粮运往江南东西两道。不得有误!高宗下旨运粮赈灾。
前朝争吵的时候,后宫也不平静。
早朝时分,崔皇后在刘婕妤王宝林等一干嫔妃的簇拥下去了武昭仪宫里。
崔皇后傲然在主位上坐了,打量着站在下首的武昭仪。脸若芙蓉,身材**,肌肤像春日的梨花,娇嫩无比。难怪皇子一足月,皇上就再没去过其她嫔妃宫中。皇后想忍着那股嫉妒,却看到了自己瘦的能瞧见青色筋络的手,悄悄的将手缩回了衣袖。
江南大旱,虽有流言说与昭仪和小皇子有关。本宫对这些怪力乱神的说话却是不信的。
武昭仪听的这句话,不等皇后吩咐就坐了下来:哦?臣妾多谢了。
武氏你敢对皇后不敬?刘婕妤第一个指责起来。
我位份比你高,你也对我不敬哪。武昭仪讥诮的把话扔了回去。
都给本宫闭嘴!刘婕妤你退下!崔皇后唯恐跑了题,让刘婕妤噤声。她继续说道,本宫纵然不相信。但是皇上为江南旱情忧虑,百官在为江南旱情奔劳。后宫自然也要有所作为。既然流言牵涉到了昭仪。本宫便令你回长春宫诵经祈福。待江南旱情缓解再接你回来。
皇后说完,内侍就端着朱漆盘子送到了武昭仪面前,里面放着身叠得整齐的道袍。
武昭仪缓缓说道:如果我不肯,皇后娘娘是不是要令宫婢强行给我换上?
崔皇后笑了笑道:无人逼你。本宫只是给你讲讲道理。武昭仪深受皇上宠爱,难道不肯替皇上分忧么?不过是去长春宫祈福罢了,本宫又不是逼你出家做真人。昭仪害怕回不来了么?
武昭仪听了哈哈大笑,起身接过了道袍:好,我便换了这身道袍去。
只要她进了长春宫,以祈福为名隔绝了皇帝探望,她有的办法叫她永远出不来。崔皇后心情紧张加亢奋,手指甲紧紧的陷进了掌心。
武昭仪端着道袍走向了内殿,经过皇后身边,低声说道:娘娘出宫,守宫的禁军就通报了杜将军,相信过不了多久,他就领着皇上来救臣妾了。娘娘若是怕了,就赶紧走吧。
千牛卫大将军和偏将都是先帝的心腹,世代为千牛卫,忠心的守护着宫城,怎么拉拢都不偏向任何一方。唯有一个杜燕绥是新进宫被封的将军。崔家想拉拢结果事态演变成了捏着杜燕婉去威胁。以为宫里赏了两个老鱼眼珠子去开国侯府,杜燕绥就有持无恐了?他真敢帮武昭仪,回头定让他妹子吃尽苦头。